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比賽進行了五十七分鐘，諾丁漢森林和裏斯本競技打成了2：2平。

這樣的比分，在森林隊兩球領先的時候是誰也沒有想到的。

這意味著什麽？裏斯本競技在客場拿到了寶貴的客場進球，而且還是兩個！這種成績已經讓他們半個身子探進了八強。

就此放棄嗎？

沒有這個道理！第一回合還有三十分鐘，第二回合還有九十分鐘，現在就放棄為時尚早！

唐恩扭頭看了看替補席，替補球員們都在外面熱身。他想了想，讓克裏斯拉克去把米克爾·阿爾特塔叫回來。

“情況很糟，米克爾。”唐恩對站在自己面前的阿爾特塔說道，“你見過打成這樣的主場嗎？在客場比賽的好像是我們。我要你上場打右邊前衛，雖然是在邊路，但你還和你以前那樣踢——組織進攻。”

阿爾特塔點點頭：“我明白了，老板。”

雖然是西班牙人，但他已經在蘇格蘭踢了一個賽季，用英語交流沒有任何問題。

“我們必須再進球，給隊友創造機會或者你自己來都可以。去吧！告訴他們，進攻！除了進攻，什麽都別想！”

※※※

“在距離比賽還有三十分鐘才結束的時候，托尼·唐恩教練用完了他手中的全部三個換人名額。米克爾·阿爾特塔換下了雷頓·巴恩斯。森林隊減少了一名邊後衛，而增加了一個組織中場。顯然，唐恩並不願意就這樣結束比賽，盡管情況已經很糟糕了，他們在自己的主場和對方打成了2：2平。”

在阿爾特塔站在場邊等待上場的時候，看到這一幕的人都在心裏想被換下的應該是維杜卡。一個前鋒換一個中場，保持陣型和防守的穩定，才是正常的換人方法。沒想到唐恩直接撤下一名後衛，改打三後衛，已經不在乎防守了。

唐恩心裏清楚，現在裏斯本競技士氣旺盛，如果繼續加強防守，恐怕不是辦法。何況已經丟了兩個主場球，再怎麽加強防守意義也已經不大了，不如攻出去，爭取拿下這場比賽。兩個丟球的事情以後再考慮了……

他就是不能容忍輸掉這場比賽！如果輸了比賽，伊斯特伍德豈不是白受傷了？喬治·伍德不是白白被罰下場了？在這樣的比賽中輸掉了的話，唐恩該帶著什麽樣的心情去見躺在醫院的伊斯特伍德？

※※※

阿爾特塔跑上場，高聲叫著讓隊友們註意，然後他向前揮著手。

“進攻！老板讓我們進攻！”

接下來的時間裏面，森林隊在主場球迷一浪高過一浪的助威聲中重新發動了攻勢。他們和唐恩是一個想法，誰也不願意在這場比賽中輸掉。這已經無關勝負了，這關系到他們的榮譽。

如果你們用光明正大的辦法擊敗我們，我們無話可說，技不如人而已。但如果你們玩兒陰的，還想要得逞？沒門！

防守？不要了！有本事你們就攻！問題是你們攻得上來嗎？

“馬克·維杜卡！射門——漂亮！高了一點，裏卡多奮力撲救仍然沒有碰到球，不過他很走運！”

“現在是森林隊的進攻。阿爾特塔非常活躍，剛剛上場十分鐘不到，他已經有兩次妙傳了，可惜前鋒們並沒有抓住機會！這一次他會傳給誰呢……突破！他一個人帶球突破！”

阿爾特塔的突破攪亂了裏斯本競技的防線，為隊友創造了機會。不過這一次，克勞奇依然沒有把握住。他的射門偏得離譜。裏斯本競技的球迷們在看臺上為他鼓起了掌。

盡管目前還沒有收到什麽成效，但是森林隊所表現出來的氣勢卻讓球迷們對他們充滿了信心。

阿爾塔特非常非常活躍，有他在場上，森林隊的中場組織更有序，進攻的方向和目的更明確，不再是盲目地向前傳球。阿爾貝蒂尼雖然也很明確，不過他距離前場畢竟還有一段距離，他發動進攻更多靠長傳。阿爾特塔則可以更靠近對方球門，傳出來的球更有威脅。

唐恩很滿意阿爾特塔的表現，這證明自己這筆轉會一點沒虧。在他的記憶中，這個人可是以後埃弗頓的中場核心。只是從現在開始，他要成森林隊的中場核心了。

“真難以置信，少一個人的諾丁漢森林隊卻壓著裏斯本競技隊打。如果說這是主場優勢，我想不會有人表示同意的。”

裏斯本競技的主教練已經對現在這個結果很滿意了。就算最後他們輸了比賽，能夠在客場拿到兩個進球，他已經沒什麽奢求了。回到主場，這兩個客場進球可以當四個來用。於是，看到森林隊攻勢猛烈起來，他幹脆換上了防守球員，加強防守。如果能夠把平局保持到終場結束，那更是再好不過了。

於是場上就出現了這麽奇怪的一幕，少一人的森林隊壓著裏斯本競技半場狂轟濫炸，多一人的裏斯本競技反而派上防守球員龜縮在後半場。

納尼有些無奈。他上場就是為了進攻、為了進球而來。但是還沒登他有更多更出色的發揮，球隊的戰術就又變了，防守成了頭等大事。他必須回撤防守。前場一個前鋒都不留，更別提他這個前衛了。可他不喜歡防守……這工作幹得太別扭了！

有好幾次，他游離在全隊陣形邊緣，幻想著自己可以得到這麽一個機會——對方大舉進攻，後防空虛，我方斷球成功，但是前面無人！就在這個時候，自己突然高舉手臂，向隊友們表示自己的存在。然後一腳精準的長傳，把足球送到自己腳下。前面一馬平川，他轉身……帶球……突破！

一個人甩開了所有追兵，和森林隊的門將一對一，用最花哨的動作晃開那個可憐的門將，再把足球停在門線上。等他們追回來的時候，用腳後跟把足球磕進球門。然後將食指放在嘴邊，讓對方球迷全部閉嘴！

這感覺多美妙！

可是現在……平托總是在提醒他要防守、防守、防守……他都聽膩了。足球比賽是為了什麽？防守？狗屁！是為了進攻，為了進球！不能進球的足球有什麽意義？我們現在只是平局，你們就滿足了？

我可不！

阿爾特塔在前場控球，同時擡頭找人，在心中盤算著應該怎麽傳。

納尼突然從斜刺裏殺出，伸腳就要去斷阿爾特塔的球！阿爾特塔猝不及防，被納尼成功將球抄走！

“阿爾特塔丟球了！這可真要命！”

看見納尼抄走阿爾特塔的球，唐恩第一反應是：如果伍德在，被斷就被斷……不過當他明白過來之後，第一時間跳到了場邊，沖場內大吼：

“攔住他——該死……”

阿爾貝蒂尼看見納尼斷球成功，不等唐恩反應過來，他已經提前沖向了對方，盡管他現在很累很累。少了伍德，他的工作壓力太重，雖然比賽才進行了七十四分鐘，但是他現在的身體比平常的七十四分鐘還要累，體力消耗讓他已經不能經常上去參與進攻了。阿爾特塔的上場解放了他，他可以留在後場防守。

以前這樣的情況總是交給伍德去解決，現在輪到他來了。

不管怎麽說，我也是後腰啊！

“上去支援他！”薩·平托看到納尼斷球成功，他知道這或許是一次鎖定勝局，反敗為勝的絕佳機會，絕對不能輕易丟掉。於是也沒多考慮，揮手讓球隊前壓，轉守為攻。

帶球的納尼掃到了一條身影正在向自己沖來。他不知道那是誰。這不重要，反正不管是誰，都不能阻止他完成自己一戰成名的夢想。

這是我的機會，我一定要抓住！

阿爾貝蒂尼和納尼的距離正在接近中。他的速度已經跑不過了納尼了，所以他知道必須在他們相遇的時候攔下這球，否則他就沒有機會了。

只有這一次機會，就在這裏！

納尼打算來一次節奏上的突然變化，晃開看上去沖得太猛的阿爾貝蒂尼。但是當他把速度放下來，準備將足球從對方兩腿之間送出去，然後人球分過的時候，阿爾貝蒂尼突然重心一沈，雙腿迅速合攏下壓，將足球擋了下來！

此時，納尼已經繞開了阿爾貝蒂尼，準備繼續帶球。換言之就是，現在的他已經完全失去了對足球的控制——他被反斷了！

想穿我襠？葡萄牙的小子，你真以為我老了嗎？

阿爾貝蒂尼並沒有回頭去看一眼他的手下敗將，而是留給了因為驚詫而回頭的納尼一個高傲的背影。

剛剛由守轉攻的裏斯本競技就處在了一個非常尷尬的境地——攻，顯然是不可能了；守，則需要馬上回防。可森林隊會給他們這樣的機會嗎？

答案是“不”。阿爾貝蒂尼直傳找到了阿爾特塔，阿爾特塔不停球傳給維杜卡。

維杜卡掄腳作勢打門，趁對方上前封堵的時候他卻把球傳給了克勞奇。

這一次克勞奇的身邊還有一名裏斯本競技的球員貼身盯防，看上去這個機會並不算太好。但是被人緊緊貼著的克勞奇，反而發揮出了他最好的狀態，用高大的身體壓住對方球員，接著長腿一掃……

“GOAL！GOAL！GOOOAL——浪費了無數機會的克勞奇終於抓住了這一次機會，他打入了關鍵進球！諾丁漢森林再次領先！”

進球之後的克勞奇非常興奮。盡管他知道從讓對方拿到兩個客場進球開始起，這場比賽勝利的價值其實就不大了，但是能夠贏球還是他很高興看到的。因為這是為了伊斯特伍德，為了喬治·伍德，為了夥伴必須贏下來的比賽。

他剛剛跑了沒兩步，就被維杜卡拉倒了。接著，更多從四面八方湧來的隊友們將他們壓在身下，一個個興奮得臉都扭曲了。

當足球飛進裏斯本競技的球門時，唐恩身邊猛地響起一陣壓抑已久的歡呼。

“真他媽漂亮！”就連一向很少罵臟話的克裏斯拉克都禁不住罵了人，可想而知他們有多興奮。

唐恩倒是沒有那麽興奮，不過也很高興，他站起來向場內的克勞奇豎起了大拇指。他和球員們的想法是一樣的，如果是為了晉級八強，那麽在比分被扳平之後，希望就已經不大了，球隊完全沒有必要如此拼命，浪費體力還可能受傷。但他們都知道這場比賽勝利的意義何在。

說實話，作為教練，是得功利一些的。不過唐恩很喜歡這種大家上下一心，只為一場看起來毫無價值的勝利而努力的感覺。雖然職業足球是追逐功利的，不過偶爾來一次這樣的比賽，不也挺有意思嗎？唐恩覺得這樣的球隊才有前途可言，因為我們是一個整體，是不可分割的團隊。

※※※

森林隊再次領先，球場上響起的歡呼聲持續了十分鐘。

裏斯本競技的主教練何塞·佩塞羅面對這個丟球也並不懊惱，畢竟他拿到了兩個客場進球。

比賽就這樣波瀾不驚地走到了終點。當森林隊的球員們還在球場內集體感謝球迷們的時候，唐恩已經離開這裏走向了新聞發布會現場。

對於他這個憋了一肚子火的主教練來說，真正精彩的在這裏呢。

※※※

知道這一點的不僅僅是他，還有那些嗅覺靈敏的記者們。混合區的采訪迅速結束，大家早早就來到新聞大廳中，等待著發布會開始。

當何塞·佩塞羅也到了之後，主持人宣布發布會開始，無數雙手第一時間全都舉了起來。

沒有人關心這場比賽的結果會對森林隊的聯盟杯征程產生什麽樣的影響，也沒人關心那個橫空出世的納尼。所有人關心的只有這場比賽中的兩次受傷和一張紅牌。

佩塞羅參加新聞發布會的臉色並不好看，兩個客場進球的喜悅在得知羅申巴克的傷情之後就蕩然無存了。

隊醫告訴他，根據初步估計，羅申巴克的傷應該是腳踝部位的韌帶撕裂。他聽到這個名詞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就消失光了。作為成天和足球、和足球傷病打交道的職業教練來說，他知道“韌帶撕裂”對於一個球員來說意味著什麽。

羅申巴克的這個賽季……玩兒完了。

所以新聞發布會上他開口並沒有談比賽成績、比賽結果是否令他滿意這類常規話題，而是直接將矛頭指向諾丁漢森林，指向托尼·唐恩，指向喬治·伍德。

“……我認為森林隊13號球員的犯規是非常不道德，非常骯臟的行為。他必須為此受到更嚴厲的懲罰。那完全是……”

佩塞羅沒有把他的譴責說完，就被旁邊的托尼·唐恩打斷了：“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何塞·佩塞羅先生，如果羅申巴克在對伊斯特伍德犯規的時候就被紅牌逐出球場，他就不會受傷了。因為沒有人會沖到客隊更衣室去找他麻煩。與其譴責我的球員，您不如去譴責本場比賽的當值主裁判更能令人信服。當然，如果您一定要譴責我的球員，麻煩您在此之前先譴責法比奧·羅申巴克，譴責您自己的球員。現在伊斯特伍德還躺在醫院，我至今不知道他的具體傷勢如何。請問何塞·佩塞羅先生……”唐恩扭頭盯著對手，突然提高了音量，“你在憤怒什麽？！”

“……那、那只是一次意外，足球比賽中這樣的意外時有發生，這不能成為你的球員惡意侵犯羅申巴克的借口！”

“那麽很好，對於喬治·伍德的犯規，我也感到非常抱歉，那只是一次我們誰都不希望看到的意外，不是嗎？足球比賽中這樣的意外時有發生，你更沒有理由為此感到憤怒。我還是那句話，何塞·佩塞羅先生，你究竟在憤怒什麽？”

看到兩個主教練針鋒相對，旁若無人地開始打嘴仗，下面的媒體們都鴉雀無聲地看好戲。再也沒有人要舉手來提問，因為那可是會打斷眼前這場好戲的呀。

唐恩的反問讓佩塞羅啞口無言。

新聞發布會的主持人看情況不對，打算提前終止這次火藥味頗濃的發布會。唐恩卻舉手阻止了他：“讓佩塞羅先生把他的憤怒發洩完，你不能不讓他說話吧？佩塞羅先生，請問你在憤怒什麽呢？你是否覺得你的球員惡意侵犯我的球員是非常正常的，是‘在足球場上時有發生’的？而對手的球員侵犯你的球員，就是不道德的，是骯臟的，是應該被嚴厲懲罰的？”

唐恩步步緊逼，一個個反問讓佩塞羅額頭上冒汗。

“我是真心為喬治·伍德的那次犯規感到抱歉，我相信他也絕對絕對不是故意的。畢竟沒有人會在場上故意侵犯一個和自己無怨無仇的陌生人，不是嗎？”唐恩故意把“無怨無仇”咬得很重，語氣中的諷刺味道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我不知道佩塞羅先生您聽過這麽一個詞沒有——雙重標準。我想，您剛才的表現為這個詞下了非常好的定義，您完美地向在座各位詮釋了何為‘雙重標準’。唉呀呀，其實今天的新聞發布會應該我先發言的，我一定也會憤怒地聲稱法比奧·羅申巴克的犯規是非常不道德，非常骯臟，應該得到更嚴厲的懲罰。那樣您就可以把我剛才說的那番話再對我來一遍了。您太著急了，佩塞羅先生。至於受傷的羅申巴克，我相信他在對伊斯特伍德出腳的時候就一定應該也有這樣的覺悟了——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說完這些，唐恩站起來，對臺下的記者們說道：“諸位，盡管讓裏斯本競技拿到了兩個客場進球，但是在出現了那些情況之後，我對我們可以最終取得勝利感到非常高興。我以我的球員和球隊為榮，我以森林隊擁有那些球迷為榮。感謝各位，今天的發布會就到此為止了，再見，謝謝！”

然後再一次，他“提前”離場了……

當然，或許不算提前呢，因為他已經宣布新聞發布會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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