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唐恩沒說，但媒體和球迷，甚至球員們自己都知道，這是一場被他放棄了的比賽。他不說只是因為沒有任何一個主教練會在比賽前對自己的球員們說：“夥計們，今天這場比賽我放棄了，你們看著辦吧。”相反，他希望那些在今天上場比賽的球員們知道，只要表現好，就有機會獲得更多的出場機會。這是你們為自己爭取利益的比賽。

於是，平時上場時間不多，和剛剛加盟球隊的球員們都迎來了自己的表演時間。

首發門將是平時很少會上場的二十一歲愛爾蘭小將巴裏·羅切，中後衛更是全新組合——克林特·希爾和羅伯特·胡特，他們剛剛轉會或者租借過來，和球隊在一起合練的時間還不到一個星期。唐恩派上這樣的中衛組合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除了中後衛用了新組合，唐恩在兩個邊後衛上也作了一些調整。上一場比賽打中後衛的克裏斯·道伊格去打左邊後衛，右後衛讓約翰·湯普森休息，上馬修·路易斯-讓。

中場方面依然是兩個防守型中場，布蘭亞·古納爾森依然首發，歐根·普被喬治·德取代。唐恩這樣安排其實是在為聯賽杯半決賽第一回合做準備，因為到時候出現在中場中路的兩個人就是古納爾森和伍德。歐根·波普因為停賽無法參加。

左邊路唐恩選擇讓克裏斯·康蒙斯打，而讓斯蒂芬·麥克菲爾客串右邊。他給康蒙斯的指示是多傳中，給麥克菲爾的命令則是多內切射門。阿什利·楊那邊，莫爾才剛剛接觸，目前還沒有結果，只能這麽將就著了。布萊恩·卡什是徹底被唐恩放棄了。如果這時候有球隊開出合適的價格，就可以讓他馬上走人。

鋒線上唐恩派出的組合是大衛·約翰森和弗雷迪·伊斯特伍德。約翰森現在基本上打不上比賽，但還能做一個合格的替補。而伊斯特伍德呢？唐恩則是希望利用比賽幫助他提升狀態，以便在聯賽杯上為他攻城拔寨。

坐在替補席上的球員有門將達倫·沃德、後衛韋斯·莫甘和約翰·湯普森、中場謝爾蓋·雷布羅夫，前鋒加雷斯·泰勒。

看看這樣的陣容，難怪就連森林隊球迷們都認為輸掉這場比賽是很正常的。因為在後面有更重要的聯賽杯半決賽。

雷丁隊的主教練斯蒂夫·科佩爾可是托尼·唐恩的老熟人了。上一個賽季他在布萊頓的執教很失敗，唐恩也在布萊頓的主場戰勝了他。那個賽季結束之後，布萊頓降級，但他們的教練“好人”科佩爾先生卻找到了更好的工作——去雷丁隊做主教練。

目前雷丁排在聯賽正數第四，看上去形勢不錯。科佩爾先生的主教練之路似乎也正在走上正軌。

科佩爾對於唐恩也可算得上印象頗深了。因為上賽季那場比賽之後，他用了兩天時間終於想明白為什麽唐恩會在賽後新聞發布會上管自己叫“好人”了。得出來的結論讓他很憤怒，因為他被這個資歷還不如自己的年輕教練給耍了。

兩隊本賽季前半段交手的時候，他的球隊就在自己主場3：0大勝森林隊。唯一的遺憾就是那支森林隊並不是托尼·唐恩執教的森林隊，這讓他覺得勝利也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這次作客城市球場，他希望用一場勝利來完成對托尼·唐恩的覆仇。當然，他也相信以雷丁隊的實力，面對這樣一支幾乎全替補和新人出戰的森林隊，拿下應該不成問題。

可他想錯了。

※※※

這些諾丁漢森林的球員們在一起合練的時間不超過一個星期，這沒錯。所以比賽二十多分鐘過去了，森林隊還無法對雷丁的球門形成什麽威脅。可雷丁隊也發現，他們無法輕易攻破森林隊的大門。

原本以為兩個從來沒有在一起搭檔的中後衛會給森林隊後防線制造很多漏洞，事實雖然和這個預想差不多，但科佩爾沒有想到唐恩竟然在自已的主場打起了龜縮防守的戰術！

十一個人，除了伊斯特伍德，其他人全都要在防守的時候回到禁區裏面參與防守。所以經常可以看到大衛·約翰森長時間在己方禁區內不出去這樣的鏡頭。

唐恩才不在乎球隊在主場被客隊壓著打，驚險刺激狼狽不堪的場面呢。雖然這場比賽的勝利並不在計劃內，可阿根廷著名足球教練比安奇曾經說過：“足球比賽，贏不了，也不要輸。”唐恩沒奢望球隊還能勝雷丁，但這不代表他允許主場輸球。為了不和其他競爭對手們拉開太大的距離，這場比賽一定不能輸。

因為兩個中後衛是第一次搭檔，難免會有各種疏漏，所以防守型中場的任務就很重了。他們不僅要在禁區外組織起第一道防線，還必須及時撒回禁區裏面充當中衛，乃至清道夫。古納爾森不用唐恩擔心，他的經驗能力完全可以勝任。至於伍德嘛……

唐恩不自覺地向後面的看臺上層瞟去。

那裏是一排VIP包廂，喬治·伍德的母親索菲婭正坐在裏面，和埃文在一起看她兒子的比賽。

有她在，伍德也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吧。

一聲尖銳急促的哨音響起，拉回了唐恩的心思。他看到雷丁隊的一名球員正躺在地上。是他們的頭號射手——百慕大人肖恩·戈特！上賽季還在曼城做孫繼海的隊友呢，效力曼城七個賽季打入八十六球。是曼城球迷最喜歡的球員之一。

如今，這個曾在2001-2002賽季打入二十八球幫助曼城回到英超，又在雷丁隊半個賽季打入九球的老射手，正躺在地上痛苦地抱著小腿，伸手要擔架。

而站在他身邊的人正是一臉平靜的喬治·伍德。就連主裁判向他出黃牌，他也沒有任何表情變化。

沃克看了看一直很器重伍德的唐恩。唐恩則撓撓頭。呃，難道這小子有些興奮過頭了？

擔架將戈特擡了下去，然後唐恩看到一個混血小夥子被科佩爾叫到了身邊，一邊聽主教練吩咐，一邊脫下身上的外套，露出裏面的號碼和名字——22號，泰森。

“納森·泰森，前鋒。”沃克在旁邊說道。

唐恩點點頭。沒想到伍德這一張黃牌換下了對方的主力前鋒，也算值得。這場比賽想要打平也不是那麽困難了。雷丁隊現在能夠排在聯賽第四，戈特的加盟起了很大作用，科佩爾的戰術幾乎全是圍繞著這個高大的百慕大人制定的。

雖然不知道戈特傷勢具體如何，但看他躺在擔架上雙手捂臉的動作……唐恩知道，估計這次傷得還不輕，應該不是缺席一兩個星期的那種傷。

伍德你這小子……還真是中場絞肉機、王牌殺手呀。

唐恩不知道索菲婭看到他兒子吃牌是什麽心情，但他自己很高興。因為伍德超額完成了自己賽前給他的任務。對於防守球員來說，犯規是很正常的。犯規次數和得牌數量也是判斷後腰能力的重要數據。

現代足球還要求防守球員們不僅要能鏟掉對手的腳下球，同時還幹凈得像紳士，整個職業生涯一張黃牌都不得，那簡直就是上帝。

戈特的受傷下場給了圍攻森林隊的對手們一個警告：雷丁隊的小子們，誰再敢在喬治·伍德面前造次，那個老頭兒就是下場！

於是，原本瘋狂如潮水的雷丁隊攻勢也慢慢平息了下來，雙方進入了在中場的僵持期。伍德和古納爾森成了森林隊中最忙碌，也是上鏡率最高的球員。

唐恩給這兩個防守型中場的分工是這樣的：伍德體力好，速度快，防守喜歡上搶，所以讓他稍微靠前一些，搶第一下。而古納爾森經驗豐富，沈穩鎮定，所以他在伍德後面保護。如果對方突破了伍德，他就立刻撲上去纏住對手，給伍德回位的時間。

從將近三十分鐘的比賽來看，這兩人配合得相當好，完全不像是才在一起訓練了半個月的樣子。古納爾森也很喜歡和伍德配合的感覺，他們兩個仿佛天生默契。

※※※

“喬治·伍德，十八歲的年輕選手。十七歲才進入諾丁漢森林青年隊接受訓練。我們沒有他此前踢球的資料，不知道是因為名氣太小，找不到相關資料，還是說……根本就沒有。”

莫特森看著手上的森林隊出場球員詳細資料，其他人都有最少幾百字的介紹和說明，偏偏這個喬治·伍德在2003年以前的檔案一片空白。

“這是他為森林一線隊踢的第一場比賽。從前三十分鐘的表現來看，這小子很不錯！他和古納爾森在中後衛前面，用不惜體力的奔跑和兇狠的鏟截，築起了一道堅不可摧的城墻。作為初次代表一線隊比賽的球員，我們在他臉上幾乎看不到絲毫緊張。”

“森林隊的青訓營水平很高，邁克爾·道森和安迪·裏德給球隊帶來了八百萬英鎊之後離開，看來我們都不用太擔心他們後繼無人。”

也許莫特森自己都不知道，現在的他已經不知不覺中成了森林隊的支持者。這也是為什麽多場有森林隊的比賽都是他解說的原因。他喜歡看到托尼·唐恩在場邊狂放的表現和漂亮的臨場指揮，也喜歡看這支對勝利充滿了激情的球隊，順便期待著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出現的可以讓他哈哈大笑起來的“意外”。

就算這場比賽場面上踢得並不好看，他也會很快找到森林隊值得稱道的方面。要擱以前，他早就搖頭嘆氣，批評比賽毫無激情了。

托尼·唐恩身上確實有一種神秘的東西在吸引著周圍的人。約翰·莫特森這個英國名嘴也只是其中一人而已。

※※※

上半場比賽結束的時候，比分還是0：0。唐恩很滿意這個結果，尤其看到科佩爾一臉不爽之後，心情就更舒暢了。

在更衣室裏面，他沒有特別表揚某個球員，而是表揚了全隊所有人。他希望這些人知道，足球比賽是由團隊參加的，不是某個球員個人的舞臺，任何人都不得淩駕於集體之上。

電影《一球成名》裏面有句話說得很好，讓當時唐恩看了那段劇情之後深有感觸。

紐卡斯爾的主教練先指著主角訓練服上的隊徽，又拍拍他背後的球員名字，說道：“你記住，前面的名字永遠比後面的名字重要。”

所以盡管伍德表現得非常突出，唐恩也沒有說他一個“好”。而他也知道這種口頭上的讚揚對喬治·伍德根本沒用。反倒是第一次代成年隊出場的他，得到了來自隊友們的稱讚和鼓勵。他的中場搭檔古納爾森就專門和伍德坐在一起，拍著他的肩膀說道：“幹得不錯，小夥子！你可比我想像的要出色多了！”

和伍德同在青年隊踢過球的莫甘打趣地說道：“布蘭亞，你說這話沒什麽用！喬治一直就很出色的。”

“啊？”古納爾森不明白莫甘為什麽這麽說。

“你們知道阿森納那個西班牙小子嗎？”莫甘見大家和古納爾森一樣很感興趣，幹脆站在更衣室的中間炫耀起來了。

唐恩和沃克也並不阻攔。今天這個中場休息沒什麽好說的，不如留給球員們自己。

大多數球員並不知道莫甘說的是誰，只有新加盟球隊的德國中衛胡特點點頭：“那個中場叫法布雷加斯。”

莫甘很高興有人知道，否則他可就丟臉了。

“對對，就是他！聽說他現在已經在阿森納一線隊打上比賽了！你們知道他才多少歲嗎？”

胡特又點頭了：“剛剛滿十六歲。”

“哇，德國人，你真是什麽都知道！”莫甘很喜歡他的這個中衛搭檔，他們很有默契，一定可以搭檔得很好。

胡特老老實實地說道：“我在切爾西經常能夠聽到他們討論阿森納新買來的那個小孩。”

“啊啊？什麽什麽？他們都說些什麽？”球員們馬上又換了感興趣的對象。英超球隊更衣室秘聞，這可是值得不少人期待的呀。就連唐恩這樣在表面上裝做不感興趣的樣子，實際上也豎起耳朵認真聽呢。

胡特是個老實人，憨厚的他看到大家都很感興趣，就一五一十全都說了：“那個小孩十月份才到阿森納，聖誕節前就代表球隊打上一線隊比賽了。盡管外面的人還不看好他，但大家都認為他是一個天才。很……呃，很成熟，一點都不像才十六歲的樣子。而且老實說我覺得……呃，甚至切爾西隊內的中場球員都比不上他的才能。”

“嘩！”這樣的評價很高很高了，這些在低級聯賽裏面踢球的球員們根本不敢想象。英超比賽，對於他們其中的不少人來說都像夢幻一樣的。十六歲就能在英超打上比賽，這不是一般的天才。何況還是在豪門球隊，競爭激烈的阿森納。

伊斯特伍德不同意胡特的意見，因為他可是和喬·科爾出自同一期西漢姆青訓營。

“喬·科爾也在切爾西，不是嗎？”

胡特點頭說道：“是的，可我認為他比不上那個西班牙小孩。”

“理由？”

“呃，我不知道。一定要我說，我也說不上來。我就是覺得那個小孩子很有前途的樣子。”胡特撓撓頭，皺著眉頭說道。看他的樣子真不像是裝出來的。

看著這個大腦和身體一樣“實在”的德國人，伊斯特伍德也沒話說了，他相信胡特不會撒謊。

被人遺忘的莫甘重新興奮起來：“沒錯！那個西班牙小子很厲害。但是你們知道嗎，有人可以把他防得一點作用都發揮不出來！”

他很成功地吸引回了隊友們的註意力。

唐恩知道莫甘要說誰了。他看了看伍德，這小子的表情很平靜，甚至有點……木然。既沒有期待的興奮，也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就好像莫甘馬上要提到的人不是他一樣。

於是莫甘繪聲繪色地給大家講起了那場爛泥地裏面的青年足總杯比賽：“……我們雖然領先，但阿森納在西班牙小孩的帶領下，向我們球門發動了一浪高過一浪的攻勢。我還在球門線上把球救回來過一次。但我們都清楚這樣的情況不能再繼續下去了。頭兒顯然也清楚！”

說到這裏，所有人都把頭扭向站在門口的唐恩。

見大家都在看著自己，唐恩只好笑笑，然後接過話頭：“沒錯，於是我換上了喬治。”他又讓大家把目光轉向伍德。

莫甘繼續說道：“我在場上，不知道頭兒對伍德說了什麽。但他指著西班牙小孩對伍德說話的樣子，我可記得很清楚。然後伍德跑上場，站在那小孩面前。接著，接著……那個來自西班牙的天才小子在剩下的比賽中再也沒有發揮出任何作用了！”

故事講完了，大夥兒還看著伍德，但眼神已經變得完全不同，比如剛才還在鼓勵伍德的古納爾森。就連對他一直不感冒的伊斯特伍德也對這個沈默寡言的隊友產生了興趣。

誰也沒有說話，更衣室內竟然陷入了一陣沈默。

唐恩拍拍手，提醒大家回神：“好了好了，夥計們。上半場你們幹得都很不錯，下半場繼續這麽踢！時間差不多了，準備上場吧！”

聽完故事的球員們帶著各自的心情重新站起來，打開門向球場走去。伍德落在了最後面，他被唐恩叫住了。

“喬治，剛才那個故事讓你有什麽想法沒有？”其實有時候唐恩真想看看小子的心臟是由什麽材料做成的，表現得簡直不像一個十八歲的孩子。

伍德搖搖頭：“沒有。”

“你不興奮，不激動嗎？”

繼續搖頭：“不。你當時讓我盯死那個25號，我就照作了。有什麽不對嗎？”

唐恩看了伍德一眼，然後扭頭笑了起來：“很對，很對。喬治，你媽媽在包廂裏面看你比賽，同時在那裏的還有俱樂部老板。你知道嗎？如果你表現得非常非常好，打動了老板，他就能同意我給你一份新合同，一份成年隊的合同。”

聽到唐恩這麽說，伍德的眼中閃出一絲光芒。

“可以賺很多錢，是嗎？”他反問道。

唐恩點頭：“你下半場表現越好，那份合同上的周薪數字就越高。”

伍德看著唐恩：“下半場你還需要我做什麽？”

目的達到了。唐恩聳聳肩：“像上半場那樣，你是後腰，禁區和中線之後的區域就是你的地盤。別讓對手從你的地盤上輕易通過，威脅到我們的球門。任何想要從你地盤上過去的敵人……幹掉他們！”他做了一個下切的動作。

隨後又補充了一句：“小心別得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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