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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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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自然不願意被阿蟬編排, 當即出聲道:“阿蟬妹子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的功夫,我們好端端地又沒做什麽虧心事,憑什麽要站在大太陽底下去?雖說幫你一把沒什麽, 只是到時候妹子的清白有了, 眾姐妹杵在那裏多難看。”

這話一出口有的是人附和, 一時間屋子裏嗡嗡的如夏日的蚊蟲煩亂。方瑤好不得意,眉梢上揚, 眸海中星光點點,轉眼正對上母親嚴肅的瞪視才稍微收斂些, 這屋子裏的人,她看誰敢答應!

阿蟬笑了笑,開口道:“既然眾位姐姐不樂意, 阿蟬也不好強求,為了我的清白,還請夫人幫阿蟬這一回, 您的大恩,阿蟬謹記於心。”

方夫人沖著林嬤嬤點頭示意,笑道:“你在方家幾年樣樣事情做得甚是合我的心思, 我自然願意幫你這個忙,若真讓我查出誰身上沾染了東西,可就不光是攆出府那麽簡單了。”

林嬤嬤這邊張羅著人出去,阿蟬走上前去, 輕聲說道:“嬤嬤心善,倒不如一個一個的來也不至於誤了手裏的活, 即便是查出了是誰,也好給她留幾分顏面,免得讓人當我阿蟬刻薄。”她就是要讓那人知道,她自然敢應對這事就有讓她生還是死的本事……

姚娘子的心這會兒才是真的七上八下不安穩,她怎麽會知道衣裳上還有那等玄機,要是早知道她說成什麽也不會去碰,而且還碰了兩次,怕阿蟬真的把衣裳修補好,昨兒半夜沒人的時候她又去翻了裝衣服的簍子,這下可是沒得跑了……越想越慌,忍不住將視線轉向穩坐如山的方小姐,只盼著到時候她能救自己一把!

等待與沒做過這事的人來說算不得什麽,頂多就看看熱鬧罷了,今年剛開頭方夫人因為阿蟬做事勤快給了不少賞錢,心氣高的自是不願意落下,這會兒仍忙著穿針引線。唯有姚娘子什麽事情都做不到心裏去,一不留心還紮了手,血珠子往出冒,放進嘴裏抿了一口,血的滋味並不好,像是鐵銹味更多的卻是苦澀……

繡房說大也不大,忙活的也不過才十來個人,一進一出很快就輪到姚娘子,她的手心裏滿是汗,用力地抓著衣擺,站起身時臉色蒼白如紙,活像要她的命一般,明眼人一看她這作了虧心事的模樣便知道個大概,不過搖搖頭嗤笑一聲,低頭又忙活了……

夫人小姐們全都去了外面,屋子裏的人也不必像方才那麽緊張,有人湊在王秀耳邊小聲道:“你家這個小姑子可真是能耐的很,我瞧著倒像是有大出息的,咱們這些人可都是繡房裏的老人了,鐘家娘子更久,你見誰像她這般受賞識?要我說,林秀才和方小姐那事鬧得這麽兇,方夫人都能站在她這邊,說不定會更加擡舉她。到時候你們兩口子可去哭罷,當初就不該聽姚娘子的鬼忽悠,她是什麽人?她自以為做得那些醜事沒人知道,大家夥不過是懶得和她計較罷了,她反倒蹬鼻子上臉,不過你也真夠沒腦子,居然聽她的話,她巴不得你們鬧得越兇越好。”……

王秀這會兒才幡然醒悟,怪不得後來她有事再找姚娘子,這人哼哼哈哈不願意搭理,感情自己被人給耍了!越想越氣憤,要是阿蟬這回發達了,眼裏估計更裝不下他們兩口子。姚娘子靠著她那個親戚在繡房裏無人敢惹,若是往後自己能借著阿蟬的光……這可怎麽好,一時間心亂如麻又沒了主意……

卻說姚娘子才站在太陽底下,她的身上便折射出一道道碎而亮的光,因為太過密集瞧著不大好看,有些事不需要說什麽就有了答案,林嬤嬤臉色更寒,當即呵斥道:“先前因著你家那位的緣故,我也不好成天逮著你數落,不過多有敲打你幾句,偷雞摸狗的事情做慣了,這毛病看來是難改了,不知羞反倒當自己有多大的能耐,可真當沒人能管得了你?繡房就是被你這顆老鼠屎攪和的不得安寧,不管夫人打算怎麽處置你,我老婆子卻是不能讓你在別家禍害去,往後你斷了做這一行的念頭罷。”

姚娘子聽到這話嚇得出了一聲冷汗,趕忙跪下磕頭,聲淚俱下:“夫人,愚婦知錯了,不該去害阿蟬,我家中的人還指望著我賺錢養家,要是把我趕出去,這不是斷了我一家子的活路?夫人心善多福求您可憐可憐我,給我條活路罷,我真的知道錯了。再不成,我給阿蟬磕頭,給她當牛做馬來賠罪,夫人,愚婦求您了,您大慈大悲……”

方夫人往後退了兩步,姚娘子的手沒有夠到她的裙擺,只見方夫人向來溫雅美艷的臉上閃過一抹不屑,不耐煩道:“你但凡有改的心就不會在林嬤嬤三番兩次的敲打後還不知道悔改,整個方家上下都知道林嬤嬤是我眼前的人,她的話就是我的意思,你從哪裏來的身份在我方家耀武揚威?說得好聽點是我方家請來的繡娘,不好聽的話……罷了,我也不說這些臟了嘴的話,你重新去找肯收留你的人家罷,林嬤嬤方才說的處置法子我倒是認為可行,就這麽辦罷,也好讓你多長長記性。我不喜歡懲治人,讓你做不下去這行已經是很重的懲罰,我方家也就不像你討要什麽了,心不正的人沒一件事能做得漂亮。”

姚娘子本想求阿蟬饒她這一回,在看到她眼底的嘲弄和冷漠時頓時打消了這個念頭,要是求她,說不定只會招來她更難聽的數落。現在唯一能救她的也只有一手將她推到這個境地的方小姐了,只是為什麽她站在陰涼處?對了,昨夜她身上穿著的就是這身衣裳,那不是……她的眼底突然綻放出異常耀眼的光芒,只要她幫方小姐守住這個秘密,方小姐就不會丟下她不管罷?……

“方小姐,愚婦知道您心善,平日裏還幫著外面無家可歸的孩子,我家中日子過得甚是艱難,求您幫著愚婦和夫人求求情,您的恩德愚婦沒齒難忘,往後您讓愚婦做什麽,愚婦就做什麽,絕無半句怨言。”

方瑤張嘴剛想說話,可是再看到娘臉上的表情,只得放棄,不敢插手……

阿蟬站在一旁冷眼看著這一切,她的用意想來方夫人該是明白的,不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方家只怕是連塊遮羞布都丟幹凈了。她無意和方家結什麽仇怨,為的不過是能安安穩穩地做完繡活好全身而退,但是方小姐若是將她逼得緊了,她也會尋旁的法子來護著自己……

姚娘子求了一圈都沒人可憐自己,頓時洩了氣,漠然地跪坐在地上,瘋了似的笑出來:“方小姐答應給我的銀子還不見蹤影,莫不是也想一並賴掉?我為的不過是養家吃頓飽飯,您讓我去害阿蟬,我二話不說就去,這會兒事情敗露了您就打算全數推掉了?愚婦的心很小,只想過兩天寬松日子,既然你們不給,那麽可別怪我說話不好聽。”

沐蘭想要上前捂姚娘子的嘴,卻被方夫人一眼給瞪了回來,只得退回去站在小姐身後垂著頭不敢動了……

方夫人此時的聲音微冷:“你接著說。”

“方小姐為了男人可真是什麽都願意做,這等陰險小人行徑真有損您的身份。昨兒晚上愚婦見您時,您穿著就是這身桃粉色衣裳,今兒的天稍稍有些涼,太陽底下可是暖和的緊,您怎麽躲在暗處不敢出來?那是因為您身上也沾著一樣的東西,不然可敢往前走兩步?呵,不敢了罷?大家小姐也不過如此,敢做不敢認,真是笑掉人的大牙。”

方夫人的神色已經陰沈得能滴出水來,怒喝道:“夠了,阿瑤,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林嬤嬤,將人帶下去,你要是執意拿這事威脅我們方家,倒是盡管試試,能吃飽飯安穩活下去總比朝不保夕強罷?識相的就管好你的嘴。”

方瑤一汪秋水似的眸子裏釋放出淬了毒般的狠惡,凝成一把尖銳的小劍全部指著垂頭勾著嘴角的阿蟬,要不是她,三哥就不會變成今天這樣,她更加不會變得這般讓自己都覺得憎恨……

姚娘子被人捂著嘴拖下去了,至於她往後會變成什麽樣與自己無半分關系,她微微福身道:“多謝夫人還阿蟬一個公道,阿蟬無意於旁的事,在方家為的也不過是幹活賺銀子,如今只想將夫人交代的活能妥妥當當的做好罷了。”

方夫人雙手負在身後,微微仰起頭,笑道:“你是個聰明人,我也無意刁難你,回去好好做事,該給你的半分都不會少,我要的想來你也該清楚。”……

阿蟬嘴角揚起一抹弧度,應道:“阿蟬回去做事了。”看來她倒是省了同方夫人說辭工的力氣,畢竟沒人願意讓自己眼前留個糟心的人,就算再怎麽待見她的手藝,也不能丟了女兒不要……

回到裏間,錦繡憋著滿肚子話想問,最終還是咽了回去,想也知道外面的事情該是鬧得不好看,姚娘子哭喊哀求的聲音,滿屋子人都聽到了。這一番話終是憋到了回家,誰知阿蟬並沒有說什麽,只是叮囑她往後要用心做事,少說少關心那些與自己無關的事,更讓她好奇不已……

而方瑤跟在母親身後,戰戰兢兢地來到屋子裏,還未來得及說什麽,就挨了母親重重地一巴掌,緊接著怒氣沖沖地聲音傳來:“你這個混賬,我在你身上下了多大的力氣?我想你比旁人家的姑娘懂事識大體,誰知最後竟是教出來個專使不入流手段的人,你真讓我寒心,我當初同你說過什麽?不要去動阿蟬,別仗著你家世好就可以為所欲為,她只是沒投好胎,不然你別想鬥過她。她是只不出聲的狗,咬起人來比你想的還要狠,今兒這事要是由著你折騰下去,方家早晚成了清水鎮的大笑話。我先前不信,原來這種愛使小人手段都會得遺傳,同你爹真是一模一樣。”……

方瑤緊捂著被打的那半邊臉,聞言擡起湧滿水意的眸子,低聲道:“爹做什麽了?是不是爹害死了三哥的父親?為什麽啊?”

方夫人猛地轉過頭看著她,不可置信地問道:“這話都是誰和你說的?你從哪兒聽來的?以後不許再提,更不許再你爹面前提,聽明白了沒有?”……

方瑤擡起袖子抹去眼淚,不小心觸碰到臉頰,痛地發出嘶的一聲,讓方夫人的心都跟著一陣抽疼。方夫人向來看不慣這種不入流的手段,只是誰讓這人是自己一輩子要依靠的男人?有些事情她以為只要深深地埋在心裏,這輩子都不可能被重新翻起來,只是沒想到終有一天會被自己的親女兒發現……

“那天我本來想去找您說話,聽說林伯父來了,我想著有許久未見了就跑去書房了,聽到她們說這事……娘,爹為什麽要這麽做?如果沒有這種事,我是不是就可以嫁給三哥了?娘,我們家既然虧欠三哥這麽多,我願意去贖罪,他失去的那些東西我都給他補回來,也許終有一天這股仇恨會淡下去。林伯父勸過爹了,爹也同意三哥做咱們家的女婿了,只是這話您還是不要同爹說了,我怕。”

方夫人嘆口氣:“你還知道怕?這事以後要爛在肚子裏不準再提,知道了嗎?當中的恩怨是非並不是你該知道的,如今所幸的是他們娘倆不知情,要是知道了,還不知道要鬧出怎樣的麻煩來。聽娘的話,往後不要去招惹那個阿蟬了,明白了嗎?倒不是娘怕她,只是將時間耗費在他們這些窮人身上不值當,倒不如多想想怎樣才能把林遠南給拉攏過來,這些人還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比較放心。”

方瑤聽話的應了聲是這才從母親屋子裏退出來,心底積郁的怒氣卻是難消,她咽不下這口氣,這會兒才想起來,自己要見的人因為被事情耽擱,這會兒該是還等在外面。冷聲吩咐沐蘭道:“將人帶到我屋裏來,記得別讓別人給發現了,我不希望我和此人來往的消息傳到爹耳中。”

方瑤自己也沒想到這個人居然會答應來見自己,皺眉深思一陣,奈何還是止不住搖擺不定的心,她終究還是沒辦法狠下心來對付一個讓她恨得牙根癢的女子,虎狼之窩,進去了再不能得以抽身……

自那日之後,阿蟬終於可以放松安心幹活,那天她放在簍子裏的並不是那件衣裳,不過是與之顏色相同的衣裳罷了。說來好笑,她自姚娘子那次的事後就變得警惕起來,卻不想不過隨手收拾了一下,讓方夫人交代給她的那件衣裳幸免於難,而一直和她朝夕相對的錦繡竟然也沒看出當中端倪,所以再看到一夜間碎了的花樣子像是長了腳一般飛上去的時候,頓時驚得張大嘴巴……

不過她稍稍多看了兩眼才發現當中差別,明白過來後,當即讚嘆道:“阿蟬姐,我真是佩服你,你怎麽知道有人會來搗亂?”

阿蟬手上動作不停,她嘆口氣說:“許是老天助我,讓我在離開的時候多留心了下,這才避免了這一難。”

錦繡頓了頓問道:“阿蟬姐,你有什麽打算?我聽夫人的意思是不想你離開方家的,可是留下來萬一方小姐還不饒人怎麽辦?要我說你們還是早些成親的好,說不定她到時候就死心了。”

阿蟬想了想還是沒把自己辭工的打算告訴錦繡,這種事情等到了時候,自然就知曉了。手裏的活即便緊趕慢趕也得等三月末才能完,她倒是希望方小姐在她和遠南成親後能夠消停些,不知為什麽,她總覺得事情還沒完……

說來這兩天林遠南時常喚她到林家去,不是林大娘做了什麽可口的吃食給她裝進食盒裏帶回去,就是拿些他自己寫的字讓她回去有空給繡在香囊上,他可真當她不識字不成?寫得都是些讓人臉紅耳熱的句子,什麽“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她雖對前世的人和事都沒了印象,但是對打小就學的知識卻是清楚的很……

她索性也佯裝不懂地追著他問道:“你教教我這些都是什麽字,說的是什麽意思?你字跡這般潦草,我又不解其意,便是坐下來照著繡也怕是難繡好的。可是我做了這麽多年繡活,實在不願意看到自己手上出現不美的東西。你臉紅什麽?莫非……是外面紅樓裏傳唱的那些艷詞?”

林遠南著實被她纏得受不住了,這才有幾分尷尬地解釋了句子之意,卻不知在阿蟬的眼中這樣的男人分外的親和讓人心動,情不自禁地問道:“我的心什麽時候和你的不一樣了?倒是你的心是什麽樣的,也好讓我瞧著改改,這樣更相配些。”

林遠南頓時又急又氣,丟下句:“牛頭不對馬嘴。”轉身回屋裏溫書了,獨留阿蟬在外面笑得樂不可支……

大喜的日子終是越發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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