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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鬼碰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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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柏失魂落魄的樣子, 沈千鶴看著也不落忍。

這孩子自來話少, 暗戀這事兒恐怕壓根沒提起過, 所以連他的父母爺爺都以為,他這輩子就沒喜歡過人。

誰知道, 是放了一個人在心裏這麽多年呢。

沈浩忍不住拍著他肩膀安慰道, “說不定是沒死呢, 又活了過來, 因為各種原因沒找你。師兄,這麽多年來找你,說明她對你也有感情啊。”

這是往好地方想, 可也太過匪夷所思了。

沈千鶴的確聽過許多死人覆活的故事, 不過無一例外,都如邯城師範學院發生那起宋墓事件一樣, 充滿了血腥。

他從來不打誑語,也就沒接沈浩這話, 反而建議,“林建國也姓林,他是不是林妙妙的父親?”

哪知沈柏立刻否認了,“不是,妙妙她父母健在。不過, ”他很懷疑說, “妙妙的爸爸叫林建軍,不知道跟林建國是不是有血緣。”

這不就是方向嗎?

如果說原先是林建國盯著沈柏,如今倒是沈柏追著林建國了?果然風水輪流轉。

沈千鶴就說, “先去林妙妙家問問,說不定有收獲呢。”

沈柏猶豫了一下,八成不想去騷擾一對已經失去孩子的父母,可一想到這件事真成了的可能性,他就又動搖了,想了想才點了頭,“好。”

沈千鶴以為他總要打聽一下林妙妙家人的住處,雖然是暗戀是喜歡,可這家夥大學畢業也有多年了,說不定人家早搬家了,哪裏知道,他很自然的就讓沈千鶴和沈浩上了車,連地圖都沒用,就開向了邯城的老城區。

這說明,這些年他一直知道林妙妙家人的動向,他一直在關註。

沈浩都詫異的閉了嘴。

人真是奇怪的動物,你看他們天天在一起玩的挺好,什麽事都說,似乎沒有秘密,彼此都了解。可有些事情你就是不知道的。

不是他有意隱瞞你,而是無法剝開給你看。

因為那是傷。

沈千鶴突然想到了這裏,又突然想到了至今還沒回覆的穆尊。

他覺得穆尊也是這樣,明明他們都再次在一起了,明明都親吻了,可有些事卻隔著心。怪不得這次明明比上次更慎重,卻沒上次那麽激動那麽甜那麽朝思暮想,都好了那麽久了,還沒上炕呢。

因為不能夠互相傾吐啊。

他想著,車子就開到了舊城區的一個小區,這小區雖然在舊城區,可卻是剛建了沒幾年的樣子,外來車輛進出都要車牌登記,可沈柏的車卻自動識別,進入了小區。

這下,沈浩再也忍不住了,“師兄,這麽多年了,你不會一直有聯系吧。”

沈柏一邊往裏開去,一邊說,“一直關註,但沒太過打擾過他們,只是過年過節看望一下。私底下知道他們碰見困難的時候就幫把手,”他說著扭過頭看著沈千鶴,挺無奈的笑笑,“師父,這事兒我沒跟任何人說過,不是有意瞞著你們。”

沈千鶴拍拍他肩膀一下,“很苦吧。”

大概沒想到沈千鶴會這麽說,沈柏眼睛一下子就濕潤了,他不停地點頭,“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答應了她會不會就會活著。她家裏條件特別不好,她爸爸生病沒工作,只有媽媽打零工養活他們父女。可她特別的要強,是那種三觀很正而且很溫暖的女孩子,我第一眼見到她就喜歡她了,可我知道,我倆不合適。不是因為歲數不到,而是因為家庭。”

“我媽心氣特別高,當年我爸和四叔競爭,最終輸了,我媽就特別不甘心,於是在我身上下了不少力氣,就想讓我扳回一局。”

他這一說,沈浩就忍不住揉揉腦袋,他的不成器是出了名的了,沈家雖然很和睦,但這種良性的爭強好勝並不少,使著力氣想要贏過沈浩的自然也不少,他一點都奇怪。

沈柏接著說,“她早就想好了讓我聯姻,如果我突然談戀愛了,林妙妙家裏又是那種情況,她肯定會阻止的,說不定還會做出很讓人難堪的事情。妙妙她自尊心很強的,我不想讓她受這種傷害,所以我以高中以學習為重不談戀愛拒絕了她。我本來想的,到了大學我媽的管控就弱了,我也可以想辦法創業,就有了資本談戀愛,可沒想到……”

他後面的話沒說下去,沈千鶴卻可以替他補足了,“沒想到一次拒絕就是天人永別。”

沒有人可以預知死亡,可如果死亡來的太戛然,總是讓人難以接受的。

起碼對於沈柏來說也是這樣。

這事兒發生了最少十年了,他不吭不響,看似正常,其實一直都陷入其中。

沈浩那頭突然恍然大悟,“怪不得,你明明成績那麽好,高三卻突然下降了,而且還學起了玄學,原本你的志向是商科的。”沈浩忍不住給沈千鶴解釋,“那會兒二伯母天天發火,可恐怖呢。可師兄就是一聲不吭,還是太爺爺發話,二伯母才沒再說什麽。我媽那會兒還跟我說,師兄是青春期來晚了。”

沈柏聽了這個挺無語的,解釋說,“因為覺得世事無常,想找一條讓心裏安靜的路,才這麽選擇的。只是沒想到,”他臉上帶著不敢置信,“妙妙可能活著。”

這會兒車子也停穩了,沈千鶴問了最後一個問題,“林妙妙當年是怎麽去世的?”

沈柏頓了一下才說,“她一放暑假,就去了南方工廠做工了,我是後來才知道的,她個子長得早,初一就一米六多了,借了表姐的身份證,每年寒暑假去南方工廠打工,這樣兩個假期,能夠賺來一年的學費生活費,甚至還能補貼給她爸媽一些。那年她八月二十六號做大巴回來的,路上翻車了。”

說完,沈柏就沈默了,帶著他們上了電梯。

沈千鶴也沒再問,你想吧,林妙妙窮的每年去打工,可沈柏最缺的就是錢。如果他答應了,他能看自己女朋友去打工嗎?他肯定不會允許的,那麽這場死亡也許就會不存在。這恐怕是這些年,沈柏走不出來的第二點。

電梯到了九樓,沈柏帶頭走了出去,敲響了左邊的門。

很快就有一個溫潤的女聲響起,“誰呀。”

沈柏就回了句,“阿姨,是我,沈柏,我來看你們了。”

這會兒,他的聲音裏已經沒了剛才的酸澀,變得正常起來。門立刻打開了,一位六十來歲,白胖圓臉,穿著綿綢睡衣的阿姨站在了門口,瞧見沈柏臉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小柏啊,你怎麽這會兒過來了,快進來,熱壞了吧。”

沈柏顯然挺熟悉的,並不是他說的偶爾來看看,自己從旁邊鞋櫃裏拿了自己的拖鞋,還給沈千鶴和沈浩一人拿了一雙,“我路過,有點事想問問你們,就上來看看了。”他介紹,“這是我師父,這個是我堂弟。”

阿姨顯然沒想到沈千鶴看著最小居然是師父,可她不是個多愛打聽的人,立刻很客氣的叫了聲,“師父啊,快點坐,我去泡茶。”還沖著臥室說呢,“老林啊,小柏來了。”

過了一會兒,拄著拐杖的林父才慢慢走了出來,跟著端著茶水的林母一起招待他們。

他們顯然是吧沈柏當自家人的,將茶水遞給了沈千鶴還說呢,“沈柏這孩子穩重大方有人情味,師父您好好教他。”

沈柏這會兒終於開懷點了,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樣說,“阿姨您不用,這是我家的長輩,輩分很大的,對我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這夫妻立刻高興了,然後林母就問他,“什麽事啊,你忙打電話就行,不用老過來,你們年輕人壓力大。”

沈柏看了沈千鶴一眼就說,“阿姨,林建國您認識嗎?”

一提這個,剛剛還笑著的夫妻倆頓時斂住了笑容,相互看了一眼後挺驚訝地問沈柏,“你怎麽知道這個名字的啊。”然後她又補充說,“林建國我們當然認識,他是你叔叔的哥哥,妙妙的大伯。”

林母接著解釋,“你叔叔家裏兄弟兩個,哥哥今年要是活著,也有七十歲了。他命不好,當年是邯城機械廠的工人,娶了同是工人的妻子,若是算起來,那會兒算條件好的。可沒想到結婚每兩年,我嫂子就生病了,這一病很多年,他那點錢就全花在養身體看病上了。就這麽過了二十年,我嫂子去了。按理說這時候他也能再找個人過日子了,畢竟也是個工人,還算穩定,總有人願意嫁給他。”

說到這裏,林母嘆了口氣,“可他突然生了病,挺嚴重的,整個人都臥床不起,我把他接過來照顧了八年,有天,我上班去了,他想幫我,就出門去買菜去了,結果被人撞了,去世了。”

沈柏立刻就問,“那他跟妙妙關系好嗎?”

一聽他問這個,林母很自然的說,“好啊,當然好了。我嫂子身體不好不能生孩子,所以大哥一輩子沒要孩子,看妙妙就跟自己女兒一樣。天天閨女閨女的叫。妙妙都叫他大爸的。”

這一說,沈千鶴肉眼瞧著,沈柏的面色就激動起來了,顯然,真的對上了,他說的話會不會是真的?林妙妙還活著?

林母卻聽奇怪的,“你們從哪裏知道他的啊,這塊都很少有人提起他了,死了太久了。”

沈柏這會兒正激動,沈千鶴就替他解釋道,“我們可能碰見林建國的魂魄了,所以過來核實一下。”

怕夫妻倆太激動,林妙妙可能活著這種不切實際的事兒,沈千鶴就沒說,可這也足夠他們激動了,剛剛還老實坐著的林父,聽了後立刻站起來了,只是因為腿部支撐不住,又坐了起來,可這樣也連連問,“我哥嗎?什麽樣?他過得好嗎?”

這事兒只有沈柏知道了,“還好吧,挺精神的,穿著一身藍色的工裝。”

這一說,林父林母就立刻對上了,“是是,他出事的時候就是穿著工裝呢。你們怎麽會遇上他?他在哪裏?”

沈柏就把在路口碰見他說了一下,結果一說路口的名字,林父就流眼淚了,林母也跟著難過的說,“就是那裏,就是那裏出的事。他既然沒去投胎,為什麽不來看我們,這麽多年了,他一個人孤零零的,怎麽過的啊?”

他們哭成了一團,最終的結果就是,他們說什麽也要見見林建國。

阿姨顯然彪悍一點,還說呢,“他在那個路口,不如我去路口找他。”

還是沈柏勸他,不開天眼,壓根看不到鬼的,他們才罷休。不過沈柏也答應了,“如果我再見到他,爭取把他帶來見見你們。”他不好說林妙妙的事兒,可顯然這會兒心裏已經充滿了希望,給了他們一個巨大的暗示,“說不定,還會有個更好的消息呢。”

林父林母顯然沒聽懂,一個勁兒在那兒說,“他過得好就是最大的好消息了。他怎麽不投胎呢。”

又聊了一會兒,他們才從林家出來,這會兒找林建國就太簡單了,鬼一般不會遠離自己的死亡地,所以沈柏才會在那個路口遇到林建國。不出意外的話,林建國應該還在那裏。

只是時間不合適,沈浩就趁機說快到飯點了,不如一起吃個飯再過去,這會兒沈柏就比剛剛來的時候輕松了一點,沒猶豫就同意了。

他們吃了個飯,又等了一會兒,待到晚上九點多幹脆步行到了那個路口。

這地方處於舊城區,道路兩旁都是生長了幾十年的大樹,樹冠已經接壤,密密的連在了一起。因此,灑下的燈光也有點昏暗。

這會兒正好是大夏天,舊城區人多,不少人都在路口乘涼打牌,熱鬧的很。

他們一到就瞧見了個熟悉的身影,正飄在一桌麻將牌的正上方四家都看呢,嘴巴裏還嘟囔,“哎呀你個臭棋簍子,這麽好的牌打的太爛了!”

這家夥實在是鬼的很,動不動就跑,可沈柏這事兒今天必須解決,否則沈千鶴害怕自己徒弟又揪心一天。只是,沈千鶴也有一點要提前說,“小柏,若是林妙妙覆活的方法不對……”雖然林建國幹凈的很,但覆活這種事,需要慎重的。

他話沒說完,沈柏就接了話,“我明白的。”

沈千鶴就放了心,沖著沈浩說,“沈浩拿著鎖魂鏈,堵他!”至於沈柏,為了他以後在岳家的形象,就沒用他!

林建國上次跑掉,是因為沈千鶴他們大意了。

就算迷魂香對它沒用,可天師想要捉鬼,那簡直不要太簡單。

他們走進十步遠,林建國就機警的發現了,這家夥扭頭就跑,好在沈浩早有準備,當即就把鎖魂鏈拋出去了。

林建國吭都沒吭,就被捉住了。

鎖魂鏈何等厲害,就連饕餮的殘魂都不能抵抗,何況他不過一游魂?頓時他就動不了了,站在原地被綁成了麻花,苦兮兮的看著慢慢走上來的沈千鶴,還嘟囔呢,“我就知道,見到你肯定沒好事。”

沈千鶴沖它露露小虎牙,“你不跑就沒這次了。”

林建國哼了一聲,還挺得意的,“這你就不懂了,嫁閨女也要看對方是否心誠,我不跑,怎麽知道你們是不是真想娶?”說完,他還看了沈柏一眼,點點頭,“還成,這麽多年了,挺有誠心的,還知道追出來。”

這家夥居然知道?

他喊,“臭小子,還不放開我,我帶你去見妙妙。”

這麽說,林妙妙活定了。

他以為沈柏會激動的跑上來解開鎖魂鏈,哪裏想到,沈柏居然沒動,看了沈千鶴一眼,問了林建國一個問題,“去當然要去,可你得告訴我,她用了什麽法子覆活?”

一聽這個,林建國頓時不願意了,“你這小子,你這是什麽意思?以為我們用了沈密手段嗎?到底喜不喜歡妙妙,你了解她嗎?你這麽說我們?”

這話說的沈柏也愧疚,可卻不敢不問,“我必須知道是什麽法子。如果染了血腥的話,就算是她我也不見。”

林建國簡直氣瘋了,“呸!要不是你照顧著我弟弟弟妹,我知道你喜歡她,我能揍死你!你覺得我能用什麽法子?我想害人讓妙妙覆活,我有那本事嗎?”

他氣呼呼的,可看這三人都沒動的意思,顯然是鐵了心要聽這一段,只能服軟了,“算了!跟你們說!省的妙妙心疼哭!當年我聽說妙妙出事了,就趕了去,想把她帶回來,可是她離不開那地兒,只能留在那裏了。我就挺傷心的,就一個侄女,結果死了也不能回家,我就四處打聽,原本就是想讓她跟著我,我也放心,結果在一個老僧那裏問出了個覆活的法子。”

他這一提,沈千鶴立時慎重起來。

就聽見林建國說,“人家告訴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如果救的人多了,老天爺就會恩賜你回魂。我想著反正我也沒事幹,救人吧。這十年,我和妙妙都在救人。你知道嗎?原先這路口是事故多發地,一年總有兩三個出事的,從我來了,就沒死過人!我在這裏救過突發心臟病,酒駕差點被撞的,還有被搶劫的,反正總有幾十條命了,每次救完人我就念叨,請求讓我家妙妙活過來。

妙妙就更厲害,她出事的地方更危險,前兩天就救了一客車的人,整整三十個人。結果救完了後,妙妙就跟我說,有個穿著白衣的人跟她說,因為她功德夠了,所以獎勵她重活一次。我知道她一心掛著你,所以才找你問問,結果你這孩子,也太難溝通了。”

沒人想到居然是這個原因,連沈千鶴都覺得匪夷所思,真的鬼可以通過功德覆活啊。

可現實就是如此啊。

沒有是因為沒有人十年如一日救人吧。也沒有人把自己的功德給別人吧。

怪不得林建國連迷魂香都不害怕,他已經是被功德凈化過的鬼了,沈千鶴一介凡人,怎麽可能操縱他?

沈柏自然是不敢置信,但更多的是欣喜,“你怎麽不早說啊,我哪裏知道?”

林建國還挺有理,“我不得先考驗考驗你再說。我又沒見過你。”

沈柏頓時緊張了,連忙問,“可以嗎?妙妙……妙妙在哪兒?”

林建國嘆口氣,蠕動了一下裹得跟粽子一樣的身體,“你是不是傻啊臭小子,不行能給你講這麽多,你怎麽這麽沒眼力見呢,給我開開啊,你再不開就不行!怎麽這麽個榆木疙瘩啊,算了算了,你要不傻也不能喜歡一個死人十年,快點解開吧,我的傻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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