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教練在場邊的交鋒成了接下來被議論最多的話題，電視轉播反覆重放當初的情形，從不同角度、不同機位給出當時事情的全過程，滿足觀眾們的好奇心。

比賽還在繼續，但是主角已經從場上那些明星球員變成了托尼·唐恩和何塞·穆裏尼奧兩位主教練。

“主教練搶了球員的風頭。我們可以這麽說，只要有穆裏尼奧和唐恩在的比賽，他們就是所有人註意的焦點。這樣的比賽真好看，我們可以享受到漂亮的進球，還能看到兩個主教練充滿激情和熱血的決鬥……哈哈哈哈！”

在解說員的大笑聲中，上半場結束了。諾丁漢森林暫時和切爾西打成1：1平。如果考慮到雙方球隊的實力對比，這個比分可以讓主場作戰的諾丁漢森林隊感到滿意了。可是想想雙方的人數，再想想上半場的比賽場面，唐恩可一點也不會覺得有什麽滿意的。

※※※

上半場最後關頭丟球，這個打擊對森林隊球員們的打擊從他們坐下來之後的呼吸就能看出來，粗重，急促。

唐恩站在更衣室裏面，看著默默更換幹凈球衣的球員們。

“我記得賽前幾天我一直在對你們強調，如今這支切爾西是一支怎麽樣的球隊。我說如果我們領先了，一定要註意他們的反撲。現在我的話被證實了，我們被少一個人還客場作戰的切爾西扳平了比分。看起來丟球是因為伍德沒有防住德羅巴，或者是因為皮奎受傷離場，讓我們少了一個對位盯防德羅巴的人。但實際上呢？”唐恩攤開手，“在丟球之前我們被他們壓著打了二十五分鐘！毫無辦法！這二十五分鐘內如果他們運氣好一些隨時都會進球，那樣的話現在絕不是平局。我們完全被他們限制住了，對不對？攻，攻不上去；守，守得艱難。”

球員們都不說話，顯然他們也覺得是這樣的。切爾西真的很強大，和他們直接對話了之後才知道這一點。難怪他們可以在聯賽中始終保持對領頭羊阿森納的壓力。

“好了！”唐恩突然提高了說話的音量，“別都低著頭了！讓我們換個角度來看這個問題。上半場最後時刻丟球並不一定就是壞事，最起碼我們有更多的時間來做針對性的調整。同時，他們的節奏也被十五分鐘的中場休息所打斷。不過是平局而已。難道你們認為我們上半場的進球是運氣嗎？費雷拉被罰下去也是我們運氣好？切爾西可不是無敵戰艦，他們也有不少弱點。弗蘭克，為什麽上半場後半段就像失蹤了一樣？”

他點了裏貝裏的名字。

“我……呃，我回來防守了……”和剛剛來諾丁漢時相比，裏貝裏的英語進步很快，無論是聽還是說，都沒有太大問題了。

“好吧，下半場你記住了：繼續上半場前半段的發揮。我們的進攻主要靠邊路，如果你和阿什利·楊都失蹤了，我們的反擊怎麽打？你們兩個聽著，下半場我們的邊路這麽打……”唐恩回身在戰術板上畫了起來，“你們的任務不是在禁區外面下底傳中。拿到球從這裏開始嘗試內切……”他在大禁區的兩個角上畫了兩道切入禁區的斜箭頭。“把切爾西的後衛壓進禁區。盡量拿住球，在進入禁區之後再嘗試突破他們！在禁區裏面只管大膽做動作，要小心的是你們的對手。”

裏貝裏和阿什利·楊同時點點頭。

唐恩又轉過身看向喬治·伍德：“喬治，介意說說你和德羅巴一對一的感受嗎？”

伍德看著唐恩，然後吐出一句話：“他很強。”

“當然，兩千四百萬英鎊可不是說說而已。”唐恩聳聳肩，“下半場你的任務照舊。和皮奎兩個人夾防德羅巴，別給他太多的機會。如果他背身拿球，也別給他轉身的空間。要小心他的遠射。如果他回傳，別管他，讓他傳，但是絕對不能讓他拿球之後面對球門。別小看這個技術粗糙的黑大個。我這麽說你明白了嗎？”

伍德點了點頭。

分配了個人任務，唐恩開始說全隊戰術：“夥計們，你們都看到了吧？切爾西在我們的後場逼得非常兇，這是他們可以連續進攻的關鍵。所以下半場，我要求你們把球踢得再簡練一些。接球速度要快，跑位速度要快，傳球速度也要快！不能給切爾西搶我們腳下球的機會。始終讓足球在我們的後半場轉來轉去，是非常危險的。如果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接球隊友，就把球大腳開到前面去。看到了嗎？克勞奇這麽高的個子，如果再把頭發剃光，那簡直就是在迷霧中為你們指明前進方向的燈塔！”

唐恩用力拍拍克勞奇的肩膀，隊友們都笑了起來。

“好吧，如果從排名來看，我們現在的成績不算太差，切爾西是第二，我們才第十三，差了十一名。如果我們把自己當成升班馬來對待，這個成績也可以交差了——有很多球隊在跟強隊交手之前就已經打定主意少輸當贏了。但我們不能這樣。為什麽？因為我們和他們不一樣，我們可不是普通的升班馬。本賽季我們的目標可不是區區一個保級，我們有更大的追求。這場比賽我們是主場，所以沒有理由打平就感到滿意的。如果比賽最後我們沒贏，我保證第二天大家都不會有假放的。從這場比賽開始，我希望夥計們明白，如果我們可以贏，那麽我決不能接受平局。如果是我們沒法贏的比賽，我也決不接受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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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一個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現在是中場休息，大部分球迷都趁這個時候去外面喝點啤酒，吃點東西，補充補充體力。他對這些不感興趣。因為上半場他沒像自己身邊的那些人一樣，瘋狂地吶喊，拍手跺腳。體力消耗幾乎為零，嗓子也不疼。

諾丁漢是一個留學生非常多的城市，所以這裏出現了黃皮膚黑頭發的東方人面孔的球迷也不是什麽稀罕事，並沒有人對這個森林青年隊的教練多看一眼。

唐恩是球隊主教練，每次主場比賽前都能分配到一定份額的票。每次都會留給唐一張，不管他去不去看。大部分時間唐選擇在家裏看，同時還能錄像，有清晰的重放慢放，這些都可以幫助他分析比賽。

但是今天，下著雨的時候，他卻選擇來現場看球。上半場快結束的時候，他看到了兩個主教練精彩的一對一。這樣的場景，如果換他來做森林隊主教練，是絕對不可能出現的。他不止一次想過“如果自己是這支球隊的主教練，會做得怎麽樣”這個問題。

他和唐恩有太多不同了。唐恩希望自己做他的助手，和他一起管理球隊。但是他卻在考慮自己的性格能不能和這麽一個張揚的人配合好。雖然大家都住在一起，但因為一個執教一線隊，一個在青年隊做教練，工作上完全不熟悉。

唐恩倒總是說他們一定可以配合好。配合好，僅僅是因為他們晚上總會湊到一起研究各種錄像嗎？唐總是覺得他完全不了解那個人，覺得他有時候做出來的舉動完全是不可思議的，比如剛才和穆裏尼奧對峙的時候。難道他不擔心這樣反而會激怒切爾西嗎？要知道，切爾西可是排名第二，聯賽開始六輪之後一場未輸的強隊啊！

雨還在下。身邊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下半場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

※※※

唐恩不知道中場休息的時候穆裏尼奧對他的球員說了什麽，切爾西球員看起來鬥志昂揚，一點也沒有因為少一個人而覺得前景暗淡。但他不擔心，因為他的球員也同樣鬥志昂揚，沒有因為被十人應戰的對手扳平比分而感到沮喪。

兩隊都是很好的精神狀態，兩個主教練呢？

自然也是鬥志旺盛了。

雙方從賽前鬥氣鬥到賽中，到這份上，自然誰也不願意輸給誰。否則——丟三分事小，丟面子事大啊。

你老板有錢，你拿了歐洲冠軍，你手下強將雲集，我就要怕了你嗎？

老板再有錢，拿過的冠軍再多，球員名氣再大，到了比賽上什麽也沒用。比分說話！

下半場，我們再來戰過！

※※※

下半場的切爾西在戰術上和上半場後半段相比沒有太大變化——加強在前場的緊逼，然後制造森林隊的混亂，再利用他們的失誤。

上半場的切爾西就是靠這個辦法成功扳平了比分的，穆裏尼奧相信沒什麽經驗的森林隊在面對這種如海浪一樣的壓迫式防守時，一定會手足無措，然後出現很多平時不可能出現的失誤。

但他穆裏尼奧聰明，唐恩也不是傻瓜。既然上半場切爾西就靠這一招打進了扳平比分的球，他怎麽可能不防？

森林隊在進攻中開始有意識地打長傳球給前面的克勞奇。而如果對手逼迫得並不是太兇，則把球轉給邊路，交給裏貝裏或者阿什利·楊，由他們決定進攻的細節。而森林隊的後防線呢？所有人都盡量減少了控球的時間，後衛們甚至只需要大腳把球向前踢就行了，完全不用考慮克勞奇能不能接到。

因為森林球員貫徹這種戰術非常堅決，十分鐘過去了，切爾西發現他們在前場不停地奔跑攔截卻收效甚微。每次看到身前不遠的森林隊球員拿到了球，連忙撲過去，對方卻毫不猶豫地大腳把球踢到他們身後……

這確實讓人看得很惱火。切爾西的逼搶戰術固然受到了遏制，但這時森林隊的進攻也顯得過於簡單粗暴，成功率偏低。比賽陷入了僵持階段。雙方都沒有太好的機會，只是在不停地失誤失誤再失誤。

“啊，我寧肯看托尼·唐恩和何塞·穆裏尼奧在場邊單對單。”解說員一點也不掩飾他對這種悶戰的厭惡，“老實說，我不認為皮特·克勞奇是一個合格的中鋒，他特點很怪異……森林隊正在浪費他們為數不多的反擊機會。也許托尼·唐恩教練認為兩米零一的皮特·克勞奇可以成為一名優秀的中鋒，但顯然不是現在。”

解說員抱怨的問題，唐恩其實也看出來了。克勞奇並不是那種可以依靠自己的身體拿住球，然後在對手兇狠的逼搶下控制住，等待隊友們上來支援的中鋒類型。克勞奇這個人倒是很努力，但是在特裏和卡瓦略這兩名中後衛的夾防下，他顯得很吃力。自己需要的是一個身體強壯，頭球出色，還擁有不錯腳下控球技術的中鋒，而不是克勞奇這樣身高突出卻更喜歡用腳的人……

克勞奇不是執行這套戰術的最好人選，那麽誰是呢？

他側頭掃了一眼替補席，看到了一個年輕人。自從加盟森林隊之後，只在幾場熱身賽中出過場，四個前鋒裏出場順序排在最後一位的丹麥小子。

弗雷迪·伊斯特伍德是自己一手挖掘出來的嫡系，需要重點培養，主力位置自然是穩固的。而馬克·維杜卡花了俱樂部六百萬英鎊，先不說他的能力和名氣如何，花了俱樂部這麽多錢的一個前鋒，怎麽可能讓他做替補呢？皮特·克勞奇特點突出，在球隊裏面為人低調，唐恩安排他作第三前鋒，他也沒有怨言。而這個年輕人呢……如果再不給他出場證明自己的機會，估計那些成天盯著森林隊更衣室想要挖出一些爆炸性消息的記者就會有東西發揮了吧？

“叫丹麥小子去熱身。”唐恩對大衛·克裏斯拉克說道。

“本特納，五分鐘的熱身時間。”助理教練起身偏向替補席，舉起右手張開五指對坐在替補席上發呆的尼克拉斯·本特納說道。

本特納扭頭看了看克裏斯拉克，然後他的眼神越過助理教練，投向旁邊的主教練托尼·唐恩。他看到那個年輕的主教練正在專心致志地看比賽。於是他站起來給自己套上一件黃色背心，小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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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丁漢森林和切爾西依然在互相糾纏著，就仿佛兩個抱在一起的對手，都沒有辦法使出自己最得意最有力的招數。因為他們全都在忙著制約對手出拳。

這種互相制約的局面可不是穆裏尼奧希望看到的，如果就這樣被對手拖入了泥潭，他會很不甘心的。為什麽？因為他在客場被這樣的對手逼得毫無辦法，會讓他覺得很憤怒。

托尼·唐恩對他何塞·穆裏尼奧來說，和任何一個陌生的英格蘭教練一樣——無名小卒。他的目標是誰？阿列克斯·弗格森、阿瑟·溫格。切爾西的對手又是誰？曼聯和阿森納！就是利物浦，他都沒放在眼裏的。如今聯賽開局一帆風順，穆裏尼奧何曾想到會在一座容納兩萬七千人的球場遭到這麽頑強的阻擊？

諾丁漢森林是什麽球隊？二十多年前拿了兩次歐洲冠軍杯？縣花一現而已……

這樣的球隊我見多了。要聽名字嗎？我可以毫不猶豫地報上一大堆來，直到你聽厭了為止。

但我現在不是來給你們講歷史的。我是來贏球的——這該死的諾丁漢森林！

切爾西的進攻遭到了森林隊頑強的抵抗，森林隊的後場幾乎全是人。蒙蒙細雨中，草皮濕滑，很不適合切爾西球員們的發揮。喬·科爾除了上半場那次擦著橫梁飛出去的射門，再也沒有能夠出現在電視特寫鏡頭中的表現了。達夫就更別提了，本來在右路發揮得就很難受，現在又完全被那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法國人裏貝裏徹底壓制。

切爾西的邊路等於癱瘓了。

這樣可不行。他得想點什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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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特納很快就聽到助理教練在叫他名字，向他招手，示意他回去。於是他一邊跑回去，一邊甩下身上的背心。

唐恩從教練席上站起來，從克裏斯拉克手中接過戰術板。本特納跑到他面前，氣息微喘，看得出來他對這次上場很期待，也很有信心。

唐恩看了看這個有些激動的年輕人，又瞟了眼自己手中的戰術板，接著他將那玩意兒扔到了座位上，拉住本特納，讓他面朝球場。

“小子，你看到了什麽？”唐恩問道。

“呃……”本特納楞了一下。他以為唐恩會直接告訴他上場之後換下誰，任務是什麽，怎麽做，然後拍拍他的肩膀把他推到場邊。沒想到這個主教練還問自己這樣的問題。

“啊……情況不太妙……”

“是的，腦殘星人都知道情況不太妙——你知道腦殘星人嗎？不知道？嗯，算了，以後再給你解釋……你覺得怎麽才能改變現在雙方這種僵持不下的局面？”

本特納終於確認這不是什麽敷衍了事的情況，他想這也許是爭取自己在主教練心目中留下一個好印象的機會？

“……我覺得，我們需要一個中鋒……”

“當然，否則我幹嘛讓你熱身，然後還把你叫到這兒說半天？如果讓你上，你覺得應該做什麽？”

這次本特納沒有急著回答唐恩的問題。他盯著場上看了一會兒，然後說道：“頭球，爭搶第一落點，能拿住球就拿住，不能的話傳給隊友。身邊沒隊友就……就自己射門！”

唐恩用力拍了拍本特納的肩膀：“很好，就照你說的做。上場吧。”

※※※

威廉·加拉斯把裏貝裏腳下的球鏟出了邊線，森林隊獲得一個界外球。邊裁將手中的旗幟雙手平舉放在頭頂上方，這是需要換人的意思。主裁判鳴哨示意場邊換人，界外球不要著急發出。

第四官員檢查了本特納的鞋，檢查了他的護腿板，然後舉起了換人的牌子：“21號上，9號下！”

克勞奇舉手向全場球迷鼓掌，然後跑了下來。一頭金色長發的年輕人用力甩甩被雨水打濕的頭發，吐出一口氣，跑上了球場。

這是他代表諾丁漢森林隊打的第一場正式比賽。雖然不是首發，但是他會證明自己，讓老板明白將他作為第四前鋒使用，是一種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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