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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結束,進入兩分鐘的休息時間。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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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把小李推了出去:“下午的會我要是不能按時出席,就延遲,一個小時後我要是還不來,就宣布簽章權我全部收回,以後所有的重大決策,全部要我親自簽字。宣布後他們大概又能吵個一兩個小時,吵完了我要是還沒來,就直接散會,明天繼續。說了簽章的事情,他們明天肯定一大早就會過來。”

小李一時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可惜他們的小俞總並沒有給他個解釋,就直接把他攆走了。

俞白送走小李,轉身鎖門,才對陳非譽說:“岳大的事情,我不完全知情,他們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並沒有告訴我。”

沒告訴俞白的原因,是名額還沒確定,但今天小李能當著俞白的面說出來,應該也是十拿九穩。不管俞白高考考成什麽樣,岳大都會收這麽個學生。

陳非譽重覆了一遍俞白的話:“不完全知情,還是知情的吧。”

俞白沈默了一會兒,他其實一直都不太敢想高考的事情,哪怕當年把藝考這條路已經走到底,但到了最後這一步,他好像走不下去了。

是任憑陳非譽怎麽拉都走不下去了。

陳非譽再怎麽厲害,也改變不了俞白的高考成績。

陳非譽的聲音有些啞:“所以……你之前和我說的那些話都不作數了?”

什麽話呢?

他們在教學樓的小天臺上說過,在游樂園的大擺錘上也說過,要一起上大學。

俞白苦笑著搖搖頭:“這話不是我想能作數就作數的。”

陳非譽從辦公桌後走出來,抓住俞白的手腕,一字一頓地問他:“為什麽不能?你的藝考成績出來了,Q大專業第一,央美第三,你只需要高考考到470分以上,就一定可以上線,上次統考你的成績是520分,高了錄取線50分。你說,究竟是哪裏不可以了?”

俞白笑了一下,這一聲笑仿佛是從肺腑裏砸出來的郁結和諷刺:“為什麽你們每個人都覺得我可以?”

“為什麽你們每個人,都希望我走你們規劃好的路?”

俞白甩開陳非譽抓著他的手,給他拉開辦公室的百葉簾:“你看到外面這些人了嗎?他們每個人每天都在給小俞總,也就是我,表達各種各樣的訴求,折騰各種各樣的麻煩,有的是人想把我從這張椅子上踹下去。”

“我每天都想,這些股份我不要了吧,我直接賣掉好了,誰愛要誰要,然後我可以躲回學校,躲在裏面,兩耳不聞窗外事,就是讀書高考,多好。”

陳非譽看到俞白,他連嘴唇都在發白:“可我第二天起來,就會機械地走到這張桌子前,拿出報表,繼續前一天的工作。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陳非譽,你那麽聰明,你告訴我,我該怎麽辦?”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

☆、意難平

如果是陳非譽,他會毫不猶豫地賣掉股份,愛誰誰,都跟他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他會沿著自己的人生規劃繼續走下去,考一個很好的成績,去到理想的大學,過不受任何人羈絆的人生。

但當俞白這樣詰問他的時候,陳非譽有一瞬間的慌神,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他哪裏來的立場,哪裏的資格,哪裏來的自信,去規劃俞白的人生?做出決定意味著要承擔責任,他能承擔自己失敗的責任,那俞白呢?

因為喜歡一個人,就想要把他和自己的人生綁在一起。陳非譽想,原來他是這麽任性的一個人。

陳非譽的語氣很輕,甚至有點小心翼翼,他說:“對不起。”

俞白後退一步,他的身形有些踉蹌,他想,陳非譽跟他說對不起幹什麽呢,陳非譽有哪裏對不起他?

是給他的筆記做得還不夠好,是給他講的題目還不夠多,還是放在他心上的心思還不夠多?

“你沒有對不起我。”俞白搖頭,他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唇角,咂摸出一點鐵銹似的血腥味,“是我糟蹋了你的心意。”

陳非譽笑得有些狼狽,他話到喉嚨裏,卻什麽也說出來,最後潦草地說了一句:“你註意身體,別太累了。”

然後他轉過身,拿起書包,想要立刻離開這裏。

俞白沒有說話,他重新把百葉簾拉下來,目光卻一直跟著陳非譽的動作。

陳非譽的手已經放到門把手上,就在要開門的那一瞬間,他還是回頭了——他實在是,實在是意難平。

“俞白。”陳非譽的眼神都是涼的,“如果我這樣走出去,我們是不是就再也回不去了?”

俞白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倏地上前,緊緊抓住陳非譽的肩膀,把陳非譽抵在門板上,吻了上去。

不怎麽溫柔的,帶著血腥味兒的一個吻。

怎麽能說是回不去了呢?

是他們從此沒有以後了。

這場談話沒有俞白預料的那麽長時間,小李推開辦公室門的時候,看見他們的小俞總正坐在椅子上,頭埋在胳膊彎裏,即使他什麽都不說,也是一個大寫的“喪”字。

小李打開窗戶,試圖替小俞總散一散這溢滿屋子的喪氣。

“俞總,怎麽了?”

俞白擡頭,眼睛裏都是紅血絲:“我現在把股份賣了不要了我想去追我男朋友行不行?”

小李手腕一抖,拉到一半的窗簾嘩啦再次掉下來:“您您您……您剛剛說什麽?”

俞白瞥了一眼腕表,看到時間,深吸一口氣,重新扣上他的西裝:“走,去把審計匯報開完。”

小李覺得他年紀好像大了些,有點跟不上這些年輕人的節奏。

小俞總……有男朋友了?

俞白回到會議室,聽完剩下的審計匯報,然後朝小李擡了擡下巴,小李出示人事部的辭呈,辭退徐副總在內的五位有重大問題的高管,重新提拔了一批新的經理人。

徐副總臉色一變:“俞白,你不能這樣!”

俞白從前還能往臉上堆出個客套笑容,但這會兒因為陳非譽的離開,他什麽心思都沒有了,眉眼少見露出銳利鋒芒:“我為什麽不能這樣?財務漏洞請各位盡快補上,要是一個月以後還等不到,就請做好接法院傳單的準備。”

“都已經侵吞集團資產了,誰還要這樣的高管?”俞白瞇了瞇眼睛,看向會議室裏坐著的眾人,“各位的心思我大約還是能猜出一些,大約都覺得我年輕不懂事,從來沒把我放在該放的位置——但當初正是各位把我推上這個位置的。不管大家是怎麽想的,但請各位叔叔伯伯明白一點,現在集團的法人代表是我,最大的股東是我。”

“要是大家對我的能力不滿意、不放心,可以主動提出辭職。留下來的,就把心思放在工作上,該有的待遇自然也不會少。關於徐副總幾位高管的卸任問題,集團會在官網上發聲明,指明辭退原因和其重大失誤,另外,最後提醒各位,別忘了當初簽的競業限制協議和保密協議。”

俞白說完,會議室裏鴉雀無聲:“還有問題嗎?”

“散會。”

吃了火藥的小俞總氣勢洶洶的把高管們收拾了一通,回到他的辦公室。

陳非譽已經走了,俞白給他買的那盒冰淇淋還在桌上,這會兒已經融成了一團糊糊,恰好跟俞白紛亂的思緒一模一樣。

審計匯報期以後,集團內部都在感嘆,花瓶似的太子爺終於不滿足於做個吉祥物了。新的管理體系和制度有條不紊地推進,清除了幾個攔路石,集團工作反倒在新經理人的主持下變得井井有條。

俞白收回簽章權,每天的工作量增加不少,除了小李外,又多增加了兩個助理。

“明後兩天我要回學校一趟,需要我簽字的文件提前整理好,晚上五點以後給我送到附中來。”

新來的助理對小俞總的生活了解得還不夠透徹,訥訥地問了一句:“您去學校幹什麽?”

小俞總不怎麽耐煩地擡起頭,面無表情地說:“參加模擬考。”

“啊?”助理驚訝地長大嘴巴,大得能塞進一個蘋果,“模擬考?”

小俞總低下頭,懶得再看這個胖胖的新助理,熟練地給文件簽字:“6月7號和8號兩天也給我空出來,我要參加高考。”

新助理想,太子爺竟然也要參加高考,這可真是……令人驚訝。果然全中國的小孩都逃不脫高考的命運,一時間,新助理竟然在太子爺身上找到了些微妙的平衡。

不過助理先生不知道的是,小俞總參加高考只是因為他的男孩——他早已不必再走高考這條路,還在堅持,只是不想讓陳非譽難過。

最後一次模擬考那天天氣陰沈,俞白很早就到考場,他的考場樓層很高,剛好能夠看清每一個走進教學樓的人。

陳非譽到的不算早,他神色有些懨懨,單肩挎著書包,一只手插兜,有認識的同學和他打招呼,他仍舊朝那人笑了笑。

俞白看得有些心疼。

像是察覺到什麽,陳非譽在快要進教學樓的時候,頓住步子,忽然擡頭,看見倚在七樓欄桿上的俞白。

俞白穿著附中藍白杠的校服,好像還是那個陪他走過漫長而孤獨的時光的少年。

俞白對陳非譽笑了笑,陳非譽拽緊書包的帶子,低頭快步走進考場。

附中在模擬考試期間仍要上晚自習,陳非譽回教室時,果然在走廊上看見了俞白。俞白身邊還站了個胖胖的男人,穿著西裝,手上拿著一沓文件。

他把窗臺當坐桌子,半靠在上面,一只手快速地翻過紙張,另一只手則熟稔地在文件該簽字的地方簽字。

他的姿勢和他的字一樣漂亮。

全部簽完以後,胖助理松了口氣:“辛苦俞總。”

俞白揮手:“也辛苦你,把文件送回公司就下班吧。”說完,俞白往外張望了一眼,“沒事你就走吧,待會我們班主任來了,我懶得解釋。”

“誒,好。”胖助理把另一個袋子遞給俞白,“李助理給您捎的晚飯。”

俞白接過,發現是雙人份的,朝助理頷首道謝,正準備送他走,一回頭看見站在前門的陳非譽。

陳非譽似乎站在那裏很久了。

俞白一時忘記了他要幹什麽。

胖助理沒真敢要小俞總送他,也沒察覺小俞總的情緒變化:“俞總我先走了,您記得吃飯。”

說完,胖助理就懷揣著馬上要下班的快樂,拿著文件歡快地離開。

路過陳非譽時,還多看了一眼這個好看的少年,暗暗感嘆俞總他們班的學生顏值都很高。

俞白踟躇了一會兒,才慢慢地挪到陳非譽跟前:“我……”

陳非譽沒動,也沒說話,俞白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把小李捎給他的飯盒拿出來,問陳非譽:“吃飯嗎?”

陳非譽沒有俞白那麽多吞吞吐吐,他直接問:“你回來考試,是想告訴我什麽?”

俞白擡眼,看著陳非譽的眼睛,陳非譽似乎真的很累,眼底的臥蠶和黑眼圈一起難舍難分了。

俞白這一次沒有再猶豫,他說:“我要和你一起考Q大。”

陳非譽睫毛顫了顫,他十指緊握成拳,似乎不敢相信,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麽?”

俞白把話說出口,終於不那麽緊張了,他說:“我要和你一起考Q大。”

陳非譽看向俞白:“你……你不要騙我。”

俞白就是騙他,他也會相信的。

他想和俞白一起上大學這個念頭,太強烈了,深入骨髓,以至於半夜醒來,發現夢裏他和俞白在高考以後走向不同的人生,都要失眠到天亮。

俞白又朝陳非譽走進了些:“我沒有騙你。我現在還有很多麻煩,關於公司,關於俞總留下來的一切,但我會把這些事情一件一件的處理好,在九月份之前,我會把這些事情全部解決,然後和你一起上大學。”

陳非譽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他忽然猛烈地咳嗽起來,清瘦的背脊不由得弓起來,好像一根在風雨裏飄搖的蘆葦。

俞白心一慌,扶起陳非譽的肩,輕輕地拍他的後背:“怎麽了?”

陳非譽擡起頭,想說一句沒什麽,但俞白看見,陳非譽的臉分明是一種病態的青白。他伸手摸了摸陳非譽的額頭,滾燙的溫度簡直能煎雞蛋:“怎麽發燒了?我們去醫院!”

“一點小感冒。”陳非譽不以為意,春夏變化的季節,對於他這種脫衣服比加衣服要勤快許多的人,感冒也不算意外。

但俞白是真的嚇到了:“怎麽就感冒了,不行,得去全面檢查一下。”

他沒給陳非譽拒絕的機會,直接叫車帶他去了醫院,一通檢查下來,才發現陳非譽毛病不小。

“都燒到38度5了,得輸液。”醫生說,“病人近期是不是失眠?是高三的學生啊,壓力不要太大,身體最重要。”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

☆、奔前程

醫生叮囑完,就讓陳非譽繼續輸液。

俞白陪在他旁邊,握住陳非譽另一只手,冰涼的,像捂住一塊數九寒冬的堅冰。

俞白問:“失眠?”

陳非譽靠在椅子上,半闔著眼:“有點沒休息好。”他又咳嗽了一聲,“沒什麽事。你剛剛說……要和我一起上Q大,你想清楚了,先不說你的覆習狀態能不能考上,上了Q大就要去燕市,這裏離燕市幾千公裏,坐高鐵都要七個小時,你的公司怎麽辦?”

俞白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摟住陳非譽的肩膀:“新的高管團隊已經在運作了,集團事務恢覆正軌以後,我會稀釋掉自己的股份,重新調整股權架構。當小俞總太累了,而且,我也不喜歡這個。”

俞白說得很溫柔:“我這幾天一直在想,我要永遠這樣下去嗎?把自己的一生都砸在集團公司這個龐然大物上,為它殫精極慮,變成第二個俞總——可我不喜歡。李哥他們說,成年人從來不說喜歡,他們說責任,說義務,說為了生活。”

“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從事自己喜歡的工作?為了謀生,每個人都在汲汲營營,擠著早上八點的地鐵,兢兢業業地做工業社會裏一顆按部就班的螺絲釘,徹頭徹尾的社畜。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已經是端著金飯碗的極為幸運的那部分人了。”

陳非譽終於掀起眼皮,看向俞白。

俞白對著陳非譽笑了笑:“可我還是覺得不滿意,或許李哥他們說得都對,我還沒有經歷過生活的磋磨,所以才能這麽天真。但我真是這樣想的,找一份願意付出一生的工作,擁有自己的人生價值,和真心相愛的人共度一生,這樣的生活,沒有那麽多錢好像也不錯。”

“我還是喜歡你,喜歡畫畫。”俞白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偏過頭,卻低聲地又說了一遍,“我沒有騙你。”

他會對俞總的公司負責,對俞總的心血負責,所以他才在集團高管們內鬥奪權的時候坐上這個位置。

但他也要對自己負責,對陳非譽負責,當一切回到正軌,就應該把他的自由還給他。

集團公司會有比他更可靠的人來運行,小俞總會拿一點股份,但不會像現在這樣多到紮眼,那將是他和俞總最後的聯系,他會用餘生來證明,他會過得很好。

陳非譽沈默了好一會兒,直到輸液結束,他被拔掉針管,俞白替他捂住傷口,防止血液回流。

陳非譽低頭,在俞白發旋上輕吻了一下:“謝謝,就算你是騙我的,也謝謝你願意選擇我。”

在過往的十八年裏,陳非譽被放棄過很多次,許一荻女士為了自己的女權事業放棄了他,陳一恪教授為了自己的人生追求放棄了他——如果俞白再一次放棄他,他好像也不會很意外。

或許有些人天生不值得被愛。

陳非譽想著,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輸完液,開了藥,俞白打車和陳非譽回到附中外的出租屋,藥裏頭似乎摻了點安眠的成分,陳非譽很快就睡著了。

俞白替陳非譽蓋好被子,關上臥室門,替他收拾了房間。

一個人過得好不好,可以從他的生活狀態裏看出來。

冰箱裏頭只有幾盒過期的酸奶,桌角下擺著一罐喝了兩口的啤酒,大約陳非譽同學想過借酒澆愁,可這個啤酒的口味不大讓他滿意,就剩下了許多。

畢竟他是個喜歡吃甜甜的冰淇淋的人。

屋子有些亂,攢了半洗衣機的衣服沒洗,試卷和筆記到處亂扔,其中有一沓空白的試卷鶴立雞群,整理得整整齊齊,用單獨的文件夾收著,俞白知道,那是陳非譽給他留的各科老師的考前押題卷。

俞白給陳非譽重新收拾屋子,洗了個澡,才回到陳非譽床上準備睡覺。陳非譽在發熱,額頭有些出汗,俞白用手背輕輕地給他擦去,然後伸長胳膊摟住他的腰,才沈沈地睡去。

其實他也有很多天沒好好睡過覺了。

俞白參加完模擬考,又繼續回到公司,現在公司還離不開他,他得繼續坐在那兒盯著人。只是每天晚上下班,他會讓胖助理送他回附中的出租屋,要是下班的早,他會去接陳非譽放學,給陳非譽買他愛吃的章魚燒。

距離高考只剩下幾十天,他們每天都生活在一起,早上一起起床,一起刷牙洗臉吃早飯,一起聽一套英語聽力,然後俞白去上班,陳非譽去上課,俞白會在空閑的時候,把陳非譽給他留的試卷做完,晚上回去的時候,兩個人會在一起覆習一會兒。

黑板邊距高考只有多少天的數字變得飛快,好像過了一百天,時間就不再如同流水,而是直接變成瀑布。

6月7號就這樣不聲不響又轟轟烈烈地來了,早晨起床的時候還是個纏綿的雨天,但考完語文,從考場裏出來,俞白發現天空放晴,附中的操場綠草如茵,天邊有好大一片白色的雲朵,點綴著湛藍的天空,漂亮極了。

俞白和陳非譽在考場外見面,陳非譽臉上又恢覆了笑意,他看到俞白,有些雀躍地走過去,問他:“作文寫了什麽?”

俞白和他並肩往考場外走:“不是說高考不能對答案的嗎?”

“說一說作文寫了什麽不算對答案。”

俞白偏過頭看著陳非譽,他想,陳非譽肯定考得很不錯。

語文考完後是理科數學,然後是第二天的理綜和英語,俞白在考場裏,內心十分平靜,數學物理的每一個公式,化學的每一個元素,好像都在一遍又一遍的覆習後,不知不覺地刻進他的腦子裏,在安靜的考場,只能聽到筆尖摩挲過紙張的聲音,俞白卻出乎意料的安心。

英語考試結束,收卷鈴響,俞白放下筆,靠在椅子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最後看了一眼教室,黑板和課桌椅,投影儀和電子筆,教室最前面有個掛鐘,掛鐘左邊貼著“好好學習”四個大紅字,右邊則貼了“天天向上”。

每兩扇窗戶之間,也貼了名人名言,“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我撲在書上,就像饑餓的人撲在面包上”……

這些屬於高中生活的一切,都將在今天與他告別。俞白除了覺得心裏空空的,竟然也沒有什麽別的想法。

原來在結束的這一刻,沒有那麽多轟轟烈烈的情緒,壓抑了三年,他們終於可以解脫出書山學海,但好像沒有人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麽。

沒有電視電影裏的撕書和狂歡,他們回到教室,聽梁浮月叮囑出成績的時間和填報志願的註意事項,然後就帶著自己高中三年一箱子的書,一個一個離開這個他們生活三年的地方。

他們一路上遇到同學,互相打完招呼,然後笑著說“再見”。

直到和陳非譽一起癱在床上,俞白才有了點考完的實感,陳非譽問俞白:“考得怎麽樣?”

俞白笑著點頭:“你呢?”

陳非譽也彎著眼睛笑了:“不太好。”

俞白挑眉,陳非譽大笑出聲:“我現在什麽都不記得了,交卷的那一刻就想,自由了。”

高考完以後有班級聚餐,俞白沒有參加,他得回公司繼續處理這兩天堆積的事務,聚完餐,宋楚他們在幾個人的QQ群裏吆喝,在出成績之前,最後一起出去玩一回。

這個提議一出來,立刻得到剩下的人積極響應。

他們這次把目的地定在錦官城,一行人準備去玩個一個星期,看大熊貓,吃小龍坎,順便去杜甫草堂裏拜一拜,請詩聖保佑他們金榜題名。

最後一個提議,仍然由資深封建迷信份子李思衍同學提出。

唯一的文科生宋楚無情地告訴李思衍:“杜甫落榜了。”

李思衍:“???”

宋楚說:“李林甫幹的,他們那一屆沒一個錄取上的。”

李思衍:“……”

最後他們還是去了杜甫草堂,大家齊聲背誦了一遍《茅屋為秋風所破歌》,走過浣花溪和詩墻,然後李思衍拿出手機展示他的最新搜索結果:“我們去文殊院拜文殊菩薩吧!”

真不知道李思衍作為一個理科生,哪裏來的這麽強的錦鯉信仰。

這一次旅行陳非譽在,但俞白因為公司事務堆積,沒有和他們一起出來,在回岳市的時候,他們給俞白帶了許多熱熱鬧鬧的禮物。

一包麻辣火鍋底料,熊貓毛絨玩偶,寬窄巷子裏買的小泥人,文殊院求來的平安符,錦裏的彩色風車……俞白收到禮物的時候,既覺得感動,又覺得好笑,這些朋友可都是寶貝。

只是遺憾,馬上高考完,他們可能就要天各一方了。

在錦官城之旅結束的第二天,岳市高考成績查詢通道開啟。

陳非譽不僅拿了附中第一,還替附中攬了個理科狀元,這幾天家裏的電話被招生辦的老師們打爆,陳教授頭一次一天被那麽多人打電話,無奈只能把陳非譽叫回了家。

俞白高了一本錄取線三十分,在一眾藝考生裏儼然已經是翹楚。

李思衍和宋楚都考得很好,葉程安比他們倆差一點,但也能報一個不錯的985大學,周子林也穩定發揮,雖然離葉程安他們還有點差距,但還算不錯,他去了錦官城一趟,喜歡上那裏的環境,準備報蓉城理工大學。

成績出來以後就是填志願,然後是謝師宴,從考得最好的陳非譽到稍微差一點兒的周子林都忙得不行,唯有小俞總淡定得像個平靜無波的古井。

陳非譽和俞白是一起查的成績,出來成績以後,兩個人都高興的像個大傻子,連陳非譽都在床上打了幾個滾。填志願的事情,兩個人也電話溝通過,第一志願都是Q大。

Q大招生辦的老師已經提前和陳非譽接觸,發現陳非譽的意願就在他們這裏不在隔壁,高興得不得了。

李思衍和宋楚都報了燕市政法大學,葉程安則選擇滬上經貿大學,填志願的這幾天,QQ群裏每天都要彈出999+的消息,大家互相分享最新的結果,這會兒還沒察覺出一點從此以後就要天各一方的離恨。

填報結束以後,陳教授出於社交需要,請了Q大招生辦的老師吃飯,陳非譽在席上沒忍住,多問了兩句俞白能不能錄上,招生辦的老師一臉訝然:“我們這邊沒有這個學生呀?”

陳非譽心裏咯噔了一下:“您再看看?他是藝術類。”

招生辦的老師仍舊是搖頭,陳非譽當時臉色就白了,陳教授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這個兒子的春風得意終於到了頭,接下來要有大麻煩了。

陳教授也不管,任陳非譽吃到一半就溜了。

陳非譽去到公司,前臺當值的還是上次那個小姑娘,對陳非譽的名字十分敏感,立刻往上打電話通知。

但下來的不是俞白,而是李助理。

李助理彬彬有禮地把陳非譽請到會客室,笑著給他倒了杯水:“俞總現在不在公司。”

陳非譽接過水,問李助理:“那他在哪裏?”

李助理一點口風也不透給陳非譽:“集團有些事務,需要俞總出面處理。”小李說到這裏,嘆了口氣,“俞總走之前,已經料到您會來找他了。”

陳非譽眉頭一跳,就聽見小李說:“俞總說,有很多事情,他也無能為力,他很抱歉,祝您前程似錦。”

陳非譽仿佛不敢相信,又問了一遍:“他說的?”

小李點頭:“俞總說,希望您照顧好自己。”

“我不相信,除非他親口說。”陳非譽把水杯放到桌上,水滴濺到桌面上,“我要在這裏等他。”

小李仍舊笑得客套有禮:“您請便,實不相瞞,我也不知道俞總什麽時候會回來。”

陳非譽給俞白打了無數個電話,但用戶不在服務區,他在公司等了五天,也沒有等到俞白——他想,俞白一定出事了。

但俞白不肯告訴他。

俞白不說,小李更不會說,陳非譽知道,他和俞白到最後還是同道殊途,他們到底沒能走在一條路上。

七月中旬,錄取通知書到達學校,陳非譽壓根沒心情去取,還是陳教授找了個他帶的研究生,幫陳非譽把他那嶄新的Q大錄取通知書拿回來。

陳非譽沒去學校,自然也錯過了一封從遙遠的長白山寄過來的明信片,那封無人領取的明信片,就堆在了收發室的一個小盒子裏,從此經年累月,和那段少年心事一樣,只剩下積灰。

陳非譽在臨去燕市前一天,最後去了一趟俞白的公司。

這一次,他見到俞白了。

很多年後,陳非譽也記得那天的滂沱大雨。

他把一張從岳市到燕市的高鐵票送到俞白手上,他的火車票APP上還有俞白的所有購票信息,但這一次,陳非譽沒能再用一張車票帶走他的少年。

俞白說:“對不起。”他很努力地想要對陳非譽笑一下,“有時候,生活真是刻薄到難以讓人想象。”

陳非譽最後問俞白一遍:“填志願的時候,為什麽騙我?”

俞白很想給他解釋,沒有騙他,當初俞白確實填了Q大,但沒想到,關於張主任的調查終於查到俞家的公司,俞白作為公司法人,配合檢查,所有的檔案全部被紀檢監察小組提走,他的高考檔案,也沒有例外。

在調查結果沒有出來之前,他也不能離開岳市。

徐副總到底還是把集團拖下水,俞白不能把這些事情告訴陳非譽,毫無意義,對於陳非譽來說只是負累。

他的男孩……值得更好的人生。

俞白接過那張火車票,他似乎想伸手抱一下陳非譽,但陳非譽後退一步,決絕地說:“你不會跟我走,就不要再騙我了。”

俞白說:“好。”

他轉過頭看向窗外的大雨:“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少吃點冰淇淋,註意腸胃……”

俞白話還沒說完,陳非譽轉頭就打開辦公室的門,這次他沒有一點猶豫的離開,沒有回頭,也沒有一個吻,只有漫天大雨,他被淋了個透徹。

然後他慢慢的,像個獨自舔舐傷口的野獸,毫不留戀地離開岳市。

俞白跟著陳非譽跑了下來,但他沒有上前,隔了一段距離,遠遠地跟著陳非譽。

這天的雨特別大。

俞白的手心裏還握著那張火車票,雨水一點點的浸濕車票,他們兩個越走越遠。

上帝總是開著一個又一個的玩笑,看著我們又哭又笑。

為什麽十七八歲的愛情往往沒有好結果?

因為在他們這個年紀,根本沒有應對來自生活風險的能力,輕而易舉就能被外物拆散。比如說一次考試,就能讓很多少年少女從此天各一方。

而生活永遠充滿變數,當年真誠地許下過一輩子的諾言,到頭來才發現比鏡花水月還不如。

我們很快就會擁有截然不同的、毫無交集的人生。

作者有話要說: 快快樂樂最後一刀 作者一咬牙毫不藏私全部給出來(爆字數了啊)!

信我,接下來全是糖!

破鏡重圓什麽的最甜了!

收藏不準掉!在甜文橫行的當代,每一個敢勇敢發刀的作者都值得表揚!(誇)

☆、故人歸

燕市。

九月的天不見一點涼氣,刺啦啦的陽光不加遮掩地灑下來,這會兒走在太陽底下,和沖進暴雨裏,似乎也沒什麽差別。

Q大校園裏正熱鬧,趕上周年校慶,到處都是展板和宣傳橫幅。

兩個男人並肩從學校東門走進來,高大的梧桐枝繁葉茂,撐起一片陰涼,倒讓走在路上的人不那麽難受。

“三年多沒見,學校變化也不是很大。”說話的男人一雙桃花眼,笑起來的時候能勾人。

和他並肩的男人戴著一副細銀邊框眼鏡,襯衫扣子系得一絲不茍,他同那男人說:“怎麽沒變化,我以為你會說,漂亮學妹已經又換了一茬。”

桃花眼男人轉過頭,對著他旁邊的男人笑:“陳非譽,把你那斯文敗類的模樣收斂一點,這種話就不要說出來。你要不也一起看看,漂亮學弟也換了一茬。”

戴眼鏡的男人是陳非譽。

“不了,斯文敗類這個詞,得我們倆湊在一起用。我是斯文,你是敗類。”

“你說這話,不會不好意思嗎?”桃花眼的男人笑得很開心,“啊,忘了,你不要臉也不是一天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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