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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輪回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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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那小狗可憐巴巴地瞧著大狗吃食,不停地搖尾乞憐,他忙將手自洞中伸出,搖著那塊布,招呼小狗過來。

小狗真地向門這邊走了過來,但大狗又發出警告的咆哮,讓小狗不敢再靠近,馬濟友心中狂怒,只恨不得將那大狗斬成碎塊做成狗肉湯。小狗看看他又看看大狗,馬濟友拼命搖著手中的布,以吸引小狗。那小狗對於他極為好奇,偏著頭看了他會,終於不顧大狗的咆哮,慢慢靠了過來。

當小狗來到馬濟友手臂可及之處時,馬濟友伸手在小狗頭上撫了一撫,揪住狗脖子後的皮,將狗拖時洞來,那小狗顯然受了驚,拼命掙紮吠叫,但馬濟友雖然四肢無力,擒一只狗的本領尚在,終於將狗弄進了鐵屋。

將狗按在地上,馬濟友再次咬破手指,又撕下塊衣襟,約莫估計這鐵屋所在之地,寫下求救之信後,又在那塊布背面寫上“將此送到南城狂風軍營必有重賞”,將布綁在狗脖子之上,將狗放了出去。那小狗驚魂未定遠遠跑開,片刻便不見了蹤影。

支起身子靠在鐵門之上,馬濟友嘿然一笑,自己也算是一代名將,如今命運卻寄托在一只狗身上,日後若是傳出去,必定會惹無數人發笑。幸好錢涉燁害怕馬濟友大叫大嚷被旁人聽到,將這鐵屋附近劃為禁地,雖然在遠處派有重兵把守,在鐵屋左近卻無人,他才留有這一“狗”生機。

此刻他心境已然與方才大不相同,老母家人他不再掛懷,若是何禮所言不虛,老母家人已經無法獲救了,他的心中已經放棄了最後一絲希望,也放棄了最後一絲軟弱。

“今夜荒野孤墳,昨日柱國幹臣。道甚麽志如鯤鵬扶搖懷壯烈,說甚麽心似鐵石剛直抱忠貞,終難免行至絕處落魄失君恩。看了那喋血沙場將士苦,怎知狡兔未死狗先烹……”

陰暗的鐵屋之中,傳出馬濟友沙啞的唱聲,這曲寄生草原本是陸翔死後蘇國民間唱詞藝人暗裏所作,馬濟友聽過兩回,記得了這悲壯哀婉的曲調,此時身臨其境,便不知不覺唱了出來。英雄未路,先是陸翔,接著是柳光,如今輪到他來,難道當世名將,總也擺不脫這般命運輪回麽?

……

李均最終還是未去草原,墨蓉一人負氣來到星座之地看望紀蘇。她心中一面埋怨李均只顧軍國大事卻不顧妻子,另一方面卻不得不強打笑臉為李均解釋。好在楚青風醫術高明,將紀蘇所中毒性解了。

待到任遷脫離危險,李均方才來到穹廬草原。此刻他已得知戎人內亂的詳情,滿普一則是對戎人過分依賴與和平軍的關系擔憂,二則是不願改變相傳多年的戎人習俗,三則受了蘇國密使的教唆。因為事起倉促,在劫獲忽雷汗失敗之後,又聽到五更更鼓聲,他們便乘亂逃走,如今已被烏古力追殺,傳首於星座之地。烏古力雖然不讚成修驛道,卻對大呼拉爾的決定如實執行,也正因此,忽雷允諾他吞並了滿普一族。

緊接著自洪國傳來消息,柳光退軍之後,洪王便監禁了馬濟友,遣快使斬殺馬濟友全家,其罪名中“勾通陳國,誘陳賊深犯吾境”宣布之後,洪國京城海平中士民大嘩。百姓深恨柳光入侵帶來的兵禍,短短兩月間便有近十萬將士死傷,因此對馬濟友都恨之入骨。當馬濟友一家被押赴西市淩遲之時,無數百姓賄賂監刊官,重金購得馬家老少切下的骨肉,一面是馬家老少呼天搶地,另一面是百姓人人食其肉寢其皮,一時之間,以賭聞名於世的海平為之罷賭。

而被監禁的馬濟友不知用何種手段,竟然聯系上了自己的親信。他麾下騎兵狂風軍殺了錢涉燁派來接管的武將,乘夜襲入監禁馬濟友的鐵牢,將馬濟友破獄救走,那一夜洪王臨時行在天河城火光沖天,馬濟友乘亂沖出重圍,以最快速度趕往玉湖霧臺城去了。

自卓天處傳來的消息都只是大略,事後出使洪國的魯原歸來,才說出詳細經過。馬濟友雖然逃出生天,但謀反作亂勾通外敵的罪名卻被坐實了。

“柳光老賊的反間計好生了得。”李均聽完後道,“只不過馬濟友與洪王二人性格不合,也是這反間計可生效的原因。如今馬濟友必歸順柳光,洪國危矣。”

事態的發展,正向李均預料的那樣。玉湖十餘城守將皆為馬濟友任命,隨馬濟友在陳國浴血而戰,不象海平城中百姓那般容易上當,對於馬濟友勾通叛國的罪名將信將疑,加上洪王擅殺功臣,令武將人人自危,大多數都不顧錢涉燁新派出接管的將帥之命,舉城迎接馬濟友。數個欲拒者,也為馬濟友一一討滅,對於心念家屬不肯歸順的將士,馬濟友也不阻攔他們回洪國。重新控制住霧臺城後,馬濟友立刻寄降表於柳光,由李均策劃,魯原說動的洪國征討陳國之戰,便以柳光得了馬濟友這大將和赤嶺以東以南洪國領土而告終。洪國雖兵力損傷不大,卻也現出頹勢。

柳光以馬濟友為洪國招討使領三軍都督,問之以洪國事宜。馬濟友覆書獻計道:“洪王剛愎自用,將帥多半離心,然則洪國國力未蹇,民心尚向,故此前番大帥將虎狼之兵至天河城下,而洪國勤王之師已雲集兩軍陣前。竊以為誅暴除兇,非一日之功,討殘去穢,乃長遠之策。大帥不妨別遣一將,屯於中行,未將駐於玉湖,選春秋農忙之際,輪流發兵攻擊,因糧於敵,傷其農時。如此,不出三年,洪國百姓疲憊,狼狽之際必怨其君;洪王事必躬親,多事之時必傷其身;糧食度支銳減,開戰之日必無軍食。怨君則為亂,傷身則命短,無食則軍散,此時大帥再親領大軍,北伐海平,則洪國為大帥囊中之物矣。”

收得馬濟友之策,柳光大喜,以之遍示眾將,眾將也莫不嘆服。先前以為柳光殫精竭慮對付馬濟友不值者,如今也改顏向柳光稱賀。這對策流傳甚廣,便是洪國也有人得知,表奏給錢涉燁之後,錢涉燁默然半晌方道:“馬濟友何其毒也。”全然忘了自己下令處死馬濟友全家時的快意。

雖然得知馬濟友之策,錢涉燁卻一籌莫展,無法為禦。經馬濟友逃走之後,他對於朝中將士都懷疑忌,將士也內心不自安。凡行軍布伍,都由內宮出來的太監充當監軍使,這又令為將者無法隨機應變,故此在與陳國的邊境沖突中屢戰屢敗,將士怨聲載道,錢涉燁為安眾心,也頗斬殺了些膽怯懦弱的監軍使以解將士怒氣,但也不過是杯水車薪而已。

洪國處於風雨飄搖之際,蘇國也好不到哪去。失去了豐腴甲於天下的清桂,而貢奉北方強鄰嵐國的歲幣卻不見減,再加上李均用鳳九天之計,將清桂征戰中先後戰歿的蘇國將士遺骸盡數歸還,數以十萬計的軍士之家哭天搶地等待撫恤。本來頗為富足的蘇國國庫為之一空,度支日漸捉襟見肘,官府不得不加重於百姓的賦斂,又激得各處百姓小規模暴亂不斷,朝中欲征討則缺兵少將,欲姑息則愈演愈烈,焦頭爛額的李構在親政不足三月之後,便又將這一切丟給了吳恕。

而吳恕雖然舉世皆知的大奸臣,卻絕非無能之輩。他先以“以賊制賊”之策,收買分化了暴亂的百姓,將之一一殄滅,又親自出使嵐國,與嵐國定了密約,在貢奉歲幣之上求得諒解,雖然面臨和平軍的強大壓力,卻暫時算安穩下來。

與此同時,南方淮國的淩琦以借屍還魂之計,在恒國內將過去數十年中為恒國所滅的諸國一一覆建,令恒國四處起火,他再蠶食鯨吞,用了年餘時間便將若大一個恒國肢解殆盡,緊接著便又向自己扶持起的小國下手,已統合了大半個南神洲,國勢之盛,遠勝於柳光為帥時的恒國。令人意外的是,他並不曾急於北上,而是陳重兵於國境以觀時局,在後方則講文修武,與民生息。其為人虛心納諫,為政寬和,若非對“幽冥宗”這教派優禮有加,實在是難得的好君主。

而神洲諸國中最為廣闊的嵐國,卻失去了進取之心。嵐國地處極寒之地,地域雖廣,人口倒不過與蘇國相當,國內富有金礦,又有蘇國年年貢奉的歲幣,再加上除去了陸翔這心腹大患,君臣上下都頗為志滿。

此時李均因征討倭賊之事名聲大作,如果說以前他在神洲各國各族心中,不過是乘勢而起的一處割據勢力話,那麽現在,他已是關系神洲人望的重要人物。千載以來與倭人的血海深仇,在李均手中得到報覆,先前對李均占據尚頗有反感的清桂百姓,如今則覺得在李均治下的他們有著特殊的榮譽。

李均在得到郭雲飛帶來關於淮國的情報之後,對於淮國的局勢也極為重視起來,從長遠來看,與淩琦在軍陣之前交手不可避免,而李均是欠淩琦一個人情的,這人情如何還法,李均心中也是無數。

好在此乃遠憂而非近慮,李均更重要的是推廣鳳九天策劃的平衡之政。蘇白在蘇南三郡任那三南都司,推行新政雖然遇上不小麻煩,比如他任命的地方官吏習慣於將地方的刑獄訴訟也納入自己管協之中,而所設的納言使卻連著一個月也收不到一句百姓建議,地方士族對提高商人與作坊主地位,讓商人作坊主與他們一起商議各的規則也頗為不滿。

好在蘇白狂則狂矣,做事卻極有魄力,他深知百姓不至納言使處建議,無非是以為納言使如官府前的鼓,不過是作個樣子。因此他令況涯尋了個人來,提出一個極為合理卻極微小的建議——在下治各城之中都建上廁所,以備路人內急,絕隨地便溺之害。納言使早晨得這建議,下午快使便將蘇白決定傳至各城,各城主管雖然覺得不雅,卻也無由推拒,一時間蘇白納言修廁所成了坊肆民間笑談。但百姓卻相信了納言使有言必應的承諾,再聞得那進言者以此一言得了數十金幣的獎賞,幾乎一夜之間,各處納言使便為來獻言者所包圍了。

但這不過是第一步,蘇白接下來在這進言者之中挑出那些言之有物思路清敏者,禮聘為三南都司府納言使參事,敲鑼打鼓送他們在城中巡游以彰其名,他們平日裏各務其業,閑暇之時便於百姓中采風觀禮,每有得失便至城中納言使處將之收錄,每半年選不誤農時際請眾人一起合議。蘇白除去給這些納言使參事們榮耀之外,還於合議之時發放車馬錢,數目雖不算多,但對於一些家境貧寒的納言使參事卻價值不菲。也正是因此,不足一年,三南都司轄區內向上建言便成風氣。

但隨之而來,建言者便少了,蘇白在與鳳九天書信探討之後,以為並非上言者無事可說,而是一些關系重大之事建言者不敢說,或者畏懼當事者權勢,或是擔憂事不濟有後患。

鳳九天回信中建議:“法不為民所知,故有胥吏亂法者;權不受人所禁,故有佞官專權者。亂法則上下互不相知,專權則內外各懷異己。都督宜將律令公之於眾,使百姓知法則胥吏不得亂法,另設按察使署衙,自納言使參事之中擇人行其事,監督參事上言是否有遭報覆者,使參事所言皆有律令依據,所行卻無後顧知憂,則上言者必又眾。”

蘇白深以為然,但隨之又回信稱:“每設一署衙,府庫開支便增,開支一增,賦稅便不足於用,必欲為此,請允裁冗員,撤虛官。”

鳳九天在與李均魏展得商議後,以為若立刻大規模裁撤冗員虛官,必然使為官者不自安,裁是要裁,卻急他不得。因此回信中建議蘇白用變通手段,將這些冗員分批送入太學之中學習新政之理,定其對之考核,將合格者補入官署,而不合格者則淘汰。如此他們仍有為官升遷的可能,自然不會過於反對。對由於死亡或犯罪而空出的職位,一律不補,如此過個三五載,則年老體衰的頑固者被自然淘汰,新補進者皆為受過大學中新政教化的壯年官員,對於推行新政極為有利。

蘇白一面實踐,一面將實行過程中暴露出的問題擺出來,既與鳳九天李均等商議,也聽取三南下屬參事意見,而且有和平軍兵威為後盾,這教化新政,雖然遇著不少波折,卻終究走出條路來。

新政終非一日之計,如立竿見影般迅速見效是不可能的,反倒是姜堂要求推廣新稻種之事,所得效果堪稱遠過於目標。在利用了越人提供的新式秧馬等工具後,無論是播種還是收割速度,都遠勝從前。更重要的是,新稻種生長期較短,在條件適宜之處可以達到一年三熟,故此雖然連著兩年餘州與清桂都算不得風調雨順,但糧食不僅自給,尚且有餘。糧食有餘米價便賤,米價一賤便會傷農,姜堂雖然有意乘機壓低糧價,卻為鳳九天所阻。若是商人,賤買貴賣那是常理,若是政權,則必須維持糧價的平穩。故此姜堂仍以平價糴買。雖然如此,無須遠洋收購餘州與狂瀾城必須的糧食,已經為姜堂節約了不少資金。

姜堂治下的和平軍度支局可謂掌握著李均的錢袋子,其收入主要來自五個部分。最多者是鹽利,天下生民,不可不食鹽,而餘州海鹽自姜堂煮海以來甲於天下,再加上由和平軍苦兒營組織的武裝走私鹽,使得諸國防不可防禁無可禁,這一塊收入既多又穩定。其次是和平商號之利,自茶酒至絹綢,凡與民生有關者,和平商號幾乎都加入進去,甚至於可以說和平軍本身便是一個巨大財閥,扣除必要開支,每年都能提供巨大利潤,但如今天下大亂,各國間虎視眈眈,和平商號生意並不是最理想。第三部分為工商之稅,故往之時,各地征稅往往指定,甚至於任意奪取商人財富,和平軍則不然,他們吸取夷人遠洋船上經驗,在度支局下設專員檢點各商號進出貨物便征收商稅,有他們發放的憑證者,在和平軍轄下各地可隨意運送也無關卡攔截之憂,惟有在進出穹廬草原之時要按比例繳納過關稅,而無憑證者,不惟寸步難行,甚至有可能為人所檢舉沒收,檢舉者可以獲取沒收財物十分之一為賞,故此各家商號作坊往往窺測競爭對手是否未如數納稅,以此為打擊對手的手段。第四部分方是農田租賦,百姓既可以糧米折算成錢貨以物完稅,也可將糧米賣出後以錢完稅,一切聽憑百姓自願。雖然也有故意苛扣農夫者,但總體而言,和平軍轄區內農夫負擔極輕,冬休閑暇之時,和平軍尚組織些水利或道路修築,招募百姓勞作,從而給其另一分收入。後來由於百姓發覺種地收入尚不及做工收入,便有不少百姓棄農為工,進入大規模的手工作坊。和平軍的第五部分收入則來源於礦藏,主要是雷鳴城的銀礦,這原本是和平軍起家的資本,如今反倒在和平軍整個收入中所占分額不大。

有姜堂這般善於理財者,因此和平軍聚斂不行卻收入頗豐。雖然姜堂每當李均有所支出之時便拼命叫窮,但實際上和平軍轄區範圍不過陳國三分之一,戶口不足陳國一半,而收入卻與陳國相當,百姓卻不覺賦稅過重。再加上李均勵精圖治,除去在清桂邊境偶有戰事外,難得的有一段時間不曾征戰,轄區內百姓日漸心安,新政對他們的吸引力也大了起來。

陳國武德三年二月十八日,對於李均而言是極不平凡之日,紀蘇在這一日裏於狂瀾城產下一子,成為父親的李均為這長子取名為李澤。對此最為歡欣的除去李均一家外,便是俞升了,他如今成了和平軍禮務局總管,婚喪嫁娶生老病生節日慶典,都是他份內之事。李澤的出生,令他看到李均所創的和平軍權力有向下一代延續的可能。緊接著於次年,即陳國武德三年三月十日,墨蓉生育一女,李均雙喜臨門,便為女兒取名墨悅。他自覺娶二妻與自己男女平等之約不合,因此讓女兒隨母姓。因為有了雙可愛的兒女,李均除去仍親自操練兵馬外,政務基本上便是簽上大名而已,好在受他所托的鳳九天深知自己責任,事無巨細都一一處置妥當,給李均留下大量逗弄兒女的時間。

“哦,乖,笑一個!”

“別別別哭啊,為父我命令你笑一個!”

“哇……哇……”

很顯然,李均在戰場之上言出如山的命令,在兩個剛半歲的兒女面前是無效的,比起他笨手笨腳抱著兒女的姿勢,兩位母親還是比較放心呂恬與請來照料孩子的婦人。俞升曾建議收攬太監充作李均內侍,結果李均大笑拒絕:“若是男子通順打仗我便收容,若是女子能生兒育女我便接納,至於不男不女者,要之何用!”

“那如何照看夫人與嬰兒?”俞升道。

“簡單,如同城中常人慣例,請乳娘來便成。我李均子女,既非天命貴種,何必許多講究?嗯,我與兩位夫人的收入,應足以請上兩位最好的乳娘吧?”

俞升啞然失笑,如果以平常來看,整個和平軍所有財富都是李均的,但李均偏偏同普通將士官吏一般,領取一份薪餉。他欲望有限,所用大多數物品都能從和平軍公物中獲取,墨蓉與紀蘇比他多花些錢,但她們也有自己的薪俸。若說李均夫妻與普通將士有差別,便在於三人的薪俸頗高,足以讓數十個他們花用罷了。因此他們要請乳娘,倒確實可以請到最好的。

如今已經了然李均心事的俞升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作糾纏,而是為李均找來了最可靠也是最好的乳娘。如今李均便利用中午時間,逗弄著自己兩個孩子。

“咳。”

正當他興致盎然之際,一聲低咳讓他回頭望了下,原來是一只眼套著眼罩的任遷。自受傷成為獨眼以來,任遷一直寡言少語,神態雖然自若,卻極少主動來尋李均,因此見了他,李均心中也有些詫異。

“任兄?”李均將孩子交到乳娘手中,微笑道:“讓任兄見笑了。”

“天倫之樂,有何可笑?”任遷淡淡地道,“我此次前來,是向李統領告辭的。”

李均神色一變:“任兄何出此言,莫非我有失禮之處,若是如此,我先向任兄請罪了。”

任遷垂下頭,過了會道:“李統領,實不相瞞,我前來投靠別有用心,原本是要令和平軍與倭賊僵持下去,為我大蘇爭得喘息之機……”

“哈哈哈,只是如此啊!”李均笑了起來,“此事休提,我早已知道。對了,我這有個信封,是當初鳳先生封住的,你且暫侯。”

過了片刻,李均將鳳九天當初說任遷有異志的信拿了出來,交在任遷手中。任遷看那信上封印未動,不由頓了頓,李均笑道:“打開無妨。”

任遷看完之後面帶苦笑,道:“我只以為自己扮得天衣無縫,卻不料有如許破綻。既是如此,統領為何還以我為參謀征倭?”

“我與鳳先生都相信你,只要以誠心待你,你必以誠心報我。蘇國昏君無道,你尚且敢冒九死一生之險來和平軍處,又怎會負我?”

任遷面帶慚色,自己雖然並未辜負李均,但那是出於尋倭賊報仇的私心。他深深施了一禮:“我服了,只可惜如今我成了廢人……”

“任兄所言太過了。”李均握住任遷之手,搖頭道:“任兄長於人處,在任兄頭腦,而非眼睛。失去一目於任兄不過是明玉微瑕,若是失去大志,任兄才真正成了廢人。”

任遷一時間覺得不知該說什麽好,這些時日來他眼睜睜看著和平軍轄區裏政通人和百業俱興,心中早有歸順之念,只是想到自己來此原是懷有貳心,便覺應離去。

李均見了他神色,用力搖搖他手道:“任兄,我有意於蘇國昏君奸臣,若有任兄之助,必定事半功倍,任先還是安心留在此處吧!”

任遷震了一下,臉色接連幾變,想起自己一身所學,想起自己平生之志,終於長嘆一聲,不語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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