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寬大的床榻上，母女二人並排躺著，腦袋靠在一處，低聲說著體己話，畫面是說不出的溫馨。

因為白芍提前跟家裏打過招呼，公爹也大氣地讓她留在娘家，是以楊晴在林府這一住就住了足足一個月。

這期間，由於林府人丁單薄，楊晴作為女兒代行當家主母的權利，將整個林府打點得井井有條。

不僅如此，她還毫不吝惜錢財，需要用銀子的地方全部使到位，是以奶娘質量極高，各個都帶著一股子淡淡書卷氣，便是官拜二品也未必能一下請來四個如此高質量的奶娘。

一個月的時間裏，林氏只需要舒舒服服地躺著，每日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還有大夫早晚把平安脈，寫下當日最適宜的食補方子。

都說女子月子做得好，整個人能脫胎換骨，這話用在林氏身上一點也不為過。

尋常婦人經過生孩子這麽一折騰，元氣大傷，便是富貴人家，生完孩子後也有諸多糟心事，根本得不到最好的休息，是以多多少少都會虧損了身子，只有少數能保證恢覆到生孩子前的身體狀況。

至於林氏，則是少數中的極少數。

由於生孩子前健康的作息習慣，加上生孩子後心境開闊，毫無煩憂，又有德高望重的大夫專門幫著調理身體，是以這一個月下來，林氏不僅氣色明顯好轉，人也奇跡般地變漂亮了，已然能見年輕時六分貌美。

白芍將林氏的變化看在眼裏，不免有些吃驚。

她是見過林氏以前的模樣的，身材肥胖，面龐削尖，給人以刻薄之感，可如今，生完四個孩子的林氏微胖依舊，那張臉卻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說美貌逼人，至少能算作風韻猶存。

等林氏出了月子，府內辦起滿月酒時，前來林府祝賀的大人們看到林府的女主人無不吃驚。

都道林大人高中前娶了個和離過的胖婆娘，為人粗鄙善妒，怎……怎麽瞧著和傳聞中不大一樣呢？

胖是胖了點，但給人以豐韻之感，並不是膩乎乎的肥胖，一張臉能辨出幾分歲月痕跡，瞧著似比林大人大上個一兩歲，但二人站在一處也還算登對，並不會顯得突兀。

作為親家，牧石松自然也來了，禮數周全，所有禮品一式四份，給每一位小公子都準備了一份。

“恭喜親家喜得麟兒。”牧石松抱拳恭賀，開著無傷大雅的玩笑：“今日過後，怕是會有不少人找親家討要偏方了。”

聞言，林方朔不由得笑了起來：“消息一傳出去便有人開這個口了，只是生兒生女乃是天命，哪是我能左右的。”

“這正說明親家是個有福氣的。”牧石松言罷，左右張望兩眼，語氣中是難掩的好奇：“怎麽沒看到這桌滿月酒的主角。”

四胞胎，他可還真沒見過。

“都在主院裏，由奶娘帶著呢。”因為同朝為官，又是兒女親家，加之二人皆是武夫，不拘泥小節，是以林方朔也沒管那些個虛禮：“我還要在這招呼賓客，親家若是想看，讓阿晴帶你先去瞧瞧。”

“行！”牧石松也不客氣，招呼著兒媳就往主院走。

很快，孩子由奶娘一個個抱了出來。

四張白嫩胖乎的小臉皺成一團，四張櫻桃小嘴咧著，哇哇哭出一曲無序的交響樂。

楊晴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頗為無奈道：“也不知是不是一胞同生的緣故，這四個小家夥中只要有一個哭了，不管隔得多遠，餘下三個準跟著哭。”

“呵！”牧石松倒不覺得吵，新奇地看著那四張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小臉：“這幾個孩子這麽像，可怎麽認啊？”

“老大頭發長得最多，老二眼睛大一些，老三胳膊上有塊胎記，老四喜歡蹬腿。”楊晴言罷，目光掃過那看起來分明一樣多發量的四顆小腦袋，又掃過四雙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睛，還有那四雙同時不安分蹬踹的小腳丫，額際青筋“突突”跳了兩下：“不過這些都是我娘說的，我只能靠奶娘來辨認。”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她沒有娃娃緣，每回她只要一出現在主院裏，這四個小家夥準哭，她就是再喜歡小孩也架不住這四重奏的折磨，是以在娘家待了一個月，她還是辨不出誰是誰。

“你這麽一說倒是挺好認的。”牧石松點點頭，伸出手指頭戳了戳左邊第二個小娃娃：“這個是老大？”

聞言，楊晴看了眼抱孩子的奶娘，又去看了那顆頭發稀疏的小腦袋，眸中滿是驚奇：“爹，您究竟是怎麽認出來的？”

這頭發……這這這，哪裏多了？他們都是按根數過嗎？

“噥噥。”牧石松隨意地逗弄了兩下小娃娃，就見原本還哭得厲害的奶娃娃忽然止住哭泣，停止蹬腿，眨巴著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瞧。

一個小娃娃安靜了，不過須臾，另外三個也靜了下來。

“喲，這就不哭了。”牧石松覺出幾分新奇，拿手往小娃娃手指上點了點，被一只肉呼呼軟綿綿的小手抱住指頭。

奇妙的感覺湧上心頭，原本並不強烈的抱孫子的念頭在心中翻湧。

要說這個林方朔也太好命了吧，白撿了個乖女兒不說，現在又得了四個兒子，各個白白胖胖的招人喜歡，要是這四個小子都是他孫子就好了。

不過話說回來，有一個能生多胎的娘，阿晴是不是也可以……

一陣清風吹來，楊晴打了個寒顫，明明是炎炎夏日，她卻莫名感覺到了一股子寒意。

她微微擰起眉頭，拿眼看向身側的公爹，就見公爹正從奶娘手裏動作生疏地將孩子抱來，面上是止不住的笑容。

此情此景，楊晴只想到四個字來形容——含飴弄孫。

“多可愛的孩子啊。”牧石松拿指頭逗著小娃娃玩，頗為感慨地嘆了口氣：“也不知錦風那小子小時候可有這般可愛。”

“錦風從出生到七歲，我是一眼都沒見過，現在看到小孩子，心裏空落落的。”

聞言，楊晴眼瞼輕顫，正欲說些什麽，就見公爹將孩子還給奶娘，轉手抱起另一個小娃娃。

從動作上可以看出，公爹在這之前並沒抱過孩子，不過似乎頗為有孩子緣，四個愛哭包經過公爹的手，各個都是笑咯咯的。

“爹這是想錦風了？”楊晴緊跟在公爹身後半步，聲音輕柔緩慢，讓人沒來由地感到舒服：“雖然他人生的前七年您沒參與，可他身上終歸流著您的血，所以才會在冥冥中走回您的身邊，繼承您的衣缽。”

“日後兒媳與錦風的孩子也會繼承您的衣缽，您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看著小孫子長大，親手將他培養成一個小男子漢。”

聽得兒媳這番話，牧石松舒展眉梢，哈哈笑了起來：“就屬你丫頭嘴甜會安慰人。”

嘴上這麽說著，心裏卻是將兒媳的話放在了心上。

日後有了孫子……想到那軟綿綿胖乎乎的小手抓在指頭上的觸感，牧石松心頭一陣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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