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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冬日的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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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來了

考完了最後一科考試,我感覺整個人都要飛起來了一樣,之前的反覆折磨早已讓我精疲力竭,往事不堪回首,再回首都是滿滿的都是眼淚。

回到寢室後我第一時間就爬上了床,望著眼前的天花板獨自發呆。最近一段時間我每天都經歷著高強度的學習,行為思想從來不敢有一刻的放松。此刻的我方才如釋重負,整個人徹底的放空大腦,身體的各個零件也暫時處於休息狀態。

由於寒假期間南下的火車票十分緊張,阿龍和小志在網上經過多輪刷票大戰才搶到了回家的車票,考試一經結束,他們倆就是開始急忙收拾行李準備趕火車了。他們的處境對於我這個省內的人來說的確是無法理解,更沒有機會理解了。此刻看見他們倆忙前忙後,之後還要輾轉幾天才能回到家,我竟有一絲慶幸,我還可以好好睡上一覺,等到第二天中午在坐車回家,時間著實是寬裕的很。

此時的胖子應該算是最幸福的人了,為了彌補之前錯過的幾天游戲時間,考試一結束他所在的小團隊就商量好了要去集體網吧先玩個通宵。胖子的體力著實驚人,還記得上一次他通宵回來竟然還能在寢室一直玩到9點多,只在上床睡了一會就立刻翻身下床,接下來就是一直奮戰到晚上熄燈為止。與之相比我就要差勁的多了,別說去通宵了,現在的我就快要睜不開眼睛了,至於電腦裏的游戲更是絲毫提不起興趣。

晚上寢室裏只剩下了我一個人,吃過晚飯之後,玩了一會游戲,我就感到一陣無趣。想起前幾天的連番奮戰的時候恨不得時間能靜止下來,但此刻獨自一人身處在這冷清的寢室中,時間對我而言竟成了一種多餘,沒事可做,我只得早早的躺在床上憶苦思甜了。

第二天一早,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果然發現了胖子在玩著游戲,動作之熟練、精神之振奮絲毫沒有之前奮戰一夜的跡象。我不由的對他充滿了敬佩。

“我說胖子,你可真是鐵打的啊,你就一點也不困麽?”我好奇的問道。

“切,這算什麽,你是沒看見我大一那時候,寢室室友白天基本都看不見我。”他自滿的說道。

“你真行啊,我一會可要回家了,你什麽時候走啊?”

“我不著急,等到學校啥時候不讓住了我再走,多玩一天是一天啊,哈哈。”

大神就是大神,胖子的世界我始終不懂。其它同學都在考試結束後第一時間打包回家,那種歸心似箭的心情全都寫在了臉上,想隱藏起來都很難。胖子卻絲毫不願隨波逐流,面對聲勢浩大的返鄉大軍,仍能穩坐釣魚臺,大有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氣概。

告別了胖子,我就獨自踏上了歸程。我仿佛已經習慣了這種一個人的短途旅行,一路上默默的聽著周圍人的奇聞軼事,看看窗邊一閃而過的風景,4個多小時的火車就沒那麽難熬了。

到家的時候天已經摸黑了,剛一下車我就感覺到了一陣刺骨的冰冷,我從學校回來穿著的棉衣似乎早已抵擋不住眼前的寒冷了。我一個人在冷風中拖著行李箱獨自前行,此時的家鄉早已被大雪覆蓋,夜幕降臨,白天的一片銀白在道路兩旁路燈的映照下發出了一片暗黃的色來,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壓抑感覺來。

家裏只有父親一個人在,母親一個人留在了店裏看店。簡單幾句寒暄過後一切就又歸於了平靜,似乎父子之間的談話永遠是這樣簡單直接,從來不會拐彎抹角,更不會虛與委蛇。吃過了晚飯,我獨自將行李箱裏的東西進行歸類,父親在一旁抽著煙一言不發,這一幕似乎成了我日後多次往返奔波的經典畫面。

據父親說這半年來店裏的生意著實一般,除了開業那一陣經歷了短暫的高峰之外,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成本線之間徘徊。他們兩個人輪流倒班,有時候還會拉上幾個親戚一起幫忙,饒是這樣,一個月下來除去房租水電費也所剩無幾了。說著說著,一絲絲憂慮就漸漸爬上了父親的臉龐,完全不見了之前的信心滿滿,經過時間的淬煉,現在仿佛只剩下一點點不甘心了。

剛剛經歷了半天征程的我,滿身的疲憊還尚未消除,面對父親此刻的糾結我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勸說他。看著他漸白的雙鬢,臉上的皺紋似乎又加深了一層,之前的豪情萬丈此刻只殘存下片刻的無耐,我竟一時無言以對,也許很多時候沈默就是父子之間最好的交流方式了。

征服駕校

放假在家的日子,每一天似乎都在重覆著不變的規律。從最初的滿懷期待到百無聊賴,最後再到度日如年,開始一天天算著返校的日期。假期的保質期很短,通常情況下不會超過15天,其餘的日子裏會是什麽樣就可想而知了。今年的寒假著實有些特別,外面的溫度持續的寒冷,曾連續一周低於零下25度,這時候選擇戶外活動就有些不明智了。白天的時候家裏大多數是只有我一個人,父親不是去上班就要去店裏幫忙,直到晚上才會回來。我也漸漸習慣了獨處,一個人讀讀書,看看電視,時間就這麽被打發了。

那天正當我準備去店裏幫忙的時候,突然接到了駕校李教練的電話,突然之間我就想起來之前種種不幸的遭遇來。從冬天到夏天,從夏天再到冬天,看盡了四季美景,品盡了人間冷暖,這小小的駕照就像長了翅膀一樣,就是不往我身邊飛。往事浮上心頭,我不禁又開始懷古傷今起來。這一次,面對這萬裏長征的最後一段路,說什麽我也得咬著牙堅持下來,就在這個寒假,征服這本小小的駕照就成了我最大的目標。

按照教練的安排,第二天一早我就迎著外面的冷風就來到了集合地點。再次見到教練我真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沒有了之前的恐懼,也算不上敬畏,只是夾雜著一些無耐和擔憂而已。我們一行四人再次來到了之前的考場進行練習,還是那條安靜筆直的公路,沒有了夏日裏的翠綠錦繡,此刻目之所及皆被白雪覆蓋,大地在銀裝素裹之下顯得是如此的靜謐安逸。

我們的到來似乎打破了這裏原有的寧靜,汽車發出的陣陣轟鳴聲此刻顯得是那麽的不和諧,每個人輪流進行著練習,汽車緩緩前行只留下了兩行深深的轍印。雪天的行車對於我們幾個新手而言的確是難上加難,大家盡管小心操作,但仍免不了多次熄火,漸漸的教練也采取了默認的態度。

車上除了我之外,其餘三個都是年輕貌美的女學員。她們都屬於性格活潑開朗的那種,在練習之餘總是愛跟教練開開玩笑,久而久之,車裏的氣氛就變得活躍起來。教練也一反之前嚴厲苛刻的常態,跟著她們的話題也開始侃侃而談起來,這倒是令我有些不太適應。

“我說你們別整天嘻嘻哈哈的,怎麽都不知道上火呢,你們可是駕考改革前的最後幾個考生了,人家都開始練習600公裏了,再通不過就有可能取締你們的成績了啊。”教練半開玩笑的說道。

“哎呀教練,您教得這麽好,我們練習的又這麽認真,怎麽可能通過不了呢,你就放心吧。”一位女學員笑著說道。

這個馬屁拍的可謂是恰到好處,只見教練的臉上瞬間就笑開了花,再不提考試的事了。

三天的練習時間轉瞬即逝,除了每天歡聲笑語,凍得有些發抖之外,我實在是沒有更大的收獲。對於接下來的考試更是沒有一點信心,相比於之前的緊張充實,這幾天在一陣歡笑中安全度過倒是令我有些始料未及的。做為改革前的最後幾個考生,到底是有人要故意放我們一馬,還是打算將我們全部掛掉,進而歸類到最新的考試系統之中,我不得而知,一切只能聽天由命了。

第二天的考試如期舉行,我們在上午9點左右趕到了考場,今天來考試的只有兩輛車不到10人。不一會功夫,一輛交警車緩緩駛來。教練見狀馬上笑著迎了上去,只見一個身材高大,穿著制服的人下了車,手裏拿著一張表格。

不好,居然是關二爺。從他一下車我就認出了他,想不到真是冤家路窄啊,在這個寒冷的冬天我竟然再次遇到了曾經的苦主。關二爺還是一臉嚴肅,臉上的表情十分僵硬,像是用零件生生堆砌而成一般。規則還是一切照舊,簡單交代幾句之後,考試就正式開始了。隨著時間的流逝,我的緊張之情竟逐漸消失,我只在見到關二爺的那一刻渾身突然打了個冷顫,但隨後就慢慢平覆了下來。

前面幾人考的很是順利,每個人都是緊張的慢慢上車,微笑的快速下車,這就是考試通過最好的證據了。這也使我漸漸開始以一顆平常心來面對接下來的考試,輪到我的時候我迅速起身,檢查完車輛後拉開門就坐在了駕駛座位上。此時我不禁的瞟了一眼坐在身邊的關二爺,只見他低著頭看著手中的名單,並沒有打算跟我交流的意思。他帶著一頂警帽,猶如雕像一樣佇立在那裏。

我迅速集中了精神,開始按照步驟一點一點的操作起來。從打火到啟動一氣呵成,從減速鳴笛到靠邊停車也中規中矩,整個過程竟出奇的順利,只用了不到5分鐘的時間我就完成了整個過程。在得到關二爺的示意之後,我打開車門就走了下去。

我深吸了一口氣,那一瞬間仿佛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想來我歷盡一個寒暑,總是在最極端的氣候環境下辛苦操練,自信滿滿的我卻總是被雨打風吹去。不是遭遇“潛規則”就是突遭暴雨,還遇到了命中克星關二爺,小小的一本駕照真是令我抓心撓肝啊。

如今一切都雨過天晴了,室外的空氣是那麽清新,天空是那麽深邃,一切都是那麽美好。在回來的路上,教練通知我們一會要去交管中心進行一次安全學習,然後就可以安靜的在家等待駕照的到來了。反覆的煎熬終於換回了最後的勝利,之前一切的努力也都值得了。

知己難尋

我滿懷欣喜的回到家,心裏想著跟家人一起分享這個好消息,結果家裏卻是空無一人。父親剛來過電話讓我自己熱熱中午的飯菜,店裏那邊有些忙不過來,他要晚些時候才能回來。我打開鍋往裏看了一眼,只感覺沒有任何食欲,索性就出了門,打算約幾個好友出來小聚一下,順便跟他們一起分享我的好消息。

我很快就約到了小琪和東明,我們三個是小學同學,從小又在同一個片區長大,算得上是真正的發小了。小學初中我們都在一個學校,到了高中才被迫分開,小琪去到了外地寄宿學校,東明跟我都在本地上學,但彼此因為學習緊張等原因,相互之間的聯系就少了許多。但每逢假期,我們三人總會找個適當的時間出來小聚一下,這麽多年以來,彼此的感情雖歷經歲月變遷,卻還是像當初那樣親切牢固。

我們在小琪的帶領下來到了一家燒烤店,要說這當地的美食有一多半都在小琪的肚子裏,連我這個土生土長的本地人都望塵莫及。小琪在本地讀著大學,每逢休息總要給外地的同學充當免費向導,偏偏他又是個酒場高手,一來二去自然對當地的美食了如指掌。

我們剛坐下不久,服務員就熱情的拿過了菜單,只見小琪快速接過菜單,熟練的就開始點了起來。他厚厚的嘴唇不停的抖動,我是聽得一陣眩暈,自然就不記得什麽內容了,只在最後向服務員要了12瓶啤酒這一句著實令我吃了一驚。12瓶啤酒,3個人分,一人就是4瓶,我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小琪一臉的淡定,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腩不懷好意的看著我,旁邊的東明一言不發,一直盯著手機在看。只不一會功夫,一桌子菜就上齊了,此時旁邊的酒杯早已被小琪搶了過去,裝了滿滿一杯啤酒回來。

“來來,咱哥幾個又聚在一起了,先來幹一杯。”小琪首先說道。

東明第一個相應起來,只見他手一擡,脖子一仰,一杯啤酒瞬間就見了底。小琪更是不甘落後,挺起的肚腩稍微一蠕動,之前滿滿的酒杯就變成了空杯。這時他們二人不約而同的望向了我,眼前只有我這杯啤酒還健在,這開場的三板斧自然嚇不倒我,我端起酒杯,呼了一口氣,以最快的速度喝掉了一杯。此時空腹的我一杯啤酒下肚著實是有些不適應,只感覺胃裏一陣的冰涼,臉上也開始微微發熱,以我多年的經驗判斷,這實在是不好的征兆。

隨後大家紛紛打開了話匣子,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聊了起來,從小時候的頑皮經歷到大學時期的奇聞軼事,這十幾年的逝去光陰都被我們追憶了個遍。每每追憶到關鍵時刻,小琪總會十分恰當的舉起酒杯,再配上一番經典言論,一杯酒很快就消失不見了。看來這幾年小琪在外地求學期間著實是沒少歷練,他總是能在恰當時機拋出關鍵言論來,直叫人無法拒絕,東明在一旁還不時的附和一番,一瓶啤酒很快就剩下了一點沫子。

“我說蕭啊,怎麽每次你都這麽落後呢,這在大城市上學一年多還一點長進沒有啊。”小琪略帶嘲諷的說道。

“就是啊,平時沒少給家鄉人民丟臉吧。”東明在一旁附和道。

“我,哪有啊,我在那邊都不喝酒的,都是以茶代酒,哈哈。”我急忙辯解道。

“哎呀我去,咱這地方出去的人還來以茶代酒這一套,你這丟人都丟到外地去了啊。不行,今天兄弟非得好好鍛煉你不可,趕快滿上。”小琪繼續依依不饒。

正當我想著怎麽對付小琪時,東明已然悄悄的將我的酒杯倒滿了酒,他們二人的配合當真是天衣無縫,看來還是我的道行太淺啊。

我們就這樣你來我往,只幾個回合下來我就滿目眩暈,意識模糊了。連去了幾趟廁所都無濟於事,每次回來的時候之前空著的酒杯都被斟的滿滿的。我逐漸力不能逮,小琪卻還是像沒事人一樣,說起話來還是那麽言辭犀利。東明也只是臉頰微微泛紅,並沒有什麽不良跡象。我今天的確是拼盡了全力,眼前擺著的幾個空瓶早已突破了我的歷史極限,但我的極限卻遠遠達不到他們的底線。我只得選擇暫時退出,意識模糊的看著他們二人繼續戰鬥。

也不知過了多久,酒局逐漸接近了尾聲,地上擺滿了空瓶,桌子上還有一瓶白酒,看來他們二人都興致頗高。出了飯店小琪竟顯得意猶未盡,不停的拉著我和東明奔赴下一戰場。我們拗不過他就跟著他又來到了一處大排檔,小琪又點了幾個肉串和幾瓶啤酒。經過之前短暫的休息,剛剛在外面又吹了一陣冷風,我的意識已經恢覆了不少,也不再像之前那樣頭暈眼花了。

小琪和東明依舊是主力,兩人不停的推杯換盞,眼前的肉串卻是紋絲未動。由於我開始慢慢清醒,就不能再完全置身事外了,偶爾我也舉起酒杯附和一下。

小琪仿佛顯出了一點醉意,在昏暗的燈光照耀下,他本來就黝黑的皮膚泛起了點點紅光。只聽他半瞇著眼睛對我說道:“你說我們都多少年了啊,這份感情多難得啊,今天必須都得盡興啊。”我和東明瞬間會意,同時舉起了酒杯望向他。

“東明啊,你說咱倆鐵不鐵,我不行了,實在是喝不動了唉。”小琪咧著嘴痛苦的說道。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實在令我吃驚不少,之前生龍活虎般的小琪居然瞬間就變得病病歪歪了,我和東明同時一楞,心想著按照小琪的個性,不到不得已他可是不會輕易示弱的。我和東明只得放下酒杯架起了小琪準備送他回家。

送走了小琪,東明也在一個路口跟我分了手,我一個人穿過一個馬路就到家了。這一路的風景我是再熟悉不過了,周圍的民居建築著實陪伴了我好多年。有時候人就是這樣,隨著年紀的慢慢增長,總會不經意間回想起最初的美好時光來,而這最初的美好,就像一壇好酒,隨著時間的流逝,味道愈加濃厚。就像我們三人,從小學時代的懵懂無知,到初中時期的仿徨糾結,又經歷了高中時期的短暫分別,最後到今天各自擁有了嶄新的大學生活。

時代在變,心智在變,唯一不變的就是我們當初那份純真質樸的感情了,多年以後,每當回憶起今天的經歷來,大家都會相視一笑。往事如煙,知己難尋,僅此而已。

假期幫工

這幾天天氣越來越冷,每一次出門即使全副武裝都難免被冷風打透,凍得我直打哆嗦。臨近過年,外面的商場賣店也開始熱鬧了起來,道路兩旁有時候都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商品。家裏的店也開始忙碌起來,自從我回來之後僅僅去過幾次,每一次去都要冒著嚴寒坐一個多小時的公交車,去了幾次後便沒什麽動力了。

店鋪開業一年有餘,只有臨近年關的時候才會有人聲鼎沸的場面出現。今天我不知為什麽突然來了興致,一大早就坐著公交車出發了。一路顛簸之後我終於順利抵達,一進門就看到母親一個人穿著滿是油花的圍裙,不停的揮刀砍著骨頭。看到我突然到來,她竟顯得有些意外,連忙放下了手裏的刀,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就帶著我進了裏屋。

相比於前臺的整齊潔凈,裏屋就顯得有一些淩亂不堪了。本就狹窄的空間雜亂的堆滿了各種物品,靠邊的角落裏支著一張行軍床,零星的放著些許潤膚露之類的東西。此刻母親站在我旁邊,穿著破舊的工作服,完全看不出之前在國企裏坐辦公室時的優雅氣質來。她臉上的皺紋增加了一些,粗糙的雙手也沾滿了油花,看到她如此形象,瞬間就讓我心生愧疚起來。此時店裏沒有客人,我們倆就坐在了床上隨便聊起了天。據她說這一年來店裏的收入大部分要指著過年這一陣,平日裏顧客三三兩兩,自然也就沒什麽消費能力,一天時間下來除去水電租金等必要開資實在是所剩無幾。

說道這裏我的心裏不禁泛起了一陣酸楚,想不到之前習慣了光鮮亮麗的母親居然會從事起這樣勞累又操心的工作來,這一年的時間裏她著實是蒼老了許多。回想起自己在學校的所作所為,雖說在花費上還算節省,但實在是愧對她辛苦掙來的學費。

勢單力孤的我也做不了什麽,只能在放假期間辛苦辛苦,多在店裏幫幫忙吧。打定主意的我就開始了不辭辛勞的奔走,有時候一上午只有零星的兩三個顧客,有時候一下午門可羅雀,只有臨近晚上才會有幾人上門。空餘的時間著實難熬,兩個人在一起還能互相說說話,但到了父親上班,就剩母親一個人的時候該如何是好,我清了清頭腦,就不再往下想了。

那天下午店裏沒什麽人,我和母親還在聊著天,突然店裏的門被推開,走進來一個衣著華麗,氣質不凡的女人。母親起身上前,笑著臉迎了上去詢問她的需要,那人連頭也沒擡,眼睛在四周不停的看。母親無耐,只得安靜的等待她的回話。

“你這個大腸看著還行,隨便給我來點吧。”那女人指了指冰櫃裏的大腸,隨口說道。

母親會意,急忙打開了冰櫃,並詢問她需要多少。

那女人有些不耐煩,隨口說道:“不跟你說了嗎,隨便來點就行,你看我能吃多少啊?”

母親只得憑著經驗拿出一小段,熟練的切了起來。不一會功夫就完成了整個打包、稱量和計算工作。

“一共十塊錢。”母親雙手拖著包好的大腸遞給了她。她卻並沒有伸手來接,只見她嘴角微微上揚,開口說道:“這大腸這麽多油我怎麽拿啊,先放著吧,等我買完東西回來再來拿。”說著就轉身推門而出了。

母親只得暫時將大腸輕輕的放在了旁邊,這一切都被我看在眼裏,我即鄙夷那女人的頤指氣使,又為母親的遭遇感到心酸。想來做小本生意遇到這種人實在是難以避免的,除了微微一笑也沒什麽好辦法了。

過了有一會,那女人拎著大包小包就推門而入,母親趕忙將之前的大腸重新放在了稱上,示意她並沒有減少分量,她卻一臉不在意的表情。

“不用稱了,這東西我不要了,特意來告訴你一聲。”

“這可不行啊,熟食類的東西賣出去就能退了,要不然也沒法賣給別人啊。”母親也變得強硬了起來。

“這東西我沒給錢也不算買啊,再說怎麽就不能賣給別人啊,之前不是也沒人看見麽。”她還在繼續爭辯。

“那可不一樣啊,東西已經給你稱好了,怎麽能賣給別人呢,我們這可是有嚴格規定的。”母親毫不示弱。

“這我可管不著,我是好心才回來通知你一聲的,你怎麽還不領情呢,我要是不回來你不也沒招麽,居然還不領情。”她也開始變得尖銳起來。

“話可不能這麽說啊,當時不是說好了等你回來拿嗎,做人不能這麽沒有誠信吧。”母親也變得嚴肅起來。

“總之不管怎麽說,我肯定是不要了,就這樣了。”那女人說完還沒等母親反應過來就轉身出去了,我正要出去追她卻被母親攔住了。

“算了,遇到這人也是倒黴,就算暫時掙了她十塊錢,回頭再找你什麽麻煩多犯不上。這東西是不能賣給別人了,今晚咱倆的主菜就是她了。”母親笑著對我說。

我只覺得一陣的無耐,難得母親還能這麽心懷樂觀。那一晚很晚我才回家,一路上始終心情沈重,看著道路兩旁明亮的路燈,將家鄉的草木照耀的如同白晝,卻照不亮我心中的黑暗角落。也許我有些過於敏感了,在別人看來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在我的視線裏總能看出別樣的味道來。

此刻母親還在窄小昏暗的空間裏棲身,時刻聞著各種鮮肉的味道,整天穿著破舊的工作服迎接著性格各異的人。我想這一定不是她想要的世界,也註定不是她該存在的世界,改變,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關於母親的故事,到這裏我只猜對了開頭,卻怎麽也猜不到結尾,也許現在還沒到應該結尾的時候,只是之後幾個人的命運,都被她漸漸的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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