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公子莫緊張，我爹是個講理的人，不會因為這一兩句挑撥便生懷疑。”楊晴溫和言罷，扭頭沖白芍道：“白芍，一會你給爹去信，將這件事解釋清楚。”

“是，夫人。”白芍頷首，就聽得自家夫人又道：“對了，你告訴爹，牧家與慕容家淵源頗深，慕容夫人又與娘有千絲萬縷的關系，這事左右沒造成大影響，他怎麽處理都行，不用擔心我受委屈。”

這件事公爹最先了解，牧家又與慕容家頗有淵源，自然要交由公爹處理，當然，若是公爹念舊情大事化小，她尤可以自己動手解決，但在話面上，絕不能讓公爹為難，畢竟事關已逝的婆婆，沒必要因為一些無關緊要的人讓公爹觸景傷情。

“夫人！”白芍蹙眉，眼中滿是不讚同：“汙水都潑成這樣了，您還不委屈呢？”

“還有啊，那個慕容家三小姐就不是個好東西，當初王爺想遵循王妃生前遺願，與慕容家結為兒女親家，便遣媒婆去慕容家提親，叫慕容家一口回絕了。為這事，慕容家三小姐沒少在私底下得意編排世子爺，如今還想來高攀，也不知是是誰給的這麽大的臉子。”

要說慕容家當初回絕是為了女兒的終身幸福，他們可以理解，更不會去怨懟，可如今見世子爺好了，就使那些上不得臺面的小伎倆拆人姻緣，那就是恬不知恥。

“恩？”楊晴挑眉，神色頗為微妙：“這位慕容三小姐，也曾險些嫁給錦風？”

退婚兩次也就罷了，還有說媒不成的，在遇上她之前，她親愛的牧小爺究竟叫人嫌棄了多少回？

“咳！”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白芍嗆了下，目光心虛地飄向一邊：“奴婢……”

“多少回？”楊晴咧出笑容，伸手一把拽住白芍衣袖。

白芍身子一僵，與白筠交換了個眼神，皆從對方眼中瞧見慌亂。

完了完了，一不小心說錯話了，爺可一直禁止他們在夫人面前提及他曾經說媒的事，現在當如何補救？

席遠立在一旁，將兩個大丫鬟驚慌的表情收入眼中，再去看那笑吟吟的女子，心頭忽然騰升起一個念頭——牧小世子應當是極喜歡世子妃的。

如果不是牧小世子將世子妃視若珍寶，兩個丫鬟不會在提及與牧小世子有關的男女姻緣時如此避諱。

“說！”楊晴拔高音量，就聽得一含笑的敦和的聲音傳來：“錯誤之所以會被認定為錯誤，那是因為正確已經出現，世子妃是牧小世子的‘正確’，牧小世子先前說的所有媒，黃掉的所有親事，都是在等待世子妃的到來。”

“對對對，席公子說得對。”白筠連連附和，看向男子的目光隨之軟和幾分：“不管爺先前說媒多少次，由始至終，他就瞧上了您一個。”

“夫人，爺當年之所以說媒，也不過是因為王爺心急，想先定下親事定定他的心，從頭至尾爺就沒點過頭。”白芍蹲下身來，以只有二人能聽見的音量哄道：“奴婢保證，就瞧見爺在您一人身上轉不動眼珠子，且，王爺也就滿意您一個兒媳，先前那些都是湊數用的。”

“噗嗤！”楊晴被“湊數”一說逗樂，卻依舊沒有將事情翻篇的打算：“你們這麽認為，對方可不這麽認為。”

“夫人……”

“直接沖著我下手，這說明對方自信只要沒有我礙事，世子妃的位置就一定是她的。”楊晴歪頭望著白芍的眼睛，笑吟吟道：“你說，當初已經拒絕過這門親事，照理來說已無可能，她為何會如此自信呢？”

“夫人！”白芍低呼，心中叫苦不疊：“奴婢保證……”

“行了，你別保證了。”楊晴起身，將人往一旁帶去。

白芍亦步亦趨地跟在自家夫人身側，目光不時往自家夫人臉上投去，嘴裏念念有詞：“奴婢保證，爺對慕容三小姐一點心思都沒有，他就喜歡過您一個……”

“您是奴婢瞧見過的第一個他主動往府裏帶的女子，奴婢保證，爺睡的第一個姑娘是您，第一次親姑娘親的也是您……”

“行了！”楊晴好笑地喊停，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不遠處的席遠，壓低聲音道：“我沒說錦風喜歡她，但不排除她認為錦風喜歡她。”

“啊？”白芍蹙眉，漂亮的小臉微微扭曲：“她認為……她……她……這也太不要臉了吧？”

雖然當時王爺請媒婆去慕容家說親時她們爺確實算不得英俊瀟灑，不夠高大威猛，脾氣也不大好，但至少世子爺這一身份就能讓一眾女子趨之若鶩，對方是哪來的自信，認定她們爺喜歡她，並且時隔多年依舊堅定不移。

“有自信是好事。”楊晴勾唇，笑得惡劣異常：“這份自信，應當能支撐她等錦風凱旋而歸才是。”

編排誹謗在先，惡意破壞在後，既然對方如此成竹在胸，那就別怪她不客氣。

“夫人的意思是……”白芍眨眨眼，沒能理解自家夫人話中深意。

“你先進去準備筆墨，一會我要給爹回信。”楊晴軟聲言罷，回身大步行到席遠身前，溫和道：“這些日子辛苦席公子了，再有消息，還得麻煩公子跑一趟，至於席家的生意，若是遇上困難亦可以來找我，我們先前簽訂在契書中的條件不會因為一個小小插曲而生變。”

“世子妃大度，席某佩服！”席遠拱手，卻沒有立即離去：“只是我們允諾的賑災的糧草……”

“城在地在，只要能暫時挺過糧食短缺這道坎，自然不會有問題。”說到這，楊晴頓了頓，又道：“不過，前提是按照我說的賑災之法來。”

如果直接發放大筆賑災糧食，有極大的可能養出一堆懶散的流民，所以，運至南方賑災的糧草，各家各戶必須靠勞動取得。

最重要的是，拉攏百姓中有威望的鄉紳氏族，把縹緲樓斷掉的消息網重新連接。

“世子妃放心吧，一切都照著你吩咐的辦，只不過，目前的糧草僅夠賑濟兩座城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席遠微微蹙眉，顯然心有憂慮。

原本他以為，世子妃賑濟災民只是一批次的糧草，然，對方卻是讓她同阮老爺保證，只要周國的百姓在景國護衛的土地下淪為流民，就一定會賑濟。如此一來，只要景國軍隊打下一城，他們就必須保證一城流民的溫飽。

“攻城的速度不會太快，且景國這些年風調雨順，囤積的糧草多，有得是放了兩三年的陳糧，賑災需要的銀子暫時追不上我賺錢的速度。”對於賑災所需開銷，楊晴心裏自有一桿秤，便是她最後算錯了，不還有她親親夫君嗎？

反正她親親夫君銀子多到花不完，且縹緲樓存在的最大意義是幫皇上辦事，那她用縹緲樓賺的銀子為他排憂解難有何不可呢？

聞言，席遠眸光覆雜地看了女子一眼，拱手辭別離去。

席遠一走，楊晴風風火火地行入書房，提筆在信紙上奮筆疾書。

白芍白筠二人在一旁探頭一瞧，登時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果然是她們夫人平日裏待她們太溫柔了，以至於她們常常忘記，她們夫人可不是好拿捏的軟柿子。

只見信中書——兒媳對席公子此人算不得了解，不知他所言是否可信，是以，兒媳需要自行調查了解，爹爹無需出手幫忙。錦風既出征沙場，照顧爹爹就是兒媳的責任，兒媳不能總為一些瑣碎小事叨擾爹爹。再者，錦風日漸優秀，越發吸引姑娘，像這樣的事，日後只會越來越多，兒媳不能總是躲在爹爹羽翼下，這些都是兒媳應當自己面對的。也請爹爹放心，兒媳知道牧家與慕容家的關系，絕不會將事情弄得難看，傷了兩家和氣。

乍一瞧，信中內容平平無奇，只是一個賢惠的兒媳寫給公爹的信件，然，結合她先前所言可以看出，她根本不打算追究此事，更不打算讓別人追究此事。

世子妃紅杏出墻，此事無異於巨石投湖，卻沒掀起一絲波瀾，如何不引人猜想。

白芍心裏清楚，她家夫人是想讓慕容家三小姐誤認為自己挑撥離間的奸計得逞，成功讓王爺生了懷疑，只是礙於世子爺尤在外打戰，只能暫時將此事壓下，只等世子爺凱旋回京便將人休離。

一旦她家夫人被休離，世子妃之位空了下來，能坐上這個位置的便只剩她家爺“傾心”多年的慕容三小姐。

慕容三小姐若當真自信到這般地步，怕是暫時不會定親，而是留在慕容家靜待她家爺凱旋而歸，這一等待，就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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