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托尼·唐恩做事情的習慣，在對一件事情下定決心之前，他必須確定好後路。

賣不賣日基奇這件事情，在兩天內確實始終困擾著他。想要留下他的原因正如之前他和艾倫談話時自己所想的那樣，要賣走他的理由則是從下個賽季開始，森林隊的鋒線可能用不到那麽多人了……如果非賣掉一個球員，為球隊嫌些可以動用的轉會資金的話，也並不是什麽不可以的事情。

唐恩在這件事情上並不固執。

實際從下半賽季開始，森林隊將更多地使用新戰術新陣型，以求突破。唐恩帶隊這麽多年了，這種幾乎顛覆性的改變還是第一次。畢竟以前的森林隊總給人一個印象——防守然後反擊。不管他們怎麽變都跳不出這個圈子。

新陣型和新戰術將更趨向於主動進攻。唐恩不再堅持自己的442而改打451，再嚴格一點劃分就是4231，聖誕樹陣型。

這樣一來，對前鋒的需求大大地減少，每場比賽只上一個前鋒。如果讓太多人坐冷板凳的話，輪換都安排不過來，必然會有人覺得不爽——憑什麽他可以被輪換上場，我還只能繼續坐板凳？

真要賣掉日基奇，是有這樣的考慮的。

可日基奇走了，球隊畢竟缺少一個中鋒，在某些特殊時刻，日基奇那樣的中鋒能夠發揮其他幾個前鋒都沒有的作用。唐恩並不願意就這麽白白丟掉一張還很有用的牌。

伊比舍維奇是一個射手，可他不是一個純粹意義上的中鋒，更別提站樁中鋒了。

範尼斯特魯伊這個賽季結束之後就要退役。伊斯特伍德做了三次大手術的膝蓋始終像是一枚地雷，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被踩到。伊比舍維奇是唯一沒什麽隱患的前鋒了。在新戰術裏，阿邦拉霍則會成為一個更全面的球員。他可以當前鋒，但是唐恩打算讓他打進攻型右邊前衛，因為他的速度優勢在邊路發揮的作用更大。

租借出去的米蘭本身也可以打前鋒和進攻型邊前衛等多個位置。萬金油總是不用擔心出場機會的。

如果再把日基奇賣了的話，去哪兒找合適的替補呢？

唐恩心目中對這個替補的標準是具有一定實力，但並不用太強了，因為實力太強肯定會要求主力位置，而這個要求在唐恩這裏是絕對得不到滿足的。如果伊斯特伍德身體健康，沒傷沒病的，那麽他和伊比舍維奇將是球隊的主力前鋒，輪換上場。

這樣一來，新增加的前鋒的作用就沒有那麽大了。如果可能的話，唐恩不願意花錢買個第三前鋒……太浪費了。

就這樣想了兩天，唐恩想到了一個個。

※※※

“你們有空嗎？現在。”在訓練間隙，唐恩拉住克裏斯拉克和唐。

“不是正在訓練嗎？”克裏斯拉克覺得奇怪。

“讓教練們先帶著，我想讓你們陪我去一趟預備隊的訓練場。”

“怎麽突然想去預備隊了？”唐問道。

“我突然想到了一個人，我差點把他忘了……”唐恩撓撓頭，說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確實把那個人忘了……

※※※

“你果然把他給忘了。”站在維爾福德的訓練場邊，唐瞥了唐恩一眼。

預備隊不屬於青年隊，所以他們和一線隊一樣在南維爾福德進行訓練。兩個地方相距不遠，走不了多久就到了。

預備隊正在他們面前的訓練場上進行一個七對七的對抗賽。在黃隊中有一個人非常惹人註目，因為他是現在場上第一高。

唐和唐恩，以及克裏斯拉克來看的人就是他——阿隆·米特切爾。兩年半以前，唐恩曾經去預備隊考察沙欣的狀態恢覆狀況，卻沒想到那一天的主角成了另外一個人。

當時的米特切爾在中後衛上的表現乏善可陳，如果他繼續這麽踢下去，最好的可能就是去二級聯賽廝混度日，反正以他的水準是絕對無法在英超聯賽中立足的，就更別提在諾丁漢森林一線隊踢球了。

唐恩看了他的訓練和比賽之後，將他叫來，提議他從此之後改打中鋒。雖然都是中路選手，位置卻從最後面移到了最前面，可謂翻天覆地的變化。

讓米特切爾改變位置，只是出於唐恩的職業習慣。隨後過了半年，他被心臟病擊垮，又有半年時間都忙著和心臟病戰鬥，完全忘記了米特切爾的事情。後來重建球隊的過程中，由於森林隊在鋒線上並不缺人，所以他也一直沒再想起那個被他改了位置就扔在青年隊不管不問的可憐人……

直到日基奇可能轉會離開的事情被提上議程，他才想起了這個當初和日基奇感覺有點類似的年輕人。

如今的阿隆·米特切爾已經二十歲了，他在預備隊踢了兩年的球，卻還沒有得到進入一線隊的機會。

在預備隊踢球雖然可以說是進入一線隊的一條路，卻並不是說在這裏踢球就一定能夠進一線隊。有不少球員大部分時間都在預備隊踢球，只能偶爾被抽調進一線隊，以解燃眉之急。這部分球員還算是幸運的了，更多的球員則是在預備隊默默無聞下去，或許去低級級聯賽尋找機會，或者就此沒落。一名球員如果從青年隊畢業出來之後，始終在預備隊踢球，那最起碼說明他並沒有什麽出類拔萃的天賦和才華，這樣的球員前途是暗淡的。

從這點來說，阿隆·米特切爾的天賦顯然並不算突出。

米特切爾在場上司職中鋒，他的頭球依然出類拔萃。當然，這要感謝他那令人恐懼的身高。唐恩總覺得如今的米特切爾比之前他見到的那一次還要高了。於是他指著米特切爾，將臉扭向了旁邊的預備隊教練科林·克拉德伍德：“他現在多高了？”

“兩米零二。”克拉德伍德回答道。

唐恩吹了聲口哨：“和日基奇一樣高了。”

“但他比日基奇瘦弱。”旁邊的唐說道。

確實如此，兩米零二的米特切爾的瘦弱程度一目了然，他倒是有點像當初曾經在森林隊踢過球的皮特·克勞奇。

“身體對抗能力如何？”唐恩問。

“很一般。”克拉德伍德答。

這個回答讓唐恩皺起了眉頭。他需要的中鋒必須要有強壯的身體，能夠在禁區裏和對方高大強壯的後衛相抗衡，這樣才不至於輕易丟了位置和球。

克拉德伍德當然知道唐在在擔心什麽，所以他笑起來繼續說：“不過托尼，他和那種傳統意義上的中鋒不太一樣……”

“嗯？怎麽不一樣？”

“你見過身高超過兩米了腳下還能踩單車的中鋒嗎？”

唐恩和身邊兩個助理教練都驚訝地看著克拉德伍德。

“他的技術非常出色。”克拉德伍德笑道，“而且很平均，從技術上來說沒有什麽明顯不足的地方。他可以傳球給隊友制造機會，還能夠拉到邊路來傳中。盤帶的話，以他的身高來看，也算不錯了。或許是因為他也知道自己身體對抗能力不強的原因，所以他在技術訓練上很努力。所以……就成了你現在看到的這樣子。”

他們說話間，米特切爾拿到了球。他在跑動中停球時用的是外側腳腳後跟，在停住足球的同時，還完成了急停轉身變向的動作……

“哇——”克裏斯拉克禁不住讚嘆出聲來。

在邊路把球停下來同時還晃過了對方一名後衛後，米特切爾原地起球傳中，可惜中間接應的隊友沒想到米特切爾傳得那麽果斷，差之毫厘。

幾個人不說話了，開始認真地觀察著米特切爾在場上的每一個表現。

或許是曾經做過中後衛的緣故，米特切爾還保留著看見對方球員拿球就上去逼搶的習慣，而不像那些純粹的進攻球員，在前場散步然後眼睜睜看著對方把足球從自己身邊帶過去。這一點幫助米特切爾獲得了不少在前場就地反擊的機會。

由於他的身高高達兩米零二，他帶球的步伐非常大，所以感覺速度也不慢，並不會像日基奇那樣給人一種笨重的感覺。再加上他出色的腳下技術，看他踢球總會讓人產生一種錯覺——這真的是身高超過兩米的大個子嗎？

他也不是那種喜歡頂在門前等待隊友給自己傳球的中鋒。他更喜歡拉出來，後撤接應，為進攻做銜接過度。

他的頭球確實是一個很犀利的武器，只要足球飛到他的淩空，十有八九都跑不掉。驚人的身高配上毫不遜色的彈跳，再加上打中衛時練出來的頭球爭頂水平與意識，他在門前堪稱空霸。

可惜和他極其出色的頭球比起來，他的射門就有些差勁了……

唐恩看了十五分鐘他的比賽，粗略一算：頭球爭頂成功率高達百分之八十，可五次腳下射門，打在門框範圍內的只有一次——還因為太正被門將直接獲得。

“呃……他的射門技術進步緩慢……”說到這一點，克拉德伍德也有些尷尬。

在預備隊中，給米特切爾制定的戰術是進攻的時候，他回撤接應中場傳球，然後利用自己的腳下技術帶球突破之後再分邊給已經插上來的隊友們，自己繼續大跨步地插入禁區。隊友們擺脫邊路防守之後起腳傳中，再由已經到位的米特切爾爭頂頭球。這時候他有兩個選擇：A，自己頭球攻門；B，擺渡給其他隊友，為他們制造射門的機會。

很簡單的戰術，米特切爾完成得相當不錯。頭球上他真的無可挑剔。

可惜身體真的太瘦弱了，幾乎沒什麽下面對抗能力，這也是當初他為什麽打不好中後衛的一個重要原因……

他沒有得到教練們升入一線隊的推薦，這個原因也必不可少。

英超是世界上對抗最激烈的聯賽。英超的“合理沖撞”放在其他聯賽去可能就是惡意犯規，身體不行的前鋒在和其他人的競爭中起跑就輸了一籌。除了溫格那樣的異數，沒有幾個教練會喜歡看起來風一吹都會倒的前鋒。

不過唐恩並不在乎那麽多。他從米特切爾身上看到了希望，一個完全不同的中鋒，他或許會給森林隊的進攻帶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明天叫他來一線隊報道。”唐恩打了個響指，“我要給他註冊下階段冠軍杯的參賽資格。”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日基奇可以放心地走了……

對唐恩的這個決定，兩名助理教練都沒有提出異議。他們也看到了米特切爾身上閃亮的東西。不足之處通過訓練和高水平的比賽來彌補吧。

交代完這些東西，唐恩就和兩位助理教練離開了。他們還要回到一線隊的訓練場上去，不能在這裏耽誤太多時間。

※※※

阿隆·米特切爾是在訓練結束之後才從預備隊主教練科林·克拉德伍德那裏聽說他被調入一線隊的消息的。在短暫的發楞之後，就是欣喜。自從改打前鋒之後，他也曾想過自己在森林隊的前途這個問題。他覺得既然是頭兒要自己改打前鋒的，那麽說不定他需要前鋒。

不過後來一看到森林隊那龐大到有些臃腫的鋒線陣容，他就覺得有些絕望。他自認自己不是什麽天賦出類拔萃的球員，他唯一引以為傲的就是自己的身高和頭球了。

他不斷練習技術，就是希望讓自己有一些突出於其他這種高大球員不同的特質。

科林·克拉德伍德在確定要讓他練習如何當一個前鋒之後，也註意到了米特切爾這方面的努力和特點，於是他給米特切爾推薦了一個學習的榜樣。

這個榜樣不是森林隊內的日基奇，也不是範尼斯特魯伊，而是遠在意大利國際米蘭的伊布拉希莫維奇。

訓練之餘，他會研究這個瑞典高中鋒的踢球特點和風格，努力模仿和學習，希望自己也能成為一個身高超過一米九，但是腳下技術出色的前鋒。

如今機會就這麽來了！

第二天他徑直去了一線隊的訓練場，在場邊見到了平時很少才能見到的明星隊友，這讓他有些激動。而那些隊友們也有些好奇地看著一個人站在場邊傻樂的米特切爾。

米特切爾不是莫克那樣人雖然在預備隊，但是名字早就傳遍整個俱樂部的準明星球員。他在來這裏之前，一直默默無聞。雖然大家都在一個俱樂部內，互相不熟悉也很正常。

當一線隊的球員們在一起熱身時時候，阿隆·米特切爾依然站在外面，有些不知所措。

這時候他的救星來了。

托尼·唐恩和兩個助理教練步入訓練場。他一眼就看到了游離在人群外面的米特切爾，便向他招招手：“小子，過來！”

“這是你們的新隊友。”拉過米特切爾，唐恩向其他球員們介紹道。“阿隆·米特切爾，司職前鋒。以前是打中衛的。”

聽見他奇特的位置變化，球員們發出了一陣驚嘆。

簡單介紹之後，唐恩讓球員們去熱身。他卻把米特切爾單獨留了下來。

“有些話我得提前對你說清楚，以免日後麻煩。”唐恩對畢恭畢敬站在他面前的米特切爾說，“首先，你能夠被調入一隊就證明你有能力，所以不用懷疑自己實力不夠什麽的；其次，你也不要想著進了一線隊就能夠獲得什麽主力位置、首發機會……現在這些我並不會向你承諾。想要擁有這一切，只有用你自己訓練的態度和狀態來爭取。你要知道，現在你在一線隊所有前鋒中只能排到最後一名。”

米特切爾不停點頭。

“你最好用學習的心態來迎接一線隊的日子，我想那樣對你來說會有所幫助。”

說這番話的時候，唐恩戴墨鏡的臉始張是板著的。他並不介意對這些年輕人嚴厲一些，因為他知道職業足球有多殘酷，最好一絲幻想都沒有，腳踏實地才能有所成就。在這些年輕人的成長道路上，他願意一直做這些人心中的頭號惡人。

見米特切爾態度不錯，虛心接受的樣子讓唐恩很滿意。他結束了說教，開始分配具體訓練任務：“從今天開始加強你的射門訓練和力量訓練，教練組會給你制定一份專門的訓練計劃，照著它練。我聽說你在預備隊的時候克拉德伍德教練讓你學習伊布拉希莫維奇？”

米特切爾點點頭：“是的，頭兒。我希望能夠成為他那樣的前鋒。”

“別搞錯了，小子。伊布拉希莫維奇的身體可不弱，他的射門能力也比你強十光年。”

這話說得米特切爾神情一黯，雖然唐恩說的都是實話，可是實話都不怎麽好聽……

唐恩想起來米特切爾雖然已經二十歲了，可他畢竟還是年輕球員，有時候需要鼓勵。

於是他咧嘴笑了一下：“不過別擔心，最起碼你有一樣比伊布拉希莫維奇強——你的頭球。”他指了指米特切爾的腦袋，“會頭球的伊布拉希莫維奇，可比伊布拉希莫維奇本人厲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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