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楊晴拖著疲憊的步伐行出戲園，忽覺有人在註視自己，扭頭看去，入目是人來人往的街市。

“怎麽了”時明月還未跨上馬車，見女子面色不對，當即關切道：“你若是身子不適，明日便不必來了，恰好唱詞都修改好了。”

“沒”楊晴搖頭，目光再度投向人來人往的街市。

一連好幾日她都覺得有人在看自己，難不成真累出幻覺了

應當是幻覺罷

楊晴沒有多想，跨上馬車後便趴在軟枕上沈沈睡去。

經過多日忙碌，終於，時間指向除夕夜。

戲班子入宮前，楊晴特意讓茶語準備了生津潤喉的吃食，同時軟著聲音好生寬慰眾人一番：“雖然是去皇宮唱戲，可同平日在戲園子裏唱戲並無甚差別，大家都放松些，若是唱得好皇上有賞，我這也有嘉獎，若是唱得差了，皇上不會責罰你們，我也就讓你們多釣幾日嗓子，練紮實基本功，不必緊張。”

“要是唱得差了，您真不罰”有人小聲追問道。

“不罰。”楊晴笑著搖頭，神色好不溫柔：“相處這麽些時日下來，你們應當知道，只要是無心之失，我都不會懲罰。今夜於我而言重要，對諸位而言更為重要，諸位應當考慮的不是我，而是自己的前程。”

話說到這個份上，眾人自當明了。

只要今夜表現好了，他們能賺取的銀子將大大增加，身價也會水漲船高，反倒是世子妃，對她的影響並不大，一來戲班子不在她的名下，二來她已經是世子妃，不缺錢。這事辦得好了對她的名聲有利，辦不好也不會損害她的名聲，左右不過是少了些虛名。

他們看得出來，世子妃對這些虛名並不甚感興趣，所以，今日這出，他們搏的是自己的前程。

眼看原本心有顧慮的眾人換上昂揚鬥志，楊晴舒展眉眼，笑著送走眾人。

戲班子先入宮籌備，而她這邊也得開始梳妝打扮。

換上裁剪合身的新衣，描眉畫鬢，不過兩刻鐘的功夫，人便換了另一幅模樣。

待轉過身，就見自家夫君褪去一身白衣，換上紮眼的寶藍色衣裳，少了幾分素凈，多了幾分鮮活的少年氣，竟是俊秀得不像話。

“如何”牧錦風桃花扇一攤，笑得無比風流：“可是被小爺迷得神魂顛倒”

末了，等看清自家夫人的裝扮，不由楞在當場。

人的雙手總是擁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表現在方方面面，而楊晴這雙手出彩在化妝上。

就見原本只是清秀的面龐塗抹了脂粉，整個五官都發生了變化，瞧著是上了妝，又讓人覺得她原本就長這樣。

“如何”楊晴提起裙擺轉了圈，表情好不得意：“可是被小女子迷得神魂顛倒”

她會畫的妝可多了，往日總是留一手，今日要去大場面上出風頭，自是要拿出十二成功力。

聞言，牧錦風慢半拍地回過神來，眸中驚艷尤未退去。

“咳咳”他虛咳了聲，故作不在意道：“還好，瞧著也就那樣。”

說話間，目光忍不住朝女子面上飄去。

少傾，他不知想到什麽，擡腳大步上前，抓起放在桌上的帕子就往女子面上抹。

“牧錦風”楊晴掩面掙紮，奈何胳膊擰不過大腿，好容易畫成的妝容就這麽被毀了去。

“牧錦風，你幹什麽呢”

“塗的太白了，不好看，小爺幫你抹去一點。”牧錦風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太白了你直接同我說，上手做什麽”楊晴扒下男子的手，氣呼呼地將人推出房間。

“砰”

房門關上，牧錦風吃了記閉門羹，面上得意登時消退。

他來回踱步，隨後勾勾手指，將貼身丫鬟與小廝招來：“一會阿晴出來了，你們就同她說，她妝面畫得太白了，不好看，讓她改一改。”

“爺這是擔心夫人打扮得太過艷麗會招蜂引蝶”柏青瞬息反應過來，捂著嘴不讓自己笑出聲。

“誰擔心了”牧錦風橫了貼身小廝一眼，沒好氣道：“小爺是怕她將自己折騰得太醜，帶出爺臉上無光”

可惡的小潑婦，上回去賞梅宴招蜂引蝶還不夠，這回打扮得更漂亮了，存的什麽心

只要一想到那些男人投來的目光，他心裏就一萬個不痛快。

“爺要這麽說的話大可放心，夫人手巧，只要她有心，絕對畫的好看。”柏青憋笑道。

聞言，牧錦風眼一橫，話語中多了幾分威脅：“小爺說醜就醜，你這是在質疑小爺”

“噗嗤”白芍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聽得笑聲，白筠也沒忍住笑了起來。

“小的不是在質疑爺，只是夫人越漂亮，那些公子就越嫉妒，爺應當高興才是。”柏青倒是想笑來著，可怕被自家爺揍，因此只能繼續憋著。

“誰稀罕他們嫉妒了”牧錦風擡腳，照著柏青衣裳踹去。

柏青忙不疊偏身避開，嬉皮笑臉道：“爺說的就是真理，爺說醜，那就是真醜。”

“什麽醜”女子輕柔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柏青一個激靈，身子僵成了一根木條。

他緩緩轉過身，賠笑道：“小的是說，白芍的鞋醜”

末了，他稍稍擡起眼皮，故作驚訝道：“呀，夫人，您的臉怎這麽白”

“是呀夫人，您這臉是不是塗得太白了”白芍很合時宜地出聲應和，說話間不忘上前，態度恭敬道：“要不奴婢幫您重新整理整理”

聞言，楊晴斜眼橫了遠處一身藍衣俊美桀驁的男子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清淺弧度：“不必了，我覺得這樣挺好。”

言罷，也不去看男子是何種表情，擡腳緩緩朝院外行去。

牧錦風三步並作兩步追上，一把握住女子柔若無骨的小手，壓低聲音道：“小爺醜話可先說在前頭，大晚上的你白著一張臉，只要落單就能被人當成女鬼，到時候被揍了，可別怪小爺沒提醒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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