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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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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生只規規矩矩的跪在了地上, 見老夫人這樣開門見山的直接發問,聞言,睫毛輕顫。

半晌, 只如實回著:“回老夫人的話, 爺···的傷確實是奴婢造成的,奴婢罪過,奴婢···奴婢甘願受罰。”

問話的人開門見山, 言簡意賅。

回話的人亦是供認不諱, 絲毫不見隱瞞及推脫。

老夫人定定的打量著春生,許是沒有料到她會這般幹凈利落的不打自招吧,半晌,只微微瞇起了眼。

她還以為多少會求饒, 或者哭訴之類的,卻不想直接攬了過錯,不做任何辯解。

老夫人只將春生看了又看。

其實早在前些日子, 老夫人便聽到身旁一個伺候的嬤嬤無意間念叨過一句“這麽熱的天, 少爺手上怎地還戴著個護腕不離手啊, 可不得冒了一層汗啊”。

其實老夫人當時亦是瞧見了,也有些奇怪,只以為他剛從衙門裏頭回來, 還未來得及脫卸。

便未曾在意。

卻不想, 就在早幾日晌午歇息初醒的時候,覆又聽到兩個小丫頭躲在簾子外頭咬著耳朵,說是早幾日無意間沖撞了爺, 只瞧見爺的左手似乎有些使不上力道,像是傷著了般。

老夫人聽見了,便將那兩個丫鬟喚到了跟前,問了個清楚明白。

隨即微微皺緊了眉頭。

刻不容緩得想要派人將兒子請來,好生探究一番。

卻不想此番公務繁忙,那沈毅堂已經連著好幾日未曾著家呢。

這內宅的一舉一動以往皆逃不過她的眼睛,可是這會子將掌家的權交到蘇媚初手裏頭之後,

見她將府中上下打點得井井有條,便漸漸地徹底丟開了手。

老夫人沈吟了片刻,只派人將蘇媚初請了來,將事情全權交由她去查明了。

這日沈毅堂一回府,便早早的派人候著呢,見他一回,直接將人給請到了世安苑,將那手裏的護腕揭開了一瞧。

果然。

思及至此,老夫人眼底有些冷岑。

其實老夫人已經多年不直接過問後院的事兒呢,便是其中有些什麽齷蹉,只要未曾牽涉其根本,大抵亦是睜著一只眼,閉著一只眼一把揭過呢。

內宅之事兒當是如此,不可樣樣較真,不然永遠只有操不完的心。

可是,旁的事兒再如何齷蹉,這半截身子都已沒入黃土裏頭的人呢,哪裏又看不開的時候。

可是凡事皆有例外,但凡只要這事是涉及到那沈毅堂的,老夫人如何都忽略不了。

一個小小的奴婢,竟然膽敢傷著了自個的主子,不論是不是有意的,終歸避免不了沖撞了主子的事實。

況且,似乎還不僅僅是沖撞了而已。

竟惹得自個的兒子幫著隱瞞下來了。

老夫人起先一眼瞧見那手掌上那兩排深深的齒印時,只猛地唬了一跳,那深深的牙齒印只生生的陷入了皮肉之中。

盡管大半個月過去了,猛地瞧著依然覺得猙獰可恐,可以想象得到,當初是花了何等的力道,簡直是要往死裏咬啊,該是有多恨啊!

老夫人滿是心疼與憤恨。

兒子院子裏的事兒她還是關註得較多的呢,現如今也唯有五房的事兒能夠令她憂心呢。

沈毅堂將書房裏的小丫頭升了一等丫鬟,派到了自個身邊貼身伺候著,並將其收用了的事兒她是略微知曉的。

老夫人彼時早在莊子時便已知曉那丫頭入了兒子的眼,當時還想著待府裏的事兒忙完了,屆時再來親自安排一番,她特意將娘家的尹老太太及其侄女尹芙兒留了下來,便是為此做著打算呢。

想著怕兒子不同意,屆時便又添上了那個小丫頭一並給納了,合計著應當無甚問題。

可是後來又發生了那樣天大的事情,哪裏還顧忌得上其他的,此事,便隨著沈毅堂外出公幹,數月未歸而漸漸的淡了下來。

哪知,那廂兒子才剛回來,便直接將人給弄去了。

老夫人淡淡的打量著地上規規矩矩的跪著的女孩兒。

這女孩兒顏色太好,生得太美了,盡管年紀尚小,卻已是花顏綻放,風華愈現了,且端得一副波瀾不驚的氣度,不由令老夫人想起了一個人。

一個同樣風華絕代的人。

可是老夫人卻是萬萬不希望自己驕傲的兒子又重蹈當年的覆轍。

老夫人緊緊地盯著春生。

過了許久,只挑眉道著:“你倒是承認的爽快,是不是料定了會有人替你開罪?你可知有意重傷了主子,要承擔怎樣的後果不曾?”

春生心知此番事情鬧到了老夫人跟前,還特意派人將她喚來了,定是要追究到底呢。

肆意傷害主子,這可是府中的大忌,無論是在哪家府裏,絕對是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且傷害主子是一回事,便是往深了想,勾著主子隱瞞不報,卻又是另外一回事兒呢。

作為那沈毅堂的母親,老夫人自不樂意這樣的事兒發生在自個兒子身上的。

春生咬牙,只往地上覆又磕了一個頭道著:“奴婢絕無這樣的想法,還望老夫人明察,奴婢···”春生握緊了手指,“奴婢並非是有意的,奴婢深知,這一切皆是奴婢的錯,還請老夫人責罰。”

“哦?責罰,你覺得你當得起怎樣的責罰?”說到這裏,老夫人不辨喜怒的臉上忽地一變,只揚了揚眉忽然沖著一旁屏著氣息伺候的雲雀道著:“你且告訴她,讓她自個說,她該當怎樣的責罰?”

雲雀被老夫人點名,只有些惶恐,手中捏緊了帕子,卻是強自鎮定的看著前頭的春生道著:“方才特意請了濟世堂的徐大夫過來為爺診斷,徐大夫說···”

雲雀語氣頓了頓,只覺得底下一道鋒利的目光向她掃來了,她的面上一頓,半晌,只小聲的道著:“徐大夫診斷說爺手上的傷因傷了筋脈,又···又護理不當,恐往後將···往後大拇指將···”

只小聲的擠出了幾個字,道著:“怕是會不甚靈活了···”

春生聽了渾身只猛地一顫。只下意識的睜大了眼楞楞的看向一旁的沈毅堂。

兩人的目光撞到了一塊兒。

沈毅堂的目光微閃。

春生只覺得有些不可置信。

老夫人只將視線定在了春生的身上,面色一楞,只一字一句的道著:“你且說,你當得起怎樣的責罰?嗯?”

老夫人說得極慢,便是面上甚至都不見任何怒氣,只是老夫人雙目如炬,本就是出身世家,乃是為簪纓之族的貴夫人,又見識多廣,身居內宅高門整整幾十年威嚴屹立不倒,她見證過兩朝更新換代,培養子成才,女成貴人,這樣的人物又豈是個簡單的。

定定的盯著一個人的時候,只覺得有股深深的壓迫感,令人無處遁行。

春生只咬了咬牙,臉上一片蒼白,她張了張嘴,卻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了。

只覺得老夫人的視線就像是一把刀,平靜,卻是極為緩慢的一寸一寸將她淩遲著。

而心底亦是有股子酸澀感,只覺得有股愧疚油然而生。

她並不知,她將他傷得那樣深···

可她的的確確的是用盡了平生最大的力道了啊,她那一刻明顯是有些魔障了。

早該知道的,他留了那麽多血,他的皮肉都將要分離了,他痛得青筋都要暴起來了。

他還將傷口日日悶在了護腕裏。

她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是···

春生的眼眶一紅,只伏在了地上,啞著嗓子道著:“皆是我的過錯,我···奴婢自知罪過,願意接受任何責罰,便是將奴婢打了板子或是···或是直接發賣了,奴婢亦無任何怨言,還望老夫人宅心仁厚,不要牽連到奴婢的家人們,奴婢任憑老夫人發落···”

頓了頓,只小聲的嗚咽著:“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只這一句聲音極小,怕是出了她自個外,尚且無人聽得到吧。

老夫人看著春生匍匐在地,微不可察的輕嘆了口氣兒。

老夫人早年的性子氣勢淩雲,並且是有些吹毛求疵的,眼底最是容不得沙子了,亦是嘴容不得挑戰主子權威的奴才了,若是彼時年輕那會兒遇到了這樣的事兒,早就命人推出去直接將人給處置了,哪裏還容得在這裏唧唧歪歪的。

可是,自人老了以後,心性反而愈加平衡了許多,尤其是重病以後,只覺得便是連多一天的壽命都像是撿來的似的,心性也隨著愈加的豁達,性子愈加的和善了,對人對事也隨著多了一分憐憫及寬容。

方才還覺得極為惱恨的事兒,一轉眼,只漸漸地心平氣和了。

老夫人輕嘆了一口氣兒,見一旁的蘇氏看了過來,半晌,老夫人只開口卻是對著一旁的蘇氏道著:“犯了錯就該受罰,若是此番就這樣輕輕地揭過了,難免不能服眾,往後還如何管教府裏的下人,既然現如今由你掌著家,此番便由著你來發落吧···”

老夫人話音剛落,便見坐在椅子上紋絲不動的沈毅堂忽然從座位上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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