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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九章 撥亂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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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您要做什麽?”一眾皇家禁衛軍的將領們吃驚的叫了起來。

“我去見錢不離。”潘智超的語聲顯得很平靜。

“將軍,您……難道您想投降?”一個將領猛地沖到了前面:“將軍!我們……”

“只有戰死的將軍,沒有投降的將軍!誰說我要投降的?”潘智超淡淡一笑:“說句良心話,如果公主坐上了王位,你們認為她會不會比姬勝烈強?”

這番話可是大逆不道了,一時間,周圍的將士都呆在那裏,沒有人接話。

“告訴你們一個秘密吧,你們聽到過有關姬勝烈弒父篡位的謠言沒有?呵……那些都是真的。”潘智超掃視了一圈:“公主的善良天下皆知,所以先王一直想立公主為儲君,姬勝烈知道先王的決定之後,不顧父子之情,下毒暗害了先王,隨後假傳聖命,自己冊封自己為國王。哈哈……想那時,我潘智超被豬油蒙了眼,竟然與姬勝烈一起狼狽為奸,替他暗地裏做了不少見不得人的勾當。今天,我終於明白了,效忠於這等刻薄的小人是會遭到報應的,就象我現在這樣。”

潘智超這些話真可謂用心良苦。雖然在事實上,先王姬若發確是被姬勝烈毒殺的,但沒有人能掌握哪怕一絲一毫的證據,錢不離純屬栽贓陷害,歪打正著卻說中了事實,潘智超也沒那個能力、資格得知如此重大的秘密,他不過是在往姬勝烈身上潑臟水。

對一支從頭到腳、從肉體到靈魂都侵淫在忠誠與榮耀氛圍中的軍隊來說,想讓他們投降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潘智超已經不想再活下去了,明年的今日就是他的忌日,但在他臨行之前,他要把這些對王室忠心耿耿的將士們帶出絕境。所以他甘心詆毀自己,而在詆毀自己的同時也把姬勝烈拖下了水,如果他振臂高呼、指責姬勝烈的罪名未必會有多少人相信,可是把自己說成是為陰謀效力的人,可信度就提高了不少。

真正的戰士無法接受投降的命運,但撥亂反正……其意義就完全不同了!一種是為了屈辱的活下去,另一種卻是懸崖勒馬、不再為虎作倀,為了真正的正義而戰。

潘智超太了解皇家禁衛軍將士們的心態了,往姬勝烈頭上扣了一盆能讓人遺臭萬年的臟水,這些將士們肯定會有所反思,雖然不可能轉身就攻擊自己往日的同僚,但對投靠錢不離的事情應該不會出現太大的抵觸。

潘智超無情的‘揭露’了姬勝烈的罪行,在皇家禁衛軍眾將士們聽來,不亞於一個晴空霹靂,什麽?姬勝烈毒殺了先王?再想想姬周國近年來沒有斷絕過的兵災,紮木合的游騎、亂民、東境的苦戰、天威軍的崛起,難道這些都源於姬勝烈麽?有些事情只要做了出來,就無法掩住眾人之口,鄭朔獨擋夾脊關幾十年,戰功赫赫,卻突然間死了個不明不白,鄭朔之子鄭星朗又帶著夾脊關鐵騎南下投奔錢不離,接著民間就有流言,說鄭朔完全是被軍部和內閣故意坑害死的。

軍人最痛恨的就是自己人在背後算計自己人,他們是為了保護國人而存在的,他們永遠都在面對著敵人,吃虧的也自然總是他們。雖然姬勝烈處罰了幾個軍部的臣子,但這種欲蓋彌彰的舉動更引起人的懷疑,俗話說:無利不起早!那幾個軍部的大臣坑害鄭朔有什麽好處?難道他們天生就是個壞蛋,想沒事找樂子坑個人玩玩不成?

想想鄭朔的身份,夾脊關失守的事情就有了一個很好的解釋,鄭朔是公主姬勝情的親舅舅,鄭朔一死姬勝情就成了一個無依無靠的弱女子,而在這陰謀中得利最大的無疑是現在的國王姬勝烈。

雖然在傳統慣性的影響下,皇家禁衛軍的將士們依然願為姬勝烈效命,但不代表他們沒有頭腦,他們在內心深處也在揣摩猜測著種種疑問。

在潘智超的謊言點撥下,皇家禁衛軍將士們的臉色都變了,有悲憤、有憎恨、有無奈、有輕嘆,但就是沒有一個人出來反駁潘智超,他們有什麽資格去反駁?人家潘將軍一直是姬勝烈的心腹,當然知道很多秘密,而他們只是一群被蒙在鼓裏的傻子。

“願意繼續為弒父篡位的姬勝烈賣命的弟兄們,跟著田超走吧,人各有志,我不會強求。願意為先王報仇雪恨的,跟著我來!”潘智超留下了一句話,轉身向著天威軍走去,才走了兩步,就頹然栽倒在泥水中。當日潘智超受刑時,三十軍棍打得他昏過去數次,行刑的人在田超的暗示下簡直就是往死裏打,潘智超能站著說完這番話,完全是靠一口氣撐著,此刻再也堅持不住了。

戰場上出現了一幅很奇怪的景象,數千個騎兵都跳下戰馬,緩緩向著敵人走去,如果說這是在沖鋒的話,那無疑是世界上速度最慢、最可笑的沖鋒了。

錢不離一把搶過周抗的望遠鏡,焦距定在走在最前列的幾個人身上,鏡頭中的潘智超低垂著頭,錢不離認不出來,但潘智超那個滿臉大胡子的親衛隊長非常顯眼,在小孤山上錢不離還打趣過那個親衛隊長呢。

“鳴金!”錢不離低喝一聲,連忙催動戰馬,向山下沖去,程達帶著數個親衛連忙跟上,周抗和武鐘寒也追了上來。

其實用不著錢不離下令鳴金,前沿的任帥已經發現了敵軍不對勁的地方,命令士兵們停止射箭,楊遠京則派出數個斥候去探一談敵軍的動靜。

中軍斥候大隊的戰力如果就不用細說了,他們一個個都是非常機警的角色,沖進泥地之後離老遠先吆喝幾聲,試圖引起敵軍的註意,但意外的是,沒有人搭理他們。

為首的小隊長摘下長弓,抽出一支響箭,彎弓搭弦把響箭射了出去,在尖利的哨聲中,這支響箭飛到敵軍附近,射到了泥地裏,箭羽仍在顫動著,那小隊長的意思非常明顯,老子在這裏呢!射我吧,然後老子好跑路!

被稱為姬周國最精銳的皇家禁衛軍突然變成了瞎子、聾子,沒人去看那支響箭,將士們依然在緩緩向前走著。

那小隊長有些惱火,遂帶著幾個斥候逼了上去,一百五十米……一百米……五十米……最後到了十米,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幾個斥候叫苦不疊、提到嗓子眼的心逐漸落了下去,轉而佩服起那膽大包天的小隊長來,可是……這些皇家禁衛軍是怎麽了?瘋了不成?自己胯下的戰馬濺起的泥水都能濺到他們身上了,卻沒有一個人擡頭看自己,都在默默向前走。

斥候們當然無法理解,這些皇家禁衛軍都沈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了,戰敗是一種恥辱,臨陣撥亂反正的理由雖然不錯,但也損失了個人的自尊心,而他們效忠的姬勝烈又是一個弒父篡位的小人,這種種打擊已經讓他們不堪承受。

錢不離驅馬趕到了陣前,程達和周抗一左一右護住錢不離,武鐘寒則倒提著一把項弩,時刻提防著意外發生。雖然敵軍看起來沒有交戰的意思,但兵兇戰危,沒有人敢掉以輕心。

周抗的右手輕輕搭在劍柄上,他曾經為錢不離對自己的冷落而極度失望過,要不然也不會憤而遠走,誰知錢不離的信任來得那麽直接、真誠而濃厚。‘士為知己者死’這句話說白了,就是指有才能的人希望得到上位者的尊重,而錢不離不但付出了尊重,更付出了友情。周抗是一個不屑於用言語表達自己忠誠的人,他要用實際行動來回報錢不離的信任。

潘智超緩緩擡起頭,迎上了錢不離的視線,露出了一絲微笑。

錢不離的心有些不好受,潘智超以前的形象是很風采照人的,此刻卻顯得異常狼狽,頭盔已經不見了,頭發散亂的披落下來,臉色蒼白,身上到處都是黃泥,好似在泥水中爬過來一樣。

從霧峰行宮之戰中活捉潘智超開始,到現在兩個人對峙了半個多月,錢不離已經了解了潘智超的性情,潘智超的能力雖然有限,但他是一個率真的人,身為世家之子,卻不大懂政治之險惡,一心想做一個征伐四方的將軍,這是優點還是缺點?

也許有人會說潘智超是個傻子,但錢不離絕不會如此評價潘智超,率真本就是人性的一大亮點,如果每一個人都變成了爾虞我詐的能人,那麽世界將變得多麽可怕?君子可以欺之以方,率真的人雖然看起來很容易吃虧,但誰也沒有資格瞧不起他們!

這一次錢不離完全是利用潘智超的率真和對自己的信任而去暗算對方,潘智超可以不去小孤山,但他去了,很坦誠的去了,否則他也不會落到如此境地,往日裏看到對手落入自己的圈套時,錢不離總是會露出淡淡的微笑,但面對著潘智超,錢不離卻有些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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