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黑衣人擡手將面紗扯下，露出一張再熟悉不過的面孔。

“柏楊？”白芍先是一詫，繼而松了口氣：“你不是跟爺一道去南疆了嗎，怎麽突然出現在這？”

“爺怕夫人擔心，特意讓我帶來消息。”柏楊低聲言罷，拿眼看向車廂內：“夫人呢？”

聞言，楊晴急急擠到車窗前，大半個身子探了出去：“什麽消息？他可有來信？”

“你……”柏楊眨了眨眼睛，將人細細打量一番，這才反應過來：“夫人？”

“就是我，你快說消息！”楊晴沒好氣地催促道。

她不過是長了點肉，至於每個人都認不出來嗎？才一天的功夫，這已經是第三個了。

“這是爺讓小的帶給您的信。”柏楊自懷中掏出信件，雙手呈了上去。

楊晴忙不疊接過，拆開，入目只有簡單一行字——山上的蛇很香，但你煮的更好吃。

簡單的十三個字，卻讓人忍不住心頭發脹。

楊晴細細撫著信箋上隨性又張揚的筆畫，腦海中能想見男子寫下這封信時的傲嬌模樣。

“死傲嬌，就不能多寫幾個字？”她小聲嘀咕著，擡眼看向垂首假裝自己什麽都沒聽見的柏楊，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道：“就這一封信？”

只有這一封信，十三個字，就沒點情詩什麽的？

“就這一封信。”柏楊頷首，小聲道：“夫人可要給爺回信？”

聞言，楊晴本欲拒絕，最後還是沒能壓制住心中念想。

她讓白芍白筠背過身去，提筆在信上寫道——你不在的日子，我胖了足足五斤。

不多不少，正好十三個字。

晾幹筆墨，楊晴將信紙疊好塞入信封中，轉手交給柏楊。

柏楊雙手接過，正欲告辭，就聽得自家夫人徐徐道：“不許告訴他我樣貌上的變化。”

“啊？”柏楊一楞，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我說，不許告訴他我樣貌上的變化！”楊晴雙手撐著窗沿，面上是讓人不忍拒絕的可愛笑容：“我想等他回來給他一個驚喜。”

聞言，柏楊面上露出一抹了然之色：“夫人放心吧！”

聲落，人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楊晴將身子縮回馬車內，一手托著下巴，眼珠子滴溜溜直轉。

“瞧把夫人高興的，爺信中定是說了不少情話吧。”白芍笑著打趣道。

“那可不，爺與夫人分別這麽久，爺定然想極了夫人，這千言萬語啊，怕是都化作甜言蜜語。”白筠在一旁幫腔道。

聽得二人所言，楊晴不置可否，面上是害羞而甜蜜的笑容，心中則暗暗磨刀。

只留十三個字是吧，等他功成凱旋，他要是認不出她來，她非得讓他吃閉門羹不可！

“夫人，爺並沒有危險，那我們……”白芍猶豫地看了自家夫人一眼，面上多了幾許為難。

說好了要去一字道觀祈福，這個時候原路折返，怕是會引人懷疑，更何況，柏楊連府內可信賴的車夫都打暈，擺明了要隱瞞此事，連王爺那邊也不能走露半點風聲。

這個柏楊，當真是討厭，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這個關頭出現。

“我們自然還得去道觀。”楊晴面上端著明媚笑容，不疾不徐道：“錦風要演這場戲，我怎麽也得幫著他演完不是。”

嘴上這麽說著，心中卻是另一個想法。

好容易出城，好容易逃開補湯，她不僅要繼續祈福，還要長時間祈福，讓上蒼聽到她不想喝補湯的心聲。

“夫人可真好！”白芍由衷道，心中好不感動。

很快，車夫被搖醒，馬車繼續向著牧城出發。

天色漸亮，城門打開，馬車通過東門，在城內歇息片刻，隨後從西門行了出去。

視野由狹窄轉為開闊，目之所及一片盎然。

楊晴趴在窗沿上，一雙狐貍眼滴溜溜直轉，在紅花綠草間流連。

清風徐來，暗香湧動，她貪婪地深吸一口氣，面上揚起絢爛的笑容：“好香啊！”

看慣了冬日白雪，乍一瞧暖春繁花，心中是說不出的歡喜。

“停車！”白芍喚停馬車，跳下來摘了一朵嫩黃的野花遞了上去：“夫人！”

“謝謝！”楊晴笑著接下，隨手別在鬢發上。

嫩黃的花兒映襯著白裏透紅的面龐，更顯鮮活靈動。

白芍看著自家夫人，只覺好似瞧見了粉雕玉琢的瓷娃娃。

“怎這般看我？”楊晴腦袋一歪，沖對方拋了一記媚眼：“我很好看？”

白芍眼珠子微微張大，楞楞地點了點頭。

女子好美色，好的是能附加在自己身上，能夠擁有的美色，相較之下，女子對可愛的喜歡，則更為純粹。

因此，美艷的女子會讓同性生出敵意，而可愛的女子會讓絕大多數同性心生喜歡，甚至生出保護欲。

楊晴沒有變美，無論五官還是輪廓，都沒達到景國人民對美色的定義，依舊只能算是清秀，但清秀後面，多了“可愛”二字。

肉嘟嘟的嬰兒肥的小臉，肌膚白裏透紅，吹彈可破，因為被面頰上的肉擠壓，嘴微微嘟起，配以那一雙剔透而不妖媚的狐貍眼，說不出的討喜。

再加上她本身性子溫和，極具親和力，更是將這份討喜放大到極致。

“呵！”看著白芍楞生生的模樣，楊晴不由失笑：“快上車吧，外面風大。”

“哎！”白芍應聲，手腳麻利地爬上馬車。

馬車繼續碌碌前行，楊晴隨馬車輕輕搖晃腦袋，鬢發上的嫩黃小花隨風招展。

不遠處有馬車疾馳而來，在交錯過後放慢了速度。

“大哥你瞧，那個妹妹好可愛啊！”女子的聲音隨風傳來，楊晴歪頭看去，登時有些哭笑不得。

那姑娘瞧著不過十五左右的年歲，竟然喚她妹妹？

可憐她空有一顆當姐的心，自打不要臉地應承了“妹妹”這個頭銜後，上頭就越來越多哥姐了。

要是年歲比她這具身軀大些也就罷了，現在連歲數比她小的路人小妹妹都沖著她喊妹妹，直將她立志要當禦姐的心踩得稀碎。

“胡鬧！”馬車上的男子按住少女的腦袋，沖那趴在窗沿上的女子點頭致意：“抱歉夫人，小妹眼拙。”

“夫人？哎哎哎，她成親了？該不會是童養媳吧？”少女從男子的魔爪下逃脫，大半個身子探出了車廂，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後方馬車上的人兒：“她分明生得比我小。”

“閉嘴，是你長得太老氣了！”男子言罷，一把將妹妹按回車廂裏。

“姓花的，你才老氣，你才老氣，你十九歲長得跟二十九的沒兩樣！”

“閉嘴！”

“我不管，你就老，你長得比爹還老……”

“閉嘴！”

兄妹二人的爭執聲隨風傳來，楊晴彎了彎唇角，眸中溢出濃濃笑意。

“這花家兄妹還是如以前那般有趣。”白芍抿唇，眸中是難掩笑意。

“你認識他們？”楊晴收回目光，轉身看向馬車內。

“花家是江湖人士，也是一字道觀的常客。”白芍言罷，頓了頓，壓低聲音道：“說起來，一字道觀與我們威王府有點淵源。”

“恩？”見白芍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楊晴不免生了幾分好奇。

“當年先帝沈迷煉丹，以求長生，致使景國不斷衰弱，這才為小國所欺，是以皇上登基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毀了先帝為煉丹所建的道觀行宮，還下了海捕文書，捉拿景國內所有道士，是王爺連夜上奏求情，皇上這才撤回海捕文書。”白芍言罷，不忘補充道：“文書撤回後，還有道長下山參軍，在立了赫赫戰功後又再度歸隱山林，一字道觀的一字真人便是其中之一，是以一字道觀的香火一直很是旺盛。”

聞言，楊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只是人錯了罷！”

先帝追求長生，以重利相許，招來的絕對不可能是隱世高人，而是貪好錢財的神棍。

是以，這件事由始至終，錯的就不是一方教派，而是先帝此人。

“夫人！”白筠低聲喚了聲，眉心微微隆起，眼中帶著幾分不讚同。

雖然所有人都知曉先帝做錯了，可背後議論先帝是非委實不妥。

“夫人有分寸的。”白芍輕輕壓住白筠手背，拍了拍，示意她安靜。

白筠見狀，老老實實將嘴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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