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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終有曲終人散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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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初三來臨,語文丁老師卻因身體不適,未來上課。兩個月後,突然傳來了丁老師病逝的噩耗,同學們都悲痛萬分。那時,整個教室都沈默了、整個校園都沈默了,只有窗外梧桐葉斑駁的影子透過玻璃窗在書桌上瑟瑟抖動。同學們親手制作了小白花戴在胸前,並集體為丁老師默哀。

臨近中考,學生都異常忙碌,但還要鍛煉身體,每天都要長跑。我自認為身體素質比較好,但是體育對我來說是極怕的一門課。中考體育成績是要算入總分的,臨近考試,訓練的強度越大。每天上午課間操時間,同年級的學生都要出校門,列隊在胡同裏圍著學校跑兩圈。那時,在附近的居民看來,我們的長跑練習成為他們一道別致的風景。

跑得快的同學可以比慢的同學快一圈。我基本是跑跑停停,沒有毅力堅持跑下來。起初,並沒有註意陸宇哲跑得很快,聽到同學的誇讚才留意到,竟然還有一些女生在他擦肩而過時吹捧兩句。

“你跑步的時候還是挺帥的,很多女生這麽誇你。”陸宇哲再擦肩而過時,我也搭訕一句話。

“是嗎?你覺得呢?”他沖我擠了個眼。沒等我回答,已經跑得很遠了。

自此之後,長跑時他每逢與我擦肩而過,一定會和我打個招呼並且說一句“加油!”。

臨近畢業,同學情誼卻愈加深厚,有些難舍難分。很多學生都買了本《同學錄》,讓同學寫下只字片語、同窗感受,或者是對未來的寄語。女生買《同學錄》的更多些,大概女生更感性些。

報考志願之後,白玲很少來學校了,屬於考藝校提前招生的。有的學生學習不是那麽努力了,大概是對報考的學校有十足把握。傅墨桐平時的學習成績不夠好,父母給他報了技校,希望他以後有一技之長找個安穩實幹的工作養活自己。艾雅的學習成績在全年級都是排得上名次的,本是想報考重點高中,學校三番五次召集一些好學生的家長開家長會,希望他們報考本校高中,許諾會集全校的優質資源培養這些學生考好的大學。艾雅的父母想著西城中學終歸離家是最近的,孩子又對學校有感情,也就報了本校的高中。

初三下半學期。大家異常的辛苦和忙碌,堆積如山的試卷和背不完的材料,讓大家喘不過氣來。那時的每一天,教室裏都死氣沈沈的。不再有歡聲笑語,即便是再淘氣的學生也知道了升學的壓力,入了教室便老老實實坐在桌前背書做卷子。

“臨近中考了,陸陸續續都有見不到的人了,真是越來越沒意思了。”白玲邊嗑著瓜子邊嘀咕著。

“大家現在滿腦子裏都想著分數,誰像你一樣有閑情逸致逗悶子玩。”艾雅拿白玲開起玩笑來。

“今兒我來的時候,發現一堆男生都堵在三班的門口,好像哪個班的同學都有。他們幹嘛呢?”白玲好像突然想起什麽大事,立即來了興致。

“三班轉來了位大美女,個子高高的,瘦瘦的大長腿。長得有點像王菲,還有點王菲那股冷漠清高的勁兒。”傅墨桐給白玲極力形容著。

“呦,是嘛,沒聽傅墨桐誇過哪個美女,看來是相當出眾呀,我也去看看。”白玲正要去,我一把拽住了她:“你跟著一幫男孩趴在門口看算是怎麽回事,等會兒體育課咱們兩個班不是一塊兒上嘛,你能看到她。女生裏跑得最快的就是她,能比別人快一圈。”

“難得呀,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等會兒我不跑步了,就站在操場邊上看你們跑,我得好好欣賞欣賞她。”說著,白玲起了身就往樓下走了。

中考轉瞬即到,大家已經沒有太多的興趣關註帥哥或美女,亦沒有太多的話題。

無論是期待還是害怕,中考必然都要經歷。最後一門考試結束後,全班瞬間歡呼不止。書本紙張滿天飛,頓時一片狼藉,學生們都被壓抑得太久了。大家都跑到了操場上,外面有很多等候的家長。無論考得怎樣,也沒有太多再過問的,都開開心心離去了。考完試後,我亦是失態,連考試的所有用具都落在考場忘記帶了回來。再回學校取東西時,考場已重新打了封條,沒有進去。因為這一點,回家被父親批評了。

中學的時光是短暫和美好的,離散但沒有任何儀式,都匆忙中離去。只是十多年之後,同學們開始互相找尋記憶,又漸漸聯系起來。也許是社會的打拼讓大家覺得真情友誼難能可貴,或許是年齡漸長需要找尋失去的記憶讓心靈有所安放。

又是北京深秋之時,藍天之下滿樹金黃的銀杏葉與金碧輝煌的殿宇紅墻,彰顯出北京的澄澈、大氣、底蘊與厚重。總有人專程而來,只為在國賓館墻外成列的高大銀杏樹下留影。滿地金黃落葉亦是層層疊疊,低頭撿拾一片葉子高舉起來凝視,便拾起了許多純真的回憶,那裏也曾有過我們這些初中夥伴嬉笑打鬧的影子。

有一天,鄰居傳來了好消息,我家住的這一片胡同要拆遷了。其實十年前這裏就說過拆遷,卻一直沒有動靜,但這次是真的,拆遷告示已經貼了出來。很多人是盼望拆遷的,對於成人來說,更多的是考慮可以改善居住環境,至少不必共用水龍頭、不用隔三差五換煤氣罐,冬天也不用燒爐子了。無論何時,也有充足的光線灑進屋內,不至於屋內再陰暗潮濕。對於孩子來說,就簡單許多,住樓房還是奢侈的想法,很想體驗一下。唯有一些老人,有些念舊,寧願守著條件不好的平房院也不願離開。

“聽說是政府拆遷用地,不是商業開發用,可能給的補償價不會太多。”

“咱們這拆遷沒有回遷一說,都得走。”

“換個環境住也好,這地方有點住膩了。”

“不知道自建房算不算,自建房如果不算的話,我家補不了多少錢。補的錢也不夠到別的地方買房呀。”

“聽說自建房能補點,但是補的相對不太多。咱們就是隨意說,關鍵看人家是怎麽解釋的。”

晚飯後,平時由於忙碌疏於走動的鄰居們又開始在胡同路椅旁、槐樹下紮堆聊天。聊得起勁兒,也不怕蚊子叮咬,大爺們搖著蒲扇,盤算著自己家的拆遷款。許是要不久分離的緣故,對於這鄰居情誼,大家也多少有些不舍。

“家裏西瓜屯得多,今多切了點兒,你們都嘗嘗。”北屋大媽不知道什麽時候冒了出來,端了兩盤子切好的西瓜頁給大家分。“您別忙活了,這都吃飽喝足出來遛食的,再吃一肚子水回去。”旁邊一大爺打趣著,手卻是第一個拿了頁西瓜往嘴裏送。

“這西瓜好吃,是我兒子專程從大興買來的,甜著呢。”北屋大媽說著看到西屋女人的孩子,也遞給他幾頁西瓜:“給你家老太太和媽媽也拿過去。”小孩兒接了西瓜道聲謝跳著腳的回去了。

拆遷辦就設在能仁胡同東頭的大院裏,自從發了拆遷告示,那裏常有人進進出出很熱鬧。對於在規定期限內簽了拆遷協議的居民會有些許的獎勵,大多數家庭不需要拆遷辦費力做工作,就會主動簽協議。

“這以後拆了,就得買遠一點的房子了。白塔寺、西四、阜成門,這些地方的房咱那點拆遷費可買不起。” 我念叨著。

“這地方也不讓回遷,祖祖輩輩住的地方現在住不了了。咱們回來是別想了,但也不能買太遠的,不然以後做什麽也不太方便。” 父親回應著我。

當時,北京的房價基本還沒有飆升。二環附近的房價六七千,三環的房價三四千,現在想來卻是不可思議。那時,大多數人們的思想還是比較封閉,認為房子就是住的不是用來炒的,沒有囤房的心思。在二環陶然亭公園不遠處出售經濟適用房,房價四千多一平米。當時政策寬松,填個表就能申請,沒有過硬的審核。即便這樣,父親去溜達一圈回來,沒有打算買,說是居住密度大。

正聊著呢,南院王奶奶敲門哭喪著臉進來了。

“您這是怎麽了?”父親看到王奶奶難過的樣子,邊安慰著王奶奶邊和我說:“給王奶奶去沏杯茶。”同時,趕忙上前一步,將王奶奶攙扶到沙發上。

“我這心裏憋屈呀,不知道怎麽辦才好,現在家裏打成一鍋粥了。”王奶奶邊說邊抹眼淚。

“您別急,您慢慢說,我們聽著。”父親勸慰著王奶奶。

“我這不是一兒子一閨女嗎,我原想著拆遷這錢給兒子多分點,閨女少點。畢竟閨女找的人家也不錯,家庭條件好,也不差這點兒。我這小兒子剛結婚,還沒房子,做著倒插門的女婿,覺得在人家擡不起頭。我想把這錢多給兒子些,好歹他能買個房獨立生活。”王奶奶跟父親訴說著。

“我覺得您想得也周到,有什麽問題嗎?”父親繼續耐心聽王奶奶講。

“可是閨女不樂意,閨女說我偏心眼,從小到大什麽都向著她弟弟。我自己感覺從沒有對誰不好,沒有虧欠誰,都是我的孩子,我沒有厚此薄彼。”王奶奶邊說邊捶著胸。

“孩子可能隨意說兩句賭氣的話,您別往心裏去,畢竟閨女要少拿錢的,也可以理解。”父親說。

“這孩子可不是隨便說說的事,她堅決不同意我的想法。我心想著,既然不同意,我和老伴留點錢以後到遠處租個房子住,剩餘的拆遷款給兩個孩子平分了。”王奶奶又說。

“這樣也可以,做的公平他們誰也不會再說什麽,您也別操這心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您能管孩子到什麽時候呢。以後您兒子多奮鬥幾年有出息了,他自己能買大房子。”父親繼續寬慰著王奶奶。

“可是事情沒有結束呀?閨女還是不答應,說這麽多年一直是她在照顧我們老兩口,兒子很少來看我們,所以她覺得自己應該多分點。因為這事,她和我吵吵一天了。我今兒把兒子也叫來,商量著怎麽辦,兒子也執意要多分點。兒子說這戶口本上有他的名字,沒有閨女的名字,他更應該多分點。這兩孩子誰都不讓步,今兒氣得我們家老頭子心臟病都快犯了。”王奶奶說著又要掉眼淚。

“這拆遷本來是挺好的事,怎麽家裏人都鬧成了這個樣子?聽說後面那條胡同頭院的一大家子現在也是吵得不亦樂乎,整個院子都是他們家的,那麽多的房按理說怎麽都好分。但這一拆遷,本來關系不錯的兄弟姐妹都打了起來,現在誰都不理誰了。”父親說著又拿自己做例子:“您讓兩孩子學學我家這幾個兄弟姐妹,哥弟妹四個人,他們三個都不要這拆遷款。都說自己有房過得也還好,就不跟我這當哥哥的爭拆遷款了。我家跟您家不一樣,我家這是公租房,拆遷款給的也不多。房本承租人上寫著的是我們四個兄妹的名字,但是他們誰也不爭不搶。”

“是你們家家風好,都知道互相謙讓。我記得你們老爺子是很講禮數的人,小時候管你們管得可嚴了。不像我太溺愛孩子,現在自己吃這苦果。”王奶奶說著又嘆了口氣。

“總有解決的辦法,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您也別太往心裏去。我這雖然生活也不容易,但過去不在父母身邊的時候,感覺虧欠父母,也虧欠妹妹和弟弟。很多年家裏發生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們在抗著。我是想著把拆遷款分他們一些,也算是對他們的補償,但是他們執意不要。”父親跟王奶奶又多聊了些家事。

正說著,王奶奶的老伴兒在院裏喊她,她邊應著邊和父親說:“真不好意思這麽晚又打擾你們,剛才心裏確實堵得慌,又不敢當著老伴兒哭。老伴兒心重,最看不得我難受,他身子又不好,我怕讓他看到我這個樣子更不舒服。我得回去了,免得他著急。”說著,王奶奶起身往外走,我急忙上前攙扶王奶奶出門將她送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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