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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失蹤者的下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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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秀和明哲被醫生關進了一間更大的墓室,他們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險惡處境,一種暗無天日的感覺死死地壓在他們心頭。

過了許久,誰也沒有吭聲,兩個人都好像睡著了一樣,他們都不忍心把自己內心的恐懼和絕望傳染給對方。

他們無法知道,剛才躲在外面那間墓室時聽到的聲音,正是幾個盜墓賊在活動。

現在,聲音已經消失了,更加令人猜不出那到底是人聲還是鬧鬼。

“你說,這個地方到底有多大呀?”初秀終於首先打破了沈寂,這會兒她正靠著墻壁坐在地上,她實在太累了。

憑著呼吸聲判斷,明哲就在她的對面,他也是坐著的。

“不管怎麽樣,我們都要出去!現在我們得想辦法找到出口……”她聽到明哲幽幽地說。

“可是蘇婉還沒找到呢!她如果被關在這裏,一定嚇壞了。”

“真奇怪!醫生為什麽把蘇婉弄到墓室裏來?蘇婉怎麽了?我怎麽想也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明哲一邊摸索著石壁,一邊嘟噥著。

“蘇婉肯定是知道了醫生老宅裏隱藏著的秘密!這個家夥真可怕……我現在才明白,為什麽總覺得醫生有點兒怪怪的了……”

“剛才我明明聽到有人在隔壁敲墻壁,後來怎麽就沒了呢?”明哲奇怪地自言自語。

“對了,剛才我們是在旁邊那一間墓室裏,現在咱們的位置已經變了!當然聽不到了……”

就像回答明哲的疑問似的,距離他們不遠的墻壁,突然又隱隱地傳來一陣敲擊聲!

兩個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墓穴裏,不約而同地四肢著地,拼命往發出響聲的那面石壁爬過去……

麗麗媽睡在炕頭上,突然被一個噩夢驚醒。

她翻了個身,忽地一下坐起來,一邊擦眼淚,一邊使勁兒推著身邊睡得死死的男人:“我說呀!你快醒醒!我夢見麗麗了!”

男人睡得迷迷糊糊,對女人的大驚小怪很不以為然,他哼了一聲,動也沒動,接著睡去。

女人披頭散發地坐在那兒,楞怔怔地回味著剛才那個可怕的夢:她背著一捆幹柴,從村前小河的冰面上一步一滑地往家走。自從幾個兒子都成家立業,單挑門戶過日子,家裏就剩下一個女兒麗麗了。進城之前,她每年冬天都得代替哥哥上山去揀幹柴。麗麗離開家後,家裏冬天燒炕的柴火也就只好由麗麗媽自己去揀了。

她吃力地挪動著腳步,為了避免滑倒,盡量往有雪的地方走。

突然,她看到裸露出的冰面下面,有個黑乎乎的東西。定睛一看,在透明的冰層下面,有一個人的腦袋在一拱、一拱地。接著,她就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那是麗麗!

麗麗蒼白的小臉兒泡在水裏,緊貼在冰面上,黑黑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盯著她,嘴就像魚那樣一張一合,吐著一串串氣泡,好像在叫著:“媽!媽!”

天哪!

女人嚇得扔了身上背著的柴捆,一下子跪倒在冰面上,她看到麗麗的兩只小手從下面使勁兒推著冰面,就像一個被關在玻璃盒子裏的小天使。

“麗麗!麗麗!”麗麗媽除了嚎啕大哭外,一籌莫展。

她回身到處找石頭,想砸開那可惡的冰層,救出自己的女兒,可是找啊找啊,平時到處可見的石塊兒,現在卻都無影無蹤了。不知不覺中,她發現自己竟一直跑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等她抱著一塊大石頭,失魂落魄地跑回到小河時,頓時傻了眼:冰層下面哪裏還有麗麗的蹤影啊?

麗麗媽回憶著夢境,止不住地大哭起來:“我的麗麗呀!是媽害了你呀!你在哪兒啊,快回家吧,快回家吧……”

還記得一年前麗麗回家省親時,沒有像以往那樣,蜻蜓點水地看看他們,當天就返回城裏,她竟然意外地住了下來。

麗麗在家裏一住就是很長時間。她不再抱怨硬硬的炕板,四面透風的廁所,不愛洗澡的母親,而是白天蒙頭呼呼大睡,一到天黑就跑得無影無蹤,連村裏的小姐妹們都找不到她。

麗麗媽為這個有錢的女兒感到十分驕傲,她頂風冒雪、挨家串戶地去炫耀女兒給她買的金戒指。

一天晚上,麗麗媽春風得意地回到家的時候,麗麗不見了,她連個招呼也沒打,就走了。

接下去的半年多,麗麗再也沒有回來過。等村裏人再問到麗麗的時候,被蒙在鼓裏的麗麗媽為了虛榮心,就只好說女兒到南方打工掙大錢去了。

麗麗媽這個可怕的噩夢似乎在提醒她:麗麗出事兒了!

“嚎什麽嚎?這個家裏誰死啦?你哭得這麽難聽?”男人終於從夢中被驚醒,他爬起來打開燈一看,麗麗媽蓬頭垢面地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兒。

“麗麗……麗麗準是出什麽大事兒了,她給我托了夢來!”女人止不住地抽泣著,越想越傷心。

“讓不讓人睡覺了?明天天亮我就進城去找她!這個死丫頭,一天到晚讓人操心的東西……”男人打了個冷戰,罵罵咧咧地又鉆進了被窩兒。

麗麗媽再也睡不著了,她爬起身下了地,穿上麗麗給她買的銀灰色羽絨服,打開門,踉蹌著往村頭的河邊走去。

到處都一團漆黑,她睜大了眼睛想看清小河的冰面,夢中的女兒被冰河困住的情景還在腦子裏閃現,可是哪兒還有麗麗的影子?雖然知道剛才自己只不過做了一個夢,但她還是鬼使神差地往河面走去。

突然,老宅的大門響了一聲,在夜裏的河上清脆刺耳。借著月光,麗麗媽看到了一個白影子一閃,從老宅的門口往墳地方向走去,邊走嘴裏邊念念有詞。

那不是瘋老太太嗎?她怎麽會從老宅出來?奇怪的是,有生人進出,大狼狗今晚怎麽不叫?

麗麗媽不禁想起了女兒:那個醫生到底在老宅裏藏了些什麽秘密?麗麗媽有心上前探個究竟,可她終於沒有膽量再往前多走一步。

手電筒裏的電池已經快要耗盡了,蘇婉癱在無邊的黑暗中,面對最後一點兒微弱的光線,無力地喘息著。她的胃猛地一陣痙攣,隨著劇痛,她那滾落得四散而去的思緒,又重新聚攏在了一處。

漸漸地,她的眼前又出現了那個長匣子裏面的東西。剛才就在手電筒昏黃的光線裏,蘇婉看見了這驚人的一幕。

那是一具年輕的女屍。

她臉上的皮肉已發了黑,緊繃繃地塌陷在骨骼深處,刻劃出頭顱清晰的輪廓。鼻孔和眼睛處各形成了兩個黑呼呼的規則的洞窟。張得大大的嘴裏露出參差的牙齒,牙齒很長,那是因為牙齦萎縮了的緣故。糾結在一起的長發,已經變成了一團沾滿灰塵的亂麻。

昏昏沈沈的蘇婉頓時清醒了許多,她看清了那躺在石棺裏的女人。

她還很年輕,身上穿著婚紗一樣繁瑣的服飾,層層疊疊。對了,那就是一件白色的婚紗,只是已經不再潔白。胸前一雙枯幹的手,跟她恐怖的面容形成強烈反差地擺出一幅安詳的姿態。

耳環!

那一對萬分招搖的、金色的大耳環,突然刺痛了蘇婉的眼睛!她太熟悉這一對惡俗的大耳環了……

她明白了,眼前這具“木乃伊”不是別人,正是村子裏那個最時髦的女孩兒麗麗。

不錯,就是她!

蘇婉對這個心高命薄的麗麗有著深刻的印象,因為自己剛來到村裏的時候曾感受到她強烈的敵意。她不能容忍村裏出現一個比自己更漂亮的姑娘,搶了她的風頭,尤其不能容忍的是,像蘇婉這樣一個漂亮的女孩子,竟和自己同時出現在陶醫生的面前!

何況蘇婉還是從城裏來的,地道的城裏人,身上有著麗麗學也學不來的一種特殊氣質。

麗麗她媽媽一直說女兒去南方打工了,她怎麽會出現在這棺材裏?

蘇婉還記得半年前的一天晚上,麗麗氣急敗壞地跑來學校找她,眼裏噙著淚珠,蓬頭垢面,蘇婉請她進屋,她只是站在門口仇視地瞪著蘇婉,一雙大個兒的金耳環在兩頰閃閃發光。

“你是麗麗吧,你怎麽啦?”蘇婉奇怪地問她。

“你幹嘛要在這兒?你為什麽不趕快離開這裏?”麗麗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

“我為什麽要離開?”蘇婉一時楞住了。

“我討厭你!你這個狐貍精!害人精!快滾吧!滾得越遠越好!”麗麗仇恨地喊道,扭身跑掉了,她的長發在風裏跳躍著,像一個山妖隱入了黑暗中。

任何人都想不到,村裏最漂亮的女孩兒麗麗就在他們的眼皮底下,被變態醫生陶凡制成了一具“木乃伊”,裝進了一具古代人的棺材裏。

這個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女孩兒,為什麽要生在這樣一個窮鄉僻壤,又為什麽偏偏看上了陶凡那個禽獸?一定是她對醫生不知深淺的糾纏,促使那個禽獸慌恐中對她下了毒手……

蘇婉嘆息著,還有誰能比自己對陶凡的禽獸面目認識得更透徹呢?如果早知道麗麗與醫生的關系,自己一定會提醒她,讓她遠離這個魔鬼的!

可女人往往這樣,當她們陷入所謂的愛情時,就會毫無理智,變成瞎子、傻子和聾子,甚至變成連弱智人都不如的廢物。別人的提醒又有什麽用呢?

蘇婉把手中的電筒朝旁邊掃射過去,立即瞠目結舌:她的眼前漸漸出現了更多人的屍體!她拼命忍住了嘔吐,慢慢坐起來,驚恐地看著這可怕的場面。

這些屍體中有她小時候的同學,有跟自己面熟卻毫無關系的人,其中一個甚至是以前在街上賣東西的小販。

她幾乎早已把他們忘在腦後了,他們有的在自己的生活中只出現過一兩次,就再也沒見過面;有的幾乎天天見,可是在一個早晨突然消失了。

這些人怎麽竟會出現在這裏呢?自己一定是在做噩夢!快醒醒吧……

蘇婉不斷地命令著自己,她感覺自己的意識馬上就要與身體分離了,中間只有細若游絲的一根蛛絲在連接著,她心想,如果這根蛛絲斷了,我就死了。

不,我不想死,我不能死……!我還要等明哲來救我……

蘇婉癱倒在地,內心努力掙紮著,想把就要扯斷的思緒拼命地拽回來。

那天夜裏,龍山一帶下起了瓢潑大雨,屋裏頓時潮濕起來。因為前幾天天太熱,蘇婉已經幾天沒燒炕了,什麽都是潮的。她想燒炕驅驅潮濕的寒氣,可是費了半天功夫,好不容易才點著了火。

聽著外面“嘩嘩”的雨聲,蘇婉心裏有些害怕。看看火燒得差不多了,她起身把門窗仔細地關嚴,又把竈門擋好,才放心地睡下。

睡到半夜,蘇婉被一陣窒息的感覺驚醒,她意識到,可能是一氧化碳中毒了。有一瞬間,她真想放棄自己,就此睡過去,再也不醒來了。

可她還是下意識地拼著最後一絲力氣打開了房門,昏倒在門外。

蘇婉清醒之後,看到老宅的主人陶醫生正坐在面前專註地看著自己。蘇婉看著醫生的眼睛,突然哭了。

極度虛弱、極度孤單的她,就像看到了親人那樣,恍惚間竟把醫生當成了明哲的替身,積攢了許久的眼淚一股腦兒傾瀉出來。

她把自己的一切都對他講了,她怎樣把媽媽跟別人偷情的事情告訴了爸爸,暴怒的爸爸殺了那個人,被判刑入獄;她又是怎樣委身於同學的父親,獲取金錢,養活了得病的母親和弱智的妹妹,致使對方的妻子自殺。

“一切都是我的錯!……”蘇婉看著醫生的眼睛,那雙眼睛給她一種純真、善良的感覺。醫生一聲不響地坐在她的面前,用專註的神情認真傾聽著的樣子,更挖掘出了蘇婉悔恨、自責和虛妄的情感,使她深信自己是一個邪惡的菌類,汙穢不堪。

與其說是醫生囚禁了蘇婉,倒不如說,是蘇婉在潛意識裏自願選擇了隱居式的逃避。是的,她要逃避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所做的一切,逃避生活給她帶來的所有不公平。

她牢牢記住了醫生的話,一個人要保持純真,就必須與這個汙穢的世界隔離開來,不能與之同流合汙。

蘇婉在醫生的啟示下似乎恍然大悟,她在短時間內就被他重新設計了感情程序,灌輸了新的觀念。她甚至開始信佛,拜偶像,想以此凈化自己的靈魂,贖回自己的罪惡。可是所有的一切都沒有奏效,她最終還是落了一個可悲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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