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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狹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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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錫良和幸容兩人被迫在一角,後者左臂還受傷淌血,顯是落在下風。

其他客人夥計都縮在靠廚房的一邊,人人臉現憤慨之色,卻是敢怒而不敢言。

寇徐兩人剛跨入門檻,便給兩名守門的雨竹堂徒戟指喝道:“你這兩個小嘍羅給滾出去,這裏沒你們說話的餘地。”

徐子陵見舊友受傷,冷哼一聲,迫上前去。

劍光一閃,其中一人揮劍斬往他左肩。

徐子陵尚未動手,寇仲飛出一腳。

“砰!”

那人給踢得長劍脫手,身子離地拋飛,重重掉在一張椅子上,登時一陣木碎折裂的聲音。

館內人人動容。

其他五名雨竹堂的人給寇仲這一招嚇寒了膽,退往一邊,反陷兩面受敵的劣勢中。

桂錫良和幸容則不能置信地瞧著寇、徐兩人。

寇仲抱拳道:“桂香主要下屬怎樣處置這幾個膽敢以下犯上的叛徒呢?”

雨竹堂帶頭的健碩漢子喝道:“甚麽以下犯上,我白榮乃雨竹堂香主,奉堂主羅賢之命請桂香主去說話,你兩個才是以下犯上。”

桂錫良看著仍在地上掙紮爬不起來的敵人,沈聲道:“請我去說話要動刀子嗎?”

寇仲指著白榮笑道:“這就是白香主不對了。這樣吧!我們就把他們縛了去請羅堂主評評理,看看誰對誰錯。”

白榮使了個眼色,登時有兩人撲出,揮刀疾斬寇仲。

徐子陵冷哼一聲,掩到寇仲前面,左右開弓,在兩柄刀斬下前,先一步打在兩人小腹處。

那兩人給擊得倒跌在白榮身上,三人同時變作滾地葫蘆,狼狽不堪,剩下的幾個人噤若寒蟬,更不要說動手了。

桂錫良與幸容則看呆了眼。大有士別三日,刮目相看的感慨。

寇仲好整以暇地拍拍手道:“怎麽樣?要不要去大鬧雨竹堂,殺殺羅大堂主的威風。桂香主你若不去,就由我們兩個小嘍羅代勞。”

桂錫良一聲不響,向幸容打個眼色,硬把寇徐扯到街上,道:“先回軍師府再說吧。”

寇仲和徐小陵知他膽怯,只好苦笑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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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江南大部分城那樣,河道組成了江陰城內外與四鄉農村聯系的紐帶,亦是城布局的骨架。

臨河傍水的居民,粉墻照影,蠡窗映波,構成了充滿水鄉風光的清新畫面。一派水巷小橋多,春舡載綺羅的動人美景。

軍師府的前身是江陰的都督府,位於內中心河道交匯處,正門有條跨河大橋通達,襯得整個軍師府的建組群格外有氣勢。

比較而言,南方比北方安靖,故江陰湧來了大批南逃的北方百姓,更呈現一片繁華的景象。

亂世人心思治,老百姓不希望竹花幫有變化,這種心情是很容易理解的。

即使徐子陵不願卷入這種權力與地盤的爭端中,亦感到該阻止像鐵騎會那種惡名遠播的強徒把竹花幫兼並過去。

桂錫良領兩人過橋時,卻遇上麻煩。

昂責守衛的另一位香主麥雲飛乃軍師邵令周的首徒,生得頗為英俊軒昂、高傲自負,盯著寇、徐兩人道:“師傅有命令,由現在起,所有陌生人均不得進入軍師府。”

桂錫良在寇仲兩人之前大失面子,偏又毫無辦法,盡最後努力道:“他兩個是當年在揚州壯烈犧牲的忠烈士言寬的門生,近年在江湖闖蕩,練得一身好武藝,剛才還把雨竹堂的白榮打得落花流水,所以我才希望能向邵軍師作推介。”

麥雲飛帶點鄙屑地掃了兩人一眼,擺出這又如何的眼色,搖頭道:“那要過了今晚才行。”

桂錫良無奈下把兩人拉到一旁道:“待我先自入府見邵軍師,待會再來接你們進府。”

幸容怒道:“麥雲飛恃著自己是邵軍師的大弟子,又得邵蘭芳的鐘情,一向作威作福,特別排擠我們這批跟隨幫主的舊人。遲早我們要使他栽個大鬥。”

桂錫良倒有自知之明,知道鬥不過麥雲飛,扯了幸容一把道:“不要說廢話了,進去再說,你兩人記緊在這裏等我們。”

兩人去後,寇仲和徐子陵避到橋端一旁沿河建成的石岸,像以前過小混混生涯時吊兒郎當的面河坐下。

寇仲瞧瞧守在橋頭的麥雲飛,笑道:“錫良這混蛋的運道似乎不太好,本有機會飛黃騰達,幫主偏又給昏君宰了。現在更遇上這個處處與他作對的麥雲飛,連帶兩個人入府都給阻頭阻勢,這種香主還當來作甚麽?”

旋又興奮地道:“邵蘭芳乃我們竹花幫著名的美人兒,不若我們來個橫刀奪愛,好氣死麥雲飛。”

徐子陵沒好氣道:“若你為這個原因去勾引人家的愛侶,我絕不會容許。”

寇仲摟著他肩頭賠笑道:“我只是說著玩兒吧!小陵何必那麽認真。”

隨又岔開話題道:“錫良身位香主,又是先幫主的關門弟子,地位不低;兼且還有一群先幫主的直屬手下支持,你說有沒有機會作新幫主呢?否則該不會令麥雲飛故意擠壓他。”

徐子陵這時正兩手反撐身後,仰直身體享受午後的陽光,聞言一呆道:“錫良的道行太淺,怎有資格當幫主。不要扯東道西了,你自己想當幫主才真呢!”

寇仲搖頭道:“我真的沒有此心,亦行不通。現在李密勢盛,若我成了竹花幫的龍頭,竹花幫可能不到幾天就完了。但若錫良成了新幫主,他便只有倚靠我們來支持他,那和我當上幫主沒有甚麽分別。”

徐子陵苦笑道:“你若想錫良當幫主,恐怕要先把幫裏現有的甚麽軍師堂主一股腦兒殺個清光才行,你有那麽厲害嗎?”

寇仲瞧著腳下平靜的河水,沈吟道:“這事確有點困難,卻非絕不可能,最重要是錫良乃先幫主的弟子。他這人本來很有膽色,不過可能近來慣於被人欺壓,才會失去信心。唔!”

徐子陵低聲道:“那麥雲飛又來了!”

寇仲別頭看去,見那麥雲飛正領著四名手下離開橋頭,沿石岸朝他們走來,便笑道:“該否為錫良出一口氣呢?”

徐子陵未及回苔,麥雲飛隔遠喝道:“你這兩個小子,這樣子在軍師府前又坐又臥,成何體統,立即給我滾回所屬堂口去。”

徐子陵毫無反應,還閉目享受他的日光浴,寇仲則瞇眼瞧著他道:“麥香主你是否聾了耳朵,聽不到桂香主吩咐我們在這裏等他嗎?你自己滾回去站崗好了。”

麥雲飛勃然色變,後面的四個走狗手下撲了過來,把兩人逼在河邊,聲勢洶洶。

寇仲笑道:“怎麽?想動手嗎?”

麥雲飛氣得俊臉發青,陰側側道:“給我站起來!”

寇仲好整以暇道:“你既非幫主,又非我們的阿爺,憑甚麽對我們呼呼喝喝!”

麥雲飛按捺不住,喝道:“擲他們下河!”

四人正要動手,徐子陵往後臥倒,兩手閃電探出,抓緊後面兩人足踝。

接著在麥雲飛等駭然大驚下,徐子陵也不知使了甚麽手法,把兩人摔得越過頭頂,“撲通”一聲掉進河水裏,掙紮著爬往對岸。

叫喊連聲中,本是守在橋頭的十多名竹花幫弟子全趕了過來。

“鏘!”

麥雲飛和另兩個手下拔出長劍,卻又往後退開,顯然要待各人趕到才敢動強。

寇仲哈哈大笑,彈了起來,長刀離鞘而出,往麥雲飛劈去。

麥雲飛橫劍擋格。

“當!”

寇仲的井中月回到鞘去。

麥雲飛則蹌踉跌退五步,才能站穩,臉色變得難看之極。

這時他的援兵已至,擁在他身後,卻沒有人敢上前動手。

徐子陵亦跳起身來,指著對橋的方向道:“有人來了,你們正事不理,只管欺壓自己人,是否有虧職守呢?”

麥雲飛這時才回過氣來,強壓下給寇仲刀勁弄得翻騰不休的血氣,與手下們轉頭瞧去,果然見到一隊十多騎,正沿街向橋頭馳至。

狠狠瞧了兩人一眼,道:“遲些再和你們算賬。”這才領手下趕回橋上去。

寇仲和徐子陵相視而笑。

前者搖頭嘆道:“世上為何總有這麽多愛作威作福的人呢?”

蹄聲由遠而近。

兩人愕然望去。

只見騎隊中分出一騎,朝他們馳至,馬上坐的赫然是美麗剛健的宋家小姐宋玉致。

這別具風格的美女勒馬停定,倨傲而又冷冷地由頭到尾打量了他們幾遍,目光最後落在他們襟頭的風竹標志上,才蹙起黛眉道:“你兩個混小子為何忽然當起了竹花幫的單竹弟子,是否圖謀不軌。”

其他人雖沒有走過來,但註意力全集中到這裏。

寇仲微微一笑道:“來!讓我介紹,這位是宋玉致大小姐。”

又摟著徐子陵肩頭道:“我的兄弟徐子陵,長得夠英俊吧!”

宋玉致見他答非所問,又調侃自己,玉臉一沈,故作不屑地瞥了徐子陵一眼,接著露出一閃即逝的奇異神色,才嬌哼道:“看在你們尚未有甚麽惡行,立即給我離城,否則我只要一句說話,你們休想有命離開。”

寇仲猛拍額頭道:“小弟差點忘了我兄弟的人頭非常值錢,宋小姐即管大叫大嚷吧!看看我們在被殺前可拉多少人陪葬?”

宋玉致出奇地沒有動氣,瞪了他好半晌,忽轉向徐子陵道:“勸你的兄弟和你一起走吧!若給人知曉你們在這裏,會令你們有天大麻煩的。”

徐子陵一向對高門大閥的驕貴女兒沒甚麽好感,覺得她們天生看不起一般的男兒漢,淡淡答道:“我們根本不怕任何人,否則就不會在這裏與宋小姐說話了。”

宋玉致嘆道:“你們雖闖出點名堂,但比起李密仍差遠了,好好想一想吧!”

寇仲奇道:“宋小姐是否看上了我這英俊的兄弟,為何對他這麽和顏悅色,而對我卻聲色俱厲。說到底,我和你的感情該深厚點才對。”

宋玉致終按捺不住,怒道:“閉嘴!”

寇仲嘻嘻一笑,扯著徐子陵就要離開。

宋玉致嬌叱道:“給我站著。”

已有三、四騎本是旁觀的往他們馳來。

寇仲放開徐子陵,倏地立定,手按刀柄,整個人挺得筆直,虎目射出深不可測的精芒,臉容變得冷酷無比,渾身散發懾人的強大氣勢。

宋玉致在這剎那間感到寇仲變成了個她完全不認識的人,再非昔日那嘻嘻哈哈的小子,而是可在任何風暴之前屹立不倒,更不會對任何人害怕的英雄豪傑。

接著寇仲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啞然失笑,露出個陽光般燦爛的笑容,搖頭嘆道:“都是不行!對著宋小姐我寇仲怎都狠不了心。”言罷哈哈一笑,拉著徐子陵逕自走了。

宋玉致給他戲劇性的變化和充滿青年男子魅力的語調神態逗得心亂如麻,竟忘了阻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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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和徐子陵在一條僻靜的小巷挨墻坐下,就像回覆了以前在揚州胡混時的光景。

徐子陵微微笑道:“仲少是否想以她來代替李秀寧呢?”

寇仲露出回味的笑意,伸了個懶腰,悠然道:“兒女私情,只會增加精神上的負擔,我不介意找個美人兒來調劑一下,但卻絕不會動情。正事要緊,其他都要擺在一旁。逗逗這高傲的宋家小姐可以,若要勞煩我寇仲去討好她,奉承她,卻是休想。明白嗎?”

徐子陵道:“但現在該怎辦呢?”

寇仲道:“一是立即離開,一是待至今晚大鬧他娘的一場。你怎麽說?”

徐子陵聳聳肩道:“我建議的你定不同意。照我的想法竹花幫的事我們既管不了亦沒有那心力。何況段玉成他們仍在等候我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的煩惱還不夠多嗎?”

寇仲嘻嘻笑道:“不要對我有那麽多偏見好嗎?我寇仲甚麽時候敢不尊重你陵少的說話。就如你所言,我們偷了騾車就走,兩輛都怕夠了吧!”

徐子陵疑惑道:“那裏有騾車偷?”

寇仲笑道:“當然是到風竹堂去偷,他們那麽多騾子騾車,借兩輛給我們該沒有問題,隨便找個藉口,就可把騾車騙上手,這可包在我身上。”

徐子陵不悅道:“沈北昌和駱奉對我們這麽好,怎可以怨報德?”

寇仲點頭道:“都是你說得對,那就不如到雨竹堂去看看,橫豎已結下梁子,差不在再多一項。”

徐子陵登時明白過來,苦笑道:“你這天殺的混蛋,兜來兜去,最後都是要去鬧事,然後看看有沒有渾水摸魚的機會。”

寇仲大笑道:“知我者莫若你。”

硬把徐子陵扯將起來,壓低聲音道:“雨竹堂堂主羅賢剛才派那白榮來帶錫良到雨竹堂去,必有圖謀,待我們去看看是甚麽一回事。嘿!你總不能不關心錫良和幸容的兩條小命吧!”

徐子陵道:“你知雨竹堂在那裏嗎?”

寇仲得意道:“聖人不是有句甚麽‘不恥下問’的嗎?莫要推三推四了,快來吧!”

徐子陵自知他不過,無奈下隨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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