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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疏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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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太後給了裴氏再次見薛瓔的機會,但這一次薛瓔的面色更加難看,母女倆還是不歡而散。

裴氏心事重重,最後趁著沒有人的時候,沈吟了一會兒,對薛瓷開了口:“你在宮中萬事小心,你大姐姐那邊若是她一直這樣,便遠著些。”作為一個母親,她說出這樣的話,語氣是苦澀的,“寧可退讓,也要保住你自己周全。”頓了頓,她看著薛瓷,又道,“我知道你心思縝密,你進宮來之前許多事情我和你父親也都說過了,馬上國公爺就要出征,你最多也就是從現在一直呆到國公爺凱旋,這段時間說長並不長,可若是有心人想挑撥生事,也是在這段時間中。你凡事多多思索,可別被人當了槍使。”

薛瓷慎重地點了頭,道:“太太說的我都記下了。”

裴氏又道:“你大姐姐,若她回心轉意,你便把中間的道理一點一點掰碎了說給她聽。若她還是這樣我行我素……”剩下的話被她咽下,並沒有說出口。

薛瓷卻明白了裴氏的意思——此時此刻裴氏所說的已經不僅僅只是基於一個母親的立場,而是站在衛國公府的利益之上,背後是一整個薛家的興亡榮辱。

“宮中險惡,萬事小心。”裴氏最後這樣說道,她面上的神色是苦愁的,“在宮中,皆是一步行錯滿盤皆輸。”

薛瓷抿了抿嘴唇,握住了裴氏的手,道:“太太放心吧!我都明白的。”

裴氏輕嘆了一聲,此時此刻她恨不得把所有的大道理再給薛瓷說一遍,只是說了也無益,這宮中的局勢若那樣好把控,她的薛瓔怎麽會就成了那樣子呢?

這過年的時節,宮中熱鬧得很。

劉太後的長樂殿中,除了薛瓷之外,還另外有兩個女孩兒,一個名叫章湘,一個名叫陸馨,也是劉太後開了口讓她們家裏送來,也是說陪著劉太後玩樂。

章湘和陸馨的年紀都和薛瓷一樣大,但出身顯而易見是比薛瓷好,兩人都是家中嫡女,故而都帶著幾分驕矜的氣質。都是京城中人,她們也知道薛瓷不過是衛國公府的一個庶女,於是並不太親近,只是面上能過得去,見面時候略笑一笑,之後便是無話可說。

若是薛瓷不曾被裴氏和薛春回千叮呤萬囑咐,恐怕也是會心中郁郁一段時日的,只是進宮之前裴氏和薛春回已經把朝中局勢宮中情形以及她進宮究竟是為了什麽說得不能更清楚,故而面對章湘和陸馨的冷漠,她並沒有放在心上,而是一心一意低調做人,甚至平常劉太後不傳喚的時候,她連屋子也不太願意出。

然而,這幾個被劉太後點名說進宮陪伴的姑娘雖然進了宮,卻並沒有得到劉太後的許多傳喚,也並沒有如之前說的那樣讓她們總是在身邊陪伴。進宮半個月,從正月初一快到上元燈節,劉太後不過是在有宮宴的時候讓她們三人在席上坐了坐,說了些場面上的話語,其餘時候便把她們都忘在了後腦勺。

這樣情形之下,薛瓷倒是不覺得有什麽,但章湘與陸馨兩人便有些不太高興了。

她們和薛瓷不一樣,薛瓷是知道自己進宮只不過是因為薛春回要北上打仗,宮中太後和皇上一邊是不放心一邊又要以示恩寵,便讓她進宮來;章湘和陸馨則純粹就是為了以示恩寵,所以被劉太後宣入宮的。進宮時候的心境不同,面對這樣的冷落,自然也就不一樣了。

於是上元燈節這一日,宮中擺了宴,劉太後命人宣了三人上席的時候,章湘和陸馨便私下裏約好了,說是要請求劉太後讓她們出宮。

章湘道:“我們在宮中也不過是虛度光陰,太後娘娘看起來這樣和善,又是這樣擺宴的情形,一定會答應我們的。”

陸馨仿佛有幾分猶豫,道:“我們進宮來是為了陪著太後,這個時候說了這樣的話,會不會是駁了太後娘娘的面子?還有,如果我們走了,那薛瓷不走,之後若是有什麽別的賞賜,豈不是讓薛瓷占了便宜?”

她們說這些的時候也沒避著人,薛瓷不過是起身去更衣便聽到她們在竊竊私語。薛瓷墊著腳看了一眼那重重帷幔之後章湘和陸馨的身影,心中覺得有些荒謬。雖然聽到了,但她也權當什麽都不知道,一如平常地去更衣,然後重新回到了長樂殿的宴席之上。

若她出去的時候殿中還是一片歡聲笑語,此時回來,殿上的氣氛便十分尷尬了。

安靜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薛瓷微微一擡頭,就看到了此刻正跪在了劉太後面前的章湘和陸馨。挑眉,薛瓷只覺得有幾分荒謬,這兩人難道說做就做,立馬就跑去和劉太後說要出宮了?這荒謬的念頭只不過在腦子裏面轉了一圈,薛瓷重新低下頭,只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端起了手邊的玉露酒,淺淺抿了一口。

上頭的劉太後仿佛並沒有在乎身側還跪著章湘和陸馨,她雍容華貴儀態萬方地端起了酒杯,溫柔大方又不是威嚴地笑道:“今日上元燈節,便為了那燈下的盛世,一起共飲一杯吧!”

這話一出,殿中所有的人都起了身,齊聲唱和,共飲了一杯酒。

而跪在劉太後身側的章湘和陸馨身子瑟瑟發抖,還沒來得及有進一步的反應,便被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兩個面容尋常的老嬤嬤給架著走了。

沒有人註意到殿中少了這麽兩個人,氣氛重新熱烈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外頭有小內侍進來通報,說是聖上親自來請太後去城樓上看燈。

薛瓷回憶起了上次今上趙玄來到殿中時候劉太後那冷漠而古怪的語氣,又想起了薛瑤對她說過的那些,正胡思亂想著,穿著赤黃的常服的趙玄進到了殿中,腳步輕快,面容帶著笑。

趙玄見人們紛紛要行禮,便一擺手,道:“今天是上元佳節,朕前來請母後去看燈,諸位愛卿就不必多禮了!”這樣活潑的語氣,帶著幾分少年郎所特有的無憂無慮,他上前扶住了劉太後的胳膊,道,“母後今天賞不賞臉?若是不賞臉,朕今日可要哭給母後看啦!”

殿中一片寂靜,沒有人敢附和著發出任何聲音,這樣緊張的氣氛之下,薛瓷都被感染了幾分緊繃。

而劉太後並沒有像上次那樣漠然以對,她發出了一聲寵溺的笑,道:“哀家當然要賞臉了,皇兒親自來請,想來這滿城花燈,一定是美麗極了。”

太後說出了這句話,殿中才有人開始迎合,氣氛也開始變得融洽。

薛瓷沒由來地松了口氣,看了一眼上頭那母慈子孝的情景,她幾乎都要以為上次遇到那樣冷漠的對答只是自己的幻覺了。

既然趙玄來請,劉太後便帶著內外命婦們浩浩蕩蕩地離開了長樂宮,一起去往城樓上看滿城的花燈。

賞燈從來都是上元節最重要也是最花哨的內容,前朝有皇帝曾經作詩描述過上元節的燈火盛況:“燈樹千光照,花焰七枝開。”本朝較之前朝只更奢華更繁榮,此時此刻從城樓上往下看,只覺得燈火亮如白晝,鼓樂喧天,熱鬧非凡。

薛瓷擠在人群當中,看得出了神。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京城的花燈——說起來有些苦澀,從前還在國公府的時候,哪怕是上元節這一日,裴氏也只是讓她們姨太太還有庶子庶女們在國公府的院子裏面玩樂一番,不許出門,說是怕外面人太多沖撞著。此刻看著那些花花綠綠的燈,她一時間有些出神。

而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薛瓔來到了她的身邊。

“收一收你臉上這什麽都沒見識過的土包子神情吧!”薛瓔的聲音忽然出現在了耳邊,薛瓷嚇了一跳。她側頭看向了身邊的薛瓔,只見她穿著莊重考究的禮衣,佩戴了極為繁覆精致的首飾,額間的花鈿也透露出了幾分居高臨下。

薛瓷下意識看向了跟在了趙玄身側的張皇後,又看了看和趙玄一起並肩而站的劉太後,她們都只是穿著常服,發髻首飾也十分簡約,並不似薛瓔這樣一本正經。

“母親送你進宮來,是為了什麽?”沒有理會薛瓷的沈默,薛瓔低聲逼問道,“母親說是因為太後讓你進宮陪她——這話只能騙騙那些不懂事的人——太後哪裏知道你是什麽東西,又怎麽會想起來你這麽個小小庶女,還讓你進宮?”

薛瓷抿了抿嘴唇,擡眼看向了薛瓔:“太太沒有胡說……事實上、事實上就是這樣的。”

薛瓔壓根兒不相信薛瓷的話,她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這個有些瘦弱的庶妹,雖然身量還沒長開,但從面容來看,幾乎能肯定將來會是怎樣的妖孽模樣——這樣的庶妹送進宮來,說不是來爭寵的,她都不信。“我去給太後請安的時候一次都沒見過你。”她嘲諷地說道,“所以太後只是因為母親拜托了的緣故,才勉強收你入宮的,對不對?薛瓷,我不會讓你好過的!你們……你,母親,還有父親,你們這些背叛了我的人,我統統都不會讓你們好過的!將來你們總有求著我的時候!”

擲地有聲地扔下了這句話,薛瓔扶著身邊的丫鬟轉身就往外走。薛瓷楞在了那裏,一直到薛瓔消失在了人群當中,才堪堪回過神來。

她轉身重新看向了城樓之下,這花燈仍然熱烈……只是她卻無心再欣賞了。

她想把裴氏囑咐的話一一說給薛瓔聽,只是現在看來,薛瓔一句話也不會相信。

作者有話要說: 薛瓔的心態變化布吉島大家能不能理解哇……歡迎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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