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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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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熱鬧的人將吵鬧在一處的圍起來, 有人看到阿蟬和林遠南走過來,趕忙招呼道:“阿蟬,快些來看看你哥嫂罷, 鬧騰這樣成什麽樣子?”

阿蟬眉頭鎖緊眉頭, 她就覺得這日子太平不了, 才說給他們個機會,這才多久就鬧到大街上來了,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生怕不丟人。她不想過去管這種爛攤子, 忍不住轉頭看向林遠南……

獨自待得久了會更想要去依賴一個人,不需要自己強撐著去應對,所以阿蟬只是下意識地去做這個動作, 等醒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她已經落到這般無可挽回的境地了,在他面前她永遠是個輸者……

林遠南摸摸她的頭發, 沖著她笑得溫柔,輕聲道:“將人勸回去就是,沒必要再這裏給人家當猴子似的看。你等著, 我去。”

他剛要往前走,卻不想被人給拉住了胳膊,回頭只見那人穿著錦緞華綢,玉冠束發, 眉目郎朗,一派富貴好氣度, 與那日所見的狼狽落魄宛若兩個人,他抱拳,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折射出一道光亮,笑道:“小兄弟,可算讓我給找著了,當初說要報答你的恩情,我羅某人說話算話,小娘子也在,不妨就近到我新開張的鋪子裏去坐坐罷。”見阿蟬往後看,問了句:“可是落東西了?先跟我去鋪子裏罷,正好這兩天新上了貨,小娘子看看有沒有瞧得上眼的,後面那些粗人鬧事,有什麽好看的,走了,走了。”

王秀特地挑了阿蟬會路過的時候出來鬧事,眼瞅著人往這邊走,當即痛罵道:“你個不要臉的騷、婦人成天不作正經事,勾引別人男人,你當我不知道你存著什麽心思?也不瞧瞧自個兒多大的年紀,挑著比你小的,也不閑臊得慌。”

周良也不知道王秀是吃了什麽藥,分明什麽都沒有的事兒非得要鬧得誰臉上都不好看,寒著臉不住地往回拽她,沒什麽耐心地哄:“你成天胡思亂想什麽?沒影的事你在這裏鬧什麽?也不怕給人看笑話。”

王秀半點不饒人,轉頭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指著朱寡婦罵:“我說那天怎麽稀奇得很,兩頭不搭邊的她在巷子外面探頭探腦的做什麽,原來是要會你這個不要臉的。周良,我真是沒想到咱們成親還沒兩年,你就這麽對我,早知道是這樣……當著大家夥兒的面,你說,你和這賤婦在一起多久了?”

周良見朱寡婦蒼白著一張臉,百口莫辯,有些不忍:“不過就是幫她修補了一回凳子,再沒旁的了,你是我費了好大功夫才娶回家的娘子,我怎麽會做對不起你的事情?”……

朱寡婦楚楚可憐地出聲辯解,方才她被王秀抓散了頭發,連衣裳也跟著歪七八鈕的,裏衣也露出來了,擡手攏了攏衣襟,無奈道:“妹子,我知道你心裏不待見我,我和大兄弟真沒什麽不可告人的事,就是那天在街上他不小心撞了我一下,那天他臉上有傷,正巧離我家近,我給他上了點藥,他也幫我修了個凳子捉了回貓,一來二往也就是還了彼此個恩情,真沒你想的那麽……我是寡婦,你也不能這麽欺負我吧?”

周良心底的怒氣越發重,阿秀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可理喻了?要是能像朱嫂子一樣……

王秀又氣又怒,可聽聽,還給他上藥,這都是什麽交情?擡眼往遠處看了一眼,阿蟬兩口子竟然和一個衣著華貴的中年男人走遠了,心頭更加不快,咬著牙擡手就要抓朱寡婦的臉:“說的好聽,還擦上藥了,我自己的男人用得著你多手多腳?也不打點水照照,就你那張老黃瓜臉,也不怕招人笑話。”

朱寡婦原本想著扮柔弱,到時候周良自然會偏著自己這邊多些,這種話她是怎麽都忍不下去了,登時也冷了臉,要和王秀好好的理論理論。不過兩邊都有人拽著,倒也沒鬧得不能收場,周良狠狠地數落了王秀一通,拖著人回家了。朱寡婦看著走遠的人,收拾了收拾,嘴角勾起一抹笑,可勁鬧罷,她還就怕這個沒腦子的王秀不鬧,拱手把自己的男人送到她身邊來,她可是心安理得地受著……

一眾人這才散開,多數人不過是捏著鼻子笑話周良,竟把風流成性的朱寡婦當好人,可真是要笑掉人的大牙了……

卻說阿蟬跟在林遠南身邊,微微有些失神,林遠南嘆了口氣,安撫道:“你哥好歹是一家之主,連這點事都辦不了……算了,別放在心上,別人的日子,咱們還能代他過了?”

阿蟬搖搖頭:“我是在想祖母又不得消停了。”……

說話間兩人來到一處極為氣派的鋪子前,牌匾上一手漂亮的大字——藏玉居……

阿蟬倒是知道的,聽說藏玉居在附近幾座城都有鋪子,出的首飾精美華麗深得城中富貴人家的婦人小姐喜愛,便宜些的得上百兩,若是貴的……那可真是全城中數得上來的幾個人才能佩戴的起的。老天竟是讓他們遇上這樣的人,不說沾光,能得這般禮遇倒是難得的……

羅老板將兩人迎進去,林遠南在看到牌匾的時候,眼眸微微縮了縮,轉頭看向阿蟬,見她神色如常,這才走進去……

鋪子裏的夥計很少,瞧著都是精明利落的,這會兒沒什麽客人,很是冷清……

“快坐罷,小二上茶。我這兩天一直琢磨著要怎麽謝你們才好,送銀子……小兄弟是個讀書人,肯定不樂意被這銅臭味給玷汙了,琢磨來琢磨去,這才想了個你們能接受的謝禮。我聽聞小兄弟這會兒靠在書齋給人抄書作畫為生?也賺不了幾個銀子,我說還是別白費力氣的好,我這兒正好缺個賬房先生,你來這裏,我自然不會虧待了你。”

見林遠南稍有遲疑,笑道:“我們藏玉居可不是一般的鋪子,外面的人撞破了頭都進不得,這也算是我還了你的恩情了,幹活賺錢天經地義,並不曾埋汰你罷?要我說,你也別猶豫,家中有這等美嬌娘,你怎麽忍心她跟著你過苦日子?功名都是假的,捏在手裏的錢才是真的。”

阿蟬撇了撇嘴,古代當官的搜刮民脂民膏半點不手軟,一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可不是說來嚇人的,不過那等缺德的官還是不要做的好。遠南既然不能博功名,在他這裏倒也是個不錯的去處。只是她雖這般想,卻是抿緊唇,安靜地聽他們說話,他是個極有主意的人,並不需要她多嘴。只是讓她沒想到的是,林遠南連聲笑道:“羅老板說的在理,就是為了家中的美嬌娘我也不能拒絕,旁人家娘子穿金戴銀,而她跟著我只能吃苦,我打心裏覺得對她不住。羅老板的這份好意,我收下就是。”

羅老板摸著下巴道:“我最喜歡和痛快人打交道,我給你三天時間去辭了書齋那邊的工,到時候直接來這邊就成。”隨即他讓小二過來,囑咐道:“我有些事情得交代,你先帶著小娘子挑首飾,不管看中哪套都成。”

林遠南安撫地拍拍阿蟬的肩膀笑道:“聽話,我一會兒就回來。”……

阿蟬有些窘迫地站起身聽小二給她說這裏鑲了什麽玉那裏綴著什麽珠子,她雖然也極喜歡這些光亮的東西卻也知道這並不是她所能承受的,大多時候也不過是看看便罷了,不動半點旁的念頭……

一條黑色的簾子將裏間與外間隔絕,羅老板臉色頓時變得有趣起來,懶懶地說:“你這個娘子可真是實在的很,連我自己都覺得有些過頭了,她楞是沒看出你我相熟的很。”

林遠南徑自在那張鋪著軟墊的椅子上坐下來,笑道:“你倒是豪爽,要是能耐將那套鎖情重送給我娘子。”

羅老板頓時叫苦不疊:“那哪成?我哪敢越俎代庖?到頭來你找我要銀子,我去哪兒給你變去?在這麽冷清的鎮上開鋪子,我看早晚有一天得關門大吉了,除非你把這些個寶貝論斤論兩的賣。”

林遠南抿嘴笑笑:“我可不想一直偷雞摸狗的,說正事,我想去林西榮他們的老窩裏轉轉,什麽時候得空?”

羅老板神色覆雜地盯著眼前這個年輕人,當初他得林三爺相救這才能繼續活在這世上,為了報答救兵之恩,私下裏幫著三爺運作生意上的事,誰知道藏玉居才初初有起色,三爺就被人給害了性命。想來三爺是想在脫離林家後靠這處買賣保一家人生活無憂,可惡的林二爺卻要趕盡殺絕……

三爺的恩德他半分不敢忘,只得一人守著鋪子,勉強撐過一次又一次的同行打壓 ,茍延殘喘到小少爺長大懂事,他這才敢將這一處不為人知的秘密告訴林遠南。那時他也不過十四歲,在聽完他的話眼睛裏綻放出逼人的光芒,有興奮悲痛還有濃得化不開的仇恨。這一轉眼就過去了十年,藏玉居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在風雨中飄搖的小鋪子,它就像是當年三爺的夢,生出一條壯實的根而後在人們不曾發現的時候蔓延至四處……

小少爺年輕有為,藏玉居多虧有了他才得以保全,他那時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生怕將三爺的苦心全砸在自己手裏,如今他總算能松了口氣。這會兒聽他要去那處園子,當即搖頭道:“那不成,他們早就想挑你的錯處,你緊趕著往上湊……他們防備心重,我怕到時候不會讓你活命。”

林遠南唇角上揚,笑道:“自然要挑他們不在的時候最為穩妥,你只管勻你的時間就是,我也不會讓你為難,這戲既然開場了,咱們總得好好的唱完,而且還不能漏半點破綻。你我的關系可要捂嚴實了,我暫時不想讓他們發覺。差點忘了,林家最得意的是城中那家天香酒樓,祖父靠那個發家,想來到死都沒想到他的好夫人和那兩個兒子生生將他的老本都快丟幹凈了,我倒要看看他身後的那處園子能撐多久。”

羅老板最不待見他俊朗的臉上出現這種陰狠的表情,就算這是條沒法回頭的路,他也不希望小少爺被仇恨所占據。頓了頓,問道:“瞞了你娘那麽久……這會兒倒好,又加了個你的小娘子,你有想過往後要怎麽和她們交代嗎?”

林遠南聳聳肩:“這就是我不想過早漏底的原因,將來發生什麽我都能承受,但是她們不行,我不希望她們的生活被打擾。如果能扳倒,到時候再說也不遲,現在這樣就很好。”

羅老板無奈地嘆息:“他們不會懷疑你的,當年三爺都沒被發現,更何況已經過了這麽多年。所有人都當我是個做首飾的匠人,從一個小破落戶熬成今天這樣,我來時幹幹凈凈,走時也幹幹凈凈。”

林遠南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時辰,站起身道:“她該等得不耐煩了,三天後我來上工,鋪子裏留幾個省心的,那種偷奸耍滑的哪涼快哪待著去。”

羅老板自是知道他脾氣的,點了點頭應了,兩人這才出去。阿蟬早已經規規矩矩地坐在原來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什麽看著桌子上的茶碗發呆……

羅老板快步上前問道:“小娘子可有中意的?別和我不好意思,要不是遇到你們,我怕是不能這麽快回家,送你一套首飾聊表心意。”

阿蟬的神色越發古怪起來,她實在不明白……不管什麽時候,老板都摳門的很,手下的人恨不得砍成兩半用,雖然她不知道方才看過的那些到底值多少銀子,但聽到那些覺得分外熟悉親切的玉石名想來是不便宜的,最少也在好幾百倆銀子罷,不過一水一飯的幫助,何至於讓他舍了這麽大的本來感激?不讓人高興,反倒覺得有些居心不良……但願是她想多了罷,也或許可能是這點錢對他來說確實算不得什麽……

阿蟬抿嘴搖頭:“多謝羅老板好意,您能讓我家相公來鋪子裏幹活我已經感激不盡,怎麽能隨便要您的東西。無端端接受別人的饋贈,阿蟬實在不好接受,若是我想要,我想我家相公會給我買的。”

林遠南的眼睛裏瞬時霞光大盛,唇角得意洋洋地翹起,在看向羅老板時有幾分炫耀:“羅老板交代的事情我記住了,時候不早了,我們先回了。”……

夕陽西下,將兩人的影子拉長,街上出來置辦東西的人也多起來,熙熙攘攘,熱鬧的很。阿蟬在他影子上用力踩了幾腳,開口道:“這個羅老板真是怪的很,又不是什麽大恩情,他何至於這麽待我們?這麽好的事情總覺得當中有古怪,你可得當心些,要是他們有什麽別的念頭,你可得想著法子全身而退。”

林遠南心裏一陣好笑,誰說她是個實在的?她的心思比誰都活絡,雖然猜歪了些,卻還是讓他吃一驚,忍不住笑:“人家羅老板最不缺的就是銀子,撞破頭想去的人多了去,橫豎咱們不虧。往後,我會送你一套最為體面的首飾,再不必委屈你戴我做的這些粗物了。”……

阿蟬的頭上從未見過別的東西,天天都戴著他做的那根桃木簪子,分明是清麗脫俗的好容顏,就這麽給埋汰了……

阿蟬下意識地擡手摸頭上的發簪,搖搖頭道:“我覺得挺好,這些東西經過匠人手的時候都帶著情意,正因為是你親手做的我才喜歡,若是你能將這門手藝練好,往後我倒是可以不愁這些個了。”

林遠南聽得很受用,兩人都像是將先前的那點不快忘記了。他的話像是一陣溫熱的水流竄進她的心頭,雲裏霧裏,自是將先前那檔子事忘在腦後,待林遠南再度問出她這兩天再氣什麽的時候,她先是一僵,而後鼓起雙頰,悶悶說道:“問我做什麽,去書房翻你的書去。”……

林遠南一陣無奈,給人定罪都不說緣由的,真是……若是給她當了官老爺,還不知道得有多少冤案。他抿嘴笑了笑,既然阿蟬不說,那他也只能自己回去找了……

兩人回到家夕陽最後一點光都消失了,林大娘在外面剛剝好蔥蒜,看到兩人一前一後的進來,笑著說:“虧得我動手晚,不然做飯要什麽沒什麽,可不是得難為死我?”……

阿蟬說了句:“娘,我幫你。”就進去了,做飯吃飯都在正屋,到了晚上該睡覺的時候兩人才會回西屋……

林遠南看著她進去,笑道:“娘,我先回屋裏看會兒書。”……

林大娘看著這兩別扭的孩子,也不知道怎麽了,這才幾天……難道兩人拌嘴了?

林遠南回到屋裏,看著書架上擺放整齊的書,突然有些頭疼,這麽多一時半會兒怎麽能翻得完?腦海中精光一閃,聽阿蟬的意思,莫不是她識得字?聽說她打小家中清貧,怎麽會有機會識得字?手下卻是不停的一本接一本的翻,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話不能說的透徹,這丫頭倒好,也學了這一招,將他吊在那裏七上八下的,猜?猜什麽?沒有半點章法……

入眼全是自己看過後做的批註,並沒有半點不妥,一本一本的往過翻,再看到一本書頁上屬於女子的娟秀小字時眉頭緊攢,再回頭看一眼書名,頓時了然……

這本書當初是方瑤纏著他從他這裏拿走的,再還回來他見沒有破損,便放在那裏沒有過問,誰知道她會在上面動這種小心……抽出椅子坐定,揉著眉心,好一會兒連上才露出一抹笑。阿蟬身上到底還有多少東西是他不知道的?

吃完飯的時候,阿蟬覺得林遠南有些不對勁,總是時不時地看她一眼,讓她頗有些食不下咽,她到底是吃相太好看?還是不好看?值得他一遍一遍的看?終究還是忍不住擡手掩了下唇,並沒有沾到東西,當真是讓人看不明白。實在受不得,開口問道:“可是我哪裏不妥?”

林遠南搖搖頭,笑著夾了筷子說道:“等過兩天我拿了工錢,買些排骨回來熬湯喝,我瞧著你太過受了些,得好好補補。”

林大娘也跟著說:“我也覺得你太瘦了,這會兒抓緊時間養養身子,不然生孩子的可遭罪。都說屁股大的好生養,我瞧著應該是……”見阿蟬一口菜吃得急被嗆的咳嗽起來,笑著擺擺手:“成成,我不說,我就等著聽好消息罷。來,多吃點。”

阿蟬其實吃不了多少,那幾年她的胃給折騰壞了,不能按時吃飯會疼,吃得多了還是會難受,怎麽伺候都不成……

這一頓飯,阿蟬羞得連話都沒說幾句,兩人剛回到西屋,阿蟬微惱地瞪著林遠南問:“你是不是誠心的?”

林遠南好笑不已地將她擁在懷裏,任她怎麽掙紮都不松手,嘴唇靠近她的耳畔輕輕地吹了一口氣,看到她的耳廓立馬染上一層紅霞,軟軟的很是勾人,他忍住將其一口吞入口中,而後笑道:“娘盼著抱孫子,我能有什麽辦法?明兒我說別的話,她照樣還能想到這上頭,不要冤枉我。小心眼,連我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事,你倒是不管它在哪個犄角旮旯都能翻出來。你還不信我嗎?我真不知道……為她氣不值得,聽話。”

阿蟬自然也知道這陣醋吃的沒什麽道理,可是一想到那個女子在做這件事時懷著的竊喜與甜蜜,她竟有些……嫉妒!被他這麽大大咧咧地盯著,阿蟬忍不住笑出聲來。她這輩子也就註定是個奔波於生活圍著這個男人得圓滿的俗人,因為深愛,所以一切都心肝情願……

“你可曾讀過書?”林遠南疑惑道……

阿蟬搖頭:“我在方家曾看過方小姐帕子上有寫這兩個字,你的名字我也認得,兩個堆一塊,就算是不說,猜也猜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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