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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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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

張良道:“你知道的,我身體不好。”

齊王楞了好久,才搖搖頭道:“我搞不懂你。這樣吧,就來一點果酒,齊地的果酒清洌甘甜,不帶人間煙火氣,誤不了你的修煉。”

話雖如此,當宴席罷上,季姜為張良斟酒時,張良還是只讓斟了極淺的一小杯。席上珍饈美味很多,張良卻只肯吃一味清淡的蔬菜,連蒜姜之類的都不碰。

齊王有點看不下去了,道:“子房,就算要修道,也不能這樣過於節食啊。漢王對你多方倚重,你肩上的擔子很重。飲食太少,會把身體搞垮的。”

張良道:“不少了。我已經幾年滴酒未沾了,今天破例,還是看你的面子。我修習的是赤松子那一路,修到後來,是要辟谷的。”

季姜在旁邊聽得嚇了一跳,道:“辟谷?是不是就是什麽都不吃?”

齊王也吃驚不小,道:“子房,人生短暫,何必如此自苦呢?”

張良微微一笑,道:“苦?這就是要看你怎麽看了。”輕抿了一口酒,道:“我幼年時,家裏人曾抱著我請著名的相士許負看過相。許負說,這孩子眉目過於清秀,雖職穎異常,卻是福薄之人。勸家裏人讓我從小吃點苦,粗養粗長,對我反有好處。可家裏人怎麽肯呢?我家五世相韓,是出了名的大族,怎能叫人說連個孩子都養不好呢?結果,錦衣玉食,揮金如土,小時候倒是舒服,長大可就不好過了:體弱多病,顛沛流離,沒過上一天好日子。那都是我小時候把那點微薄的福份提前揮霍光了啊,無福可享,就只剩下吃苦了。我現在這樣節食惜福,正是保命之道。而且我確實感到,自從節食以來,身體要比以前好多了。”

齊王怔了怔,搖搖頭,道:“你從哪裏找來的這套謬論?照你這麽說,每個世家子弟都註定下半輩子要吃苦了?”

張良道:“這倒不一定。各人各福,我福分薄嘛。”

齊王笑道:“胡說!你那些苦都是找得出原因的,不就是為你在博浪沙給了秦始皇一下子,才弄得流亡多年,把自己身體折騰壞的嘛!說什麽福薄福厚!”

張良道:“可我不正是因為出生世家,世受國恩,才會去刺殺秦始皇的嗎?如果我是一個普通的韓國民眾,至於這麽做嗎?”

齊王道:“歪理,全是歪理。”

張良很平和地微微一笑道:“也許吧。冥冥之中的事,有誰知道呢?我所說的因果,也許還只是我個人的臆測,離真正的因果還差得很遠呢。”

齊王道:“越說越玄了。你呀,聰明人腦筋一動到歪裏,比笨人還難拉回來。很簡單的事,偏要往覆雜裏想,還會自己弄出一套滴水不漏的說法來。算了,不跟你爭這些了。說到博浪沙,我倒有件事想問你——其實老早就想問了,可又怕你誤會。”

張良目光一動,道:“你問。”

齊王道:“人家都說,你用一百二十斤重的大鐵椎擊毀了秦始皇的副車。可你手無縛雞之力,怎麽能使得動那東西?況且若真要使用如此重物,只可居高臨下,或在近距搏擊,那就必須是高山深谷、密林蒼莽的地形,博浪沙那地方我前年打仗時去過,一馬平川,無險可恃,頂多就幾個低矮的沙丘,連棵像樣的大樹都沒有。當時我一見就想:這種地方怎麽可以用來行刺?怎麽設伏?怎麽出擊?一擊不中又怎麽全身而退?我打仗用的鬼點子算多了,可這事就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哎,告訴我,你倒底用的是什麽妙計啊?”

張良轉動著手邊酒杯,嘆了口氣,道:“終於有人想到問這些問題了。”

齊王奇道:“以前竟從來沒有人問過你嗎?”

張良道:“你以為人人都會有你那份細心和智慧?何況那些愚民愚婦,再無法解釋的事,他們也會編出個說法來。我就曾親耳聽到一個人在酒肆裏口沫橫飛地說我雇了一個神力過人的大力士,身高八丈,腰長十圍。你想想看,那還是人嗎?”

季姜“撲哧”一聲笑了。

齊王笑道:“這樣的人,給我用來攻城倒正好,雲梯都可以省下了。”

張良也笑了笑,道:“不過也難怪,這件事確實讓常人無法猜想。不要說他們,就是我自己,親身經歷過,明知是怎麽回事,回想起來,也依然有一種恍如夢中的感覺。”

說著,張良斂容危坐,沈思了一會兒,緩緩地道:“這要從我的故國初亡那時說起。我說過,我家五世相韓,我祖父做過韓昭侯、宣惠王、襄哀王的丞相,我父親做過釐王、悼惠王的丞相,世受國恩,無以為報。所以我想,就算覆不了國,至少也要殺了那個暴君,替韓國報仇。”

“我遣散了家中的三百多名奴仆,變賣了萬金家產,弟弟死了也不去厚葬,一心要尋訪能助我刺殺成功的奇人異士。”

“人人都說我瘋了,毀掉這麽大的家業去做一件根本不可能成功的事。也許吧。當年燕太子丹以太子之尊,動用一個國家的力量來做這種事,結果都以失敗而告終,我一個亡了國的紈絝子弟,又怎麽可能做成功呢?況且聽說自從荊軻、高漸離相繼行刺失敗後,秦始皇對六國之人大起戒心,防範更加嚴密。就算我願意走忍辱負重、屈身為奴的路,也休想接近他了。”

“我明知道,行刺之舉難逾登天,可還是要這麽做。我年紀輕輕,還沒有在韓國做過官,也沒什麽門客故舊,更沒有振臂一呼、四方響應的威望。除了行刺,我還能為我的韓國做什麽呢?”

“我遍游天下,四處尋訪,走了很多路,吃了很多苦,有幾次險些把命都丟掉了。我不抱怨吃這些苦,我只抱怨:為什麽還是沒有找到那個能幫助我實現願望的人?”

“終於有一天,啊,上天垂憐我,讓我在淮陽見到了那個人。他叫滄海君……”

齊王悚然動容,道:“你說他叫什麽?”

張良道:“滄海君,怎麽了?”

齊王喃喃地道:“滄海君……東海君……滄海客……難道真會那麽巧?不,不……”忽道,“他長什麽樣子?”

張良道:“面貌倒無出奇之處,只是一臉冷漠,再加上那一身黑衣……”

齊王“啊”的一聲,站起來道:“你等等。”說著迅速轉入內室。過了一會兒,手裏拿著一卷帛畫走出來,將那畫展開攤放在案幾上,道:“你看看,是這個人嗎?”

張良失聲道:“不錯!是他!就是他!世上再沒有第二個人有他那種冷漠的神情了……咦,你怎麽會有他的畫像?”

齊王收起帛畫,微微一笑,道:“這個人做過的事多了,一言難盡。不過他接觸的好像都不是普通人,他會找上你,說明你也不是凡俗之輩。好了,繼續說吧,我對這個故事越來越感興趣了。”

張良道:“我們見面的過程很奇特。那天,我正一個人坐在客舍裏,為錢財將盡、前途渺茫而發愁。忽然,一個黑衣人推門而入——我敢肯定,此前我從未見過這個人,可他不知怎地,一下就喊出了我的名字,對我說,他能幫我完成我的‘大事’。”

“一時間,我沒來由地生出一種感覺:他就是我要找的奇人異士!於是,我什麽也沒問,就向他跪拜下去,說:只要他能助我成功此事,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聽任驅策,決無怨言。”

“他上前扶我起來,看到我的臉,卻楞了一下,退後一步,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好一會兒,臉上顯出失望之色,道:‘不,不行……你男生女相,恐怕日後難以服眾……唉,可惜……’說著後退幾步,坐下來,望著我,又嘆了口氣。”

“我被他的言行搞糊塗了,想問,又不敢問。他坐在那兒,出神地想著什麽,時而喃喃自語道:‘只能找那一個了……可是……唉!’時而擡頭看看我,道:‘嗯……這樣安排的話,也行……至少可以借此激怒他一下……’”

“我越聽越糊塗,他卻忽然站起來,對我道:‘明天早晨,我再來這裏找你,你不要走開。’說完他就走了。”

“他那些古怪的言語,我到現在也沒想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但我按照他的囑咐沒有離開。我不怕他去告密,我相信自己的命運。何況生死早已不是我所關心的,只要有一絲刺殺成功的希望,我都不會放棄。”

“第二天,他如約而來,帶來了一個狹長沈重的包裹。打開來,裏面是一支黑黝黝的長形尖頭的物體,似椎非椎,似劍非劍,形狀極其怪異。我看不懂。他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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