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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二回 寶氣千重 鬼語啁啾飛黑眚 仙城萬丈 朱霞瀲灩亙遙空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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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姑一時大意,為向來人行禮,走出禁地,以為可以順手牽羊,聲到手到,先將九姑姊弟元神抓去。然後趁著禁法無人主持,沖過牌坊,改由上面下手,直闖法壇,去奪天心環。聲才出口,忽見九姑姊弟飛遁回了原位,百忙中猛覺自己隱形被破。方在失驚,一雙鬼爪發出大蓬黑眚絲,已連人撲向坊前。猛又瞥見金霞電射,照向身上,數十百丈金光雷火同時打到。仇魄知道不妙,想逃已是無及。在連珠霹靂紛紛爆炸中,雖仗邪法防身,沒有當時炸死,身已負重傷,元氣也被震散了不少。最厲害的是寶鏡金霞具有極大吸力,將身裹緊,難於逃脫。太乙神雷又連珠打到,如何禁受得住。再不見機,遲早將護身煙光一齊震散,連元神也會保不住。驚慌情急中,咬牙切齒,把心一橫,一面施展全力抵禦,一面運用玄功邪法,身外化身保了元神遁走。

李健雖因向道堅誠,深得極樂真人鐘愛,用功又勤,近來法力越高,畢竟無甚經歷。見仇魄已被鏡光困住,以為絕逃不掉,手指神雷朝前猛擊,忘了另用法寶防備。正在得意,忽見一片黑光似花炮一般爆散,妖人全身震得粉碎。李健只當妖人形神已滅,心方一喜。就這微一疏神之際,三縷黑煙突然由雷火煙光中激射而出。先還當是被神雷擊散的殘餘妖氛,忽聽九姑姊弟大聲急呼:“李真人,留神妖魂逃走!”聲才入耳,那黑煙已化成三條黑影,與妖人一般模樣,晃眼合而為一,黑影也由淡而濃,與人無異,厲嘯一聲,向空逃去。李健想起師祖行時之言,一見妖魂逃走,好生惶急,飛身便追。不料妖孽仇恨已深,便李健不追,也想一試毒手,回顧仇敵追來,正合心意。又知仇敵追不上自己,樂得就便覆仇,揚手便是大蓬黑眚絲,似暴雨一般打來。李健深知邪法厲害,想不到妖人已死,元神尚具神通,一見滿天黑絲飛來,慌不疊飛身往上遁避。同時用鏡光去照時,當前妖絲雖被鏡光照散,妖魂已乘機逃走。

李健見妖魂逃遠,方悔追時疏忽,匆促中忘用寶鏡開路。忽見遙天空際突然現出一片紅霞,長城也似橫亙天半,正擋妖魂逃路。就這微一停頓轉盼之間,妖魂已逃得只剩了一點黑影,幾非目力所及。吃紅霞一擋,凍蠅鉆窗般上下左右連閃了幾閃,不論逃向何方,均被紅霞擋住,晃眼便向金石峽原路上空逼來。妖魂似頗情急,周身妖光、黑眚絲爆射如雨,全無用處。李健見狀,知有前輩仙人相助,便縱遁光追去,意欲兩下夾攻。妖魂似知不妙,改往來路上空飛逃,一溜黑煙,其急如電。剛往斜刺裏竄來,忽聽空中一聲雷震,當空突又現出大小六十四面雲旗。妖魂一逃,剛剛投入雲旗陣中,紅霞立似電一般卷到,圍向雲陣之外。這時晴空萬裏,更無片雲,天色十分晴朗。碧霄之中,突現出數十片祥雲,各擁著一面靈旗,淩空招展。本就仙雲如焰,瑞霭浮空,光景奇麗,再吃那經天紅霞圍擁上去,映得滿天空奇幻異彩,好看已極。李健本快投入陣內,猛聽對面有一女子大喊:“道友請留雲步。”忙收勢往前一看,對面飛來一個道裝美女。九姑姊弟也同離陣飛來。雙方見面,未及說話,就有一陣風雷之聲響過。道姑把手一招,紅光飛回,雲旗忽隱。只剩下一朵大只尺許的祥雲,擁著一個形如嬰兒的白衣少女立身雲上,朝眾人含笑點了點頭,便往東方飛去,晃眼不見。眾人隨同下落。

九姑姊弟見先後四個援兵,除俞巒外,下餘三人全部形如嬰兒,好生奇怪。等到互詢來歷,才知那小道人便是極樂真人所收徒孫、前聽淩雲鳳師徒談到過的小人李健。那誘走耿鯤的名叫玄兒,現在岷山白犀潭韓仙子門下,已從師姓,改名韓玄。這兩人和沙、米二小一樣均是淩雲鳳前在白陽山小人國所收,雖是僬僥小人,因為向道心堅,各有仙緣遇合,數年之間,煉就如此神通,俱都驚佩不置。因金蟬等煉寶未完,寶氣上升,恐又驚動別的妖邪前來侵害,便不進洞,禮見之後,各就山石坐下,互相請教。

俞巒見健兒謙恭誠謹,問知奉了極樂真人之命來此解圍,除那兩個妖孽,途遇韓玄,說起乃師韓仙子前在北極上空已將耿鯤困住,一時疏忽,被其變化逃走,知他兇狠,恐留未來隱患。當日早起,算出耿鯤趕來中土尋仇,意欲就勢除他,特命韓玄來此誘敵,將其引往白犀潭去除害。韓玄飛遁沒耿鯤快,但是法寶甚多,足可防身;人甚機警,又精隱形飛遁之法,足可無礙。李健因奉師命須與金、石諸人會合,同往幻波池去,為易、李、癩姑諸人接應,故此不曾隨往,僅在途中談了幾句。這一耽擱,差點沒被妖孽遁走,幸得俞巒約一女仙相助,才得成功。否則初次下山,便未完成使命,回山何顏交代?九姑隨問俞巒:“如何來得這麽晚?差點沒出亂子。”

俞巒本來被困多年,同道至交只剩兩人,自從發現藏珍,悟出恩師遺偈留音,知道這幾件法寶,尤其那天心環關系重要,非經重煉,不能發揮全力。但是煉到收功之時,寶氣上升,必有妖人前來擾害,憑自己的法力,恐非對手。照著仙示,內中一個好似昔年仇敵惡鬼子仇魄。俞巒本來算準日期,準備請來幫手,期前趕到。不料所尋兩人,一個新近數月方始成道化去,費了好些時,方查問出底細;另一個便是朱文、申若蘭前在仙霞嶺所遇女仙倪芳賢,無奈多年不見,所居花雲崖,有仙法層層禁制,休說入內,直看不出一點形跡。後又輾轉尋人打聽,仍未查明虛實。連用仙法傳聲,請求一見,把一座仙霞嶺全部尋遍,也無回音。如非占算不出跡兆,好似受了對方禁制顛倒,直疑人已成道飛升,或是移居別處,不在當地。眼看日期已到,恩師遺命尋找幫手,一個也未尋到。俞巒心中愁急,惟恐誤事,正打算趕往雲南雄獅嶺長春巖無憂洞,去向五福仙子孫詢探詢芳賢下落。忽然霞光一閃,四外都是煙雲布滿,看出正是百花仙子倪芳賢的家數,不禁大喜,忙喊:“芳姊,我找得你好苦!”緊跟著眼前一花,異香撲鼻,雲光散處,人已落在花雲崖深谷之中。芳賢也已現身,將其迎往所居崖洞之內。俞巒想起昔年彼此道力全差不多,如今芳賢已有成就,自己偏因一時鑄錯,被師父禁閉二百多年,受盡苦難,才得出頭,前路仍是艱難。方在感嘆,來意還未出口,芳賢已先笑道:“我知那天心環前古奇珍,關系重要,休說賢妹非它不可,便我和靜虛、詢妹,他年也須借它一用。但那妖孽煉就玄功身外化身,靜虛日前與我談起,雖已命一徒孫拿他兩件法寶前往除害,終恐難收全功。如被妖魂逃走,將來必留隱患。我和靜虛、詢妹自不怕他作祟,你卻可慮。這妖孽又是詭計多端,來去如電,一被逃走,尋他更難。靜虛又須往應齊漱溟夫婦之約,到時無法分身,令我帶了他的九宮朱靈旗去滅妖魂。此寶我未用過,一算時日,尚有餘暇,便在洞中重加練習。你在本山尋我,並非不知,只為妖孽機警神速,必須一舉成功,方可無事。累你苦尋多日,實不過意。現在妖孽同了耿鯤、談嘻兩個妖人已到金石峽,因有兩三層禁制埋伏,急切間攻不進去,並且李健已奉靜虛之命先到;對於金、石諸人,也曾傳聲指點,不令出手,以防功虧一簣,再煉費事,延誤幻波池之行。你我至交姊妹,難得相見,不如在我這裏談上兩日,到時前往,包不誤事。”

俞巒聞言大喜,便在花雲崖洞中住了兩日,再同起身。剛飛到金石峽前面,便見韓玄、李健相繼現身,一個引走耿鯤,一個殺死談嘻,仇魄也被鏡光裹住。芳賢笑說:“事已無礙。”仍照預計,令將師門至寶赤城仙障隱去華光,埋伏遙天空際,去擋妖孽逃路。芳賢也忙隱身,飛往金石峽上空。剛把九宮朱靈旗布成仙陣,未及施為,妖魂已經遁走。總算下手尚快,赤城仙障威力神妙,只要被紅光照向身上,如影附形,任逃何方,均被擋住去路。妖魂連放黑眚絲,均無用處,只是一片朱霞,其長經天,環亙空中。先還左沖右突,打算趁隙逃遁。後見仇敵現身,猛想起此寶來歷,不由亡魂皆冒。方準備拼受神雷一擊,將三屍元神化分為三,逃得一個是一個,仙陣突然發動,二仙合力將其消滅。芳賢也自飛走。

四人正談說間,俞巒忽然側顧法壇,驚喜道:“想不到金、石諸位道友的功力如此純厚,剛到正日,竟能歸真返璞,將此天府奇珍如期一舉煉成。即使此時有妖邪來犯,也不怕他了。”九姑等聞言回顧,果然壇上所懸六件法寶,寶氣精光忽全斂去,各自懸向金、石諸人面前,漸覆原質。大家知道大功告成,相見在即,俱各欣喜。李健道:“家師祖原說,六十三日之內便可煉成,與本身元靈相合,便老怪丌南公也難奪去。為防萬一,可多煉一晝夜,使壇上六位師叔、師弟全能交換應用。我昨日一早便趕來了,曾用傳聲代達師祖之命。許是三位師叔精益求精,又多煉了個把時辰,否則早該完事了。”

正說之間,神光忽隱,禁制齊撤。四人趕過去一看,那法寶共是三種六件,已由金、石等六人收下,持在手內,正在傳觀,互相慶賀。李健隨向眾人分別禮見。金、石二人和健兒自從峨眉一別,尚是初次相見,俱都欣喜異常。朱文隨將前在含鄱口,因說李健身量不大威武,李健賣弄神通,身形暴長,立成大人之事說出,俱都好笑。石生見李健臉有愧色,笑道:“這有什麽不好意思?想我初入師門時,誰都當我小孩,秦二師姊還抱過我一次。我就老著臉,由他們去,冷不防一打挺,跌了她一交,引得哄堂大笑,由此也就無人再和我鬧。生得小,有甚相幹?更顯天真。要都和洪弟那樣,才好玩呢。”朱文笑道:“其實洪弟哪樣都好,不知怎的,今生快要成道,反更頑皮,學了一張貧嘴。”金蟬笑道:“姊姊你莫理他就好了。洪弟童心最盛,你越多心,他越得意。他又靈巧,老想和我們一路,此時背後說他,就許暗中掩來,故意逗你生氣,豈不冤枉?”

朱文恐被外人聽出,剛把鳳目微睜,想要發話,忽聽石生道:“大家快莫說話,你聽這是什麽?”眾人側耳一聽,原來是一種極淫艷的樂歌之聲,那聲音起自地底。九姑姊弟首先大驚失色。俞巒也是玉容驟變,揚手一片紅霞閃過,再向眾人說道:“諸位留意,此是前山暗谷附近潛伏的魔教中有名人物金神君,本是屍毗老人師弟。想是發現這裏寶光,意欲暗中奪取。樂聲乃他魔教中迷魂邪法,難怪百花仙子來時贈我靈符一道,說可鎮攝心神,日內有用,原來為此魔頭而發。只奇怪九姑姊弟雖非玄門正宗,也曾修煉多年,方才樂聲初起,便覺不支。如非我深知這廝來歷,用禁法將其隔斷,再待一會兒,人必入魔昏迷。諸位道友竟如無事,天心環雖是制魔之寶,怎連三位師侄也如未聞?”金蟬隨把枯竹老人所賜青靈符取出,略說前事。

第二八三回 疾惡斃窮兇 無限纏綿悲死孽 癡情憐覆水 雙心燦爛傲飛仙

俞巒聽了金蟬之言,不禁大喜,立請金、朱二人將符轉借九姑姊弟佩戴。隨即說道:“魔頭雖擅長晶球視影之法,但他只看出我們同在壇上說笑,以為禁網已撤,魔法陰毒,聞聲逐漸昏迷,手到擒來。他因為昔年誓言,不走前洞,許由地底來犯,忙於行法開山,一時驕敵疏忽,不曾再看下文。又是親身趕來,專心運用魔法,既沒料到我們有此太乙青靈符可以防護神心,更未想到我是他昔年的仇人,魔法又先被我隔斷,聲形全隱。我再現出些幻象,作為人已入魔昏倒。等他到後,蟬弟、文妹可將天心環如法施為,立可致他死命,省得留在世上害人。”眾人一聽,全都打起精神,準備應敵。

俞巒將金蟬、朱文所佩竹葉靈符轉交九姑姊弟,隨即行法,手掐靈訣朝外一揚,面前不遠立現出一座法壇和眾人幻影,有幾個已先昏倒壇上,剩下三兩人也都作出昏昏欲睡情景。然後向眾說道:“我已布置停當。這廝魔法雖然不如屍毗老人,也是魔教中殘留的有名人物,素來行事謹慎,休看魔法發動,還有一會兒才會出現。照我這樣作法,便他另有教外同黨飛空來探,也看不出我們真相。諸位自做準備,等我把手一舉,一起發難,便不怕他跑上天去。”九姑姊弟先聞樂聲,便已心旌搖搖,雲翼簡直昏迷欲倒,直到佩上青靈符,始覆原狀。細看眾人,卻是氣定神閑,若無其事。可見峨眉傳授果然神妙,由此傾向之心更切。眾人聽那地底樂聲時遠時近,老在峽口一帶,久等不來,方在不耐,樂聲忽止。俞巒笑道:“這廝真個狡猾,行法已久,毫無反應,還不放心,又退了回去,也許命甚同黨飛空來看。大家最好照我手勢行事,免被漏網,除他便難。”石完忽道:“我和錢師兄先往地底埋伏,斷他歸路,可好?”便俞巒笑道:“你二人果然去得,只是事要隱秘神速,聽你師父、師伯傳聲方可下手。”錢、石二人領命,剛往地底隱形遁去,耳聽破空之聲,兩道青光忽由峽口飛來,到了法壇前面淩空停住,現出兩個道裝男女。金、石、朱、雲四人認出女的正是前在昆侖門下被逐出門的陰素棠,九姑更認出男的便是陰素棠的情人赤城子。幻象中法壇人物和真的一樣,均在真壇前面。

這兩人一到,便互打手勢,嘴皮微動,意似混水撈魚,就便殺他兩個,以報峨眉之仇。男的好似不願,恐被魔頭知道。女的不聽,便往壇上下降。金、朱二人方覺這兩人一落地必被看破,露出馬腳;再看俞巒,手掐靈訣,目註前面,若無其事,心正奇怪。陰素棠行事也頗慎重,降到中途,忽又停住,細看了看,柳眉一豎,面上立帶殺氣,揚手一道青光,便朝壇上金、石二人的幻影飛去。不料劍光到處,壇上忽起了一片紅霞將壇護住,青光幾被卷落壇內。同時地底樂聲又起,陰素棠也便失驚飛起。赤城子面帶埋怨之色,朝她看了一眼,故意說道:“我早知道這些小狗男女雖然昏倒,所設禁制埋伏尚未失效,殺之不易。姊姊只想報齊漱溟之仇,殺他兩個出氣。暫時既傷他不了,不如歸報金道友,免得他那門人多心,還當我們想要染指呢。仍由金道友一人包辦,由地底下手。我們如能把這幾個小畜生要來殺死,也是一樣出氣。我們走吧。”忽聽地底有人哈哈笑道:“二位道友何必如此太謙?這幾件法寶我雖有用,二位道友如若心愛,盡管拿去,聽便好了。”話未說完,先是喳的一聲,壇前不遠裂一地縫,人影連晃,便現出一個穿著華麗的中年道裝男子。陰、赤二人看出道人面帶獰笑,口氣不善,方在同聲分辯不了幾句。道人正是魔頭金神君,冷笑答道:“本來無主之物,人人有份,不過我看此事未必如此容易。二位如有雅興,只管伸手。否則我這人說了必做,二位當所深知,照例與我相識的人,不論親疏長幼,向不容他口是心非。陰道友明知峨眉群小不是好惹,知我對於黎女不會忘情,兩次巧語誘激我來。遂你二人心意,若得手,你們可報仇;不得手,也為峨眉樹一強敵:用心實在巧妙。我如不來,必當我連幾個峨眉後輩也都害怕,一時不忿,為你二人所惑。就這樣,你們心猶不足,還想借作探敵為由,混水撈魚。不料你們剛走,便接到教主心靈傳語,才知他自神劍峰皈依佛門之後,見本門只剩我師徒數人,今日正是我的成敗關頭,念在昔年同門之誼,特以心聲傳語警告。再經晶球查看,你們果想坐收漁人之利。既有此心,便請下手,真個敬酒不吃,便吃罰酒了。”

說時,陰、赤二人本是面帶愁容,相對而立,猛瞥見各人背後突現出一個相貌猙獰,其紅如血的魔鬼影子,往身上撲到,一閃即隱。二人法力並非弱者,事前竟會毫無警覺。當時打了一個冷戰,知道弄巧成拙,悔已無及。金神君是有名心辣手狠,言出必隨,除了照他所說,或者無事;否則魔鬼附身,即便仗著道力暫時不為所殺,這附骨之疽,如影隨形,何時才可去掉?一面暗用玄功抵禦,一面聽他說完。陰素棠首先滿臉悲忿,抗聲說道:“我實為與峨眉師徒仇深恨重,見這些小狗男女昏倒壇上,意欲就便殺死兩個雪恨。不料外有禁網防護,不曾如願,實則並無他意。你全不念多年情分,如此多疑,意欲如何?我二人照辦好了。”金神君怪笑道:“你當事情容易麽?照你所見,對頭現在對面,我也別無他求,只請你二人破禁入壇,任你們報仇。便將法寶全數取走,我也決無話說,附身神魔自會撤回。如辦不到,卻休怪我無香火之情。”陰素棠也是淫孽太重,惡貫已滿,竟未悟出言中之意。以為金神君素來膽小心黑,震於峨眉威名,恐對方還有厲害埋伏,意欲借故相迫,令自己去破禁網。只要豁出不要法寶,得到以後雙手奉上,便可無事。哪知對方已接屍毗老人警告,一切均有準備而來,因魔法已經發動,勢成騎虎,不能回收,把陰、赤二人恨同切骨。陰素棠大劫臨頭,毫不自知,還想雙方多年交情,此舉許因自己和赤城子情厚,由於一時妒念,未必真個翻臉便下絕情,何況本身法力也還能夠抵禦。念頭一轉,心又略放。便和赤城子使一眼色,各將身劍合一,朝前沖去。

眾人見二人劍光十分強烈,又當情急之際,志在必成,施展全力,越顯得驚虹電射,威力異常。朱文悄告金蟬說:“這兩人以前原是昆侖派名人,可惜甘居下流,自投邪路。看他們飛劍功力,比那年所見更強,我們如似從前那樣,還真不是他們的對手呢。”俞巒接口道:“此事奇怪。我疑心魔頭已經警覺,但又內訌做甚?我那禁光反正早晚被沖破,蟬弟、文妹可照原計行事,只將天心環照定魔頭,仍以手勢為號,我先撤去禁光幻影,看他是何用意。”說時,假壇前面紅光已被陰、赤二人快要沖破,二人面帶喜色。金神君卻不住獰笑,望著前面一言不發,面上更帶愁忿之容。俞巒隨將禁法收去,並將原來法壇用仙法移向洞前小峰上面,隱形旁觀。

陰、赤二人眼見禁光裏面敵人全數昏倒壇上,方想起來時山外所見寶光何等強烈,便敵人原有的飛劍、法寶,多半也是仙府奇珍,如何不見影跡,莫非是詐不成?二人心念才動,紅光一閃不見,面前法壇敵人全數失蹤,竟是一片平地。匆促之間,不及收勢,將石地穿裂了兩條大縫。耳聽身後冷笑之聲,知道不妙,情急心橫,一面強攝心神,一面準備相機應付,好說便罷,否則出其不意,先與一拼,怎麽也比束手待斃強些。二人剛一回頭,金神君已冷笑發話道:“我自教祖隱退以來,本已自知運數將終,便照昔年所發誓言,來此潛修,多年不出走動,魔宮歲月,原極逍遙。自從二十年前被陰道友尋上門來,從此多事,不時引誘我的門人出山尋仇,我兩個得力門人已經送你手內。我因他們自取其禍,事前又未禁阻,又念與你交好之情,也就罷了。近年你和峨眉派仇恨日深,受了五臺淫婦許飛娘之托,屢次邀我出山為你賣命。我因不願背誓失信,自取滅亡,已經堅拒不允,你終不死心。上次你以黎女雲九姑為餌,欲借顛僧一鬥,引出峨眉強敵。總算黎女貞烈,我素不願強人所難,不曾上套。這次知道天心環與我關系重要,又與你的情人勾結,慫恿我由地底來此盜寶。事前說好,由我一人下手,只取天心環,休說傷人,連別的法寶也都不取。你如尋仇,須等敵人醒後,由你二人自行動手。我想地底通行,不見天光,不算背誓失信。已經行到中途,忽想起取寶時仍須出土,偶生疑慮,回宮取寶。你二人便自告奮勇,先來空中查探敵人虛實。我剛回宮,便接教祖心聲傳示,得知你二人不特違約,還想就便盜取法寶,等天心環到手,立即遁走,覓地隱煉,用以制我,迫令從你與峨眉為仇,用心十分陰毒貪狠。並知敵人早已警覺,有了準備。為此心中氣忿,才趕了來。魔法已經發動,難於收回,尚在其次;還有心念已動,就令終止,也是違背誓言。你二人既然如此貪狠賣友,必有幾分自信。照我方才所說,如能辦到,我便自認晦氣,與你們無幹;否則,你們當知我厲害。”

金神君話未說完,二人聽出口氣不妙,知將發難。陰素棠首先情急拼命,冷不防寶劍齊施,朝前殺去。金神君也是一時輕敵疏忽,以為神魔已附在對方身上,已占先機,動念即可致人死命;又以昔年雙方一見傾心,一直無事。對方法力深淺和幾件有名法寶全未見過,內中一件最厲害的本是陰素棠昔年瞞心昧己,由亡友金針聖母洞中巧取偷來,為防人知,改名泥犁玄陰輪,又經仙法重煉,恰是降魔至寶,威力絕大。又當神魔附身,存亡關頭,自然下手又快又猛,相隔更近,一任金神君匿法高強,也難抵禦。只見七八種各色劍光寶光一齊電掣飛出,只閃得一閃,耳聽一聲怒吼,一片血光過處,一條人影先已飛起,同時又是一聲慘叫。金、石諸人定睛一看,原來金神君已經斷去一臂,兩腳也被飛劍、法寶齊膝斬斷,身受重傷,成了殘廢,在一片比血還紅的火焰環繞之中,滿空飛舞。陰素棠身上魔影已現,因有法寶防護,功力又高,面色雖帶苦痛,仍指飛劍、法寶向那敵人追逐。另一面,赤城子身受卻是慘極。想系法力較差,無力鎮攝心神,但仍隨同情人發出飛劍。魔法也已發動,魔鬼血影突然出現,緊附全身,幾成一體。因受魔制,自將飛劍收回,持在手內,人和瘋了一般,不住哭喊號叫,滿地亂蹦亂滾,不時回手向身上亂刺,晃眼便成了一個血人。

金神君也因斷了一臂,不能施展全力,仇敵法寶、飛劍又頗厲害。一面用獨手施展魔法抵敵,一面口中厲聲喝罵:“淫婦萬惡!我今日原該遭劫,否則我也不來。但決饒你兩個狗男女不得!我先把你情人碎屍萬段,再令魔鬼啖他生魂,使你心痛,看個榜樣,然後再把你這淫婦如法炮制。休看你這賊淫婦有幾件飛劍、法寶,我只是一時疏忽,被你暗算,此時可能傷我一根毫發?”隨說,隨將手一指。赤城子立即回手一劍,砍落自己半條手臂,化為一股丈許長的血光,朝寶光叢中飛去。跟著接連幾劍,殘肢斷體,紛紛化為血光飛起,將空中法寶、飛劍一齊敵住,赤城子只剩了半截身子,一條手臂,人在魔鬼血影附持之下,滿地滾跳,哀號之聲慘不忍聞。陰素棠眼看情人受此慘毒,無法往援。自己也是神魔附身,本就苦痛難支,雖仗功力尚高,暫時未遭殘殺,再稍分神,便和赤城子一樣,也許更慘。除將仇敵殺死,萬無活路。後見所有法寶、飛劍全被血光敵住,有的已被斬成粉碎,反倒由少變多,化為一團團的血塊,緊附寶、劍之上,無法去掉,空自悲痛急忿,無可如何。金神君將空中寶光分別敵住以後,停了一停,哈哈狂笑道:“賊淫婦!我本定將你情人慘殺,餵了神魔,再把你慢慢切割。可惜我的時限將臨,大大便宜了你,你先看個榜樣。”

陰素棠知他要下毒手,想將赤城子殘殺,餵那神魔。自己實忍不住心中悲痛,哭喊一聲,竟不顧利害,猛撲過去。金神君原因陰素棠功力較深,急切間神魔竟奈何她不得,特意引她分神,見狀正合心意,大喝:“賊淫婦,教你好受!”陰素棠剛撲到赤城子身前,一把將人抱起,赤城子還在猛掙不已,知受魔法禁制,身不由己,心方酸痛,忽聽敵人喝罵,跟著胸口一涼,知道不好,喊聲:“我命休矣!”就這心神一分之際,附身神魔立時施威,周身如火熱針刺,奇痛麻癢同時交作。只心裏比赤城子稍微明白,知道一時疏忽,受了暗算,所受必更殘酷。陰素棠驚悸亡魂之下,情急失神,大聲哭喊:“我背叛師門,勾結左道,雖死有餘辜,但此邪魔也太慘無人理。我也不望生還,只求諸位道友勿念舊惡,看在同是三清門下,速急現身,用飛劍賜我一死,並去附身邪魔,為世除害,感謝不盡。”說到未句,人已昏迷,回手將招回來的飛劍朝左膀一斫,玉臂立斷。

眾人見此慘狀,早就不忍,因俞巒註定魔頭尚未發令,只得隱忍未動。及見陰素棠也為魔頭所制,金神君飛向二人前面得意洋洋,怒罵道:“我不將你二人碎屍萬段,並將元神餵魔,難消我恨!”隨說隨用魔法殘害敵人。陰素棠滿面流血,已在慘號,實在使人看不下去。石生、韋蛟正要動手,忽聽有人接口罵道:“該死魔鬼,如此兇殘,你的惡報到了!”隨說,一幢青熒熒的冷光擁著石完、錢萊突由地底飛出。金神君好似出於意外,吃了一驚。忽又面帶獰厲,先把手一指,那剛由空中下落的碎血殘屍重又飛起,化為血焰,朝二人飛湧上去。他這裏手剛一停,陰、赤二人痛苦也便稍減。陰素棠立時乘機放下赤城子,一面運用玄功,重又奮力抵禦,口中哀號:“二位道友所用法寶,想是枯竹老人所賜。此寶專制邪魔,休要放他逃走。”石完笑答:“你這女人放心,他的逃路已被我用靈石真火封閉埋伏,上空決逃不掉,放心好了。”活未說完,那數十百丈魔火血焰吃錢萊手掐法訣一揚,身外青光突然大盛,二人再聯合一沖,紛紛震散消滅。同時俞巒也突然揚手發令,眾人一齊現身,蜂擁上前。

金神君先受屍毗老人警告,本意此借兵解,以應昔年誓言,自去轉世。誰知以前惡孽太重,發覺上了陰、赤二人的當。想起自己早該遭劫,全仗魔法神通,帶了門人和所愛魔女,隱遁山腹地洞之中,匿跡多年,因不出外走動,魔宮歲月何等逍遙自在。只為天性好色,偶由晶球中發現陰素棠由當地經過,暗用魔法誘了進來,挾制成好,從此種下禍根。金石峽藏珍中恰有他夢想多年,聞名而未一見的天心環在內。此寶如能得到,加以魔法祭煉,立可背誓出山,和以前一樣任性而行,成為不死之身。但以取寶時必須出土,違背昔年向教祖所發“從此不見天光,見則必死”的誓言。又知後山煉寶這些人雖是峨眉後輩,道力頗高,法寶尤為神妙,不是好惹。正在遲疑,耿鯤等三人同時飛來,結果兩死一傷,他越發心驚膽寒,妄念已消。不料陰、赤二人趕到,再三蠱惑,勸其施展多年未用的阿修羅秘魔妙音迷魂魔法,將人迷倒,再由地底人壇取寶,利令智昏,遭此殺身之禍。先還只說教主已歸佛門,正在坐關,不再主持本門嚴刑。哪知教祖魔法神妙,不可思議,雖歸佛門,一切因果仍要在此三年之內了結,其應如響。不特絲毫不肯通融,而且事前不加攔阻,等到動念行法以後,方下警告,便中途罷休,也不能免死。

金神君本就悔恨交加,同時發現陰、赤二人又在生心背叛,明裏唆使自己背誓樹敵,暗中趁火打劫,倒戈相向,如何不恨。明知不能免死,即使敗逃回去,教祖昔年所留應誓毒刑,也必突然發難,所受更慘,只得硬著頭皮應付錢萊。意欲到時再用魔法,照教祖所說,向法壇上猛撲,壇上石生見來勢厲害,定要飛劍抵禦,立可兵解。就是錢萊、石完出時,如以本身對敵,石完性急心粗,也必將靈石劍飛出光外,只要肉身往上一迎,元神仍可遁去。只因金神君天性兇殘,為了孽重懼禍,隱遁多年,一旦遇敵,下手惟恐不毒。自恃魔法高強,那天心環雖是克星,只聽師長說起,不知微妙。妄想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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