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作品相關 (4)

關燈
長,今天下午有什麽安排?”

陳非譽也脫掉了校服外套:“下午自由活動,整理內務,晚上來村委會這邊看老電影。”

宋楚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還看老電影,《地道戰》還是《地雷戰》?”

葉程安也笑了:“我想看《鄉村愛情故事》,你想想,咱們坐在這裏,看《鄉村愛情故事》多好玩啊!”

俞白算是看出來了,周子林怕是對葉程安有點意思,葉程安說什麽,他都同意:“我也想看《鄉村愛情故事》。”

宋楚托著腮,很苦惱:“我們能看點其他的嗎?”

陳非譽恪守自己的班長本分:“不能。年級主任還在呢,宋楚,你收斂一點。”

周子林大約是因為坐在心上人身邊的緣故,吃飯的動作十分拘謹。俞白有些看不下去,周子林從看到肉就開始流口水,這會兒又不好意思動筷子,實在可憐,於是俞白主動給他遞了個臺階:“粉蒸肉挺好吃的,周子林你嘗一嘗。”

周子林盯著那道粉蒸肉很長時間,聽到俞白的話,立刻動筷子:“好吃。”他滿滿當當地塞了一口,還不忘對俞白豎起大拇指。

俞白又給周子林推薦了幾道菜,周子林心滿意足地一一品嘗。

陳非譽忽然屈肘撞了一下他旁邊的俞白:“我也要吃粉蒸肉。”

俞白偏過頭:“啊?”

陳非譽看他的臉色有點不耐煩,俞白不知道怎麽的,心裏覺得有點惴惴。

“我夾不到。”陳非譽說這話有幾分氣急敗壞。

俞白恍然大悟,立刻拿勺子舀了滿滿一勺,放到陳非譽的碗裏:“還想吃什麽?”

陳非譽終於滿意了,把剛剛俞白給周子林報的菜名一個接著一個又報了一次。

“芙蓉蛋就在你跟前,還要我給你夾?”俞白問陳非譽。

陳非譽恍然大悟:“啊,這個黃色的蒸蛋,就是芙蓉蛋。”

俞白覺得陳非譽好像是故意的,但他也沒好意思跟陳非譽較勁,在車上推陳非譽那麽一下,算是他自己理虧,雖然陳非譽把他肩膀當枕頭靠也很不厚道,但陳非譽真不開心了,俞白也只能讓著他。

俞白挑了幾樣自己覺得好吃但陳非譽夾不到的菜,放到陳非譽的碗裏。

陳非譽終於滿意的不再折騰。

吃過飯,大家沿著來時的路,分散回到各自的宿舍。

宿舍是提前安排好的,俞白、陳非譽還有周子林都在一個寢室,便一起回去了,順路還送一送宋楚和葉程安。

葉程安帶了一臺單反相機來,一直放在包裏,這會兒拿出來,拍完了桃花拍流水,拍完了流水還想拍俞白。

俞白看到鏡頭對著他的時候嚇了一跳,葉程安笑吟吟地問:“俞白,能拍嗎?”

俞白抿嘴,還沒等他答話,周子林就撲上來,摟住俞白的脖子:“能!俞哥長得這麽帥,還能不讓拍?”

自從俞白給他推薦粉蒸肉以後,周子林看俞白都順眼多了。

俞白倒是覺得,他在附中認識的人,一個比一個熱情,全都愛替他拿主意。

葉程安見俞白沒反對,立刻摁了快門:“俞白放心,我不會外傳的,給錢都不外傳的那種,我要自己留著。周子林,閃開,你別擋俞白的鏡頭。”

周子林哀嚎一聲:“為什麽啊?”

葉程安毫不留情:“我拍你幹什麽,拍你有什麽意思?俞白,你不用管我的鏡頭,該幹什麽就幹什麽。”

俞白只能點頭:“好的。”

周子林跟在葉程安身邊,非要搶著看她的照片拍得怎麽樣。陳非譽不知什麽時候就走到俞白的身邊,手上還拿著一朵不知名的白色小花。

“送你。”陳非譽把花遞到俞白手裏。

這花好像是陳非譽隨手在路邊撿的,俞白也不知道這是什麽花,似乎在大興鄉的田間地頭到處都是。

白色的花瓣,鵝黃的花蕊,俞白湊到鼻子前聞了一下,一點兒香味都沒有。

看見俞白還要聞一下花,陳非譽又笑了:“香嗎?”

俞白搖頭,把花遞給陳非譽:“你要聞一下嗎?”

陳非譽沒接過花,直接低下頭,就著俞白的手聞了一下——花香不香他不知道,俞白的手好像挺香的,陳非譽猜,他常用的應該是一款橙子味的洗手液。

這一行人晃晃悠悠的到了宿舍,把女生送回去後,陳非譽準備回去休息一會兒。

俞白的行李箱很大,他也沒怎麽收拾,就把幹凈的被套拿出來鋪平,然後從行李箱裏拿出寫生板,又準備要出門。

陳非譽原本已經換了衣服爬上床,看見俞白背著塊板子往外走,忙叫住他:“俞白!你要去哪兒?”

俞白一直獨來獨往,忽然身邊多出來個人,連他吃飯睡覺出門都要管,心裏頭其實很不自在。

他想,連俞總都沒管他這麽多事呢,怎麽就你陳非譽學雷鋒精神這麽到位,什麽都要管?可是一看到陳非譽,俞白又說不出什麽話來。

俞白告訴自己,陳非譽是關心同學,班長認真負責,他得配合,要不然影響班長拿優幹,後果很嚴重:“我去畫畫。”

陳非譽想要跟去,俞白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拒絕了:“我五點會按時回來集合的。”

陳非譽坐在床上,看著俞白背著寫生板一個人走了,很不滿意,他抓起枕頭埋到被子裏,順帶吼了一聲周子林:“快把你那吵死人的外放音樂關掉,我要睡覺了。”

作者有話要說: 周子林:(黑人問號)我做錯了什麽呢?

☆、看星星

俞白找不到他要帶陳非譽一起出門寫生的理由,在他看來,陪別人畫畫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陳非譽有這個時間,不如留在宿舍裏多寫幾套練習題。

俞白看到陳非譽在寢室收拾行李時,從裏面拿出了兩大文件夾的卷子。班長雖然身在鄉野,卻心系月考,實在是附中學生之典範。

俞白找到村民問路,他沒有上山,而是沿著大興鄉的溪流往下走,順著小路走了二十多分鐘,終於看到河谷地裏有一大片油菜花田。

岳市地處雲貴高原與長江中下游平原交界處,梯田農業盛行,俞白站在河谷低地,仰頭向上看,金黃燦爛的油菜花開得熱鬧,春天的顏色秾麗又清新,溪水是清澈的,綠芽是嬌嫩的,連明黃的山間油菜花也不顯得俗氣。

俞白在臨河處找了快平坦的地方,打開寫生板,對著河對岸的油菜花,開始畫畫。

他很有預見性的帶了水彩顏料,春天適合畫水彩,一個繽紛的、漂亮的季節。

俞白定了個鬧鐘,掐著時間回到宿舍,收起畫板。他進宿舍的時候,裏頭沒有一個人,空空蕩蕩的,俞白打開了燈——大抵是在麗景苑獨居久了,俞白染上了個屋子裏沒有人必須要開燈的毛病。

“俞白!”

就在開燈的那一瞬間,陳非譽的聲音從樓梯口裏傳來了。

俞白探身看向門外,正對上陳非譽的視線。陳非譽沒有笑,臉色不大好看:“你去哪裏了?”

俞白答道:“河邊。”

陳非譽進門,俞白繼續收拾他的畫具,把寫生板和顏料都收進行李箱。陳非譽才發現,原來俞白那麽大的行李箱裏,一半裝的都是他的畫具。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直到俞白把東西都收拾好了,陳非譽才說:“去集合吃飯吧。”

不是每一頓飯都有熱情的村民準備好大魚大肉,在接下來的時間裏,俞白他們的夥食都在大興中學的食堂裏解決。

陳非譽的飯搭子學委李思衍已經提前在食堂給陳非譽占好了位置,還順帶給俞白也留了一個,俞白有些驚訝,李思衍笑著說:“非譽讓我留的。”

徐知霖和他不在一個區,住進了大興小學,這一周是沒法兒陪俞白一起吃飯了。

俞白其實不介意一個人吃飯,他一直都是一個人吃飯。

對於成年人來說,獨自吃飯是常態。但對高中生來說好像不是這樣,他們的物理距離和心理距離都很近,幹什麽都要有人陪伴,不能一個人吃飯,不能一個人去小超市買零食,甚至連上廁所也要叫幾個人一起去。

俞白很不擅長融入某段人際關系,如果陳非譽不拉著他,他會一個人幹完所有事情。

但陳非譽拉住了他,這個感受很奇怪,但俞白發現自己並不排斥。他給自己找了個理由,熱心班長陳非譽是個好人,雖然他脾氣有點大,但心不壞。

李思衍和周子林不一樣,他的性格沈穩,和陳非譽一起吃飯,兩個人的話都不多,偶爾討論一些學習有關的問題。

跟他們一起吃飯,俞白覺得比跟徐知霖在一起吃飯好,徐知霖有時候太聒噪了。

吃了飯,三人結伴去村委會看老電影,今天晚上沒有看《地道戰》,也沒有看《地雷戰》,當然也沒有看《鄉村愛情故事》

也不知道李主任是從哪裏找來的60年代老片子,《早春二月》。

俞白在主角嘆詠似的說話聲裏,成功地睡過去了。

還好有夜色做遮掩,附中的學生又多,大家說話的說話,偷偷玩手機的玩手機,年級主任管得也不嚴,俞白睡到電影結束才醒過來。

李主任用大喇叭慷慨激昂地表達自己對這部電影的喜愛,底下的同學都意興闌珊,就等著年級主任宣布晚間活動結束,可以回去休息。

等回到寢室,已經是晚上九點,匆匆洗漱,晚上十點準時熄燈。

俞白躺在床上倒是睡不著了,他剛剛那一覺意外睡得香甜,這會兒精神好得很——他忽然想起在回來的路上,看到的那片星空。

在岳市裏永遠看不到這麽多的星星,俞白翻了個身,實在睡不著,他重新穿上衣服,準備出去看星星。

他離開寢室的動作很輕,躲過了外面查房的老師,但到門口,才發現宿舍外頭的大門已經落鎖。

俞白於是上到二樓,走到走廊盡頭,打開那裏的窗戶,直接翻了出去。

大興鄉的窗戶還是很老的那種,沒有裝防盜網,對俞白這種連一中的鐵門翻過的人來說,從這裏爬出去實在是太容易了。

他輕快的落地,拍了拍手,黃土操場上空無一人,俞白準備沿著來時的路,去河邊看一看。

他還沒走了兩步,忽然聽到後面有熟悉的落地聲。

俞白立刻回頭,看到陳非譽也從那窗戶裏跳了出來,俞白霎時間目瞪口呆。

“有老師來了。”陳非譽臉色倒是淡定,他用很輕的聲音叫住俞白,然後拉了俞白一把,帶著俞白躲到宿舍樓的背陽處。

年級主任正帶著幾個老師,不急不忙地往教師宿舍走。

俞白的背撞到墻壁,悶響了一聲,陳非譽聽到了,似乎有些嚇著,他伸出手臂攬住俞白的肩,朝自己身邊一帶:“沒事吧?”

說話的聲音還是很輕,俞白搖搖頭,問:“你出來幹什麽?”

陳非譽沒松開手,反倒抓俞白抓的更緊了些,他把這個問題又拋回給俞白:“你出來幹什麽?”

俞白沒隱瞞陳非譽:“看星星。”

陳非譽有些不相信:“看星星?你大半夜的不睡覺,從宿舍裏翻墻出來去看星星?你不知道你這要是被抓到了,得扣分處分寫檢討!”

一聽到扣分處分寫檢討,俞白眼睛裏帶了點笑意,他看著陳非譽,問:“那你呢?你不惜冒著扣分處分寫檢討的風險跑出來,要幹什麽?”

陳非譽想到這個好像有點生氣,他狠狠地一巴掌拍到俞白的背上,把俞白拉到自己的懷裏,俞白有些莫名其妙,他伸手放到陳非譽的肩膀上,推了一下,問:“你幹什麽?”

陳非譽松開手,挨著俞白站:“我也要去看星星。”

俞白嘆了口氣,似乎對陳非譽很沒有辦法:“走吧。”

俞白帶著陳非譽從大興中學的宿舍後面翻了個小土墻出去,到了他今天寫生去的那條小路。

兩人沿著小路走到河邊,俞白沒有帶陳非譽繼續往前走,就在這個河邊,找了塊石頭讓陳非譽坐下。

鄉村的夜晚黑黢黢的,俞白原本拿著手機打開手電筒照亮,這會兒把手電筒關了,陳非譽在石頭上坐下,看見俞白又站了起來,似乎要走,忙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你要去哪裏?”

俞白被陳非譽拉住,又蹲了下來,少見耐心地解釋:“我再去找塊石頭坐著。”

陳非譽立刻讓出一半位置:“你別走了,我讓你一半坐,很夠的。”

俞白笑了下,月光底下,他平常總是繃得冷冰冰、看起來不近人情的臉都變得柔和許多:“你是不是害怕?”

周遭還沒有黑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有月光灑下來,影影綽綽帶著一點朦朧的光,在陳非譽眼裏,人間好像變得都不真實了。

他生怕俞白一走,這裏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他可沒有辦法找到回去的路,沒準兒明天就得上都市一時間的頭條,他連新聞標題都給自己想好了,某高中生深夜失蹤,竟然……

“你不害怕嗎?這麽黑,不害怕才奇怪吧。”

俞白感覺到陳非譽抓住他的手都開始冒冷汗了,便照著陳非譽說的,坐到他旁邊。

俞白問陳非譽:“害怕為什麽要來?”

陳非譽說了一聲靠:“你特麽半夜不睡覺偷偷摸摸跑出去,擱誰不擔心?這裏又不是岳市,荒郊野嶺的出了什麽事可怎麽辦?”

“我……”俞白我了半天,也沒組織好語言:“不會有什麽事的。”

陳非譽嗤之以鼻:“你連點冷風都吹不了,大晚上的瞎跑什麽!”

“睡不著,想出來看星星,就出來了。”俞白笑著說,“衣服穿的多一點就不冷。”

陳非譽好一番長籲短嘆:“你可真是個藝術家。”

俞白問:“什麽藝術家?”

陳非譽說:“一顆纖細敏感的內心,看到花兒枯萎了會流淚,看到雲朵遮住了月亮會嘆氣……”

俞白聽不下去,忙打斷他:“可別在這裏扯淡了,你安靜一會兒,聽。”

陳非譽閉上嘴巴,原來夜色沒有他想象的那麽安靜,有溪水潺潺流動的聲音,有蟲鳴唧唧,陳非譽不知道為什麽,想起了小時候在科學書裏看到的一句話:“這奇妙的大自然。”

他抓住俞白的胳膊,兩個人靠在一起坐在一塊石頭上,俞白伸手指了一顆天上的星星:“那是什麽星星?”

“不知道。”俞白是真的不知道。

陳非譽震驚了:“那這顆呢,這是什麽星座?”

“不知道。”俞白是確實不知道。

陳非譽疑惑:“那你知道什麽?”

俞白努力在漫天星河裏找了找,似乎是很隨便的一指:“這幾顆星星,像勺子一樣的,大概率是北鬥七星,可能也不是,我猜的。我每次在天上隨便連條線,就覺得那是北鬥七星。除此之外,我就認識一個月亮,你看上面的陰影,裏頭有個嫦娥起舞還有個吳剛伐桂,還有個玉兔。”

陳非譽哈哈大笑,是真的覺得俞白有趣極了:“那你還來看什麽星星?”

俞白見陳非譽在笑,也沒惱,反而很認真地說:“看星星啊。班長,我看星星不是為了獲取天文知識,必須知道這顆是什麽星星,這個是什麽星座。我就是覺得,今晚的星星會很好看,然後就來看了。沒有什麽目的性,也沒想那麽多,就是很簡單的一件事。”

作者有話要說: 鄉村愛情故事02

☆、我怕鬼

陳非譽忽然覺得今天跟著俞白一起跑出來實在是太好了:“這是我第一次看星星。”

俞白的手肘撐在膝蓋上,手掌拖著腮,專註地看著漫天星海,他問得隨意:“你以前沒看過嗎?”

陳非譽嗯了一聲:“我以前……從來不覺得星星有什麽好看的。”

俞白彎著嘴角笑了,借著月色,陳非譽看見了。

“我也從來不覺得數理化有什麽好學的。”俞白說。

陳非譽擡起頭,想要把今晚看到的一切都深深烙在腦海裏,這是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夜色和星光都這麽溫柔。

陳非譽告訴俞白:“你知道嗎?我們離天上的星星那麽遠,我們看到的星光從遙遠的宇宙裏傳來,可能要經歷數萬光年。也許在我們現在看到它們的時候,這些星星都已經不存在了。我們和星星之間存在著微妙的緣分,就是在此刻,我們看到了它們幾萬光年前的樣子。”

俞白應了一聲:“是啊。”

陳非譽嘆了口氣,站了起來,他撿起一塊腳邊的石子,扔到溪水裏,發出撲通的響聲:“真想永遠記住這些星星的樣子。俞哥,我發現我愛上看星星了。”

俞白也站起來,他看了一下時間,快十二點了:“回去吧。”

陳非譽隨口問了俞白一句:“幾點了?”

俞白說:“差五分鐘十二點。”

“臥槽。”陳非譽似乎在原地蹦了一下,他摸了摸胳膊,立刻跑到俞白身邊:“俞哥你冷不冷,我們倆一起走吧,暖和點。”

俞白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問:“你不會是怕鬼吧?”

“呸呸呸!別提這個。”陳非譽抓住俞白的胳膊,“哪壺不開提哪壺,不能提,快跟我一起背誦課文,背《出師表》!”

俞白哭笑不得:“陳非譽,你不應該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嗎?”

陳非譽點頭:“我是,可我還是怕啊!我萬聖節去歡樂谷看到裏面的人扮鬼我都害怕!你別打斷我,我要背《出師表》了。‘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衛之臣不懈於內,忠志之士忘身於外者,蓋追先帝之殊遇,欲報之於陛下也……’”

俞白肯定沒辦法想象,在陳非譽的腦內小劇場裏,他已經在河邊上演完一出山村老屍,又在路邊演完了一場僵屍先生。有些人,嘴上背著正氣凜然的《出師表》,心裏頭已經慌得不行,總覺得河裏有什麽黑影在掙紮,拐彎處會出來一個女人,身後隨時會有什麽東西拍一下他的肩膀。

“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當獎率三軍,北定中原,庶竭駑鈍,攘除奸兇,興覆漢室,還於舊都。此臣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

察覺到陳非譽的聲音都開始抖了,俞白一時覺得又好笑又無奈,他伸手握住陳非譽的手腕:“別怕。”

陳非譽顫抖著聲音:“今當遠離,臨表涕零,不知所言。我怕……俞白你知道紅手綠手大白手的故事嗎?你知道那個廁所裏的人頭拖把嗎?”

眼看著威風堂堂的陳非譽班長立刻就要顏面掃地哭出來,俞白忙打斷他:“好好好,我們背完《出師表》了,繼續背《岳陽樓記》吧?”

“慶歷四年春,滕子京謫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廢具興。乃重修岳陽樓,增其舊制,刻唐賢今人詩賦於其上。屬予作文以記之……”

陳非譽配合地開始背課文,腦子裏終於不再胡思亂想。俞白牽著他總算走到回了大興中學,陳非譽看到學校,依然覺得背後冒冷汗:“你知道很多學校都是建在墳場上的嗎因為……”

俞白拉著陳非譽翻過小土墻,他說又說不過陳非譽,又擔心陳非譽再這樣念叨下去把老師招來,索性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在他耳邊輕聲說:“噓,到學校了。”

俞白不怕被老師抓,但他怕陳非譽被老師抓住——那要拿優幹上清北的陳非譽,可不能折在什麽鄉村老屍紅手綠手大白手上。

陳非譽終於閉了嘴,俞白終於感覺到夜晚的世界該有的安靜。

他順利地帶著陳非譽從窗戶裏爬進去,兩個人輕手輕腳地摸進寢室,周子林的呼吸聲有點重,時不時還會磨牙,但這樣的聲音對陳非譽來說,很有安全感。

俞白關上門,回頭看見陳非譽還在那裏杵著,走過去抓了一把他的頭發,小聲地說:“去睡覺吧,要是做噩夢了害怕,就把我叫醒。”

“靠。”陳非譽躲開俞白的手:“我哪裏有那麽矯情。”

俞白只是翹起嘴角,沒揭開陳非譽強撐著的面具。

今天晚上的陳非譽實在很有意思,這和平常那個認真開朗的模範學生陳非譽不一樣——俞白在大部分時候,都很難將陳非譽和那個在大冬天裏邊吃冰淇淋邊逗貓的少年聯系在一起,那個神情懨懨的少年是不乖的。

但俞白到今天才忽然後知後覺的醒悟,陳非譽為什麽非要是乖孩子、好學生呢?

他應該也有自己的壞脾氣,小缺點,愛和憎。他好像被模板化了,或者說,他在人前會把自己進行模板化處理。

為什麽陳非譽要這樣做?

俞白想不明白。

學農活動的作息是苛刻的,早上6:30準時被鈴聲叫醒,俞白睡意朦朧、頭昏腦漲的去洗漱,陳非譽前後腳跟著他。

俞白拿出牙刷,擠好牙膏正在刷牙,陳非譽站在他旁邊忽然掐了他一下。

“疼!”俞白一嘴牙膏沫都要噴出來,他含糊不清地問陳非譽,“你幹什麽呢?”

陳非譽剛睡醒,頭上還翹著兩撮頭發,笑得非常傻,但臥蠶和酒窩還是可愛的:“我看看是不是做夢,我還活著。”

俞白漱口,嘆氣:“活著,活著,你要是不信,讓我掐回來。”

陳非譽抱著洗漱用品跳到另一邊的盥洗池:“不了不了,我知道昨晚是個平安夜。”

吃過早餐,今天正式開始學農。年級組將全年級按班級分成二十個生產大隊,每個班又分成幾個生產小隊,大家認真勞動,按勞賺取工分,最後會評選出三支優秀生產隊。

俞白已經無力吐槽這個計劃經濟時代的生產制度。

陳非譽作為474生產隊的大隊長,兼任474第一生產小隊的小隊長,帶領包括俞白、周子林、李思衍、宋楚和葉程安等同學在內的十二人今天負責修剪橘子樹。

之所以由他們承擔修剪枝葉的工作,是因為這一組同學的平均身高排在班級前列。

周子林對剪樹枝這件事興致高昂,比起摘辣椒種蘿蔔放羊等一系列學農活動,他覺得剪樹枝真是洋氣許多。

他們兩個人一組,基本都是男女搭檔,搬著一個小梯子,拿著一把大剪子,把橘子樹頂端新長出來的嫩芽全部剪掉,一天修剪合格多少棵樹,一天就算多少個工分。

周子林非常非常非常幸運地獲得了和葉程安一組的機會。

葉程安脖子上還掛著她的單反相機,主要工作是為大家拍照片,順便給周子林扶一扶梯子。

哪怕就是這樣,周子林也很興奮:“生產隊的同志們,努力幹活,加油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為我們的夢想而奮鬥。”

李思衍在另一架梯子上站著,他剪掉了一根樹枝,笑道:“真不容易,周子林還知道社會主義新農村。”

陳非譽和俞白也都爬上了梯子。俞白跟宋楚一組,宋楚扶梯子扶得很穩,還不斷在底下張望:“俞白,梯子穩不穩,上面怎麽樣?”

俞白點頭:“很穩,謝謝。”

周子林沒有按照學農老師的要求扶住樹幹,他兩只手張開,做出一副擁抱大自然的模樣,深情地說:“啊,這美麗的大自然!”

俞白都沒忍住被周子林逗笑了。

橘子樹種在山的向陽坡,位置偏高,站在小梯子上往外面看,連綿的群山和奔騰的河流仿佛盡在腳底,有一種一覽眾山小的暢快感。

俞白剪完這棵樹下來,看到宋楚眼巴巴地望著他,便試探性地問了一句:“你想上去看一看嗎?上面的風景還挺好的,不用剪樹枝,我來幫你扶著梯子。”

宋楚一直是個誰說女子不如男的性格,要不是她的搭檔是俞白,換成周子林,她早就把周子林掀下去自己來幹活了。聽到俞白的提議,宋楚很受用:“可以可以!我想上去看一看!”

俞白把梯子搬到下一棵樹旁邊,確定擺穩了才讓宋楚上去:“別怕,我扶著底下。”

宋楚雙手扶著爬得飛快,她站到上面時非常快活,和陳非譽、周子林、李思衍他們一一打了個招呼:“啊——真好啊——”

陳非譽剪完一棵樹下來,發現俞白仍舊非常認真地替宋楚扶著梯子。陳非譽笑了一下,也問和他搭檔的女同學想不想上去看看。

宋楚僅僅是爬樹還不過癮,她站在上頭往下看:“俞白!俞白!我也想試著剪一下枝!”

俞白想了一會兒,也沒拒絕宋楚,他把手套先脫下來遞給宋楚,等宋楚把手套戴好了,才遞上剪子:“你小心點,這個剪刀有點沈,很鋒利,千萬別傷到手。”

“好的!”宋楚把這棵樹剪完了才下來,把剪子和手套還給俞白,474生產大隊第一生產小隊就這樣在歡樂的氣氛裏完成了上午的勞作。

陳非譽留在後面收拾東西,跟帶隊老師確認他們的工具是否放置好。

葉程安和宋楚挽著手走在最前面,俞白雙手插兜走在她們倆後面,正準備掏出耳機,忽然聽見前方堅定認為“誰說女子不如男,我們都是花木蘭”的宋楚姑娘驚慌失措地發出大喊:“啊——有蛇——”

☆、我怕蛇

是真的有蛇。

俞白耳機都來不及收回兜裏,他急忙上前一步,把宋楚和葉程安護到身後。

他們從蜜橘林區裏出來,走的是田埂小路,就在離俞白半米遠,路上盤著一條嬰兒拳頭粗的蛇,背部黑色,混雜黃花斑,約莫一米來長,十分駭人。

這條蛇在路面上盤成一個U形,蛇頭微微擡起,正對著俞白他們的方向。

這不是俞白第一次看見蛇,但是他第一次離一條蛇這麽近,俞白緊張得連呼吸都忘記了。

“有——蛇——”葉程安驚慌地抓住俞白的手臂,三個人站在原地,一時都不敢動。

她拽得太緊,俞白被葉程安拽回了神智,這蛇似乎冬眠剛醒,動作十分遲緩——但它似乎緩慢的朝俞白他們的方向爬過來了。

“操。”俞白心裏頭開始發毛,他不敢亂動,瞥見葉程安手裏還拿著一根登山杖,他拍了拍葉程安的手背,示意葉程安把登山杖遞給他。

葉程安慢半拍的反應過來,把登山杖交給俞白。

葉程安是個從沒來過鄉野的矜貴小姑娘,來的時候想著要爬山,還帶了根能收縮的登山杖。後來發現,見到的山和想象的山頗有些區別,登山杖拿在手裏,也就能用來擋一擋路面的草蕩。

誰也沒想到,登山杖在這時候倒發揮了用途。

俞白把登山杖握在手裏,安慰葉程安和宋楚:“別怕,不要亂動。”

俞白知道一點野外生存的知識,但只是一點,基本也就是些遇到蛇不要跑,要鎮定,蛇不會主動傷害你,除非它察覺到有危險。

他現在腿都有點軟,不知道拔腿就跑是他快一點,還是蛇快一點。俞白不擔心自己跑不掉,他擔心要是自己一跑,葉程安和宋楚得哭暈過去。

俞白看了看蛇,又看了看手裏的登山杖,最後決定把蛇挑開。

大興鄉多梯田,路旁邊就是田埂,看起來很高,把蛇扔下去,一時半會估計爬不上來,他應該來得及拉著葉程安和宋楚往回跑。

“我試一試把蛇挑開,你們看到有什麽不對勁,趕快往回跑,去找老師。”

他把宋楚和葉程安稍稍往後面推了些,兩個小姑娘這會兒都在發抖。

蛇頭換了個方向,俞白深吸一口氣,右手握住登山杖,伸到蛇盤成U字形的身體處,挑起蛇後,立刻用力揮球桿似的連蛇帶登山杖一起揮到田埂下頭。

“跑!”俞白不敢多往田埂下看一眼,拽住兩個姑娘的手腕往後面跑得飛快。

他生怕自己扔得不夠遠,那蛇爬了上來找他。

跑了兩分鐘,正遇到從林區裏出來的陳非譽等人,那幾人還有說有笑,很是快活。

俞白跑得太快,看見人了也來不及停下,他松開抓住兩個姑娘的手,直接兩腿一軟,朝前撲了下去——從陳非譽的視角看過來,就像俞白給他跪下來磕頭了。

“怎麽了這是?快免禮平身。”陳非譽笑得眉眼彎彎。

俞白大口喘著氣,他兩只手撐著地,實在沒力氣說話了。

宋楚這會兒終於大哭出聲:“我們剛剛碰到蛇了!”

領隊老師嚇了一跳:“都沒事吧?”

宋楚一面擦眼淚,一面說:“俞白剛剛把蛇挑開了,那條蛇會不會追上來啊……”

俞白也很想問這個問題,他努力擡起頭看著領隊老師,想得到個答案。

領隊老師從旁邊走到他們前面,四處張望了一下:“沒事沒事,同學們放心,後面什麽都沒有。”

俞白終於松了口氣,他也沒站起來,直接坐到地上,低著頭,不算熱的天氣,他的額頭一直在冒汗。

帶隊老師忙著安慰兩個哭泣的姑娘,看了一眼俞白沒什麽事,放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誇獎道:“小夥子好樣的。”

說完,老師就從他身邊走過了,俞白擡手擦了擦汗,一句話也沒說。

陳非譽蹲下來,湊到俞白的臉邊上打量他:“你還好吧?”

俞白點了點頭。

陳非譽伸出手:“拉你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