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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與拍賣會無關的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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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中拍賣會開始的前些天,在鄰近倫達芮爾的一個小城裏,發生了一段沒什麽人在意的小小插曲。

埃夏、德魯馬等人一邊打工一邊等候艾裏他們,這一天突然發出了覺醒的吼聲。

“我們不能再這樣幹等下去了!”

前山賊頭子班內特一手握尖刀,另一手握個削了一半的馬鈴薯,鏗鏘有力地向他的跟班基爾夫道:“老待在這裏放心吃喝,什麽都不做,怎麽能早日找到大哥?!就算等到了大哥,他也看不到我們的堅持,怎麽會被我們感動?!”

老實說基爾夫是覺得在這裏打打工、沒事和埃夏他們聊聊天的日子過得蠻愜意的啦,但二哥既然這麽說,一定不會錯的。他也慨然道:“那我們再去找大哥吧!……可是二哥你想出進城的方法了?”

“還沒有!”班內特斬釘截鐵道,“雖然還沒想好怎麽進城,但憑我們的堅強決心和堅定意志,一定會找到辦法的!”

“那好吧!二哥,我們就出發吧!”

為二哥的豪氣幹雲所激勵,基爾夫的滿腔熱血也沸騰起來了!

兩人打了這些時日的工也積攢下一些錢,信心大增的他們不甘心繼續毫無作為地混日子。於是他們就在埃夏和德魯馬的祝福中雄心萬丈地再次踏上征途(征求“大哥”的旅途)。

這一次,他們吸取了上次的教訓,一路上留心以職業眼光分析路線地形,特意選擇了全是荒山野嶺的路線。根據他們的實踐經驗,在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就算有匪徒盤踞也因為無處發市,早窮死餓死了。

因此,他們便披荊斬棘、披星戴月地在荒山莽林中艱難行進。雖然辛苦是毋庸置疑,速度又可比蝸牛,不過想到辛苦能換來安全穩妥,他們覺得值了。

從大路走只需不到兩天的時間,而他們已經在深山老林裏花了三天時間,卻依然還在和鋪天蓋地的藤蔓灌木搏鬥,饒是他們意志再堅定也有些後力不濟了。

“堅持!基爾夫!呼……呼……現在放棄的話……呼……哈……我們……我們以後……哈……呼……怎麽有臉去見還在……哈……哈……哈……還在山寨等著……呼……呼……好消息的兄弟們?”

“二哥你好堅強!我一定會頂住的!……不過二哥你怎麽好像越喘越厲害了?”

“我沒事!呼……呼……雖然我們現在辛苦一些,但……呵……呵……這樣走肯定碰不上什麽……哈……哈……哈……強盜了,放心……”

班內特累得兩眼發黑,又只顧撥開攔路的草木,一時沒有註意同伴的異狀,直到基爾夫抓住他的手臂,顫聲問道:“那是什麽?”他擡頭一看才發覺不對。

從擋在前方的藤蔓間隙,兩人清楚地看到就在前方並不很遠的林中,竟盤踞著數十騎人馬。周圍散落著篝火和營帳,也不知其中究竟還藏著多少人。

“二哥,你不是說肯定碰不上強盜嗎?他們……他們應該只是過路的商旅吧?”

“可能是吧?”班內特也試圖這麽說服自己。

然而前方馬匹剽悍如戰馬,“商旅”們個個身佩銀亮利刃。還有一個膀闊腰圓的光頭大漢蹲坐在地默默地擦著一把闊斧,不小心割傷手指時連眉頭都不皺一下,隨便吮了一下就以一種變態般的執著眼光盯著闊斧繼續擦拭……怎麽看都不像是幹正當營生的人。

“現在的‘普通商旅’都這麽酷嗎?”基爾夫膽戰心驚。

“……可能是吧?”班內特繼續嘗試說服同伴和自己。

忽然,那個在擦拭闊斧的光頭漢子似乎感覺到他們的視線,猛地擡頭。班內特和基爾夫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全告白費,兩人齊齊跳了起來撞到樹幹上。樹木劇烈搖晃起來,發出嘩嘩的聲響。

光頭大漢霍然起身,闊斧直指班內特的方向:“那裏有人!”

“滅口!”

不知哪個人一聲吼,登時數十個大漢都操起兵刃,跟在光頭大漢後以洪水奔騰之勢向班內特兩人的方向湧了過去。

至此,對方的身份再無粉飾太平的餘地。

“二哥你不是說這種荒涼地方不會有強盜的嗎!”

“不要問我!先逃再說吧!”

兩個前山賊連滾帶爬地沒命奔逃,驚懼之下渾然忘了先前的疲累,更激發出未知的潛能,兩雙腿車輪般轉得飛快。

然而背後的腳步聲還是漸漸越逼越近,甚至連呼哧呼哧的呼吸聲都可以聽見了。班內特回頭一瞥,猝不及防對上一張猙獰面孔。那光頭大漢竟已緊追至自己後邊,明晃晃的大斧在自己背後不足一尺處劈來砍去。他後邊還跟著一大群兇神惡煞的漢子。

基爾夫亦回頭看到了這幕畫面。他落草的這段時間,雖然也經常打架,但都是以眾淩寡,從沒有真正見識過這種場面。太過強烈的視覺刺激令他驚得魂飛天外,腳下一軟便倒了下去,連帶拖得班內特也跟他摔成一片。

滾倒在地的兩人本能地抱頭,驚聲大叫:“這下死定了!”

沒想到這太過窩囊的表現倒救了他們一命。光頭大漢原本滿打滿算能在五步內攔住他們,腳下全力追趕,毫不留力,沒想到這兩個笨蛋好端端地竟會跌倒,想收腳已是不及,被絆得向前直飛出去。

也算班內特和基爾夫兩個傻人有傻福,飛在半空的光頭大漢被前頭一棵大樹攔胸撞個正著,越過兩人頭頂又彈回他們後頭。被這強力一撞,大漢當時便昏了過去,好巧不巧地,落地時手中闊斧竟正對著自己,身體一落地斧刃便嵌進了胸口,登時鮮血噴湧,眼看是不活的了。

而他身體這一向後摔落,跟在他後頭的追兵們措手不及,又被這滾地葫蘆絆倒。大家起步時間和速度都差不多,這一倒就推骨牌般倒了一大片,你的手壓住了我的腳,我的腿又纏住了他的頭,一時間喝罵聲此起彼伏,就是很難爬起身來。如此一來,在更後面的追兵也被擋住了道路。

見自己一摔,竟會有這麽驚人的效果,班內特和基爾夫都是目瞪口呆。隨即意識到此時不跑,更待何時?!兩人手腳並用地爬起身來,繼續發足狂奔。

“看來這次能保住性命了,二哥!”

“我早就說過嘛!憑我們的堅強決心和堅定意志,這點障礙怎麽能阻擋得了我們呢?”

基爾夫開始努力回想二哥究竟是什麽時候說過這麽有先見之明的話,當然腳下也不忘飛也似地跟緊班內特。

不過說現在就脫離了險境尚嫌太早。追兵被緩了一緩,讓他們逃了好遠,過了不多時,零零散散又追到近處。班內特和基爾夫不敢奢望剛才的好運會重演,只得靠本事保命。

說是本事,也只是好聽的說法。他們武藝粗淺,根本不指望能以此阻敵,多是以當山賊時摸索出的適合在山道密林中用的耍賴戰法應付。追兵追得近時,前頭若有樹枝擋路,便趁經過時將樹枝向前扳住然後猛地放開,令樹枝強力向追兵彈回,沒有樹枝,便用腳將腳下的砂土草葉一並向追兵面目蹬去,手段之多變下流,倒也令追兵頗為忌憚,漸漸落遠了。

班內特正喜後頭追兵漸少,前頭一黑,一個手握巨錘的大漢突地從前路上跳將出來,擋住了他們。原來他見這兩人滑溜無比,阻敵方法毫無武人風範,防不勝防,便幹脆從另一條路抄到了他們前頭。此時見終於攔下了他們,大漢得意地獰笑起來,而被他攔住的兩人則嚇得臉都白了。

大漢的巨錘如暴雨般不斷向他們劈頭蓋腦地砸下。如此近的距離,他們再沒有投機取巧的餘地,只好拔出劍來抵擋。雖是以二敵一,但憑他們那三腳貓的功夫,怎會是大漢巨錘的敵手?可以想像,只消他們的劍碰到巨錘,就算不立時被砸斷,也會被磕飛到半空去。兩人不敢力敵,只是一路逃一路閃躲。

兩人都是毫無武者尊嚴的角色,危急之際,大漢的胯下也照鉆不誤,惹得大漢火氣漸起,巨錘攻得更是淩厲,兩人被逼得連氣都喘不過來,眼看再撐不了多久了。

大漢覷準班內特立足未穩時一錘擂來,班內特只得以劍格擋。錘劍一交,可憐一柄長劍立時被砸成了扭曲的鐵尺。班內特虎口劇痛,手一松,“鐵尺”便掉落在地,大漢的第二錘又毫不停頓地向他飛快揮來。

他無法用劍格擋,只得向後猛一仰身,大漢雷霆萬鈞的一錘便以毫厘之差險險掠過他額際。冷汗還來不及流出來,巨錘轉個圈又兜了回來,班內特搖晃著後退兩步,腰身再仰得低些才避過巨錘。

一旁基爾夫見他危急,一劍劈向大漢逼他收回錘子自救。

班內特才直回腰,還不及喘氣,卻又見巨錘向自己轟了過來。原來大漢一錘就把基爾夫的劍砸飛,又攻了過來。他只得再度後退仰身避過錘頭。身體仰得太過急一時收不住,他一邊後退一邊向後倒了下去。

此時,他聽基爾夫一聲驚呼,不顧大漢飛撲過來拉自己。正覺奇怪,便感到腳下一空,登時嚇得腦中一片空白。

原來他一直後退,不知不覺竟已退到了一個極陡的山坡邊緣,這一倒便要摔下山去了!基爾夫雖飛身來救,不過他力氣太弱,反而被一起拖下。兩人摟作一團,骨碌碌地直滾下山崖去了。

大漢在崖邊看了一陣,猶豫著要不要下去看個仔細,終是覺得太過陡峭而作罷。反正那兩個小子也不是什麽厲害人物,大概只是正好碰上的山民獵戶,不需要太過在意吧!

班內特和基爾夫實在很好運,長劍早已經丟了,便不致被自己的兵刃誤傷,而一路滾下山去,也沒撞上什麽樹木山石之類。

不知滾了多久,地勢漸平,他們越滾越慢,終於停了下來。

翻滾了這麽久,雖然身上只添了些割傷、劃傷,腦袋還是被轉得暈頭暈腦的。兩人互相攙扶著,過了好一陣子才搖搖晃晃地站直身。

班內特向周圍轉來轉去看了半天,終於可以確定已經沒有追兵,高興地跳了起來:“萬歲,那些家夥終於不見了!我們算是撿回一條命了!”

“二哥?那個好像是……”

聽到基爾夫的話聲,他轉頭向他看的方向看去。

東面不遠的地方,壯美的瑩白色的城池在金黃的陽光下熠熠生輝,美得仿佛是天神居住的境地。……只是那股豪華富麗得有些臭屁的調調,好像有些眼熟?

“我們好像到地頭了?”

這一摔,竟然直接摔到倫達芮爾城下!

班內特只覺得從遇上那夥強盜起的一切,都像是一場荒謬透頂的惡夢。忍不住回望一路滾下來的那座山頭,但見大片郁郁蒼蒼的草葉林木籠罩了整個山頭,看不清內裏究竟隱藏了什麽。

基爾夫見他神色,知他在想什麽,也道:“那些兇神惡煞的家夥到底是什麽來頭,撞上他們可真倒黴!不過這樣還能逃出命來,也不知道到底該算好運還是壞運。”

逃命時兩人心神不屬,便想當然地認定他們是強盜,現在安定下來就覺得不對了。那些漢子個個強悍精壯,行動間整齊協調,和一般烏合之眾的盜匪亂砍亂殺的打法不大一樣。

既然不是強盜,他們為什麽看到自己兩人就要滅口?他們守在這鄰近倫達芮爾的密林中,難道是為了什麽不可告人的計劃嗎?

他們一邊向城子走去,一邊胡亂猜測了一陣,都沒個結果,最後班內特作了結論。

“不管他們是什麽來頭,總之不會是什麽好人就是了!管他們的!只要我們不再撞上這些家夥就好!”

摸摸腰帶裏的錢幣還都在,他放心笑道:“現在先好好想想進城的法子吧!”

雖然和上次一樣倒黴,被強盜在後頭好一陣子追砍,不過這次的錢都保住了,可說是大有長進。是個好兆頭!看向前方的城子,他覺得這次一定能成功!

傍晚時分,他們到了城前。見守衛盤查果然如聽說的那般森嚴,兩人便縮到路邊商量。

“這城墻這麽高,不知道有沒有辦法趁夜裏翻進去……”性子粗些的班內特轉起了蠻幹的主意,基爾夫忙勸阻道:“可是二哥你看墻頭也有很多衛兵啊,上去穩死的!”

“那挖個地道通到城裏好了!”

“那得多久啊!恐怕沒等我們挖好,大哥自己就先出來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也說個辦法啊!”班內特有些急了。

基爾夫搔了半天腦袋,遲疑道:“我想……人都愛財。我們編個理由,然後私下找門衛通融一下,讓他們偷放我們進去,說不定能成?”

“看不出你還真能想啊,好辦法!就這麽辦!”班內特高興地一拍他的肩膀,將瘦弱的基爾夫打了個趔趄。

兩人編排好說辭後便守在可以看見城門動靜的僻靜角落,俟人少時快步跑向城門。

“停下!你們是幹什麽的?”

被守衛攔下後,基爾夫向守衛哀求道:“這位大哥,我們家老大跟著人在這裏當差。今天我們家給人拉車運貨時馬匹突然發了瘋,車子翻了,把我們幾個都摔了下來。爸爸傷得很重,我們是來找大哥回去見他最後一面的!”

兩人都做出一臉惶急相,配上摔下山時的滿身傷痕和因為奔跑冒出的滿頭汗水,倒也蠻像那麽一回事。

他越說神情越激動,拉起了一個衛兵的手懇求道:“請兩位大哥幫幫忙放我們進去吧!”暗中卻將裝著打工掙來的錢的小袋塞到他手中。

衛兵一怔,掂了掂,分量不輕,和另一個衛兵交換了一下眼色,原先的一臉冷淡出現了些許動搖。

當然衛兵是把袋裏的銅幣當銀幣了,不然憑那兩人打的零工掙的那點錢哪裏夠收買人?

基爾夫和班內特見他們意動,表演得愈加賣力,硬擠出兩行眼淚。淚眼迷蒙中,他們忽略了衛兵神色突然發生了變化。

城門內他們的隊長帶著一隊衛兵,向城門走來。衛兵雖有心發點橫財也不敢在隊長面前明目張膽地做啊!不由暗罵這兩個鄉巴佬遲不來早不來,怎麽偏偏在交接班時過來?

心裏又舍不得放棄這送到手邊的“銀幣”,索性將錢袋一把納入懷中,跟一同當值的衛兵使個眼色。對方會意,和他一起將班內特和基爾夫兩人推遠,喝道:“去去去!現在禁止入城!”

班內特和基爾夫見他們收了錢卻態度大變,都傻眼了。班內特怒道:“可你不是收……”

不等他說出收受賄賂之事,衛兵大聲截斷了他的話:“可是什麽!快走開,別擋住路了!再啰唆就對你們不客氣!”說著便拿劍在他們面前晃蕩威嚇。

班內特心中暗罵:“他媽的!當兵的倒比我們山賊還橫!老子辛辛苦苦做了這麽些天掙來的血汗錢,就這麽搶了去!”

心中雖是忿忿,不過今天在山裏已經被人追砍半天,實在不想再嘗到這滋味。眼看城門後又轉出一列士兵,料想官兵都是一夥,對方聲勢更增,也只得灰溜溜地去了。

“二哥,怎麽辦?”一邊往回走,基爾夫一邊哭喪著臉道,“還是進不了城,而且連錢都沒了,回去的路上連吃的都買不了……都是我出的餿主意……”

班內特拍拍同伴的肩膀,勉強笑道:“怕什麽?做事情總是會有些難關,就算失敗了千百次,是男子漢的話也不可以垂頭喪氣!只要有堅強的決心和毅力,我們總有一天會成功!困難只是暫時的……”

話雖這麽說,不過他自己也不禁覺得洩氣:“唉……我們先回去,慢慢再想辦法吧……”

“二哥……你這麽一說,我怎麽有種我們還會失敗上千百次的預感啊……”

“閉嘴!”

雖是艷陽高照,在這落魄的兩人眼中看來卻是一片愁雲慘霧。兩人淒涼疲憊的身影漸行漸遠……

至於冒著風險搶了他們錢袋的衛兵回去一看,發現鼓鼓囊囊的袋子裏全是銅幣,根本就不值多少錢,氣得跳腳不已,大罵鄉下人果然又小氣又狡猾,這是題外話,不提。

失望而返的班內特和基爾夫並不曉得,其實在他們背轉身離去後沒一刻鐘,他們所追尋的人便來到了城門口。

艾裏記得昨天對安妮塔的承諾。估算著今晚拍賣會散後,她被哈林拉夫那老頭帶走就再見不到面了,便打算趕在今天帶些野花野草給她。想不到在城裏走了一圈,這精靈之榭到哪裏都是富麗堂皇,到處都修得跟公園似的,種滿了名花異草,竟是尋不到半根野草,只得出城到城外摘花。

在城外采了滿把的狗尾巴草和許多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兩人便返回城中,偷偷摸摸地從後門潛入哈林拉夫的府邸。二人算準這時候哈林拉夫應該在清點錢物,為參加晚上的拍賣會作準備,大概不會叫安妮塔陪著,果然在後院見到她獨倚窗邊,怔怔地在想著什麽。

防著被哈林拉夫的隨侍發現,他們藏身後院樹叢中隱蔽處,撿起一顆小石子扔到她面前。她一驚回神,從石頭飛來處見到兩人身影,便裝作散步走過來。

蘿紗看她容顏清減了幾分,面上笑容也是輕輕淺淺,似乎隨時會消失,便知她到這兒後過得並不快樂,心中不禁為她難過,卻得作出歡喜之色以免觸動她傷心。安妮塔重見蘿紗,也頗為歡喜。兩人拉著手說了一陣子話,艾裏便把帶來的花草拿出來給她。

安妮塔一怔才伸手接過,也忘了向艾裏道謝,垂首癡癡望著懷中的野花。

野花若是置於花瓶,便難以再有動人之處,此時在她懷中挺立搖曳,仍保持著紮根大地時的頑強姿態。

“還是還它們自在的好。”安妮塔低聲道,輕輕將它們放在地上。她後退一步,不管是否會弄汙衣裙直接坐在地上靜靜地看著。

此時起了一陣風。野花葉莖雖纖細卻柔韌,不會輕易為風兒所折,小小的花朵在風中輕輕顫動,雖不若一旁的庭花美麗富貴,卻自有一股傲然自在的感覺。

安妮塔全神貫註地看著,感受任風吹拂的自由感覺。艾裏看她眼中神色,說不清是向往還是傷懷,又或是二者兼而有之。

片刻後,她終於笑了出來:“野花真是比這些家花耐看多了呢!多謝你們為我采來,我很開心。”

她這次的笑容,是真的頗為開懷,初時的悒郁淒然神色沒留下半點痕跡。艾裏便放下心來。然而這變化太過劇烈,卻讓蘿紗隱隱有種不祥的感覺。

“你們兩人是一早就認得的嗎?我看你們兩人感情很好似的,不像是希爾迪亞說的只是同鄉關系啊?”

安妮塔的話令蘿紗暫時拋開了這感覺,急匆匆否認道:“誰跟他感情很好啊!這種懶散又不可靠的不良中年大叔!”小臉沖著艾裏做了個鬼臉,“花錢摳門得要命,還老喜歡管東管西。”看來她對上次去算命時被艾裏阻攔還懷恨在心。

“餵,嫌我管得多的話,那以後你的零花錢我就放手不管了。”

“怎麽可以這樣以大欺小?別忘了那時你身無分文地住進愛琳娜姐姐的旅館,是誰替你付住宿費的!”

“也別忘了一路上是誰把大家的行李毀了幾十次,損失的錢又有多少,給我這負責家計的人帶來多少煩惱,害我添了不少皺紋!”

“……男人就別在意皺紋之類的小事啦!善待旁人可以讓人心境平和,年輕上十年,所以不如這個月就增加零花錢吧?”

“想都不要想。少些花用更能平和我的心境。”

不知不覺,兩人吵的東西已經完全轉到和最初完全無關的地方去了。

聽他們吵得生動,安妮塔“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還說感情不好,吵起來分明很有默契。不過這樣輕松自在的相處方式,也真讓人羨慕呢!他們一定是一起經歷過了不少事吧?

艾裏沒想到這也能讓她開懷,便揀些一路上經歷的趣事跟她說。蘿紗不時打岔幾句,揭露出艾裏的真實德性,換來他幾個白眼。

兩人說的事本就新鮮有趣,又是一搭一擋,簡直跟唱戲似的,引得安妮塔嬉笑不已,一掃往日的陰霾。拍賣會之前的時間,便這樣在溫馨輕松的氣氛中飛快流逝。

直到見時間不早,希爾迪亞他們差不多要準備出發了,艾裏才和蘿紗從安妮塔那裏趕回來。

到住處後,便見西撒已經在找他們了。西撒見他們回來,也沒時間斥責臨動身前他們究竟上哪裏晃蕩去了,趕緊叫他們準備準備,大家馬上就動身前往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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