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合同期滿的日子在慢慢臨近，我的心也愈發變得緊張和壓抑起來。

早晨我帶了些李偉從家鄉捎來的土特產：一種用煮熟的山芋做成的山芋片到小店裏。我主要是帶給阿霞吃。

阿霞一見我帶來的東西便高興得叫起來。

“是帶給我們吃的嗎”她問。

“是的。”我說。

阿霞大大咧咧地上前抓了一把，坐在櫃臺旁“嘎嘣嘎嘣”地吃起來。我坐在櫃臺裏的一張凳子上，看阿霞吃得那麽津津有味，心裏象吃了蜜一樣甜。

“好吃嗎”我問阿霞。

“好吃。”

阿霞又顯得象以前一樣活潑可愛了。她一邊吃著，一邊和尹平高興地說笑。她那美麗的笑臉又綻開成兩朵燦爛的鮮花。

我在一旁默默地望著阿霞。

突然阿霞斂起笑容，她把手中的山芋片往櫃臺上的袋裏一扔，擡起頭撅著嘴望著我。

“怎麽啦？”我疑惑地問阿霞。

阿霞“噗嗤”一聲笑了，她又上櫃臺旁抓了一把山芋片，回到原來的地方“嘎嘣嘎嘣”地吃起來。

阿霞的舉動讓我莫名其妙。“阿霞這是什麽意思呢？”我心想。我想起了李偉昨天對我所說的話……突然我又聽見“嘩啦”一聲，原來阿霞又把她手中的山芋片扔到了櫃臺上。我擡眼向阿霞望去，只見她又象剛才一樣望著我。

“哼——”阿霞從鼻子裏輕輕地哼了一聲。

“怎麽啦？”我問阿霞：“誰惹你生氣了嗎？”

阿霞的嘴撅得更高了。

我疑惑不解地望著阿霞。阿霞偏過臉去不再理我。“阿霞到底在想什麽呢？”我心想：“難道……她是怨我沒跟她說話？”但只一瞬間我又想起了李偉的話：“你得提防著點。”我心裏一緊，“難道阿霞只是故弄玄虛，想迷惑別人的心？”

這樣想著，阿霞在我心中的印象刷地一下變壞了。我依舊望著阿霞，可我再也不能在她臉上看到一點純潔可愛的跡象。

“阿霞，”我忽然對她說：“你知道嗎？——我那同學對你印象很壞。”

“是嗎？”阿霞警覺地昂起頭問，眨巴著那雙美麗的眼睛望著我。她眼神裏閃爍的那種懾人的光芒，又使我後悔起剛才所說的話來。

“是的，他就這麽認為的。”我說。

“我這個人壞嗎？”阿霞低下頭來自言自語，然後她又擡起頭來望了望尹平。

“尹平，你說我壞嗎？”

“壞，就是壞！”尹平調侃道。

“真的？……我這個人真壞嗎？”阿霞皺起額頭又自言自語了一遍。接著她揚起頭來問我：

“你那同學真這麽認為嗎？”

“是的。”我說。

“那你也認為我壞嗎？”阿霞的眼睛咄咄逼人。

“不——我可不這麽認為。”我說。

我說的不全是真話。我多少受了一點李偉話的影響。

“你那同學是怎麽判斷的？”阿霞問我。

“憑感覺唄。”我說。

“不對。”阿霞極力反對：“肯定有別的什麽原因，我和他只一面之交，他怎麽能判斷出我是什麽樣的人！”

“就憑一面之交。”我說：“每個人的性格都寫在他的臉上，一面之交怎麽不能判斷出一個人來？”

這實際上是我自己的觀點，我就好憑一面之交判斷一個人，然後擇出可交不可交。

“這不可能，”阿霞說：“我和他根本不認識，他不了解我，怎麽會知道我的性格。”

我沒有話說了。

“他就說我壞嗎？”阿霞問：“他說我怎麽壞？”

我依舊沈默無語。對呀，我該怎麽說她壞呢？

“你說呀，”阿霞急了：“我怎麽壞？”

“他……他說了好多”我囁嚅著說：“但可用‘壞’這個字來概括。”

“你倒說說我怎麽壞！”阿霞直指茅頭。

“他……他說你心機多。”當著尹平的面我覺得難堪。我更怕說多了會傷阿霞的心。

“就這些？”阿霞頓了頓，又自言自語地說：“我心機多嗎？”說完她“咯咯”地笑起來。

這時阿雲剛好進了小店。

“姐，你說我心機多嗎？”阿霞問。

“他們說你多就多唄。”阿雲不耐煩地說，似乎對我們的評價不滿意。這使我的心裏隱隱高興起來。因為阿雲最了解阿霞，她這樣說就等於肯定了阿霞心機不多。

阿霞聽了又“咯咯”地笑起來。

“對，我就是心機多！“她一邊說著，一邊可愛地做著手勢。但她的笑容已不那麽自然了。

中午休息時間，姐妹倆相擁著到外面閑逛去了。今天幾乎沒有顧客光臨。我閑極無聊，從隔壁小店借了把玩具□□戲耍。一開始我還玩性十足，但沒有了阿霞在身邊，一會兒我便覺得索然無味。我期盼著阿霞早點回來。雖然我多少受了一些李偉話的影響，但對阿霞那渴望期盼的感覺總能占據上風。

姐妹兩終於回來了。阿雲進了小店，阿霞卻在離我身旁不遠的地方停下。我一擡頭，只見阿霞正定定地望著我。她眼睛裏閃現的那種朦朧的、溫柔的，似羞澀、驚慌又似期盼的光芒，一下子將我的眼光吸引了過去。我們默默地對視著……幾秒鐘後，阿霞“噗嗤”一聲笑著走開了。我又想起了李偉說的話：“你得提防著點。”我感覺臉上發熱，心裏又難堪又羞辱。“難道阿霞是在戲弄我嗎？”我心想。

臨下班的時候，隔壁小店的小偉又來了。他一來就找了個機會和阿霞親熱地交談著。我即妒嫉又惱火。我看透了這種人的心理，他們的情感似乎來似雲霞，但傾刻間又似煙雲散去。他們不可能對哪一個女孩忠貞專一。

可阿霞卻和他談得很投機。我總覺得阿霞不會喜歡上這樣的男孩。“可阿霞為什麽要這麽做呢？”我心想。我又想起李偉對我說的話：“她對別人對她的情感毫不在乎卻引以為榮。”這樣想著，我徒然對阿霞產生了一種厭惡感，她在我心中那純潔可愛的印象蕩然無存。

在小偉臨走之前，阿霞居然告訴了他自己的地址——這使我心裏很不是滋味。我敢斷定小偉會頻繁地去找阿霞。我了解小偉這種人，他們不達到一定目地是不會罷休的。我隱隱替阿霞擔心起來。

小偉之後，阿霞坐在小店裏和尹平閑聊。我在店外招攬顧客，摹然想到放在櫃臺上的日記本。我一轉身回到店裏，發現日記本似乎被動了。一想到自己的隱私被別人知道，我立刻羞得無地自容。

“你們看了我的日記嗎？”我問阿霞和尹平。

“沒看。”阿霞說。

“看了。”尹平說。

“到底看沒看？”我急了。

“看了看了。”阿霞一邊嘻笑著說，一邊蹦蹦跳跳。

我信以為真。

“看了多少？”我問。

“兩頁。”尹平說。

一股熱浪沖上我的臉。我對自己的日記比較清楚，只兩頁也能窺出我的心思。

“到底看沒看？!”我惱羞成怒了，指著阿霞大聲質問。

阿霞驚愕地望著我，站在那裏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的心一下子軟了下來。我感覺自己失了禮，也沒再說什麽話。

回來的路上我越想越後悔。我感覺阿霞不會看我的日記，可自己末免太沖動了點。我覺得對不起阿霞。

晚飯後我獨自一人在校園裏散步。正當我琢磨著該怎樣向阿霞表白情感的時候，恰巧她迎面走過來。我即高興又驚慌。

“阿霞。”我叫道。

阿霞停下腳步，冷冷地望著我。

“對不起……我下午不該對你發火。”我抱歉地說。

“不必了，我根本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阿霞滿不在乎地說。

阿霞的話象一記悶棍打在了我的心上，使我滿腔熱情陡然冷淡下來。我聽阿霞的言外之意，似乎她不是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而是沒把我放在心上。為此我心裏又一陣難過。

“阿霞……”我囁嚅著說：“其實……我……”我本想說 “其實我對你印象挺好”不知為什麽，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就這樣和阿霞面對面默默地站著。我低著頭，不敢看她的眼睛。

“擡起頭來！”阿霞大聲說道：“有什麽話就說！”

我擡起頭——剛好和阿霞四目相對。她眼睛迸射出的認真而又嚴厲的眼神讓我心慌。

“其實……我……我……”我感覺自己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話在嘴邊打轉，可就是說不出口。

阿霞偏過臉去，恨恨地咬了咬牙，驀地轉身走了。

“阿霞……”我叫道。

阿霞頭也不回。

晚上我又約了李偉到校園裏散步。

“說句實話——你覺得阿霞真的那麽壞嗎？”我問李偉。

“是的。”

“你們僅一面之交，你的判斷準嗎？”

“基本上準確吧。”李偉說：“我說過——也不完全可靠。”

我覺得應該讓他再仔細地觀察一下阿霞。

“明天你有時間嗎？”我問。

“有。”

“那我帶你去我們的小店，你再好好看看吧。”我說。

李偉答應了我。我們決定好好地剖析一下阿霞的性格，還我心中一個全面的、真實的阿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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