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錦風回到風波院時，已是子時五刻，天空一片漆黑，不見星月，可臥寢卻是留了一盞燈，點點燭光透過窗戶紙，就好似墜入人間的星。

兀地，他急切的步伐放慢，輕手輕腳地行至房前，擡手將門推開。

“吱！”輕細的開門聲響起，牧錦風透過門縫拿眼朝門內望去，可以瞧見踏上隆起一團，此刻他家小潑婦正躺在床榻上睡得香甜。

他心頭某塊柔軟處忽的陷了下去，明明只打算看一眼，就去書房處理平城水患，可是此刻，他卻不受控制地行了進去。

他步伐極輕，極緩，生怕稍有不慎將榻上人兒吵醒。

待行到榻前，他垂於身側的手動了動，撫上那張沈靜的睡顏。

細膩柔軟的觸感自指尖傳來，牧錦風正欲將手收回，腕上兀地一緊。

楊晴雙手抓著男子手腕，懶懶支起一邊眼皮，啞著嗓子道：“回來了？”

“嗯！”牧錦風輕聲應道，聲音是自己不曾覺察的溫柔。

“現在是什麽時候了？”楊晴拿臉在男子掌心蹭了蹭，聲音軟綿綿的，帶著一絲撒嬌的意味。

“快子時了。”牧錦風含笑答道。

“這麽晚了，你還不睡嗎？”楊晴軟軟支起身子，兀地腦袋一歪，整個人撲卦在男子懷中。

牧錦風從善如流地將人抱住，低頭看去，入目是一顆黑乎乎的腦袋。

他緩緩擡手，輕輕揉了揉懷中人兒柔軟的發絲：“還有一點事情需得處理，你先睡。”

“嗯……”楊晴喉中溢出一聲綿軟的哼聲，卻沒有立即松開抱著男子的手：“我有個增加你辦事效率的法子，要不要聽？”

明明是一句再尋常不過的話，牧錦風聽了卻是忍不住展露笑容：“說說！”

“我陪你呀！”楊晴擡頭，下巴抵在男子腰上，沒等咧出一口白牙，便被一把按回床榻上。

“你先睡。”牧錦風言罷，轉身就欲離去。

楊晴眼疾手快地拽住男子胳膊，八爪魚似的纏了上去。

牧錦風揪了兩下，沒能將人揪下來，反倒被抱得更緊。

“別鬧！”他微微擰起眉頭，訓斥道：“你再鬧我可動手了。”

對於男子威脅之言，楊晴置若罔聞。

她一手勾住男子脖頸，整個人趴伏在男子背上，軟著聲音撒嬌道：“你辦事，我在你旁邊看著，頂不住我就先睡。”

末了，不待男子回應，她又補充道：“你瞧見我趴桌子上睡著，肯定會心疼對不對，為了讓我能早點睡上軟塌，你必定會加快辦事速度，這樣就能提升辦事效率了。”

面對女子一堆歪理，牧錦風被逗樂了，他沒再拒絕，掂了掂背上人兒，大步朝屋外行去。

等行到書房將人放下，他便全身心投入對平城水患的了解中。

楊晴在一旁支著下巴靜靜欣賞著自家夫君專註做事時的迷人模樣，才看了會，上下眼皮便開始打架。

她掩唇打了個哈欠，雙臂往桌上一疊，趴在桌上沈沈睡去。

牧錦風心思並未全在水患上，是以女子趴下的一瞬他便註意到了。

他停下手中事宜，稍稍側目，就見那羸弱的人兒趴在案幾上，身子縮成小小一團。

“真是！”牧錦風無奈地搖搖頭，嫌棄道：“你就是來讓小爺分神的。”

嘴上這麽說著，手上動作卻沒有遲緩半分。他脫下外裳披在女子身上，這才重新將註意力轉移回手中信箋上。

奇怪的是，當他重新投入正事中，腦袋忽然開竅，擁堵在腦中足足半日的問題瞬息有了答案。

似乎，當真應了她的說辭，他心疼她趴在桌上陪著他，所以就連思緒都會不自覺地加快，再加快。

迷迷糊糊間，楊晴身子一輕，她沒有睜眼，僅憑直覺抱住男子脖頸，聲音懶洋洋的：“事情都辦完了？”

“辦完了。”牧錦風沈聲應道。

“現在是什麽時辰？”楊晴覆問道，依舊沒有將眼睛掙開。

“醜時三刻。”

男子壓低的聲音傳來，聽得回答，楊晴猛然張開雙眼，詫異道：“才三刻鐘我就睡了？”

她明明說了要陪他的，怎熬了不到半個時辰就給睡過去了？

“沒到半刻鐘你便睡了。”牧錦風踢開房門，輕手輕腳將人放回床榻上。

四目相對，楊晴微赫，窘迫道：“我好似讓你分神了。”

“嗯，分神了。”牧錦風輕聲應罷，拿手在女子鼻尖上刮了下：“可是你睡著後，我辦事效率當真提高了。”

“真的？”楊晴大喜，唇角高高翹起：“那日後我天天陪著你。”

聞言，牧錦風眸色一軟，聲音隨之溫柔：“天天陪著我？”

“嗯！”楊晴重重點頭，雙手包著男子大掌，一本正經道：“雖然我派不上用場，但是可以讓孩子提前看看他爹英明神武的模樣，讓他早早確立日後學習的目標，就當是胎教了。”

“胎教？”牧錦風一怔，旋即聳肩低笑起來：“你這小腦瓜都哪裝的稀奇古怪的言論。”

末了，他在自家夫人身側坐下，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近期我怕是日日都會這麽忙，可能陪不了你，你每日早些休息，別給我留燈了。”

雖然回來時瞧見臥寢內亮著燭火心裏總是暖暖的，可睡覺時點著燭火，會影響她休息。

打從她有身子後，睡眠一日比一日淺，一點小動靜都能將她吵醒，哪能遭得住這般折騰。

“我曉得你會忙。”楊晴從男子背後將其抱住，下巴擱在那寬厚的肩膀上：“我不用你陪，我陪著你就行，困乏了我會自己回屋睡的。”

說話間，她聲音降低幾分，低語喃喃道：“不許拒絕，你再拒絕我就只能承認我想與你多待一會，多看看你了。”

聞言，牧錦風眸色越發軟和。

他輕輕捏了捏女子柔若無骨的小手，啞聲道：“苦了你了。”

“不苦！”楊晴湊近男子面頰，在他面上小口咬了口，“咯咯”笑道：“甜的。”

牧錦風摸了摸沾了少許口水的面頰，轉身眸光深深地望著心上人，眼底有濃濃笑意暈開。

“每日能瞧見你便是甜的。”楊晴抓住男子雙手環在自己腰上，雙手抱著男子脖頸，一字一句沈聲道：“所以我要日日見到你，日日陪著你。”

“不行”牧錦風皺了皺眉頭，認真道：“晚睡對孩子不好。”

楊晴雙手捧著男子面頰，一字一句認真道：“爹娘是真愛，孩子是意外，他得從小就學會接受現實。”

言罷，她把自己給逗樂了，“噗嗤”一笑歪倒在床榻上。

牧錦風緊跟著脫鞋上榻，一轉身發現方才還笑著的人兒又睡著了，也不知在他回來前，她強撐著疲倦等了他多久。

借著從窗戶紙投進來的點點燭光，牧錦風認真凝視著榻上人兒的沈靜睡顏。

無需身體間的碰觸，就這麽看著她，已是歲月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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