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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仗義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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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陵油然道:“這是雲帥的獵鷹。”

寇仲駭然道:“我只看到一個小黑點,而你竟能看清楚鷹身的長相嗎?”

突利道:“陵少是從鷹兒飛行的方式習慣,辨識此鷹誰屬。養鷹的人都有這種本領,不過像陵少般這麽以看過數遍便分辨得來,包保全突厥沒有人肯相信。”

寇仲頹然道:“陵少的判斷當然不會錯,我們是否太幸運哩!竟把李元吉一方的人甩掉。”

突利大訝道:“看來你是衷心期盼的希望李元吉趕上來再拚命,少帥有必勝的把握嗎?”

寇仲一對虎目精芒大盛,微笑道:“我剛說過勝敗無常,難以逆料,怎敢誇言必勝。我們少時有位白老夫子常教導我們孔孟之道,說甚麽學而後知不足,教然後知困。李元吉令我曉得自己的不足處在甚麽地方,如此對手,難求難得,所以找才會渴望與他再戰一場。”

徐子陵微笑道:“少帥大可放心,有安隆這穿針引線的人在暗中弄鬼,必教你心想事成,不成亦不行。”

三人言笑晏晏,像對被雲帥跟上來的事亳不放在心上。

突利迎著拂臉狂吹的山風深吸一口氣,道:“雲帥亦算是非常本事,竟可在隔別一日一夜後,這麽快追上我們。”

寇仲笑道:“他是動了真火,務雪前恥。照我看,他該是孤身一人追來,其他人都遠遠給他拋在後方。若非他比我們誰都溜走得更快,真想掉頭去殺他一個落花流水。眼下卻須找個人煙稠密的地方去躲他娘的一躲,好進行我們的反擊大計。”

徐子陵淡淡道:“你對山川地理的知識這麽豐富,請告訴我前路該如何走法?”

寇仲遙指飄浮於腳下雲海西北端盡處,滿有信心的道:“我們朝這方向走,撞上一道由西流來的大河,就該是朝水。朝水北方有個大城叫順陽,順陽北二百裏就是朱粲的老巢,座落湍水之南的冠軍。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們索性直闖朱粲的大本營,鬧他一個天翻地覆,兩位老兄意下如何?”

突利大笑道:“我會為李元吉古的處境感到為難,他的實力雖遠勝我們,但卻一直給我們牽著鼻子走。”

他已習慣寇仲的說話方式,天翻地覆只是稍經誇大的言辭,並非真要憑三人之力,去冠軍撚朱粲的虎須。

徐子陵道:“抵達順陽後,我們最好改變外貌,扮作另一身份,若鷹兒純憑外表認人,我們將大有機曾騙過它。”

寇仲笑道:“那恐怕要扮成佝僂駝背的老人家,至緊要改變走路的方式,否則縱使變成個小黑點,也瞞不過它那對鳥眼。”

大笑聲中,三人攀山朝西北方向趕去。

蚌許時辰後,三人離開山區,果如寇仲所說的,一道大河從西而來,卻不見舟船來往,只有三艘漁舟在撒網捕漁,對岸林木間隱見村落。

寇仲在天空搜索片刻後,道:“鷹兒不見啦!”

突利逍:“若論氣息悠長,它怎及得上我們,怕是飛回雲帥旁休息進食了。”

寇仲喜道:“不趁此時渡河,更待何時。”

三人奮起全力,高速掠至岸旁,選取河道較窄處,再借拋入河中的粗樹枝之助,輕輕松松渡過闊達十多丈的河面。

避入岸旁叢林密處,突利有點不好意思的道:“小弟有另一個提議,少帥勿要介意。”

寇仲啞然失笑道:“可汗若有更好的提議,小弟歡迎還來不及,怎會介意。”

徐子陵莞爾道:“可汗是因你剛才自稱地埋知識豐富,才對應否表現出比你在這方面更在行而感到猶豫。唉!愛吹牛皮的小子。”

突利欣然笑道:“那我不客氣啦!坦白說,若想潛入冠軍,到南陽會比到順陽有利些。”

寇仲欲言又止,徐子陵耍他道:“是否想問南陽在那裏呢?”

寇仲苦笑道:“不要把我看得那麽差勁行嗎?我對朱粲的領地非是沒有野心,所以曾下過苦功。南陽在冠軍下游處,順流而下一天可至,只因南陽乃朱粲勢力範圍內最興旺富庶的大城市,尤過冠軍,這種地方人多眼雜,所以我才不選擇它吧!”

突利訝道:“我還以為少帥忽略了南陽,原來另有想法。不過南陽內有一個我突厥方面的族人,在該地大做羊皮生意,所以我們或可利用他,布局對付康鞘利和李元吉。”

寇仲乘機解窘下臺,大力一拍突利肩頭笑道:“何不早說,我們立即動身,請可汗帶路。”

最後一句,終露出狐貍尾巴。

徐子陵一把按著兩人道:“看!”

長空上獵鷹畫空飛來,繞了一個大圈,向西飛去。三人你眼雍我眼。

寇仲首先醒悟道:“老扁毛定因剛才被山上雲海山峰所蔽,失去我們的行蹤。這就更清楚,康鞘利若跟到這邊來,必帶李元吉去投靠在南陽做大生意的族人,我們將可由明轉暗,教訓一下欺壓我們的惡人。”

三人均有滿天陰霾盡去的開朗,小心翼翼的往北潛去。

壁軍、南陽分別位於湍水西邊及南邊,一上一下,唇齒相依,控制著廣大山區與湍水上下游的交通,地理位置十分險要,只要其中一城被攻下,另一城勢難獨善其身。

南陽的經濟之所以比冠軍更興旺,皆因自古以來都是商貿的轉運中心,眾多官道的樞鈕,乃附近數百裏內最大的驛站,也是迦樓羅國冠軍之外最重要的軍事重鎮。

南陽城墻四周環連,門關節樓,堅固雄偉,城墻以磚石嚴實包砌而成,沿內墻是供兵員迅速調動的馳道,道旁樹木蔥綠,緊靠城北的是洶湧的湍水,經引水道圍繞外墻成為護城河。

城中市裏繁盛,房舍鱗次櫛比,呈方城十字街形制,北而則因臨江而不規整。臨街民居均用石拱出挑檐廊,屋檐起翹,樓窗鏤花,別具特色。沿江北街一帶是商業集中地,商店攤販布滿街道兩旁,人馬往來不絕。

天剛破曉,扮作漁民的寇仲、徐子陵和突利從城北碼頭處登岸,繳稅進城,離開大街,專往橫沖窄巷行進。

寇仲大訝道:“人說朱粲兇殘暴虐,其轄地甚至發生人吃人的慘事,但這城市卻絲毫反映不到這情況,究竟是甚麽一回事?”

突利道:“道理很簡單,因為真正控制這大城的,並非朱粲,而是由南陽三派四幫一會組成的聯合政府管治,只是要每月向朱粲進貢,朱粲便不再管南陽的內務。”

徐子陵和寇仲均感愕然。

突利道:“這是朱粲自己一手做成的,由於鎮壓剝削過度,三年前南陽的幫會門派曾聯同城民向他奮起反抗,把迦櫻羅兵逐出城外,朱粲領兵來攻,卻久攻不下,只好接受現實,與三派四幫一會訂下這麽一個協議。事實上這麽做對朱粲有利無害,皆因朱粲國庫三分一的收入來自南陽。亦只有通過南陽,朱粲才能購入大批必需品,因為誰都不願和朱粲這輕信寡諾的人做生意。”

寇仲大感興趣道:“竟有此事,朱粲既是不守信諾的人,怎肯甘心接受這奇恥大辱?”

突利道:“他當然不會甘心,所以千方百計分化二派四幫一會的團結,不過由這些門派幫會推出來主持大局的楊鎮不但德高望重,更是手段圓滑,八面玲瓏的人。至少直到現在,朱粲仍未能重新掌握南陽的控制權。”

寇仲佩服道:“可汗真厲害,對中土的事比我更清楚,可知你們布下的情報網效率之高。”

按著停下腳步,道:“這家客棧如何?”

兩人點頭稱善,只看門面,便知這家客棧該是最廉價的那一種,適合他們現在窮苦賤民的身份。

三人開了一個房間,不管他天塌下來的大睡一場,醒來時天已入黑。

到澡房輪番梳洗更衣,寇仲和徐子陵分別變為醜陋粗漢和弓辰春,又為突利戴上寇仲擁有滿臉絡腮胡子深目鷹鼻那張面具。

突利讚嘆:“這張面具確是巧奪天功,不過若我們這麽走到街上,有心者仍可一眼把我們認出來。”,寇仲道:“我們要瞞的是無心者,況且誰想得到我們會到南陽來呢?管他娘的,我們先到附近醫飽肚子,順便商量下一步的反擊大計。”

三人大搖大擺的來到貫通南北城門的北大街處,熱鬧擠迫的情況把三人嚇了一跳,與晨早時的南陽像是兩個不同的地方,興旺處比洛陽不遑多讓。

部份更是武林人物,三教九流,各色俱備,但人人謹守禮讓規矩,不會出現爭道碰撞的情況,今徐子陵想起成都。

三人在找了間頗具規模的食肆坐下,點得酒菜時全肆告滿,內外兩進近五十張臺子全坐滿客人,嘈吵暄曄,鬧哄哄的充滿活力。

他們坐的是內進靠邊的一桌,寇仲甫坐下便出手打賞,教夥計把多餘的椅子拿走,讓他們可獨占一桌。

突利忽然有感而發道:“我一生人很少有這麽享受人生的一刻,真切地體會到生命的珍貴,以前縱是擊敗強敵後,亦比不上現在滿足踏實的感覺。”

寇仲點頭道:“我明白可汗的感受,這幾天的經歷對可汗來說必然是新鮮刺激至極點。言歸正傳,可汗那位在這裏做羊皮生意的族人姓甚名誰,住在那裏?”

突利啞然失笑道:“我還未厲害至可記得他的居處。此人原名科耳坡,另有個叫霍求的漢人名字,他該是南陽無人不識的人物,與當地武林權貴有良好的關系。”

徐子陵問道:“可汗提過的三派中,其中一派是否天魁派?”

突利道:“正是天魁派,不過若論勢力,應以名列江湖八幫十會的南陽幫居首,‘偃月刀’楊鎮便是南陽幫的大龍頭。”

此時外進忽然傳來杯碟破碎和叱罵的吵聲,三人愕然望去,驀地一條人影直飛進來,仰天跌到其中一張桌上,登時人人四散逃避,杯盤碗碟掉地破碎,飯菜肴盤濺得桌子四周一片狼藉,椅翻桌塌,形勢混亂不堪。那人隨桌子的坍塌滾倒地面,看樣貌絕不過二十歲,閉口呻吟,竟爬不起來。

徐子陵見他眉清目秀,不類壞人,雖明知不該多管閑事,仍心中不忍,首先搶出把他扶起,按背輸入真氣,道:“不要說話。”

那肯年略睜眼,射出感激神色,依言閉上眼睛。

寇仲和突利仍坐原位,日光灼灼的盯緊內外進的通道,看看甚麽人如此強橫霸道,竟敢破壞這城市寧和的氣氛,公然在食肆內行兇。

“給我滾開”!

一個貴介公子模樣,雙目神色狠毒,臉泛鐵青色的人在五名武裝大漢簇擁下,來到內進,向徐子陵毫不客氣的出言叱罵。

其他食客顯然認識此君,人人臉色微變,噤若寒蟬。

有些人想溜走,此君又環目一掃道:“誰都不準走,我要你們瞧著我羅榮太教訓這天魁派不自量力的狗種,哼!明知小宛是我的人,竟想癩蛤蟆去吃天鵝肉。連呂重都不放在我眼內,何況你區區一個小嘍羅謝顯庭。”

羅榮太左旁大漢怒喝道:“你聽不見嗎?還不爬開去,是否想管我們湍江派的閑事?”

三人一聽,心想這還了得,就算不關天魁派的事,這麽恃強淩弱已令人看不過眼,更何況關系到贏得三人好感的天魁派。

突利正要發難,寇仲微笑扯著他道:“是否三派之一?”

突利點頭後,寇仲低聲道:“讓陵少處理吧!”

此時徐子陵的真氣在謝顯庭體內運轉一周天,打通他被擊閉塞的經脈,謝顯庭勉力站起來道:“大恩不言謝,一人做事一人當,恩公不用理我。”

徐子陵逕自扶他在旁邊一張尚未傾跌的椅子坐下,像看不到羅榮太那批兇神惡煞的人般,微笑道:“我和貴派應羽兄是朋友,謝兄放心休息,我自有辦法應付。”

羅榮太聽得雙日兇光迸射,打出手勢,剛才喝罵的大漢立時搶出,來到徐子陵背後,撮指成刀,疾劈徐子陵後頸,功架十足。

徐子陵倏地退後,大漢明明見到徐子陵送上來給他練掌似的,豈知眼前一花,竟劈在空處,駭然收掌時,徐子陵又再出現眼前,尚未弄清楚是甚麽一回事,徐子陵硬撞入他懷內,背脊像彈簧般弓張,大漢立時慘叫一聲,被無可抗禦的內勁震得離地倒飛,向羅榮太投去。

內進或站或坐近百名客人誰都想不到徐子陵高明至此,差點齊聲叫好。

對湍江派的霸道作風,誰都看不順眼。

羅榮太也是了得,踏前一步,伸手把倒跌回來的大漢接個正著,先卸去其附體真勁,連退兩步,然後站穩,命其他手下把他扶著。

寇仲哈哈一笑,長身而起,吸引所有人註視的目光後,油然道:“看在你榮大少尚有幾分功夫份上,便由老子來宰你,保證是整整齊齊的十八塊,每塊斤兩絲毫不差。”

“篤”!

突利把短桿的伏鷹槍重重在地面頓了一下,生出仿若能搖撼整間食肆震攝人心的響音,不滿道:“老兄你太不夠朋友,剛才阻止小弟出手,原來是搶自己來拔頭籌,這場本該是我的。”

“呀”!

那被徐子陵震拋的大漢差點跪倒地上,全賴夥伴摻扶,更添三人聲勢。

寇仲裝出驚慌神色,向突利拱手道歉道:“大哥息怒,這家夥就讓給大哥過過槍癮,十八個洞和十八塊分別不大。最不好是這小子令我想起另一個人,才忍不住要吃這頭啖湯,大哥有怪勿怪。”

全場所有人只有徐子陵知道寇仲口中的另一個人是指香玉山,羅榮太和他確有幾分酷肖,當然香玉山的外貌較易騙人。

旁觀者都心中大樂,喜見惡人自有惡人磨。

羅榮太的臉色由青轉白,張開兩手阻止手下上前拚命,冷喝道:“既有敢管閑事的本領,敢否報上名來?”

就算初出江湖的人,都知他是色厲內荏,在我下臺階的辦法。

豈知突利亳不合作,提槍赳立,倏地移到羅榮太前,一槍剌出。

羅榮太駭然拔劍擋格,其他人扶著那受傷大漢,被伏鷹槍帶起的強大氣流迫得眾敵跌退,威勢全失。

“當!當!當!”

羅榮太確有橫行的本領,施出渾身解數,連擋三槍。

突利哈哈大笑,槍勢變化,如若長江大河,槍影漫堂的把羅榮太卷入其中。

眾人尚未看清楚時,羅榮太慘哼一聲,給突利一個回手以槍尾掃中腿側,登時長劍甩手掉地,羅榮太橫拋開去,壓塌另一張擺滿酒菜的桌子,把謝顯庭剛才的遭遇重演一趟。寇仲放下銀兩,囔道:“兄弟們!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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