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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赤血萬裏——新傭兵團的誕生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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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在混亂中斬殺了多少嵐國將士,李均才收斂住自己的部下。回到土城中一清點人數,除了兩個自己墮馬受輕傷的外意然一人未損。李均大聲道:“無敵軍天下無敵,即使副帥不在,我們也不能給他丟臉!”

大勝的無敵軍鬥志開始燃燒,已經從得知陸翔噩耗的頹廢中振作起來。李均這時下令生火作飯,眾人開始飽餐。

今晚應該平安無事。勉強吃下些東西的李均一面喝著開水一面看著天上閃閃的星空。經過開始的潰敗,嵐國軍隊一來需要整編,二來不知道無敵軍虛實,因此短時間內是不必擔心的。但是,等到明晨,嵐軍發現土城中不過區區一千守軍全力來攻之時,也就是城破兵敗之刻。無險可據,無兵可守,雖然糧草軍械非常充足,但兵敗也是遲早的事情。

出神地望著手中的熱水,李均開始想,如果陸翔在此,該會采用什麽樣的妙計轉危為安?時間漸漸過去,士兵們都沒有睡,李均知道,如果自己拿不出足以令他們放心的計策,剛才鼓起的士氣,很快又會散盡。

他緩緩喝了口水,但他發現杯子裏的熱水不知何時已經冷了。冰冷的水讓他的頭腦也清醒了過來,他忽然站起,大聲道:“有了!這土城可以守住了!”

眾軍士不解地望著興奮的李均,李均大聲道:“看我一夜築起座牢不可破的城!”

經過一夜的休整,伍威將中軍大帳移到前方來,目的就是怕前鋒動搖又發生昨晚那種混亂。經過細作連夜查問,當地人告訴他這裏不過有千餘無敵軍運糧部隊,他已經準備好早上飽食之後便攻下土城,消滅最後一支無敵軍。

但起床不起,他就聽到外面的喧嘩聲。伍威有些不滿,勝利已定的情況下,他的部隊反而表現得不如人意了。於是他問:“怎麽回事?”

衛兵有些慌張地跑了進來,回稟道:“蘇國賊兵一夜築起了一座城!”

伍威大吃一驚。即便是將舉國的法家合在一起施法,也不太可能一夜中築起一座城。他快步出了大帳,上馬來到陣營之前。

只見晨曦的掩映下,一座晶瑩剔透光彩奪目的小城聳立在他面前。城雖然不算高大,但城上散發出無邊的寒意。伍威先了愕然,緊接著不由稱讚道:“好!”

一夜的功夫,李均利用氣溫極低的天時,煮雪為水,將整座土城澆透,水一貼上城壁就結成了冰,於是,那座簡單的土城,變成了座堅固的冰城。城四周地面也被水所浸,結成了大片的冰,立足都無法立穩,更不用提攻城了。

伍威心中開始動搖起來。他原本以為陸翔一死,蘇國軍隊就都是無能之輩了,可現在看來,蘇國軍中還是有足智多謀的人。伍威甚至有個感覺,自己將成就一位可能超越陸翔的新無敵名將的威名。

將這個念頭趕走後,伍威回視左右,問都吃驚不已的部下:“各位認為該怎麽樣?”

眾人面面相覷。這個土城正好立在嵐國大軍前往吳陰城的大道之邊,如果不管就會威脅到嵐國軍隊,如果全力攻城,除非嵐國軍士的屍體將城上的冰都掩住,否則是很難攻得下來的。

“只不過是千餘人馬罷了。”伍威知道部下們無法解決這個難題,笑著說:“黃因,你領一萬人圍住這土城,註意,只可圍不可攻,我率大軍去取吳陰城!”

李均站在城上看著嵐軍主力拔營前進,只留下部分人馬將土城團團圍住。他知道嵐軍主帥的用意,以其花大代價攻下這個無用的土城,不如暫時放過他們,等到天氣轉暖冰壁融化的時侯再來攻。反正冰墻在為攻城設置了巨大障礙的同時,也讓無敵軍無法離開。

自己的妙計所築的冰城,卻成了困縛自己的牢籠。李均將心中的失落感掩蓋得很深,因為無敵軍部下見到嵐軍主力離開都歡吹起來。這個時侯,自己不能打擊他們的士氣。李均從城上面來,又陷入沈思。

要離開這個冰城並不難,難的在於下一步如何走。這時李均還不知道陸翔是被自己人所殺,以為陸翔是戰死嵐軍的包圍之中,因此他的心中充滿矛盾。是繼承陸翔的遺志收覆蘇國的領土,還是脫離蘇國自立,去實現當年在林州城中產生的野心,這讓他有些難以選擇。

這時,嵐國圍困的軍隊開始大聲叫嚷起來。為了瓦解土城中無敵軍的士氣,伍威離開時命令留守的部隊喊話,將陸翔死因告訴城中的孤軍。他的這個計謀讓李均下定了決心。

“弟兄們!”李均站在高處大聲說,“大家聽到沒有,嵐賊說副帥是死於自己人之手!”

士兵們本來就被外面的喊話弄得惶惶不安,聽到他大聲說話,都自發地圍攏過來。李均說:“無論副帥是不是歿於自己人之手,但是,原本約定前來接應埋伏的傅斂軍隊沒有按計劃行事,這是事實!副帥赤心為國精忠不二,卻屢受排擠不被重用。天子寵信奸賊,百官貪財惜命,象副帥這樣的好漢,他們當然不喜歡!副帥愛兵如子,與我們同甘共苦,副帥治軍與民秋毫無犯,我們這些當兵的和老百姓都喜歡!”

將士們的情緒開始激昂起來,陸翔的無敵軍軍紀嚴格訓練艱苦,但陸翔愛兵如子,朝庭每有賞賜他都論功分給部下,自己往往得最少的那份,因此士兵都不惜為他死戰。大家都知道只有在陸翔帳下,一個身份卑賊的士卒才有可能成為一員將領,一個出身寒微的平民才可能成為眾人信任的官吏。

“如今副帥已歿,但我們無敵軍的弟兄們還在,大家既不願為朝中那些害得副帥孤軍血戰的王公大臣賣命,又不願投降副帥的仇敵嵐賊。那麽,我們該怎麽辦?”

士兵們開始交頭接耳,李均所說的的確不錯,現在大家憑借為陸翔報仇的一股銳氣還可以聚集在一起,但對於未來,每個人都覺得很絕望。如果不能確定一個前途,這支孤軍很快就會解體。

“兄弟們同我一起追隨副帥時間也不短了!”李均振動著雙手,他覺得滿肚子的話要說,三年來與陸翔朝夕相處的經過,又一幕幕在他腦海中浮掠過,這令他熱淚盈眶,但他沒有管,他決意最後一次放縱自己的情感。於是,士兵們吃驚地看到,這個有著怒龍之稱的年輕將領,淚流滿面。

但士兵們自己的眼睛也模糊不清了,他們只聽得見李均一件一件訴說同陸翔在一起時的事情,有些甚至是生活小事。強制壓抑的抽泣聲開始在士兵中響起,陸翔在時,他們覺得陸翔似乎永遠不會死,而失去陸翔之後,他們才發現,自己在內心中對這位無敵名將的依賴比想象的還要強烈。

“兄弟們,如今我們走投無路,不如獨立了吧!”李均在眾人陷入悲傷中時大聲喝道,“我們不再是蘇國軍隊了!副帥不在了,蘇國還有誰配讓我們為他效命?”

“獨立了!”士兵們呼應著他的聲音,這千餘人絕大多數是李均自己帶起來的部隊,出身也絕大多數為因戰亂無計謀生的平民,因此對於國家的忠誠很有限。對於他們來說,自己的祖國蘇國,並沒有給他們帶來什麽大的好處,相反,讓他們失去了唯一倚靠陸翔。

“大夥同我一樣,大多無家可歸無國可投。現在神洲各國戰亂頻繁,各地稍有些力量的人就割據稱霸,我們用自己的力量,為自己闖出一條生路,大家說怎麽樣?”

“好!”士兵們大聲讚同。李均又說:“不願意者,我也不勉強,突破嵐賊的圍困後發給雙倍餉銀讓你回去。讚成者,我們就同甘共苦相護扶持,這天下,總有我們的生路!”

“李將軍說如何就如何!”百夫長蘇響大聲說,“副帥生前對李將軍讚賞有加,說李將軍是天下奇才,追隨李將軍就同追隨副帥一般!”

“對對!”士兵們紛紛嚷了起來,有人喊道:“李將軍說,我們該往何處去?”

“我們都無一技之長,除了當兵打仗還能做什麽?”李均大聲說,“我們自然仍舊當兵,不過以前我們是為王公大臣們賣命,從今以後,我們是為自己賣命!”

幾乎沒有任何預謀,李均成功地讓蘇國無敵軍的殘餘部隊,同他一起轉職成為了傭兵。對於未來,他也沒有什麽具體的計劃,但他的直覺告訴他,他現在應該去做什麽。

孟遠還在暈迷之中,李均已經完成了對無敵軍殘餘的改組。他打破了正規軍按兵種劃分歸屬的制度,按傭兵戰鬥小組的方式,將這一千零二十四名士兵分為二十隊,每隊設隊長一名,又每十隊為一伍,設伍長一名,兩名伍長由他比較信任的兩位百夫長蘇響、周傑擔任,各隊戰時長兵器、短兵器、弓箭手與騎兵要相互配合,雖然沒有法師,也沒有熟練的訓練,但暫時只能如此了。

一切都編排就緒之後,李均對自己的部下情況也更加清楚。這一千零二十四名士兵中大多是年齡不到二十的士卒,在無敵軍中已經有兩三年功夫,訓練上問題不大,但因為自己買不起裝備,只能作為士卒參加戰鬥。

夜已經開始沈了下來。一彎冷月將城照得美麗如夢。李均看過已經舒醒過來的孟遠之後,與蘇響、周傑圍坐在火堆旁談起將來的計劃。

“統領,”按李軍的意思,周傑以傭兵首領的稱呼叫李均,“我們下一步該如何?”

“對,”蘇響也說,“如何突破嵐賊的圍困?我看他們有萬餘人馬,而且我們自己又被冰墻封住了。”

“我說的不是這個,破嵐賊圍困並不難,關鍵是破了圍之後該如何是好。這土城不是久屯之地,而且,我們這千餘人的糧草軍餉都需要籌措。統領熟悉傭兵的行規,不知是否已經有計劃了?”

這個問題其實李均已經考慮很久了,他心中也有一個模糊的計劃,他說:“嵐賊舉國攻打蘇國,正規軍大多布在兩國前線,後防一定空虛,破圍之後我們輕裝出擊,用最快速度攻入嵐國境內,以戰養戰不成問題。”

“我們還押有大批糧草補給,暫時還夠用。”蘇響說。

“不行,為了保證行軍速度,絕大多數我們要毀棄。”李均反覆思考,雖然成為一支獨立的部隊這一大局已經定下,但具體操作上還有許多問題。在日常管理上有些事情由文官來處理更為適合,但此時無敵軍中幾位著名的謀士,例如陳良,已經在臥龍谷之戰中不知所終。李均迫切得覺得,自己需要大量的人才。

第二天深夜,經過充分休息的無敵軍作好了準備,將能夠攜帶的補給都帶上,其餘一律堆在城門兩邊點燃。在灼熱的火焰之下,城門上結凍的冰開始融化,這時李均揮手,眾人依次出了城。

為了防止滑倒,無敵軍在人和馬腳下都綁上了厚厚的布,這樣行走起來還悄然無聲。圍困土城的嵐國兵將根本沒有想到裏面的人會出來,因此在戒備上有些松洩。當他們驚覺的時侯,無敵軍已經沖入營寨並開始放火,鬼哭狼嚎聲中,整個嵐軍營寨一片大亂。李均的本意並不在於多殺傷敵人,因此在嵐軍忙著救火時,他已經領著將士悄悄離開。等到天亮一切都穩定下來,嵐軍守將這才註意到土城中已經空空如也。

伍威接到報告後急令後繼部隊註意警戒,但這支突圍而出的無敵軍似乎從大地上消失了,再也聽不到他們的消息。雖然對於這一點有些詫異,但伍威此時的主要精力已經放在攻打吳陰城之上,暫時也只好放一放這支小部隊了。

土城向北不過數日,就是嵐國的本土了。眾人不敢立刻退回蘇國,而是選擇了反向攻入嵐國,然後再另尋出路的戰術。在伍威有意識的宣傳下,陸翔死因也大白於天下,他並非於戰場中光榮的陣亡,而是極不名譽的死於自己人的暗殺。蘇國民眾自然一片嘩然,原本不滿嵐國的占領而紛紛反抗的百姓,都掩旗息鼓停止戰鬥。

“即便是象陸元帥那樣為國盡忠,到頭來仍是不名譽的慘死,這樣做有何意義?”

“赤心報國自然是一件偉大的事情,但前提是那國家值得你去為之獻身。象蘇國君臣,一面靠陸翔的浴血奮戰保住半壁江山,一面卻收買陸翔部下暗殺他,這樣的國家,真的值得為之拋頭灑血嗎?”

伍威表現出一個卓越政治家的手段,他沒有直截了當地要求蘇國人投降,只是通過一些問題,讓蘇國百姓自己去思考。這令蘇國國王李構和丞相吳恕甚為難堪,吳恕只能以陸翔謀反事洩被殺為由搪塞,但當有位稍有正義感的大臣質問謀反的證據之時,他只能勉強說“或許有”、“聽人說”的證據。

對於李均來說,蘇國內發生的這一切,離他很遠。他急切面對的,是這千餘人的生存問題。無敵軍是以陸翔的個人魅力這聯系紐帶的,土城之中大家為求活命,都接受他的建議,出了土城,眼見天高海闊,這些士卒們不太可能仍和他一條心。雖然這三年來他立下不少功勞,但對於無敵軍來說,陸翔是不可替代的,對於他自己也是如此。

在被嵐國所占領的蘇國北方,大片的森林布滿平原。憑借森林的掩護,李均領著他的規模不大的部隊晝伏夜出,避開了嵐國的偵察。自然,這也與伍威沒有想到他們不退回蘇國反而攻入嵐國有關。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成為一軍的統領不知道指揮上的困難。李均遇到的第一個難題是解決大夥的吃飯問題。

“這附近有沒有什麽城?”李均在從暫時代為軍需官的伍長周傑處得知餘糧不足以吃三天後,慢慢地問道。

“這兒已經是嵐國境內,向導說附近最小的城也有萬戶以上人家,守軍數量在千人以上,憑我們這點兵力,不出奇計是無法攻克的。”周傑回答。

向導被帶到李均身前,他折了根樹枝在雪地上畫出附近的城池。“為將之道,不可不查天時、地利、人和。”陸翔生前曾不只一次教導李均,這也使得李均對於地理有著比普通將領更為敏銳的觀察力。

“等等。”李均眼睛一亮,問道,“你說這個城叫什麽名字?”

“陵江城。陵江是嵐國第一大河嵐河的一條小支流,冬季也已冰凍了,陵江城是個有六萬戶人家的城,守軍足有萬餘人,不過伍威元帥抽調了其中半數以上去攻打吳陰了。”

李均默默看著地圖,腦海中卻回憶起陵江城這個名字。一個月前陸翔還同他談過,這裏隱居著一位奇人,為了這位奇人,自己有必要舍棄易打的小城而去攻打這陵江城。

“蘇晌伍長,”片刻之後,他開始布置,“你領兩個小隊去佯攻這個小城,多帶著旗幟,一定要讓敵人發現你們在準備攻擊。”他用手指著那萬戶的小城,接著道,“開始時要打個勝仗,讓守軍以為你們有數千人。如何?”

蘇晌挺起胸,他也是個二十剛出頭的年青戰士,同李均一起並肩作戰三年了,對於他的能力,李均是相當信任的。

“沒問題。不過,最好能讓羌人同我去,這樣給對方的壓力會更大。”蘇晌眼睛發著光,他明白李均的意思。

“可以,你領有羌人的兩個小隊去。這可是我們的精銳部隊,全拜托你了。”李均模仿陸翔的語氣激勵了他兩句,象神洲其他正規部隊一樣,無敵軍中也擁有專門的羌人步兵。披著厚甲能使用初級土系法術,同時又擁有狂化特殊技能的羌人,被激怒的話是可怕的戰力。雖然李均手下的羌人不多,只有幾個而已,而且李均在編隊時打破了以往正規軍岐視羌人的作法,讓羌人平等地同常人組隊,這更有利於取長補短。

“周傑伍長,”李均又將目光投向周傑,“你領一個小隊混入陵江城中,在陵江城中散布謠言,說陸元帥尚未遇難,重掌兵權,已經在吳陰大敗伍威,即刻將兵臨陵江。”

“這……”周傑有些不解的看著李均,如果讓陵江守軍知道無敵軍要來攻城,打死他們他們也不敢離開城池,讓麽李均先前派蘇晌去誘敵就毫無作用了。

“放心去吧,你還有個任務,當看到我的信號後,你即刻阻止陵江守軍閉城。”李均胸有成竹地說,兵法有雲“虛者實之,實者虛之”,虛虛實實原本就是他從陸翔那學來的技巧。

“我呢?”一旁的孟遠忍不住叫道,他的傷頗重,但更多是累的,因此休養一段時間後,已經好了大半了。

“我們要去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李均臉上閃出一抹淒色,他同孟遠要做的事,其實是陸翔生前已經安排下了的。

除了幾個擡著禮物的從人,李均與孟遠並沒有多帶人。二人並馬在彎曲的道路中行走。

“有件事……”孟遠忍不住說道,“你不該在陸帥歸天之後來利用他的名字……”

“我想,陸帥在天有靈,必然會同意我的。”李均知道他是指令周傑混入陵江城散布流言之事,他仰首向天,半晌後又接著說:“孟兄,我九歲時便遭逢大難,全村人只有我一個活著,而我,也是在別人用血掩護下才活下來的。”

孟遠有些奇怪他竟然有心說當年的事。只聽李均又慢慢說道:“從那以後,我就得用刀子為自己賺口糧,我是在戰場中長大的。這麽多年來,我一直在想,我們村子裏的人,究竟做錯了什麽,老天要降下那相關性的殺戮進行懲罰,而我又做錯了什麽,為何九歲起就必需在刀頭上飲血。”

“陸帥見我時第一句話你還記得麽,‘象你這樣的年齡,原該在家裏父母身邊承歡膝下,而不是在戰場上立功’,陸帥是我見過唯一能對我說出這話的人,陸帥也是這亂世之中唯一真心為象我這樣遭遇者考慮的人。陸帥又究竟做錯了什麽,老天要這麽早讓他回去,而不讓他為世人多做些事情?”

“這幾天,我在反覆思量。我終於知道了,我村子裏的人什麽也沒錯,陸帥什麽也沒錯,錯的是老天,是那些天上的神明,是那些以天的名義騎在人頭上的大人老爺們!”

孟遠瞠目結舌地聽著他這番話,在以天最大的神洲,李均這番話是絕對的大逆不道,若是普通人說出,足以誅連九族了。不知為何,孟遠聽了他說,雖然一下子還無法完全接受,但內心深處,隱隱有著一絲痛快。

“既是它們錯了,那我就要糾正。為了我的夢想,哪怕是不擇手段不顧後果,哪怕是鬼憎神厭天詛地咒,我都絕不後退。”

孟遠忽然註意到,李均眼中閃出粼粼的光芒,孟遠別過頭去,將視線投向遠方,他心中也湧起一種沖動,這種沖動讓他眼角也潮濕了,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真正了解了李均。

在陸翔倒下的陰影中,兩個少年站了起來,拭去他們最後一滴單純幼稚的淚水,將目光投向廣袤的神洲大地。對他們來說,路還很漫長很遙遠,他們甚至只是剛剛邁步,但站上這條崎嶇之路,他們就不再回頭。

此時他們要做的,便是這漫漫征途中的重要一步。

正默默前行時,遠處傳來空曠悠遠的歌聲,二人駐馬傾聽,隱約聽到唱的是一首短詩:

“鳳鳴於野兮龍臥灘,鐵鎖橫江兮舟行難,世事茫茫兮人不見,我心悠悠兮獨覺寒。”

二人相對望了一眼,孟遠問:“什麽意思?”

李均也只能苦笑,他本來同孟遠一樣讀書不多,只是在這三年在陸翔的熏陶下有些長進,雖然大致能懂得這歌聲唱的是懷才不遇的意思,但卻無法向孟遠解釋。

隨著歌聲漸近,一個樵夫挑著擔柴從小路走了過來,李均下了馬讓在路邊,深施一禮問道:“請問先生,這可是梧桐嶺?”

樵夫慌忙放下柴,還了一禮道:“不敢不敢,荒野樵夫,當不得先生之稱。這正是梧桐嶺。”

李均心中一喜,知道自己走對了:“那敢問先生可知這裏住著位鳳先生鳳九天?”

樵夫詫異地看著李均,哈哈一笑:“鳳先生鳳九天倒沒有,鳳瘋子鳳狂人倒是有一位,就是教我唱方才那首歌的。”

“這位鳳狂人先生仙居何處?”李均仍舊不敢無禮,恭敬地問道。

“隨我來,隨我來。”樵夫挑起柴向前走,又開始唱道:

“天地不仁兮萬物芻狗,時勢不利兮賢者難求,蘭於谷香兮木於庭朽……”

李均覺得這歌悲涼慷慨,曲調仿佛都是自己內心在傾訴,對於這位鳳狂人或鳳九天,相見的念頭更為急切了。

樵夫的步子不緊不慢,孟遠有些心焦,但看到李均始終不動聲色,也就隱忍不發。好在樵夫一路高歌,歌詞之意孟遠雖然聽不甚懂,但足以使他一路上不覺寂寞了。

穿過彎曲的林間道路,孟遠他們眼前一亮,只見飄渺的霧霭中,前方樹林中升起一面酒旗,迎著朔風飛舞招展。枝葉茂盛之處,露出飛檐的一角,在他們這個地方看來,小村好象是天國中的院落,又象世外的福地。

“好地方。”孟遠忍不住讚道,他追隨陸翔時日也很久了,所到之處,都是戰火紛揚,血流漂杵,極少看到這樣平和安祥的地方。

樵夫想必已經習慣於這個地方,對孟遠的驚讚不以為然:“什麽好地方,這地處極北,一年大半時間冰天雪地,住在這裏的人不過是勉強混個溫飽罷了,哪算得上什麽好地方?”

李均問道:“聽說貴處盛產黃金,富可敵國,怎麽說只是溫飽?”

樵夫不屑地搖頭道:“盛產黃金又能怎麽樣?王公貴人們確實因為黃金而富可敵國,升鬥小民卻仍舊得為一日三餐勞心勞力。凡太陽所照之處,無不如此。”

李均心中本來就有這種叛逆心理,聽了覺得異常痛快,孟遠則吃驚地看著樵夫,剛才路上李均那番話又回響在他耳邊。

“二位莫怪,”樵夫哈哈一笑,自嘲地說:“同那鳳瘋子呆在一起久了,也染上了些瘋氣,我剛才說的都不過是些瘋話罷了,我們這梧桐嶺本來就是遠近聞名的瘋人村嘛。”

李均知道他不願再多說了,於是又施了一禮,問道:“敢問鳳先生住在哪家?”

樵夫指著那酒旗在的地方說:“在他家是找不著他的,要找他,得到那酒館裏。”

告別那樵夫,李均直接來到酒館裏。小小酒館不過放了兩張桌子,此時生意也並不忙,僅有一個人伏在桌上自斟自飲,甚至連酒館老板也不在。

李均整了整自己的盔甲,輕步來到那人身後,施了一禮後低聲問道:“可是鳳先生?”

那人自顧自地呷了口酒,用眼角餘光瞄了李均一眼,道:“不是。”

李均略一遲疑,又問:“請問可知道鳳九天鳳先生在何處?”

那人搖頭晃腦地道:“死了,你來晚了。”

李均怔了一怔,仔細打量著這個酒鬼,只見他四十餘歲的樣子,但頭發卻有一半已經白了,臉上有些臟,目光混濁地盯著手中的酒,亂七八糟的胡子打著結,上面還染著酒漬。但不知為何,李均卻感覺這個人就是他要找的鳳九天。

於是李均再次問道:“那麽請教先生尊姓大名是?”

正這時,那個樵夫放下柴後趕來看熱鬧,笑著接了話茬:“呵呵,這就是我說的鳳瘋子。”

“鳳先生為何不願以真面目見我們?”

孟遠的口氣有些咄咄逼人,被這個鳳瘋子繞來繞去繞了半天,他早有些厭倦了。

“你們要見的是鳳九天,又不是我鳳瘋子,什麽真面目不真面目的?”鳳瘋子一翻雙眼,孟遠註意到他的眼球幾乎全部不見了。

“我們是粗人,先生休怪,這次是來請教先生的。”按捺住心中的不快,李均再次制止了孟遠的怒意。

“有事要請教我還這麽囂張,如果不是有求於我,那還不馬上要把我綁起來?”鳳瘋子卻不領他的情,口氣沒有一點弱下去的意思。但過了片刻後他終於道:“有事就講,有屁就放。”

“不知鳳先生是否願意出山助我一臂之力。”將自己最近的經歷簡單說了一遍,李均懇切地道,“陸帥生前對先生讚嘆有加,因此我們才冒昧來訪。”

“陸翔嘛……”提到這個名字,鳳瘋子也覺得有點困惑,作為一個嵐國人,也許他該痛恨這個已死者才是,但無論如何,他在心中激不起這恨意來。沈默了片刻,他接著道:“難得他還記得我,那麽他們沒告訴你們當年的事嗎?”

“這倒沒有說起。”

“早就十多年前,陸翔就象你們一樣來過一次。”鳳瘋子緩緩說道,“他在這裏住了三天,和我談了三天,求我出山三天,可是,他連我最起碼的要求都做不到,所以我不可能幫他。”

陸翔都做不到他最起碼的要求!李均與孟遠一半是驚訝,一半是不信。從他們的臉上看出了心意,鳳瘋子微微一笑:“我沒必要騙你們。”

“那麽鳳先生的要求是什麽?”李均懷著一線希望,忍不住問道。

“當年給你的要求很簡單,要他自立為蘇國國王。”將篡位奪權這樣的大事輕描淡寫地說出來而面不改色,全神洲也僅有這瘋子一個人了。

沒等李均一孟遠從震驚中清醒過來,鳳瘋子又道:“我不是那些婆婆媽媽忸怩作態的隱者,只要能實現我的條件,我立刻出山助你。如果做不到,象陸翔那樣,你們怎麽來的就怎麽回去。”

李均比之於孟遠,對於政治這東西的反應要靈敏得多,他明白鳳瘋子的意思。象他這樣滿腹治國之策者,如果不能使用,好比是一個武藝高強的人尋不著對手,也很難過的。但是,如果沒有符合他發揮才能的環境,即使出山也不過是白忙一場。當年陸翔就算是將他請了出來,只怕也不能被蘇王李構之流任用,更可能被忌才者所害。

“那麽,你要給我出什麽條件?總不會要我也自立為蘇國國王吧?”既然明白雙方的關系,不可能是歷史上明君賢臣那樣的知遇關系,李均也就知道口頭上的尊重,是無法打動眼前這人了。

“實力。”鳳瘋子喝了口酒,“當然是實力,去南方,奪取餘州,我就可以為你效力。”

可以說,遇見這鳳瘋子以來,他的每一句話都讓李均與孟遠覺得出乎意料。餘州並不是一個國家,是處於羌人、戎人、夷人與常人勢力交界之處的一個地區,正因為此,若大的餘州,沒有能夠形成統一的國家,在千年戰爭以前,便是各個城市各方勢力角逐的場所。地理位置自然環境雖然尚可,但要想統治這個地方,比之於統治百倍於此的一個國家還難。對於任何一個有頭腦的統治者來說,這個地方絕對是塊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因此除了臨近的陳國在名譽上行使宗主權外,沒有誰對這亂成一團的地方感興趣。而且,從陵江到餘州,要途經嵐國、蘇國、洪國、陳國這兩大兩小四個國家,行程近萬裏。而鳳瘋子開口就是要他們奪取這個地方,未免有些強人所難了。

看見李均與孟遠陷入沈默,鳳瘋子臉上露出了令人厭惡的笑容:“如果連這點小小要求都做不到,我跟隨你會有什麽好外?做別人的戰俘還是被人殺掉?”

孟遠的怒火騰地沖了上來,這哪是什麽要求,根本就是刁難!這個鳳瘋子明知陸翔是不可能做出叛逆之事,所以給陸翔提了個篡位的要求,又明知李均實力不足,就給他們提了個最吃力的要求!

幸好這時,一個細作沖進了小酒店,向二人施了一禮,道:“統領,陵江城已經落入我們之手!”

原來周傑在陵江城中散布謠言,很快便傳入守軍耳中,對此,守軍是將信將疑的,以為這不過是少數盜匪要在附近鬧事,又怕守軍前往鎮壓,故意造出的謠言。果然不久就得到鄰近小城烽火傳書,說有羌人的盜賊團一路騷擾,人數足有千人,這就要歸功於蘇晌的虛張聲勢了。千人盜賊團還不在陵江城守軍心上,相反成了他們立功的最好機會,於是陵江守軍幾乎傾巢而出,直撲向鄰近小城,等他們離開半日之後,周傑打開了城門,讓埋伏在外的大部隊沖了進來,一時間陵江城也不知來了多少人,還以為前往剿匪的部隊被打敗了,城中一片大亂。而如李均所料,從城中逃出的守軍拼命將傭兵的人數擴大,以掩飾自己作戰不力的責任,當陵江守軍主力撲了個空往回趕時,傳到他們耳中的傭兵人數已達萬人,這讓他們不敢輕易反攻。幾乎是兵不血刃,這支新傭兵團便奪取了個規模不小的城池。

“原來如此。”在聽完細作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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