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狂幫溫布爾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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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恩是被上午燦爛的陽光晃醒的。敞開的玻璃窗將陽光反射進臥室，恰好照在唐恩的臉上，睡夢中的他頓覺眼前一片光明。隨後他睜開了眼，看到墻上的鐘顯示此刻已經九點四十了。
抹去枕頭上和嘴邊粘連的口水，唐恩坐了起來。頭還有些疼，他掐著太陽穴使勁回憶都想不起來昨天自己是怎麽回來的，還光溜溜地躺在被窩裏。他只記得自己和那群球迷一起瘋狂地喝酒，具體喝了多少他記不清楚。從上衣口袋裏面翻出錢包，發現裏面的現金全都沒了。他苦笑了一下，看來昨天還真喝了不少。
他從床上蹦下來，穿著內褲站在窗前。擡頭看看藍天白雲，還有燦爛的陽光，唐恩臉上露出了笑意。下了好幾天的雨，終於放晴了。他的戰術理論被大家所接受，接下來他需要忙碌的就是在訓練中、在比賽中讓這種思想紮根，讓球員、球迷、教練、主席都接受他的這種想法。
這可不是一項簡單的工作呢。
唐恩舉起手，伸向天空中的白雲，仿佛那就是銀光閃閃的獎杯。
“為了勝利……早上好！”
※※※
在冬季轉會窗還有幾天就關閉的情況下，森林隊送走了他們的一位隊友。這也是唐恩成為主教練之後，完成的第一筆交易。傑克·萊斯特很早就打定主意要離開諾丁漢，他的合同還有一年到期，他沒有和俱樂部進行續約談判，並且早就和俱樂部攤牌自己要走，於是諾丁漢森林的市場部這段時間都在給萊斯特找買家。本來進展並不順利，不過那場足總杯比賽改變了一切，傑克·萊斯特在比賽中打入了一個非常漂亮的轉身淩空抽射，吸引了不少球隊的目光。有四家俱樂部向森林隊報價。最終同在英甲聯賽的謝菲爾德聯隊（Sheff Utd）以三十萬的價格贏得了萊斯特兩年所有權。
對於萊斯特的離去，唐恩沒有任何意外。他知道這個人遲早要走的。萊斯特還算厚道，最起碼他提前通知俱樂部自己不續約，給了俱樂部緩沖的時間。如果他不聲不響地去找一個下家，然後等自己合同到期了再走，森林隊將一分錢都撈不到。三十萬英鎊不算多，但是對於剛剛經歷了經濟危機的森林隊來說，每一分錢都需要格外重視。
倒是萊斯特在臨走的時候專門到訓練場邊向唐恩致謝，讓他有些沒想到。
當時唐恩一如既往地戴著墨鏡站在場邊看球隊訓練，大多數時候保持沈默。球員們都習慣了唐恩這種風格，也不再把他當動物園的猴子看了。
剛剛宣布離開的萊斯特沒有參加球隊訓練，他去更衣室拿走了屬於自己的一些小東西。本來他應該直接離開的，但是他又拐了回來。
他徑直走到唐恩面前，擋住了唐恩的視線。
唐恩把墨鏡摘了下來，看著萊斯特問道：“傑克，有什麽事嗎？”
“我是來感謝你的。”
“啊？”
萊斯特本想習慣性地稱呼唐恩為老板，但他很快反應過來，自己已經不算森林隊一員了，這老板便也不用再喊。
“是的，我感謝你在和西漢姆聯隊比賽中場休息時對我們說的話。你瞧，我聽了你的話，為我自己踢球，現在我得到了一份還不錯的合同。”他攤攤手，“如果不是你提醒了我，也許我現在還混日子呢。”
唐恩笑了：“那就好。你還願意聽我送你一句話嗎？”
萊斯特點點頭。
“不管以後你在哪兒踢球，要記住：你是職業球員，你要對得起自己所賺的每一便士。”
“謝謝教練，我明白了。”
“嗯嗯，走吧。祝你好運，傑克。”唐恩低頭又把墨鏡戴了上去。
“也祝你好運，教練。”萊斯特轉身離去。
※※※
萊斯特的離去沒在森林隊的更衣室中造成任何影響。大家都是職業球員，分分合合的事情見了不少，何況這兩年森林隊更衣室沒少這麽迎來送往的，習慣了。
萊斯特這麽一走，倒等於幫了唐恩一把。原來萊斯特和海爾伍德、約翰森三個人都有上場機會，而且誰上場次數少了就會有意見，保羅·哈特經常讓他們三個弄得焦頭爛額。現在唐恩確定了球隊主力鋒線就是大衛·約翰森和馬龍·海爾伍德，一個有速度有爆發力，一個有身體有盤帶，非常接近唐恩心中的完美前鋒搭配。雖然約翰森在技術方面不如萊斯特，不過唐恩很欣賞此人的職業態度，敬業、頗具團隊精神，這種前鋒在場上就可以忠實地完成自己的戰術思想，而不會出現“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情況。
人員配置上，唐恩拋棄了法國右後衛馬修·路易斯-讓。他無法容忍這個人在右路防守上的拙劣表現。如果不是他，在考文垂唐恩就該迎來自己的首場勝利了。他把二十歲的愛爾蘭人約翰·湯普森扶正。身為一個邊後衛，他除了擲界外球水平太低和身體素質偏弱之外，其他方面無可挑剔。界外球可以安排別人去扔，這小子在頭球方面的優勢還可以讓他回到中路給中後衛補防，必要時還可以頂到中場，簡直太好用了。
除了右後衛，其他地方唐恩都沒變。陣容就是這樣，陣型是英國傳統的平行站位442。唐恩原本很想改打菱形中場442，他以前不管玩哪一代足球經理游戲，執教的球隊都是這個陣型，註重邊路進攻，前腰插上。不過，這個陣型在訓練中的效果很不理想，球員們顯得有些無所適從。他們已經打了很久很久很久的平行站位442，突然改打菱形中場，都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跑位了。何況球隊目前也沒有符合唐恩菱形中場要求的那個前腰。原本唐恩以為伊恩·傑斯可以，但訓練中他一旦過於靠近對方禁區，他就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安迪·裏德的問題在於他自己更喜歡邊路。
唐恩嘆口氣，放棄了自己這個想法。這讓球隊上下都松了口氣。英國人打了幾十年的平行站位442，有些東西早就深入骨髓、血液中去了，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改變的。
改變不了陣型，唐恩就改變他們對戰術的認識，就像改變沃克和伯恩斯那樣。
在訓練中，唐恩專門把中場球員分成兩隊，由沃克和鮑耶分別帶領，在一塊球場的兩半邊分別練習快速傳接，要求從中圈開始向前推進，到禁區裏面的傳遞次數不得超過五次。這是這段時間訓練的重點內容。唐恩在場下觀察，並且把所有在訓練中體現出來的問題牢牢記在心裏，回去之後再思考解決良方。他不奢求全隊一個星期就能完全領會他的戰術意圖，並且在場上做到游刃有餘。但他要看到變化。
2月1日，諾丁漢森林將在主場迎來聯賽第三十輪的對手——“狂幫”溫布爾登（Wimbledon）。唐恩要在這場比賽中看到一些改變。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場勝利來鞏固自己的這套戰術思想，來證明自己沒錯。
失敗會摧毀一切，而勝利則會挽救一切。
勝利還是失敗？這真是一個問題……
※※※
當唐恩還沒有穿越過來的時候，他經常會玩一種游戲，當時還叫“CM”（Championship Manager，冠軍足球經理）。溫布爾登在CM4裏面雖然身處英甲，卻是一支擁有幾個牛人、妖人的球隊，如果按照他們球員的實力來決定比賽結果的話，一個賽季之後他們理應重回英超。
不過實際情況則是……目前，2002-2003賽季英格蘭足球甲級聯賽二十九輪戰罷，少賽兩場的他們積三十五分，排名第十七。
事實上，唐恩並不知道，游戲裏面數據出色的溫布爾登和現實裏面的溫布爾登有些區別。現實中這支溫布爾登隊實際上已經不能算嚴格意義上的“狂幫”了，最起碼倫敦老家的溫布爾登球迷不會承認他們的地位。這支球隊本賽季剛剛搬離他們呆了九十七年的社區溫布爾頓，轉去位於倫敦北部的衛星城米爾頓—凱恩斯（Milton Keynes）。兩個賽季之後他們幹脆連名字都改了，叫米爾頓—凱恩斯—頓斯俱樂部（Milton Keynes Dons）。
而真正被大眾認可的“狂幫”繼承人，是剛剛成立半年多的AFC溫布爾登（AFC Wimbledon）。這是由溫布爾登球迷自發建立的業餘俱樂部，他們沿襲了當年那支輝煌的溫布爾登隊的球徽與隊服顏色，征戰業餘聯賽。制作CM系列游戲的SI公司讚助了這家俱樂部，在胸前印有他們的公司標志。相信很多CM的老玩家都記得CM4游戲的封面是一個騰空躍起的門將，他球衣胸前有SI公司的標志，此人就是當初AFC溫布爾登隊的門將……正因為SI公司讚助了AFC溫布爾登，所以游戲裏面的溫布爾登才會擁有那些牛人妖人。舉兩個例子，在CM4裏面被稱為“盤帶天才”的溫布爾登十五歲少年塞爾吉·馬科夫（Serge Makofo），現實中不過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普通球員，既沒有20的速度，也沒有20的盤帶、20的爆發力。另外一個左路妖人摩甘（Lionel an）甚至在現實中二十一歲便退役成了一名教練。
唐恩不了解這些。當然，這些東西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也沒什麽用。他只需要知道如今的這個溫布爾登的表現很糟糕，也許這和從溫布爾頓強行搬離，背井離鄉有關。
最近四輪聯賽球隊的表現還是很不錯，他們四輪不敗，但也四輪不勝，二十三、二十四、二十八、二十九輪全打平了，二十六和二十七輪的比賽被延後，這也多少影響了他們的排名。
※※※
“狂幫是一支很危險的球隊，不過這正好檢驗我們一個星期來的訓練成果。”在賽前的更衣室內，唐恩對已經熱身完畢的隊員們做最後動員。“記住，快速、簡單、直接、高效！這就是我對你們的全部要求！上場去吧，夥計們！”
如今的唐恩已經接替沃克，成為了更衣室的主導。明確了自己戰術思想和風格，對球隊更加了解的唐恩不用再遮遮掩掩地站在幕後了。
結束兩場禁賽期的唐恩重回教練席，他對此充滿了期待。他喜歡在場邊指揮比賽的感覺，太喜歡了！
當森林隊球員從球員甬道中跑出來的時候，聽到了主場球迷寄予他們的巨大歡呼聲。唐恩扭頭對沃克說道：“如果我們能夠持續贏球，我們就能一直聽到這樣的歡呼，而且比這還要大！”
“一直贏球可不怎麽容易，托尼……”沃克搖頭。
“不錯，是非常不容易。不過為什麽不嘗試嘗試呢？”唐恩跟著球迷們一起向出場的球員鼓掌致意。
沒錯，如果這場比賽我們可以贏，就要贏下來；如果可以場場贏，那就一直贏下去吧！
※※※
維爾福德訓練基地，大門口。
伊恩·麥克唐納準時打開收音機，收聽今天在城市球場舉行的第三十輪聯賽。每次主場比賽日的上午，唐恩都會來訓練基地，然後會在門口和老麥克唐納聊聊天，從天氣到國際形勢，什麽都聊。不過他們之間聊得最多的還是足球，是自己的球隊。
上一次主場比賽，唐恩向他承諾會將一場勝利帶給支持者們，可惜最後卻是一場遺憾的平局。今天唐恩又說了這話，他讓麥克唐納到時候在收音機旁等著慶祝勝利，希望這次一切順利吧。
※※※
比賽已經進行了二十多分鐘，森林隊確實在嚴格按照唐恩的要求把訓練中的東西搬上了賽場。他們和之前那支講究控球和更多細膩配合的森林隊完全不同，不光是現場球迷看出來了，就連負責解說比賽的約翰·莫特森也看出來了。
“今天的森林隊有些奇怪，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我會用‘陌生’。人還是那些人，卻踢著讓人陌生的足球。”
從布萊恩·克勞夫時代起，諾丁漢森林就是英格蘭足球技術流的代表之一，比阿森納可早多了。當時的克勞夫主帥有句名言，用來表示他對英格蘭足球長傳沖吊傳統的不屑：“如果上帝想讓我們在雲上踢球，那麽他應該把草也搬上去。”
而今天這支諾丁漢森林，雖說不是長傳沖吊，卻和講究控球的森林隊傳統大相徑庭。比賽進行了二十五分鐘，電視屏幕上打出了到目前為止雙方的控球比，做客的溫布爾登甚至超過了森林隊，百分之五十四對百分之四十六。
“真是奇怪。在我印象中的森林隊，就算輸球，他們的控球率也會比對手高。上一場比賽他們雖然沒有取得勝利，卻有百分之六十四的控球率。”莫特森解說了三十一年的足球比賽，他親眼看著森林隊從一個默默無聞的乙級球隊崛起成為歐洲冠軍，對森林隊的踢球方式再熟悉不過了。
森林隊快速通過中場的打法確實是按照唐恩的要求來進行，不過這樣一來丟球也更快了。往往是幾次傳遞之後，中場把球塞給前鋒的時候出問題，前鋒跑不到位，中場傳不到位，然後被對方斷下來打反擊。幸好邁克爾·道森表現出色，屢屢化解危機。已經正式成為球隊隊長的道森讓所有人眼前一亮，他仿佛在一夜間成熟了。
二十五分鐘，比分毫無變化。但是唐恩看出來了很多東西。就在他想和沃克商量一番的時候，身後又響起來了熟悉的大嗓門。
“托尼·唐恩！你在搞什麽？這就是你對我們承諾的勝利嗎？”
唐恩扭頭就看到了邁克爾那張憤怒的臉，以及中指。
“你什麽時候換過來的……你急什麽？這不還平局嗎？”
“可是你自己看看，你的球隊踢的他媽什麽足球？根本不是我們森林隊的足球！森林隊的足球傳統是控球！控球！”
又他媽是傳統……唐恩覺得很不爽。自從來了這裏，總有人提醒他“傳統”，可是他沒覺得遵守傳統能給他帶來什麽好處。遵守傳統能贏球嗎？於是他也扯著嗓子吼了回去：“閉嘴，邁克爾！只要能贏球，我他媽的管是怎麽贏的！比賽才二十五分鐘，你在這裏鬼叫什麽？再叫我就讓保安把你趕出去！”
邁克爾閉上了嘴，他確實也有些心急了。但看著自己球隊進攻半天沒起色，哪個球迷會不著急上火呢？
唐恩坐回去，發現沃克在笑他：“托尼，我記得你第二次坐在這個位置的時候，邁克爾他們罵你，你可是一句話都沒敢回啊。”
唐恩搖搖頭苦笑：“在球隊打不開局面的情況下，你還有心思取笑我嗎？”
“我覺得情況不算太糟。”沒想到沃克如此回答，這讓唐恩換了個眼神看他。“前十分鐘，我們確實很混亂。不過到目前為止，球隊基本上打出了訓練上的東西，失誤正在減少，機會在慢慢變多。托尼，你那套說不定真有用呢。”
“德斯，我對你另眼相看了。沒想到你能看出這些。沒錯，我們的情況在慢慢變好，目前遲遲進不了球只是因為我們根本沒有把前鋒和中場進行合練，前鋒還不熟悉中場的這種踢法，配合不夠默契。”
沃克點點頭：“我覺得還是不要對這場比賽抱有太高的期望好，也許我們取得成功應該還要等一段時間……”
唐恩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不，德斯。我一場比賽都等不了了，我需要勝利，這場比賽必須勝利。”
說完，他走到場邊，深吸一口氣，然後向裏面大吼。
“馬——龍！！”
那聲音甚至在剎那間壓過了球場看臺上的喧鬧。
馬龍·海爾伍德聽到主教練叫自己的名字，連忙把視線投向場邊，他看到主教練正張牙舞爪地對自己咆哮著。
“你在幹什麽？！你昨天晚上沒睡覺，還是今天中午沒吃飯？”
海爾伍德聳聳肩，指著自己，不明白主教練為什麽這麽說。
“跑！不停地跑！”唐恩揮舞著手臂，仿佛在掄風車，“想辦法給我接到安迪他們的傳球，然後射門！辦不到我就換你下來！”
吼完的唐恩轉身回了教練席。
海爾伍德楞了楞，隨後反應過來：主教練對自己的表現不滿了……
盡管已經共事了一段時間，沃克還是對唐恩剛才的表現感到很不可思議。從來沒見哪個教練這麽指揮比賽的……
“托尼，冷靜一些……這只是一場比賽，不是戰爭。”
唐恩咬著牙對沃克說道：“不，這就是戰爭！”
一直贏不了球老子就可能丟掉飯碗，這不是關系到生死存亡的戰爭是什麽？
“另外，我很冷靜。我冷靜得就好像他媽的冰山。”唐恩坐回位置，順口說道。
沃克搖搖頭，鬼才信呢。
唐恩的方式雖然粗暴，但是卻很直接。前鋒和中場銜接不上是訓練新打法的遺留癥，要想徹底根除，就需要更多的訓練和比賽，但現在顯然沒有那麽多時間給他了。非常時刻非常手段，既然接不到互相的傳球，那就不惜體力地跑，總能跑到點上去。只要成功一次，就是機會。
其實，雖然諾丁漢森林踢的足球不令人滿意，他們自己也還有諸多問題，但是最應該抱怨的是溫布爾登的主教練。此時此刻的他真的很想大聲罵娘。賽前他花大力氣研究了森林隊的戰術打法、陣容陣形，希望在客場擊敗對手。沒想到比賽一開始，他發現自己面臨的竟然是一支完全陌生的諾丁漢森林，賽前一個星期的針對性訓練和安排全都派不上了用場，能不令人惱火嗎？
看到森林隊主教練在場邊一通怒吼，他也決定要做點什麽了。於是他起身走到場邊，示意自己的球隊再向前壓一些。既然森林隊狀況不佳，失誤頻繁，讓他的球隊獲得了不少反擊機會，他也沒有必要死守賽前安排的防守反擊策略了。讓整體陣形適當前提，給對方施加更大的壓力，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哦。
是的，意想不到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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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去枕頭上和嘴邊粘連的口水，唐恩坐了起來。頭還有些疼，他掐著太陽穴使勁回憶都想不起來昨天自己是怎麽回來的，還光溜溜地躺在被窩裏。他只記得自己和那群球迷一起瘋狂地喝酒，具體喝了多少他記不清楚。從上衣口袋裏面翻出錢包，發現裏面的現金全都沒了。他苦笑了一下，看來昨天還真喝了不少。
他從床上蹦下來，穿著內褲站在窗前。擡頭看看藍天白雲，還有燦爛的陽光，唐恩臉上露出了笑意。下了好幾天的雨，終於放晴了。他的戰術理論被大家所接受，接下來他需要忙碌的就是在訓練中、在比賽中讓這種思想紮根，讓球員、球迷、教練、主席都接受他的這種想法。
這可不是一項簡單的工作呢。
唐恩舉起手，伸向天空中的白雲，仿佛那就是銀光閃閃的獎杯。
“為了勝利……早上好！”
※※※
在冬季轉會窗還有幾天就關閉的情況下，森林隊送走了他們的一位隊友。這也是唐恩成為主教練之後，完成的第一筆交易。傑克·萊斯特很早就打定主意要離開諾丁漢，他的合同還有一年到期，他沒有和俱樂部進行續約談判，並且早就和俱樂部攤牌自己要走，於是諾丁漢森林的市場部這段時間都在給萊斯特找買家。本來進展並不順利，不過那場足總杯比賽改變了一切，傑克·萊斯特在比賽中打入了一個非常漂亮的轉身淩空抽射，吸引了不少球隊的目光。有四家俱樂部向森林隊報價。最終同在英甲聯賽的謝菲爾德聯隊（Sheff Utd）以三十萬的價格贏得了萊斯特兩年所有權。
對於萊斯特的離去，唐恩沒有任何意外。他知道這個人遲早要走的。萊斯特還算厚道，最起碼他提前通知俱樂部自己不續約，給了俱樂部緩沖的時間。如果他不聲不響地去找一個下家，然後等自己合同到期了再走，森林隊將一分錢都撈不到。三十萬英鎊不算多，但是對於剛剛經歷了經濟危機的森林隊來說，每一分錢都需要格外重視。
倒是萊斯特在臨走的時候專門到訓練場邊向唐恩致謝，讓他有些沒想到。
當時唐恩一如既往地戴著墨鏡站在場邊看球隊訓練，大多數時候保持沈默。球員們都習慣了唐恩這種風格，也不再把他當動物園的猴子看了。
剛剛宣布離開的萊斯特沒有參加球隊訓練，他去更衣室拿走了屬於自己的一些小東西。本來他應該直接離開的，但是他又拐了回來。
他徑直走到唐恩面前，擋住了唐恩的視線。
唐恩把墨鏡摘了下來，看著萊斯特問道：“傑克，有什麽事嗎？”
“我是來感謝你的。”
“啊？”
萊斯特本想習慣性地稱呼唐恩為老板，但他很快反應過來，自己已經不算森林隊一員了，這老板便也不用再喊。
“是的，我感謝你在和西漢姆聯隊比賽中場休息時對我們說的話。你瞧，我聽了你的話，為我自己踢球，現在我得到了一份還不錯的合同。”他攤攤手，“如果不是你提醒了我，也許我現在還混日子呢。”
唐恩笑了：“那就好。你還願意聽我送你一句話嗎？”
萊斯特點點頭。
“不管以後你在哪兒踢球，要記住：你是職業球員，你要對得起自己所賺的每一便士。”
“謝謝教練，我明白了。”
“嗯嗯，走吧。祝你好運，傑克。”唐恩低頭又把墨鏡戴了上去。
“也祝你好運，教練。”萊斯特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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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斯特的離去沒在森林隊的更衣室中造成任何影響。大家都是職業球員，分分合合的事情見了不少，何況這兩年森林隊更衣室沒少這麽迎來送往的，習慣了。
萊斯特這麽一走，倒等於幫了唐恩一把。原來萊斯特和海爾伍德、約翰森三個人都有上場機會，而且誰上場次數少了就會有意見，保羅·哈特經常讓他們三個弄得焦頭爛額。現在唐恩確定了球隊主力鋒線就是大衛·約翰森和馬龍·海爾伍德，一個有速度有爆發力，一個有身體有盤帶，非常接近唐恩心中的完美前鋒搭配。雖然約翰森在技術方面不如萊斯特，不過唐恩很欣賞此人的職業態度，敬業、頗具團隊精神，這種前鋒在場上就可以忠實地完成自己的戰術思想，而不會出現“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情況。
人員配置上，唐恩拋棄了法國右後衛馬修·路易斯-讓。他無法容忍這個人在右路防守上的拙劣表現。如果不是他，在考文垂唐恩就該迎來自己的首場勝利了。他把二十歲的愛爾蘭人約翰·湯普森扶正。身為一個邊後衛，他除了擲界外球水平太低和身體素質偏弱之外，其他方面無可挑剔。界外球可以安排別人去扔，這小子在頭球方面的優勢還可以讓他回到中路給中後衛補防，必要時還可以頂到中場，簡直太好用了。
除了右後衛，其他地方唐恩都沒變。陣容就是這樣，陣型是英國傳統的平行站位442。唐恩原本很想改打菱形中場442，他以前不管玩哪一代足球經理游戲，執教的球隊都是這個陣型，註重邊路進攻，前腰插上。不過，這個陣型在訓練中的效果很不理想，球員們顯得有些無所適從。他們已經打了很久很久很久的平行站位442，突然改打菱形中場，都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跑位了。何況球隊目前也沒有符合唐恩菱形中場要求的那個前腰。原本唐恩以為伊恩·傑斯可以，但訓練中他一旦過於靠近對方禁區，他就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安迪·裏德的問題在於他自己更喜歡邊路。
唐恩嘆口氣，放棄了自己這個想法。這讓球隊上下都松了口氣。英國人打了幾十年的平行站位442，有些東西早就深入骨髓、血液中去了，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改變的。
改變不了陣型，唐恩就改變他們對戰術的認識，就像改變沃克和伯恩斯那樣。
在訓練中，唐恩專門把中場球員分成兩隊，由沃克和鮑耶分別帶領，在一塊球場的兩半邊分別練習快速傳接，要求從中圈開始向前推進，到禁區裏面的傳遞次數不得超過五次。這是這段時間訓練的重點內容。唐恩在場下觀察，並且把所有在訓練中體現出來的問題牢牢記在心裏，回去之後再思考解決良方。他不奢求全隊一個星期就能完全領會他的戰術意圖，並且在場上做到游刃有餘。但他要看到變化。
2月1日，諾丁漢森林將在主場迎來聯賽第三十輪的對手——“狂幫”溫布爾登（Wimbledon）。唐恩要在這場比賽中看到一些改變。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場勝利來鞏固自己的這套戰術思想，來證明自己沒錯。
失敗會摧毀一切，而勝利則會挽救一切。
勝利還是失敗？這真是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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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唐恩還沒有穿越過來的時候，他經常會玩一種游戲，當時還叫“CM”（Championship Manager，冠軍足球經理）。溫布爾登在CM4裏面雖然身處英甲，卻是一支擁有幾個牛人、妖人的球隊，如果按照他們球員的實力來決定比賽結果的話，一個賽季之後他們理應重回英超。
不過實際情況則是……目前，2002-2003賽季英格蘭足球甲級聯賽二十九輪戰罷，少賽兩場的他們積三十五分，排名第十七。
事實上，唐恩並不知道，游戲裏面數據出色的溫布爾登和現實裏面的溫布爾登有些區別。現實中這支溫布爾登隊實際上已經不能算嚴格意義上的“狂幫”了，最起碼倫敦老家的溫布爾登球迷不會承認他們的地位。這支球隊本賽季剛剛搬離他們呆了九十七年的社區溫布爾頓，轉去位於倫敦北部的衛星城米爾頓—凱恩斯（Milton Keynes）。兩個賽季之後他們幹脆連名字都改了，叫米爾頓—凱恩斯—頓斯俱樂部（Milton Keynes Dons）。
而真正被大眾認可的“狂幫”繼承人，是剛剛成立半年多的AFC溫布爾登（AFC Wimbledon）。這是由溫布爾登球迷自發建立的業餘俱樂部，他們沿襲了當年那支輝煌的溫布爾登隊的球徽與隊服顏色，征戰業餘聯賽。制作CM系列游戲的SI公司讚助了這家俱樂部，在胸前印有他們的公司標志。相信很多CM的老玩家都記得CM4游戲的封面是一個騰空躍起的門將，他球衣胸前有SI公司的標志，此人就是當初AFC溫布爾登隊的門將……正因為SI公司讚助了AFC溫布爾登，所以游戲裏面的溫布爾登才會擁有那些牛人妖人。舉兩個例子，在CM4裏面被稱為“盤帶天才”的溫布爾登十五歲少年塞爾吉·馬科夫（Serge Makofo），現實中不過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普通球員，既沒有20的速度，也沒有20的盤帶、20的爆發力。另外一個左路妖人摩甘（Lionel an）甚至在現實中二十一歲便退役成了一名教練。
唐恩不了解這些。當然，這些東西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也沒什麽用。他只需要知道如今的這個溫布爾登的表現很糟糕，也許這和從溫布爾頓強行搬離，背井離鄉有關。
最近四輪聯賽球隊的表現還是很不錯，他們四輪不敗，但也四輪不勝，二十三、二十四、二十八、二十九輪全打平了，二十六和二十七輪的比賽被延後，這也多少影響了他們的排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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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幫是一支很危險的球隊，不過這正好檢驗我們一個星期來的訓練成果。”在賽前的更衣室內，唐恩對已經熱身完畢的隊員們做最後動員。“記住，快速、簡單、直接、高效！這就是我對你們的全部要求！上場去吧，夥計們！”
如今的唐恩已經接替沃克，成為了更衣室的主導。明確了自己戰術思想和風格，對球隊更加了解的唐恩不用再遮遮掩掩地站在幕後了。
結束兩場禁賽期的唐恩重回教練席，他對此充滿了期待。他喜歡在場邊指揮比賽的感覺，太喜歡了！
當森林隊球員從球員甬道中跑出來的時候，聽到了主場球迷寄予他們的巨大歡呼聲。唐恩扭頭對沃克說道：“如果我們能夠持續贏球，我們就能一直聽到這樣的歡呼，而且比這還要大！”
“一直贏球可不怎麽容易，托尼……”沃克搖頭。
“不錯，是非常不容易。不過為什麽不嘗試嘗試呢？”唐恩跟著球迷們一起向出場的球員鼓掌致意。
沒錯，如果這場比賽我們可以贏，就要贏下來；如果可以場場贏，那就一直贏下去吧！
※※※
維爾福德訓練基地，大門口。
伊恩·麥克唐納準時打開收音機，收聽今天在城市球場舉行的第三十輪聯賽。每次主場比賽日的上午，唐恩都會來訓練基地，然後會在門口和老麥克唐納聊聊天，從天氣到國際形勢，什麽都聊。不過他們之間聊得最多的還是足球，是自己的球隊。
上一次主場比賽，唐恩向他承諾會將一場勝利帶給支持者們，可惜最後卻是一場遺憾的平局。今天唐恩又說了這話，他讓麥克唐納到時候在收音機旁等著慶祝勝利，希望這次一切順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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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已經進行了二十多分鐘，森林隊確實在嚴格按照唐恩的要求把訓練中的東西搬上了賽場。他們和之前那支講究控球和更多細膩配合的森林隊完全不同，不光是現場球迷看出來了，就連負責解說比賽的約翰·莫特森也看出來了。
“今天的森林隊有些奇怪，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我會用‘陌生’。人還是那些人，卻踢著讓人陌生的足球。”
從布萊恩·克勞夫時代起，諾丁漢森林就是英格蘭足球技術流的代表之一，比阿森納可早多了。當時的克勞夫主帥有句名言，用來表示他對英格蘭足球長傳沖吊傳統的不屑：“如果上帝想讓我們在雲上踢球，那麽他應該把草也搬上去。”
而今天這支諾丁漢森林，雖說不是長傳沖吊，卻和講究控球的森林隊傳統大相徑庭。比賽進行了二十五分鐘，電視屏幕上打出了到目前為止雙方的控球比，做客的溫布爾登甚至超過了森林隊，百分之五十四對百分之四十六。
“真是奇怪。在我印象中的森林隊，就算輸球，他們的控球率也會比對手高。上一場比賽他們雖然沒有取得勝利，卻有百分之六十四的控球率。”莫特森解說了三十一年的足球比賽，他親眼看著森林隊從一個默默無聞的乙級球隊崛起成為歐洲冠軍，對森林隊的踢球方式再熟悉不過了。
森林隊快速通過中場的打法確實是按照唐恩的要求來進行，不過這樣一來丟球也更快了。往往是幾次傳遞之後，中場把球塞給前鋒的時候出問題，前鋒跑不到位，中場傳不到位，然後被對方斷下來打反擊。幸好邁克爾·道森表現出色，屢屢化解危機。已經正式成為球隊隊長的道森讓所有人眼前一亮，他仿佛在一夜間成熟了。
二十五分鐘，比分毫無變化。但是唐恩看出來了很多東西。就在他想和沃克商量一番的時候，身後又響起來了熟悉的大嗓門。
“托尼·唐恩！你在搞什麽？這就是你對我們承諾的勝利嗎？”
唐恩扭頭就看到了邁克爾那張憤怒的臉，以及中指。
“你什麽時候換過來的……你急什麽？這不還平局嗎？”
“可是你自己看看，你的球隊踢的他媽什麽足球？根本不是我們森林隊的足球！森林隊的足球傳統是控球！控球！”
又他媽是傳統……唐恩覺得很不爽。自從來了這裏，總有人提醒他“傳統”，可是他沒覺得遵守傳統能給他帶來什麽好處。遵守傳統能贏球嗎？於是他也扯著嗓子吼了回去：“閉嘴，邁克爾！只要能贏球，我他媽的管是怎麽贏的！比賽才二十五分鐘，你在這裏鬼叫什麽？再叫我就讓保安把你趕出去！”
邁克爾閉上了嘴，他確實也有些心急了。但看著自己球隊進攻半天沒起色，哪個球迷會不著急上火呢？
唐恩坐回去，發現沃克在笑他：“托尼，我記得你第二次坐在這個位置的時候，邁克爾他們罵你，你可是一句話都沒敢回啊。”
唐恩搖搖頭苦笑：“在球隊打不開局面的情況下，你還有心思取笑我嗎？”
“我覺得情況不算太糟。”沒想到沃克如此回答，這讓唐恩換了個眼神看他。“前十分鐘，我們確實很混亂。不過到目前為止，球隊基本上打出了訓練上的東西，失誤正在減少，機會在慢慢變多。托尼，你那套說不定真有用呢。”
“德斯，我對你另眼相看了。沒想到你能看出這些。沒錯，我們的情況在慢慢變好，目前遲遲進不了球只是因為我們根本沒有把前鋒和中場進行合練，前鋒還不熟悉中場的這種踢法，配合不夠默契。”
沃克點點頭：“我覺得還是不要對這場比賽抱有太高的期望好，也許我們取得成功應該還要等一段時間……”
唐恩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不，德斯。我一場比賽都等不了了，我需要勝利，這場比賽必須勝利。”
說完，他走到場邊，深吸一口氣，然後向裏面大吼。
“馬——龍！！”
那聲音甚至在剎那間壓過了球場看臺上的喧鬧。
馬龍·海爾伍德聽到主教練叫自己的名字，連忙把視線投向場邊，他看到主教練正張牙舞爪地對自己咆哮著。
“你在幹什麽？！你昨天晚上沒睡覺，還是今天中午沒吃飯？”
海爾伍德聳聳肩，指著自己，不明白主教練為什麽這麽說。
“跑！不停地跑！”唐恩揮舞著手臂，仿佛在掄風車，“想辦法給我接到安迪他們的傳球，然後射門！辦不到我就換你下來！”
吼完的唐恩轉身回了教練席。
海爾伍德楞了楞，隨後反應過來：主教練對自己的表現不滿了……
盡管已經共事了一段時間，沃克還是對唐恩剛才的表現感到很不可思議。從來沒見哪個教練這麽指揮比賽的……
“托尼，冷靜一些……這只是一場比賽，不是戰爭。”
唐恩咬著牙對沃克說道：“不，這就是戰爭！”
一直贏不了球老子就可能丟掉飯碗，這不是關系到生死存亡的戰爭是什麽？
“另外，我很冷靜。我冷靜得就好像他媽的冰山。”唐恩坐回位置，順口說道。
沃克搖搖頭，鬼才信呢。
唐恩的方式雖然粗暴，但是卻很直接。前鋒和中場銜接不上是訓練新打法的遺留癥，要想徹底根除，就需要更多的訓練和比賽，但現在顯然沒有那麽多時間給他了。非常時刻非常手段，既然接不到互相的傳球，那就不惜體力地跑，總能跑到點上去。只要成功一次，就是機會。
其實，雖然諾丁漢森林踢的足球不令人滿意，他們自己也還有諸多問題，但是最應該抱怨的是溫布爾登的主教練。此時此刻的他真的很想大聲罵娘。賽前他花大力氣研究了森林隊的戰術打法、陣容陣形，希望在客場擊敗對手。沒想到比賽一開始，他發現自己面臨的竟然是一支完全陌生的諾丁漢森林，賽前一個星期的針對性訓練和安排全都派不上了用場，能不令人惱火嗎？
看到森林隊主教練在場邊一通怒吼，他也決定要做點什麽了。於是他起身走到場邊，示意自己的球隊再向前壓一些。既然森林隊狀況不佳，失誤頻繁，讓他的球隊獲得了不少反擊機會，他也沒有必要死守賽前安排的防守反擊策略了。讓整體陣形適當前提，給對方施加更大的壓力，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哦。
是的，意想不到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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