一墻之隔的長明殿外，諸位大人面面相覷，小心翼翼地將貼在墻上的耳朵移開。

張大人沖立於不遠處的世子妃拱手，壓著聲音道：“多謝世子妃點醒。”

“張大人客氣。”楊晴展顏，軟聲道：“諸位皆是國之棟梁，會不斷進諫，也是為了江山社稷著想，只是皇上也是人，他也有情感，更何況，我並不認為皇上就不該專情一人。”

說到這，她柔柔一笑：“是我多言了，還望諸位大人莫怪我徇私情。”

“世子妃哪的話，世子妃字字珠璣，我等定然銘記。”張大人拱手再施一禮，已然沒了進諫的心思。

意外？他可不認為這是一場意外，皇後的聲音不大，聽得斷斷續續並不真切，皇上的聲音卻是恰好叫他們一眾聽得一清二楚。

要是他沒猜錯的話，皇上今日這番話，是說給皇後聽的，更是說給他們聽的。

皇上將態度擺得如此明確，他們若是再腆著張老臉往前湊，這不明擺著討打嗎？

諸位大人來得匆匆，去得亦是匆匆，很有眼色地沒有進去擾了帝後二人，畢竟，進去同皇上辭行幾乎等同於在皇後面前拆皇上的臺。

打從與皇上將心裏話說開後，牧鈴君一掃先前沈悶，日日心情明朗。

原本她還考慮著應當如何應對文武百官，沒想到，左右過了一個多月，皇宮內外竟是無人再提此事。

更叫她沒想到的是，她與皇上的故事在百姓間流傳開來。

據說，當年二人之所以去北疆，乃是因為皇後。

據說，皇後心有鴻鵠之志，獨自北上，不是為了護住作為牧家獨苗的堂弟，而是認為自己肩負著牧家大房一輩保家衛國的責任。

據說，當年皇上與皇後在北疆相互許下承諾，我陪你在北疆，完成你保家衛國的宏願，待戰火平息，你為我褪下戎裝，洗盡鉛華安守後宅。

這般濃烈炙熱的情感，引無數人為之感動，更讓人對皇後刮目相看。

於是乎，有人開始深挖這段感情，越是往細裏探，越是為之動容。

尤其是一段從某個將士口中挖出的對話，更是為一眾百姓所津津樂道。

據說當年，皇上跟著皇後到北疆後斥責了皇後，道北疆環境惡劣，不是女子該待的地方。

沒想到皇後竟回——“我既有享了別人窮極一生都享不了的富貴，就要擔起這份富貴背後該承擔的責任。我既有這保家衛國的本事，是女兒又何妨？反倒是懷王，您來北疆作甚？”

聽得皇後回答，皇上笑得開懷，回以了這世間最動人的情話——“為你，也為這天下人。”

皇上是為皇後和天下人而去，本欲將皇後趕回京都，最後卻為皇後一席話說動，二人在北疆並肩作戰。

你是景國唯一的女將軍，那我便做你背後的軍師，完成你此生宏願。

一時間，二人感情被奉上神壇。

同甘共苦，同心同德，是夫妻，是知己，試問天下誰人不艷羨這樣的感情。

聽得坊間傳言，牧鈴君有瞠目結舌。

以上這些話，她一個字都沒說過，還有約定，在北疆，她和皇上一個字都沒約定，這都哪冒出來的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麽酸不兮兮的故事，也有人信？

“娘娘，現在天下所有女子都在艷羨您與陛下的感情呢。”白芍雙手合十，面上滿是感動：“奴婢真沒想到，陛下會為您做到這個份上。”

見素來理智的白芍都信了這番說辭，牧鈴君不免詫然。

皇上當初追她追到北疆，不是為了幫她完成保家衛國的宏願，而是追回她，看著她，免得她為別的男人搶了去。

至於褪下戎裝，洗盡鉛華，當初回京都時，她可是想要當女將軍的呢！

還有二人對話，那就更扯了，雖然她心裏是這麽想的沒錯，問題是她沒說過啊！

“難怪陛下怎麽都不肯納後妃，他這是忠於你們之間的誓言。”此時此刻，白芍心裏對皇上只有滿滿的喜歡，再沒半分對自家小姐曾經被逼上絕路的怨懟。

在她看來，皇上是極喜歡娘娘的，二人之所以分開，只是因為遭了賤人算計，而如今，皇上為了不再舊事重演，竟是直接空置六宮，這需要何等的愛護啊。

“白芍，你相信這話？”牧鈴君看著傻樂的貼身大丫鬟，只覺心情有些覆雜。

“自然是信的，因為這話就是娘娘會說的話，會做的事，奴婢懂娘娘。”白芍一本正經言罷，忍不住又傻笑起來：“奴婢還知道，娘娘您現在想否認，因為您覺得這話酸不兮兮的。”

聞言，牧鈴君否認的話登時梗在喉頭。

不得不說，杜撰這件事的人對她頗為了解，難不成，這是皇上所為，為了堵住悠悠眾口？

事實上，此事確實是皇上授意，但執行者另有其人。

作為一個穿越黨，作為一個看過無數經典文學與網絡文學的九零後，楊晴深谙輿論的厲害，是以，她在自家夫君為帝後二人感情最終歸宿愁眉不展時提及了制造輿論，最後此事也落在了她的頭上。

為了處理好這件事，她細細揣摩了一番二人的性格，杜撰了幾件小事，借由自家夫君親信之口宣揚。

很快，事件如預想中那般發酵，由於皇上皇後當年在北疆配合良好，且深的將士之心，是以越是深挖，關於皇上皇後鶼鰈情深的說辭就越多。

許多將士都親口證實，皇上在北疆期間，幾乎只做兩件事，忙時指揮戰事，閑時找皇後。

再反觀現在，皇上似乎依舊只做兩件事，忙時處理朝政，閑時找皇後。

一時間，皇上只娶皇後一人，幾乎是人心所向。

在人心、大勢面前，再喜歡操心的老臣也不敢挑著這個風口浪尖進言上奏，畢竟此番舉動，得罪的不僅是皇上，還有哪些滿心崇拜皇後的男女。

是以，邱秉文偷得了登基近兩年來最長時間的清凈。

從皇後有孕兩個月，到皇後懷胎十月，足足八個月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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