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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關鍵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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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受雲帥驚天動地的輕身功夫所懾,竟完全不知道官船失去控制後,撞往岸旁,到驚覺時,人隨帆桅往下倒去,有若隨進無底深淵,又或往地府陰曹直掉而下。

事起突然,以他們之能,也在傾跌時失去平衡,滾倒眺望臺上,只能抓緊繩欄,耳際生風下,倏地人又淩空,腳下就是澎湃洶湧的江河水,水忽然浸至下半身,下一刻兩人再騰雲駕霧的升高十多丈,可見船身左右顛簸得多麽厲害。

除了船體磨擦亂石的破碎聲和江水肆虐的可怕震響外,再聽不到雲帥和白清兒等的打鬥聲,四周盡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嗦啦”脆響,帆桅終於斷離船身,兩人同時掉進水中去。

兩人那還有空去管雲帥等人的勝敗,奮力往對岸上去,到爬上一個亂石灘後,遙望對岸擱淺在亂石間的殘破船影,只能相視苦笑。

寇仲嘆道:今趟可叫出師不利。想搭便宜船,怎知卻搭上沈船。想偷東西嗎?偏是遇著忌水的火器,撈上來也沒用。”

徐子陵道:“正因火器忌水,所以才用上等桃木密封,且必有防水措施。只不過白清兒已失去人質,定不肯放棄這批火器。強搶似乎不太劃算!所以我看你都是死了這條心。”

寇仲聳肩道:“你說怎樣便怎樣。唉!若我們能練得像雲帥般的輕身功夫,會對我們關中之行大大有利,對此你可有甚麽辦法?”

徐子陵凝望在烏雲蔽大下融入對岸陰黑中的船體,蹙起一對清秀修長的眉毛沈思片刻,道:“這事說難非難,說易非易。問題是我們自離開學藝灘後,從沒專心鉆研過怎樣去改善我們輕身提縱之術,你肚內又在打甚麽主意。”

寇仲抹掉猶掛眉毛上的水珠,道:“剛才白妖女撲向雲帥時,雲帥看似要淩空迎戰,豈知竟像蝙蝠般回旋避開,予人吻合天地間某一種道理的感覺。事實上當你投石或射箭亦會天然地以某一弧度向目標射去,可知此乃物性,由物體本身的形狀和發力的手法決定,在用力來說,直線當然最快捷,但以弧度擊出的刀才是最難防和強猛的。”

徐子陵一震道:“你這番話令我記起雲帥回旋飛掠時,外衣張得漲滿滿的,這等若你把一塊扁平的石塊順其形狀擲出,自然會取得弧形的軌跡。”

寇仲瞧瞧徐子陵身穿的緊身水靠,又看看自己的,苦笑道:“你這推斷八、九不離十,可惜我們沒法即時測試。不過總把握到一點訣竅,配上我們淩空換氣改向的本領,不難在回旋飛行術上勝過雲帥,可是在提縱方面,卻仍難和他相提並論。”

徐子陵微笑道:“那只因我們沒刻意去追求而已!憑我們體內的氣勁,若能在發力和提氣輕身兩方面下功夫,定能再有突破。你有沒有感覺到雲帥那家夥雖是被人四起截殺,仍有種氣定神閑的感覺,照我看那是因為他正以一種奇異的方式來呼吸,故可愈奔愈快,愈跳愈高,和我們剛好相反,你也知我們與人纏戰時,腳步只會愈來愈緩愈重。”

寇仲動容道:“好小子,果是觀察力過人,由此可知我們以前並不具正懂得把體內的寶貝氣勁發揮盡致,假若過得此關,我們的武功將會全面提升。以我們被和氏璧改造過的經脈,勁氣的猛烈程度當勝過很多人,問題是如何施展和利用?”

徐子陵默思片刻,忽然壓低聲音道:“記得雲玉真的鳥渡術嗎?其訣要就是正反之力,也她的正反之力只足指外力,顯屬下乘,我們來自道家的真氣卻是內呼吸,可轉為體內的正反之力。婠婠的身法之所以能勝過我們,道理正在這裏。”

寇仲霍地立起,奮然道:“來比比腳力如何?”

徐子陵陪他站起來,雙目神光電射,道:“我們今晚的領悟非同小可,怎能只止於比腳力,還要比功夫,你刻下體內的勁氣是在怎樣的情況下?”

寇仲拍拍肚皮,答道:“正在丹田氣海內旋轉運行,感覺是像有股動力可隨時帶動身體,可以之攻敵或提氣縱掠,和以前是兩碼子的一回事,原來思想是這麽重要的。”

徐子陵道:“應說精神是最重要,所謂精氣神合一,就是這種境界。我們氣濁下墮,正因體內真氣不繼,但只要我們能在施展身法時利用體內正反之氣的牽引和互擊,自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可是像你現在般只把真氣聚成一股集中控於一處,仍和以前分別不大。”

寇仲劇震道:“我明白啦!現在成了,現在已氣分為二,一向左旋,一為右轉,該是你說的正反之氣吧!”

徐子陵愕然道:竟是這麽容易的嗎?”

寇仲做然道:“這叫氣隨意轉,不信你自己試試看。”

徐子陵默然半刻,暗運神功,忽然像一片被風刮起的落葉般,往外飄飛,長笑道:“好小子!來吧!”

寇仲石彈般沖天而起,掣出背後井中月,叫道:“追到天腳底都要追到你。”

徐子陵在觸地前倏地改變方向,沒進林木間去。

寇仲風馳電掣的掠到岸邊,跪倒地上,喘氣道:“差點累死,但卻非常痛快,是以前未曾有過的痛快。”

一刀插入土內,以之支撐身體。

徐子陵來到他旁,一屁股坐倒地上,從崖沿俯首下望,見到的是晨光下擱淺在石灘上仍大致保持工整的船體,卻不見仟何人蹤,沒好氣的道:“你這小子對那批火器仍是死心不息,兜個大圈後又帶我回到這裏來,要搬東西就趁早!讓人返回來見到我們趁火打劫,會很不好意思的。”

寇仲辛苦的笑道:“正合孤意。”

兩人趕了一天一夜的路,來到九江以西的長江旁另一大城江夏,由此坐船北上,一天便可抵達竟陵。此城在竟陵失陷前,只落入江淮軍手上,且至此刻。

入城後,他們逕自投店落腳,安頓好後,到客棧隔鄰的飯店吃午膳,填飽肚子,寇仲沈吟道:“到現在我們仍未弄清楚雲帥有否救回蓮柔?”

徐子陵道:“當然該已成功救走蓮柔,否則雲帥怎敢大開殺戒。這人極工心術,就借孫化成那麽攔江問話,吸引白妖女等人註意後,自己憑藉頂尖兒的輕身功夫,潛入船內,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女兒救走。”

寇仲接下去道:“這家夥更猜到敵人會從陸路運走女兒,於是由自己扮作女兒趁機偷襲,今趟陰癸派確定賠了夫人又折兵。難怪西突厥能與東突厥相持不下,皆因統葉護有能人相助。”

徐子陵笑道:“不過真正占便宜的卻是我們,若非受雲帥啟發,我們在身法上怎能有所突破?”

寇仲大力一拍他肩頭,點頭道:“我們確是真正的嬴家,言歸正傳,搭便宜船一事既告吹,現在我們又是惟恐天下不知的以真臉目大搖大擺入城,當然會意來無窮後患,說不定今晚就被師仙子加上四大禿頭來個大圍攻,你說下一步棋該怎麽走。”

徐子陵皺眉道:“四大禿頭的稱呼太刺耳啦!你尊重點幾位得道高憎好嗎?”

寇仲從善如流地微笑道:“我忘了你和佛門的淵源,請陵少恕罪。噢,我差點忘記告訴你,你的落雁姊姊到了關中去呢。”

徐子陵動容道:“李密真的投降給李世民?”

寇仲點頭應是,解釋道:“這是老爹告訴我的,不過李密豈是願屈居人下的人,無論李家如何禮待他,亦只是徒勞。不過李密的功夫確是非同小可,兼且他恨我們入骨,對他我們足不可不防。以前能勝他皆因僥幸,非是我們的才智真能勝過他或沈落雁。”

徐子陵訝道:“你少有這麽謙虛的,由此可知,你對關中之行並非像外表般那麽信心十足。”

寇仲苦笑道:“任我如何狂妄,亦知敵我之勢太過懸殊,只要露出底來,我們肯定要魂斷長安。最糟是到現在我仍未想到能潛入長安的萬全之策,只能像目下般見步行步,感覺自是窩囊至極。”

徐下陵同意道:“我的習慣是想不通的就不去多想。不過事情並非像你所說的悲觀,只要到得城內,自會有高占良等人接應,到時我們明查暗訪,抱著不計較得失的心情去尋寶,賭賭你老哥的運氣,看看你會否恪守自己許下尋不到寶就乖乖解甲歸田的承諾。”

高占良、牛奉義和查傑等雙龍幫的人,已依寇仲計劃早在多年前往長安作準備功夫,好能在起出寶藏後把庫藏內的大批財寶兵器,運離長安。

寇仲苦笑道:“陵少放心,我可對天下人失信,卻豈敢失信於你。至於高占良他們,除非真的找到楊公寶庫,否則我並不打算跟他們聯絡。”

徐子陵奇道:“為何你會有這決定?”

寇仲嘆道:“我對能否找到楊公寶庫,半分把握都欠缺。找不到的話當是一切休提,那何不如讓他們在長安落地生根,安安樂樂的過日子。否則一旦牽連上我們,徒使他們飲恨長安。”

徐子陵欣然道:“仲爺絕不是個自私自利的家夥,否則不會這麽先為別人設想的。”

寇仲忽然日光閃閃的端詳徐子陵,苦笑道:“事實上陵少這麽積極陪我北上尋寶,是希望我甚麽都尋不到,好死卻爭天下的心,對嗎?”

徐子陵點頭道:“這會是我對你最後一趟的盡人事。從做兄弟的角度出發,我自然希望你能完成帝皇大業的鴻圖美夢,但若從作為百姓的角度去看,則只希望一個有為的人能迅速統一天下,把和平幸福還給他們,盼你能明白。”

寇仲微笑道:“你顯然認為李小子比我更適合當皇帝哩!”

徐子陵搖頭道:“這個誰能肯定?即使是師妃暄,也不過只是作出一種選擇,而最影響師妃暄這決定的,是李世民的戰績、政績和聲勢,他除了有可令師妃暄悅服的胸懷抱負外,更是自下群雄中最有機會平定天下的人。而少帥你則因起步太遲,故遠遠落後。師妃暄非是不欣賞你,但卻從沒想過要挑選你,這道理是顯而易見的。”

寇仲雙目神光迸射,語氣卻出奇的平靜,淡淡道:“我要證明給自己看,她的看法是錯的。而此亦是這個爭天下的游戲最逗人之處。我知你不滿視爭天下為游戲,但在我而言,生命本身亦不過是游戲一場,並不存在尊重與否的問題。只有當作是游戲,我才可以玩得有聲有色。”

徐子陵聳肩道:“這個我明白。總之你找不到寶藏,就要乖乖的把少帥軍解散,一是返嶺南迎娶玉致,一是隨我到域外找老跋喝酒。”

寇仲苦笑道:“真怕你故意不讓我找到寶藏。”

徐子陵笑道:“我怎會是這樣的人,更不願讓你怨我一世。哈!要不要另尋地方喝酒。”

寇仲奇道:“陵少從沒主動提出去喝酒的,為何這般有心情?”

徐子陵聳肩道:“恐怕是失戀後的人都會愛上杯中物吧!”

寇仲捧腹狂笑起來,惹來飯店內其他客人的目光,不過只看兩人軒昂挺拔的身形,縱使寇仲的井中月像把生銹的破刀,仍沒行人敢出言幹涉。

好一會寇仲才稍斂笑聲,喘氣道:“你這小子竟來耍我,正如你以前說的,你的戀愛從未開始過,又何來失戀?哈!笑死我啦!”

徐子陵莞爾道:“你先答我一個問題,戀愛究竟是快樂還足痛苦?”

寇仲愕然思量半刻,道:“你這問題本來顯淺易答,例如有時快樂,有時痛苦,又或苦樂參半。可是以自己的情況想深一層,事情又非如此簡單。你這小子尚是首次肯和我說及這方面的事,可見你真的為石青璇而動心!”

徐子陵一派瀟灑道:“那感覺像大江的長風般吹來,又像長風般過中留巡,但卻在我心中添下一道傷痕,你說是痛苦嗎?的確是深刻的痛楚,但在某方面卻豐富了我的生命,使我感到生命的意義,這是否很矛盾?但卻是種合我感到自己異於往昔的奇異感覺。”

寇仲嘆道:“真正的愛情肯定是痛苦的,就像你挪走護體真氣,完全放棄防守,任由脆弱的心接受傷害或撫慰,再非刀槍中入。愈投入那感覺愈深刻,最奇妙是無論傷害或撫慰,都是那麽無可抵擋的強烈,直透內心,無比動人,使人連痛苦都覺甘之如飴。哈!分析得如何?”

徐子陵道:“相當深入,石青璇當時確傷得我很厲害。你也知一向以來我都愛把事情埋在心底下,現在竟然破例向你說出來,可知我的感受。聽你這麽說,舒服多啦。”

寇仲道:“一世人兩兄弟,有甚麽話是不可以說的?照我看,你要攫取石青璇的芳心並並難事。只是你生性高傲,不屑為之吧。”

徐子陵沈吟道:“這事與驕傲無關,只覺得要苦苦哀求才得到的東西並沒甚麽意思。兼且人各有志,若因我的渴想而令她失去清靜無求的生活方式,實在是一種罪過。石青璇對我已成過去,這會是我最後一次想起她。”

寇仲掏出銀子結賬,長笑道:“來,讓我們去喝個不醉無歸。”

兩人踏出店門,街上行人稀疏,遠及不上九江的興旺熱鬧。

寇仲嘆道:“老爹是第一流的統帥,卻是第九流的皇帝,百姓聽到他來,都要執拾細軟有那麽遠逃那麽遠的,難怪他徒勞半生,落得心灰意冷了。”

徐子陵默然不語。

寇仲愕然道:“為何像忽然失去說話的興致?”

徐子陵仰望天空,深吸一口氣道:“洛陽完啦!”

寇仲一震道:“王世充雖然不爭氣,但總在新勝之後,又兼剛得大片土地,雖說老爹歸降李小子,但王世充怎都該頂得一陣子吧!”

徐子陵搖頭道:“問題仍在李世民,憑他現在的聲威,又有慈航靜齋在背後撐腰,要分化失人心的王世充的力量,易如探囊取物。而襄陽正是關鍵處,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寇仲苦笑道:“當然明白,襄陽等若洛陽東面的偃師,縈陽的虎牢,但卻比這兩者堅固百倍,只要襄陽肯聲援洛陽,李小子攻打洛陽將非全無顧忘。可是現在老爹投降給李小子,只要屯重兵於竟陵,錢獨關勢將動彈不得,唉!我終明白那批火器有甚麽用途,定是用來應付李小子的。”

徐子陵沈聲道:“洛陽若失陷,巴蜀會歸附關中,只要再取襄陽,半璧江山已在李家手上,那時憑李小子的才情和兵力,不是以風卷殘雲之勢掃平所有人包括你在內的群雄才怪。”

寇仲雙目精光閃閃,道:“我怎都不會讓李小子這麽輕易奪得洛陽,記得虛行之說過的話嗎?只要利益一致,殺父仇人都可以合作,爭天下從來都是不擇手段的,我已比很多人有原則和恪守道德。”

徐子陵皺眉道:“你在轉甚麽鬼念頭?”

“咿唉”!

一輛馬車在兩人身前停下,窗簾掀起,露出一張熟悉親切、嬌秀無倫的臉龐,櫻口輕張,嗔責道:“你兩個小子真不知‘死’字是怎樣寫的,還不滾上來!”

兩人“受寵若驚”,才瞥見駕車的是老朋友駱方,大喜下鉆入車廂內。

馬鞭揚空,再輕打在馬屁股上,車子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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