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天一亮我就起了床。

早點過後，我幾次來到宿舍樓前的過道上探望阿霞的咖啡屋。咖啡屋的房門一直緊閉著。

當我最後一次來到約定的地點時，仍不見同伴們的身影——咖啡屋的房門還是緊閉著。我在過道上徘徊了好一陣，當我正欲回宿舍的時候，突然感覺有人叫我。我扭頭向咖啡屋望去，只見阿霞散亂著頭發，正站在半掩的門旁向我招手。我的心“咚咚”地跳起來。

我心懷忐忑地進了咖啡屋。門關上了。阿霞招呼我在椅子上坐下，便進了裏屋的小單間。我註意到她還穿著睡衣。

幾分鐘後，阿霞從小單間裏走了出來；她已穿好了外衣，那頭散亂的黑發也已梳得整齊劃一。

“起得太遲了，讓你久等啦。”阿霞抱歉地說。

“沒關系。”我心不在焉地說。

“昨晚你沒吃上餃子，今天我煮餃子給你吃。”阿霞微笑著說。

“我已經吃過了。”我說。

可阿霞並沒有回答我，勿自進小單間裏忙碌起來。

我想起了昨晚阿霞和小偉發生的那一幕幕。

突然，我聽見阿霞在小單間裏叫我。我起身前去，阿霞把一個電源插頭遞到我手中。

"幫我把它插上。”她輕輕地說：“我怕。”

我幫她插上電源，又回到原來的坐位上坐下。我的腦海裏依舊回想著昨晚的一幕幕……

不知什麽時候，阿霞從小單間裏端出兩碗熱氣騰騰的餃子。她把其中一碗放到我面前：

“來，吃吧。”

“我不吃了。”我說：“我已經吃過了。”

“吃吧!”阿霞說：“我知道你能吃得下的。”

阿霞坐在了我對面，我拿起了筷子——我感覺阿霞的眼睛在靜靜地望著我。

“我把好餃子全給了你。”阿霞溫柔地說：“你看——我的碗裏全是些碎片。”

我看看自己碗裏，再望望阿霞碗裏，果然如她所說；阿霞溫柔地望著我，她那美麗的臉龐微微綻放出笑容。我感覺有一股暖流流進了心裏，在慢慢化解那顆經過一夜寒流而冰凍的心。

但我只是低著頭默默地吃著——這歡樂與痛苦的交融使我喉嚨梗塞。每吃完一個餃子，便有一股暖流悄悄流進我心裏，我那顆冰凍的心便化解一點。我和阿霞離得很近，但我不敢擡頭望她——愛情的火焰又在我心裏燃燒起來。

當吃完最後一個餃子時，我那顆冰凍的心早已化解殆盡。我終於擡起頭來望了望阿霞，只見阿霞正低著頭，她一只手扶著碗沿，一只手輕輕地捏住放在碗沿上的勺。她碗裏的餃子幾乎原封末動。

我摹地後悔起來——我覺得本應該陪阿霞一起吃完。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接著尹平走了進來。

尹平的到來使我局促不安。

“怎麽，還在吃飯嗎"

是呀，”阿霞說：“你吃過了嗎？”

“早吃過了。”

“唉，你怎麽不早來呢！”阿霞說：“現在可沒你的份了。”

我不知說什麽好，只是尷尬地向尹平點了點頭。

“你們吃吧，”尹平站了一會兒說：“我到門外等你們。”

尹平說完出了咖啡屋——門帶上了。

我站起身準備把碗裏的湯汁倒到門外。

“別倒。”阿霞阻攔我說。

我疑惑地望著她。阿霞垂下了眼瞼。

“要倒……你就倒在地上吧。”

我真蠢，想都沒想就把湯汁倒在了地上。

我剛把碗放回桌上，阿霞便開始收拾碗筷。

“怎麽……你不吃了嗎？”我問。

“我吃不下。”阿霞輕輕地說。

阿霞沒有洗碗筷，和我一道出了咖啡屋。我們約上尹平，一起直奔公司的路上。今天的天氣格外好，太陽暖融融地照在身上，四周的房屋、樹木都沐浴在明亮的晨光中；天空蔚藍而清新。我的心又變得快活、新鮮又充滿活力。我忘卻了小偉，忘卻了那些令我不順心的往事。我已相信阿霞是不會對小偉產生愛情——實際上阿霞對我是那麽的好，即便她有時表面上對我冷淡。即然如此，那麽即使阿霞和小偉在一塊，這又能說明什麽問題呢我感覺愛神又在向我慢慢靠近，抑或說它已來到了我身邊，只要我向我心愛的姑娘表達出心中的情感，它便會降臨到我的頭上。

我心中又充滿了那種醉人的、甜蜜的歡樂。只要我向阿霞表達出心中的情感，愛神便會降臨到我的頭上——這樣，我就可以毫無顧忌地牽著阿霞那雙溫柔的小手，漫步在這溫暖明亮的晨光中了！“春天來了，”我情不自禁地說：“春天是多麽美好啊！”我側過身子望了望阿霞，阿霞低著頭沈默不語，若有所思。

我們一同上了公共汽車。阿霞面對著我，就站在離我不遠的身旁——我卻把面朝向了窗外。我心中的那句話兒不說，再也無法坦然地面對阿霞了；當著這許多人的面，望著她那花瓣般的臉和水晶般的眼睛，我會感到不知所措的。實際上，我多想握住她抓在車廂扶把上的那只小手，用我並不寬闊的胸膛，為她掙開一片舒適的空間啊!

到了公司，我們各自領到了屬於自己的那份報酬。一開始我著實感到高興，但一出公司大門，想到將要和阿霞分手，我心裏便惶惶不安起來。下樓梯的時候，我開始琢磨起如何能延長和阿霞在一起的時間。就在這時候，尹平開口說話了：

“怎麽，就這樣回去嗎”。

我和阿霞都沒有說話。

“我們去逛逛商場——怎麽樣？”尹平提議說。

尹平的話正中我下懷，但我沒有說話。

“逛商場——多累，”阿霞無精打采地說：“還是回去吧。”

“辛辛苦苦賺來的錢，你不想買點什麽嗎”尹平說：“剛好我想買雙皮鞋。”

阿霞不說話了。於是我們一起隨尹平去買皮鞋。我們挨家兒逛著商場。我對逛商場絲毫不感興趣。我心中一直思考著怎樣找機會向阿霞表白心中的情感。尹平很挑剔，逛了幾家商場都沒有看中合適的一雙。一開始阿霞還幫著挑選，接著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觀看，到最後我和尹平在櫃臺旁轉悠時，她索性只坐在樓道旁的椅子上歇息。阿霞顯得越來越沒有精神。當我們上一家商場的樓梯時，她被我和尹平遠遠地甩到了後面。我磨蹭著等她走近我身邊。

“要幫忙嗎？”我伸出一只手問。

“不用。”阿霞很幹脆地說。

中午時分，我們來到一條布滿小吃店的街道；各種各樣誘人的香味刺激著我的鼻孔。我突然想到早上阿霞幾乎沒吃什麽東西。

“阿霞，你餓嗎”我問。

“不餓。”阿霞看都沒看我。

我看見一種黃澄澄的油榨的圓果，我覺得那味道不錯。

“阿霞，你吃這個嗎”我說：“我請客。”

“不用。”阿霞冷冷地說：“我自己買。”

阿霞什麽都說不，弄得我不知所措。“不行，”我心裏想：“我必須向她表白我的心思。”

尹平好不容易在一家商場買下一雙合適的皮鞋。我的心裏變得更加惶惶不安——這就意味著我們要趕回學校的路上，分手的時刻在慢慢逼近了。“今天是我們相處的最後一天。”我心想：“無論如何，在離開A城之前，我必須向阿霞表白我的心思。”

當下那家商場樓梯的時候，我和尹平走在前面，阿霞遠遠地在後面跟著。我磨蹭著和阿霞走到了一塊。我的心象篩糠一樣顫抖著。

“阿霞。”我鼓足勇氣叫道。

阿霞警覺地昂起頭來望著我。

“我今晚八點在校西小門等你。”我膽戰心驚地說。我感覺一陣熱浪湧上我的臉。

“什麽事”阿霞板起面孔問。

“我……我有話對你說。”

“什麽話！”阿霞大聲說：“在這說！”

阿霞那高高的嗓音嚇裂了我的膽——我怎麽也想不到她會這麽說！這前後都有人——尹平就在不遠的前面，她明知道我不敢，也不好意思當這麽多人的面說我愛她啊!而且……就這三個字就能解決得了問題嗎我感覺阿霞分明是在拒絕我，我的心一下子象掉進了萬丈深淵。

在回去的路上，我再也說不出一句話。我萬念俱灰，胸部發悶，腦袋裏“嗡嗡”作響。當我站在公共汽車裏，望著車窗外的景物一件件從我的眼前掠過時，我覺得這一切的往事，那向往已久且熱切期盼的愛情，我心中那美好的幻想，它們都在漸漸離我遠去了。明亮的陽光在車窗外照耀著，象征著溫暖、明媚的春天的來臨，而我寧願這疾馳的汽車，能把我帶進黑暗的死亡的深淵。

下了公共汽車，我便撇開阿霞和尹平，一人徑自走回去學校的路上。我不想讓她們看到我那悲傷絕望的眼睛。

晚上，我沒有按自已約定的時間和地點去等阿霞——我確信她不會來。但我還是不只一次地上樓道的窗戶旁探望阿霞的咖啡屋。咖啡屋裏一直亮著燈光，到很晚才熄滅。我斷定阿霞一直在咖啡裏，可我再也沒有勇氣去敲響咖啡屋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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