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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三回 浩蕩天風 萬裏長空飛俠士 迷離花影 一泓止水起情波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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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老人戒條最恨呼名冒犯,因見金蟬天真稚氣,反倒消了怒意,喝道:“無知孺子,憑你這點微末道行,也敢孤身來此捋虎須麽?我不值與你動手,你既敢前來,當有幾分定力。朱文賤婢本是你的情侶,想要見她不難,我送你往天欲宮五淫臺上,結一對小夫婦,永在我的門下如何?”金蟬因想聽他說出朱文下落,本在強忍忿恨。及至聽到喝罵“朱文賤婢”,已經有氣,再聽到末兩句,不由怒火上沖,大喝:“放屁!我今天與你拼了!”

金蟬本極膽大,近來暫充七矮之首,以為身是眾人表率,遇事持重,其實並非本性如此。這時救人情急,哪還顧甚厲害。又見對方毫無防備,竟想冷不防施展全力,與之一拼,萬一能勝,豈不是好?把來前李洪所說魔法厲害情景,忘了一個幹凈。口中喝罵,兩手施為,除玉虎因受枯竹老人指教不曾使用外,舉凡太乙神雷、七修劍、修羅刀等所有法寶、飛劍,全數發將出去,一時電掣雷轟,聲勢猛惡已極。滿擬敵人近在咫尺,這等猛烈神速之勢,怎麽也不及防備,多少總受點傷。哪知他這裏剛一發動,猛瞥見黃光也一閃,臺前立湧起百丈黃雲,霹靂聲中,耳聽老人厲聲喝道:“大膽小狗,竟敢如此無理!且讓你往我魔陣之中見識見識。”同時所有法寶、太乙神雷全被黃光擋住,連那玉石平臺也未傷毀。只修羅刀二十六道寒碧精光沖入黃光雲層之中。微聞老人“咦”了一聲,跟著便覺飛刀有了吸力。金蟬惟恐有失,忙照媖姆所傳,運用真氣奮力回收,居然收轉。就這樣,收時也頗吃力,似由敵人手裏強行奪回,心中大驚。猛覺眼前一花,黃光忽似匹練升起,懸向空中,又寬又長,敵人又在光中現身。另一平臺上飛起幾個魔女,內有二女似已受傷,被同伴護住,縱起一片遁光往左側宮殿中飛去,知為修羅刀所傷。金蟬方想:“這些魔女決非好人,何不順便殺她兩個出氣?”揚手一雷還未發出,倏地一片黃雲已當頭罩下。知是老人所煉魔光,一經上身,法力便失靈效。忙掐靈訣,把頭一搖,金冠上所插竹葉靈符,立發出一片青熒熒的冷光,一閃即隱。老人怒道:“怪不得小狗敢於無禮,原來求得大荒山老怪物的靈符而來。今日你已落網,看你此符保得幾時?我先給你吃點苦頭,再送你與情人相會。”說罷,將手中拂塵往外一揮,立有大片千萬點金碧火花暴雨一般打到。這時金蟬看出魔法厲害,自己的法寶、飛劍已經連成一片,將身保住,只把神雷往外亂打。哪知打在敵人身前,盡管紛紛爆炸,敵人言笑自如,並無用處,連黃光也未震散分毫。方在著慌,無計可施,那金碧光已似傾盆暴雨,當頭罩下,身外寶光竟受震動,上下四外的壓力立時重如山岳。心想:“老魔頭這等厲害,自身難保,如何救人?”金蟬正在惶急萬分,忽聽金鐘亂響,蕩漾雲空,遠遠傳來。只見屍毗老人兩道壽眉倏地倒豎,須發皆張,頓現暴怒之容。同時瞥見一幢寒碧精光電馳飛來,看出是愛徒錢萊誘敵以後,發現自己被困,竟不顧死活,仗著乃父不夜城主錢康的兩件法寶,來此拼命。忙用傳聲急呼:“徒兒,不可前來!快照枯竹老仙之言行事。”因錢萊不能用傳聲回話,不知他是何用意。話未說完,老人拂塵一揮,大片金碧火花已朝錢萊飛去,自己身上當時一輕。眼看火星到處,碧光一閃,錢萊不見。金鐘撞得更急,同時遠遠天空中又有佛光閃動。耳聽李洪大喝道:“屍毗老人,別來無恙?你道高德重,修煉千餘年,何苦與我們後輩為難作對?”接著又聽錢萊在另一面大喝道:“小師叔,和這樣不懂人事的老魔鬼有甚理講?他要敢動各位師長一根毫毛,弟子不把他魔宮震成粉碎,不是人類。”隨說,人已現身。屍毗老人素極自負,幾曾受過這等侮辱。這兩人又是一東一西,錢萊一現,佛光立隱;另一面金鐘連響,又在報警,當時急怒交加,如換別的妖人,受人暗算,根本動搖,決無暇再尋敵人晦氣。屍毗老人天性剛愎,恃強好勝,法力也是真高,怒火攻心之下,轉不似先前初聞警報那樣暴烈。只冷笑了一聲,先揚手一指,空中立被黃雲布滿,將整座神劍峰一齊罩住。同時手掐靈訣,朝後一揚。

金蟬見李洪已先得手遁走,並用傳聲說:“老人收煉陰陽神魔的根本重地已被攻開,將那封禁多年最難制服的幾個魔頭放了出來。”又見錢萊現身誘敵,口出惡言,心雖痛快,但知敵人難惹,必有反應,正在代他擔心。錢萊忽又無蹤,老人也一閃不見。金蟬方想如何去尋被困的人,眼前倏地一暗,忙縱遁光往前沖去。晃眼由暗轉明,面前現出大片金紅光華,已被敵人倒轉魔法,引入天欲宮血焰金刀魔火之中。金鐘依然響個不住。緊跟著便沖破五淫法臺,救出朱文,見面驚喜。不多一會兒,又被困入暗影之中。要知錢萊、李洪大鬧魔宮,以及被困諸仙兇吉如何,請看下文分解。

第二七八回 破壁縱神魔 一擊功成千葉火 飛光籠大岳 半空高系五山圖

前文說到金蟬為救朱文、靈雲,去往火雲嶺神劍峰,與屍毗老人鬥法,金蟬雖然不是對手,仗著身有枯竹老人所賜鎮攝心神之寶和一道太乙青靈神符,不受魔法禁制,法寶、飛劍靈效全未失去,雖落下風,人卻不曾受傷。老人一生氣盛,見金蟬口出不遜,又用修羅刀傷了他兩個宮女,越發大怒。正待施展法力,先給金蟬吃點苦頭,然後送往天欲宮中困住,引使入魔,以消仇恨。忽聽金鐘亂響,玉磬頻敲,知道來了強敵,深入魔牢根本重地,不禁急怒交加。方想運用魔法查看,忽見一個幼童在一幢冷熒熒的青光籠罩之下,突然出現,認出來人所用法寶又是枯竹老人一派。屍毗老人心中恨極,忙把手中玉拂塵往前一揮,大片魔火金花剛似星河倒傾,往前飛壓下去。青光忽隱,幼童不見。緊跟著又聽空中有人大喝,隨見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影子在空中把話說完,一閃不見,正是上次和小寒山二女同來本山,救走阮征的妙一真人之子李洪。因李洪措詞得體,自居後輩,不似金蟬可惡,加上李洪上次相遇,有了經歷,知道魔法厲害,預留退步,在佛光護體、至寶防身之下,把話說完,方始現身,略閃即隱,擒他甚難,便沒有追。二次待要回制金蟬,青光中的幼童又在一旁現身喝罵,怒火頭上,只想將敵人擒住,沒想到來人是用誘敵之計,急匆匆施展魔法,先將金蟬送往天欲宮中,去與朱文一起。然後發動禁制,將當地圍了一個風雨不透,跟蹤追去。魔光才起,敵人又不見,自己那麽大神通,竟未追上。剛一停步,青光中幼童又在別處出現,戟指大罵。老人因魔法禁制已全布置停當,一任隱形多麽神妙,早晚也非落網不可,不禁哈哈笑道:“無知豎子,你已在我天羅地網之中,還敢猖狂亂罵。別人被我擒到,還能活命;你若被擒,教你知道厲害!”

老人神通廣大,動作如電,心念所至,立可到達,無不如意。口裏說著話,暗中運用法力,人已到了幼童面前。滿擬魔法遙制,驟出不意,一旦趕上,便可將人擒住。幼童因見老人未追,正在叫罵,本未覺察。及至老人隨心念飛到,剛伸魔手,幼童忽似有了警兆,面色微變,青光立隱,人也不見。屍毗老人不料憑自己的法力和那一雙慧目法眼,幼童竟被漏網,越想越有氣。正待行法查看,忽聽金鐘零亂,敲打甚急,夾著愛女與門人侍者驚呼求援之聲。猛想起先聽鐘聲,只顧擒敵,也未查看。愛女所居魔宮前面,有一魔牢,昔年所煉十二神魔,全被禁閉在內,已有多年,禁制重重,休說外人,便門人、愛女也難進門一步。先前鐘聲傳音,正是魔牢有警,急切間只顧擒敵,竟忘查看。這些神魔俱都神通廣大,自己為想歸入佛門,又念這些神魔曾經苦心祭煉,歷時多年,立功甚多,不忍將其消滅;留在那裏,又都兇殘猛惡,很不安分,不論什麽人全都傷害,對方稍為疏忽,即使法力甚高,逃得元神,本身精血也被吸去,實是一個隱患。特意費了三百日苦功,用法寶設一魔牢,全數封閉在內,欲待自己皈依之後,再以佛法度化,消去兇煞邪氣,送去投生,使其改邪歸正,不料竟會有人來犯。敵人雖是兩個幼童,根骨均是上等,法力也非尋常。那太乙青靈火和李洪的兩件佛門至寶,正是破那禁制的克星。莫要被他攻穿魔牢,放出神魔,大是不妙。

說時遲,那時快,老人心念一動,早把先前那環魔光放起。因兩座魔宮分建在神劍峰近頂不遠形似寶劍護手的兩端平崖之上,相隔雖只數裏之遙,但因近日一連困住了不少年輕男女,均是幾個有名人物的門下,老人料知事只開端,對方師長必不甘休,東面兩宮均有魔法重重禁制,非行法不能查看底細。這時老人目光到處,瞥見那深藏在西魔宮平湖水底的魔牢,已被人用法寶攻破一洞,內中神魔已經逃出了四個,一個個赤身露體,白骨如霜,身高丈許,白發紅睛,張牙舞爪,正與愛女和宮中門人侍女追逐惡鬥。愛徒田琪、田瑤正以全力施展魔法,堵住魔牢出口,不令下餘八魔逃走。於是一面將手連指,使鐘樓上所懸的金鐘發聲報警;一面傳音求救。牢中八魔見洞口被阻,不能脫身,也急得咬牙切齒,呼嘯如雷,神情獰厲已極。經過了多年禁閉,威力又加大了好些倍,田氏兄弟已有不支之勢。同時愛女剛受逃出來的神魔追撲,一面傳音求救,一面在法寶防身之下避入鐘樓,發動禁制,一面行法撞鐘。田氏兄弟同時情急無計,也用魔法遠遠撞鐘,故此鐘聲十分零亂。

那鐘樓乃魔宮中樞要地,四面均有魔法異寶埋伏。愛女雖仗應變神速,逃遁得快,當先飛入鐘樓,進去便將埋伏一齊發動,將追她的神魔隔斷在外,未受其害。無奈這類神魔感應之力最強,對方一被相中,便如影隨形,不將那人精氣吸去,決不罷休,端的厲害無比。雖被隔斷,兀自厲聲怒吼,張牙舞爪,朝前猛追亂沖,不舍退去。另有兩個相隨多年的侍者,法力也非尋常,因為逃避稍遲,已為神魔所殺,頭陷一孔,屍橫就地,點血俱無。其他人被另外三魔追得四下亂竄,內有一個門人已經快被追上。知道這類神魔均是昔年所攝修道人的元神,功力甚高,再加禁閉湖底,多年潛修,兇威更盛。最可慮的是急切間就拼損耗本身真元,也不能將其當時消滅。而這些愛徒、愛女被相中,魔牢已破,就擒回去,二次禁閉,比起以前也差得多。稍有空隙,立即逃出為害,捷於影響,防不勝防,一撲上身,便無幸理。再要被他們情急反噬,連本身十三神魔合為一體,便和自己成為不能並立之勢。稍為疏忽,一個制服不住,定吃大虧。如以大阿修羅法除去,本身真元必要損耗一半,焉能不急。老人不顧再尋那兩個小孩子,立時飛往應援。不提。

原來青光中的幼童,正是金蟬新收愛徒錢萊。自在途中和金蟬分手以後,穿入山腹以內,立時施展全力,向前急趕。本心是想在防身寶鎧、神光籠罩之下,仗著穿山行石專長,趕在師父前面,照枯竹老人仙示,去往西魔宮魔牢重地擾鬧,引誘敵人分神,以便師父下手救人,免為魔法所傷。及至趕到神劍峰西宮地底,正在查看形勢,忽聽泉聲震耳,仔細一看,那地方正是湖心泉水發源之所。錢萊想起仙示所說,魔牢就在湖底孤島之下。跟蹤一尋,一點沒有費事,便到了上次阮征夫妻分手的湖心水榭平臺之下。那水榭建在湖心一座礁石之上,出水雖只二三尺,下面卻是又高又大。當初本沒有這座礁石,原是屍毗老人將神魔禁閉魔牢以後,特移了二十多丈高,六七丈方圓一座平頂孤峰鎮壓在魔牢之上。又在石頂出水一段,建起一座水榭平臺。表面玉檻珠欄,金碧輝煌,矗立浩浩碧波之中,清而非常,實則由上到下,均有魔法禁制。常人到此,休說破那魔牢,只要在水底礁石十丈之內,便受魔法反應,或被困住。偏巧錢萊練就穿山行石的專長。由不夜城起身時,錢康夫婦雖知愛子累生修為,法力道根俱都不弱,但一則對頭太強,惟恐有失;二則他初入師門,便遇此建立奇功的機會,不能不加慎重。愛子轉世不久,天性好強,以前諸生便為出道太早,童心未退,多樹強敵,吃了大虧。這次轉動重歸,想起他海內外仇敵甚多,都是妖邪中的能手,常為他未來愁急。天幸仙緣遇合,歸入峨眉,如能立此奇功,全家增光,將來也有許多指望。好在小南極妖蚿伏誅,海怪降伏,仙山靈域,邪氛已盡,即便有事,光明境隔海相對,瞬息可以往來,有阮征等峨眉之秀在此為鄰,也無妨害。便將幾件鎮山法寶交與愛子,令其帶在身旁,作個準備。內中一件叫千葉神雷沖,乃錢氏夫妻昔年看出萬載寒炫是個未來大害,特意在每年極光微弱之時,暗用法力,冒著奇險,潛入來覆、子午兩線交界口上,等極光太火環繞地軸疾駛飛過之時,收攝得一點殘餘精氣,立時遁回。年積月累,居然積存不少。再用八十一年苦功,連同預先采集的元磁神鐵,煉成此寶。形如一個千葉蓮花形的風車,當中有一小蓮房,中具九孔。用時指定前面,如法施為,風車立時電旋急轉,蓮房孔中便有幾股青白光氣射出。看去並不強烈,可是所到之處,不論多麽堅厚神奇的銅墻鐵壁,或是五金之精所煉法寶,只要射中一點,挨著便即消融,妙在連點聲音都沒有。屍毗老人的魔牢,原是大白精金煉成,形如一鐘,大約五丈方圓,本就堅實,再加魔法祭煉,不特能大能小,堅固無比,而且人一近前,並能發出魔焰、金刀、火輪、飛叉,環攻而上,稍為沾上,休想活命。此寶恰是它的克星,錢萊又有寶鎧防身,只一下手,便即成功。

錢萊先沒想到這等容易,本只打算引發魔牢埋伏,用聲東擊西之計,擾亂敵人心神。及見青白光氣所沖之處,四外魔火、金刀、飛輪之類盡管飛舞騰湧,聲勢猛烈,卻被那千葉寶光急旋蕩開,不得近身。對面那片光芒耀眼的金壁已被烈火融雪一般沖破一洞,晃眼越陷越深。隱聞內裏群魔奔騰,吼嘯之聲逐漸洪厲。金壁剛剛穿透一洞,便聽上面金鐘亂響,玉磬頻敲,大片湖水立似漏底一般轉瞬幹涸,現出湖底。同時又聽李洪傳聲警告道:“你真膽大,此是老魔根本重地,萬不甘休,還不乘他未來以前,趕快逃走。”錢萊聞言,猛想起敵人厲害非常,不可做得太過。剛把法寶一撤,猛瞥見一個身高丈許,白發紅睛,一張血口,白牙森森,通身火煙環繞,形如夜叉的魔鬼,由洞中沖了出來,伸開兩只蒲扇般大鋼鉤也似的怪爪,正要飛撲過來。看出厲害,忙把千葉神雷沖往前一指,青白光氣重又飛出,射向神魔身上,只聽一聲厲嘯,神魔受傷遁走。正趕上面魔女和宮眾聞警趕來,神魔立即追撲過去。洞中跟著又飛出兩個,也為千葉神雷沖所傷,因見對方護身寶光強烈,不敢前拼,各自負傷,朝魔女等撲去。耳旁又聽李洪急呼:“這些魔鬼,你萬放不得,你惹禍了。”錢萊倒被鬧了個手忙腳亂,見神魔又有一個沖出,向上飛去。洞中怒吼之聲更急,恐被全行逃脫,又沒法子封閉,只得把寶光射住破口,不令餘魔再逃。正在進退兩難,忽聽兩聲斷喝,一道黃光擁著兩個頭頂金蓮花,身穿荷葉蓮花披肩戰裙,面如冠玉的道裝少年淩空飛墮。同時耳聽李洪又在大喝:“還不快走!”緊跟著,一片佛光已先飛墮,正擋在破口外面。錢萊人本機警,料知來人必是屍毗老人的愛徒田氏弟兄,曾聽李洪說過他們的厲害。本想調虎離山,又惦記師父安危,不敢戀戰,聞聲瞥見破口已被佛光封閉,連忙隱形,收了法寶,往地底鉆去。這原是瞬息間事。

田氏弟兄本在東魔宮內,因聞鐘聲報警,立縱魔遁趕來,見魔牢已破一洞,又驚又怒。剛把血焰叉朝錢萊飛去,青光一閃,人便無蹤。猛想起魔牢關系更重,忙又回身,見有佛光封洞,當是敵人,偏又看不見人。正待喝問,李洪忽在空中現身,喊道:“二位田道兄,我是阮征師弟李洪,為防神魔沖出為害,特意代你們封閉一會兒,請快行法防堵,我要走了。”田氏弟兄見是李洪,心生好感,方要問話,人忽隱去,佛光隨撤。幸而田琪機警,見李洪身形一隱,忙即施展魔法,防禦洞口,稍差一點,便被神魔沖出。就這樣,神魔威力仍是大得出奇,簡直不易防禦。田氏弟兄一面合力堵住洞口,一面行法撞鐘告急,竟未看出錢萊又是怎麽走的。

錢萊得手以後,如由上面飛行,去往東魔宮,也必觸動埋伏。因覺田氏弟兄不大好惹,一心又想探看師父,改由地底通行,穿山而過。到了東魔宮,升出地面一看,師父已為魔法所困,不禁急怒。因是童心未退,已聽李洪傳聲警告,令其穿山逃走,去附近山中相見,錢萊偏因師父被困,義憤填胸,犯了童心,妄想用法寶暗算敵人,哪知臨機不退,幾吃大虧。錢萊後看出師父那麽神奇的法寶、飛劍和太乙神雷,也不能打傷敵人分毫,反因攻破魔牢,大鬧魔宮,兩次現形引逗,竟將屍毗老人怒火激發。當末次現身時,正在喝罵,方覺敵人仍立當地,沒有來追,心中奇怪。猛瞥見黃光照眼,老人突在身前出現,哈哈一笑,手已揚起,護身青光立受震動。錢萊知道不妙,忙往地底鉆去。當時雖得逃走,哪知老人神通廣大,先前受愚,只因意氣用事,驟出不意,此時魔法已經布置停當,上有天羅,下有地網。雖因錢萊有寶鎧護身,長於地遁,老人看出魔牢被人攻破,神魔正在猖狂,無人能制,急於趕往應援,未看出人是怎麽走的。畢竟見多識廣,錢萊逃時驚慌,未免情急,將神雷沖取出,準備萬一,微一疏忽,寶光掃中地面,裂了一口,入地以後,雖將法寶收起,卻露出一點馬腳。老人早疑來人善於地遁,自然一望而知。當時也不叫破,自往西魔宮應援。暗中卻將魔法發動,施展冷焰收魂大法,由地底四面湧來。只要遇敵,微一生出反應,所有埋伏一齊發動,將敵人追出地面,免毀靈景,然後擒人報仇。

錢萊哪知厲害,以為穿山行石,如魚游水,人在地底山腹之內,魔法有力難施。一心還想到天欲宮去,與師父會合,同共患難,救人出險。那天欲宮外有欲網,內有情絲,外觀只是一團五色變幻的心形影子,懸在魔宮旁邊空地之上,不是慧目法眼,休想看出一點影跡。尤其金蟬、朱文被困之處,乃是諸天色界,五淫法臺,全宮中樞要地,內裏宮殿高大,富麗堂皇,更能隨人心念生出幻景,無限風光,備諸美妙。與靈雲、孫南困身之處,只是一泓深碧,偶起漣漪,景物本來清空,風來水上,縱有微波,風定波澄,依然天光雲影,上下同清,迥不相同。不將外面所蒙欲網以無量神力抓破,絕看不見裏面虛實全景,錢萊如何能夠找到。正用乃父所賜法寶,在地底向上照看,自己還以為膽大心細,師父既已困入欲宮魔陣,未為魔法所傷,免去一道難關,底下便是如何出險,犯不著再與強敵去拼,必須查明所在之地,突然上升與之相合。不料他心念才勸,因先前那道太乙青靈符不舍使用,寶鎧雖可防身隱形,心神卻易受那魔法感應。如非機智,長於應變,靈符又易施為,老人懷恨已深,立意報覆,就能保得性命,那苦難也必難當了。這且不提。

錢萊走著走著,猛覺一種冷氣由上下四外一齊撲上身來,當時便打了一個冷戰,幾乎暈倒。知是地底通行,忘了防禦,一時疏忽,不是中了魔法暗算,便已陷入埋伏。忙即強攝心神時,那冷氣越來越盛,更具極大壓力,周身刺痛,幾乎連骨髓都要凍僵,護身寶鎧並無用處。料知邪氣奇寒,先已侵入,無法退去。同時又覺心旌搖搖,元神欲飛。還不知身中魔法禁制,如非寶鎧防身,將外層冷焰隔斷,人早暈死被擒了。萬分情急之下,身已行動不得。暗道:“不好!”忙運玄功,一面強行抵禦,一面把那竹葉靈符如法施為,一片冷熒熒的青光照向身上,心神方才重轉清明,人也行動自如。驚魂乍定,正待起身,魔法已經生出變化:本來奇冷,如墮寒冰地獄,忽然眼前一紅,上下四外全是血光包沒,隨發烈焰,如在火海之中,雖仗神符、寶鎧防護心身,仍是奇熱難耐,氣透不出。錢萊剛剛運用玄功,停止呼吸,使元靈真氣流行全身,自閉七竅,在內裏調和坎離。倏地金光亂射,又有無數金刀叉箭,暴雨一般雜在血焰烈火之中,亂斫亂射而來,風雷之聲轟轟震耳。最厲害的是那血光,將身膠住,宛如真的烈火金刀,盡管隨意環攻,並無阻隔,壓力大得出奇,心脈皆震,自己卻是寸步難行,地底又無日無夜,也不知經了多少時日。

錢萊正在忍痛苦挨,猛瞥見一片墨綠色的光華,在血海中閃了幾閃,忽然不見。他認出是石完所用遁光,仿佛由地底來援,為魔火血焰所阻,不能近身,不是知難而逃,便被敵人困住,禁向一旁。暗忖:“石完雖具穿山行地之長,此時人在天外神山,相隔數十萬裏,憑他一人怎能趕到?又怎知這裏底細?”既疑不是,又恐真個冒失趕來,被敵人擒去。方在擔心,猛覺腳底一虛,身便下沈,未容看清,身子已被墨綠光華裹住。同時四外血焰金刀也狂湧下壓。方覺身外一緊,壓力暴增,雖不似剛才那樣膠滯,墨光依舊往下急降,已經改向橫裏飛馳。但那魔焰壓力也大得出奇,眼看快要漫身而過,倏地見有三環佛光迎面一閃,飛向身後,魔火金刀立被擋住。隨聽地底風雷之聲大作,宛如山崩海嘯,驚濤怒吼,由遠而近,似由四方八面往中央猛襲過來。

原來錢萊被困時,屍毗老人知他精於地行之術,本心又愛這個小孩,不願傷他,意欲強迫歸順。惟恐其穿入地層深處,將地肺攻穿,勾動地火;一面還要兼顧天欲宮中被困諸人,一面又須收禁那逃出來的幾個神魔。而這些神魔均具有極大神通,以前收禁便費了不少的事,加之多年被困,忿怒已極,禁制神魔的法寶又為錢萊所毀,倉猝應變,全出意料。逃出的神魔難以收服,未逃出的幾個又在魔牢之中各以全力向外猛攻,稍有空隙,便成大害。這還是李洪先前暗助田氏弟兄,用佛光將破口封閉,跟著田氏弟兄和老人相繼趕到,否則只差一眨眼的工夫,其餘諸魔便全逃出,成了大害。

屍毗老人到後,先用法力封閉破口,再去追擒逃走諸魔。無如那些神魔均經老人多年祭煉,變幻無窮,狡詐非常。老人想起強敵太多,未來難料,仍想留以備用,而且本心也實不願傷害。神魔看出主人心意,越發有恃無恐,老人急切間竟收伏不住。幾次想將被困諸人選上兩個,使神魔飽啖,然後乘機迫其就範。又以此舉違背昔年誓願,加以性情奇特,最愛膽大靈慧的幼童。開頭盡管痛恨錢萊是個罪魁,及至將其困住,又不忍下毒手。老人這一立意生擒,錢萊卻占了便宜。老人以為地層已被禁制,堅逾精鋼,上層和四外均有血焰包圍,寸步難行。自己已將逃魔困住,只等完全制服,收入魔牢,再費七日苦功,將破口煉回原狀,再去擒人不晚。錢萊又有寶鎧、神符護身,宛如一幢青光豎立地上,已有數日。及被石完由腳底攻穿一洞,將人救走,那血焰金刀原與老人元靈呼應,人一逃走,老人立時警覺。偏巧正在緊要關頭,逃魔如不制服,休說愛女、門人早晚受害,便自己微一疏忽,也難免不受暗算。無法分身,急怒交加,一面發動魔法禁制,一面命愛女和田氏兄弟率眾分頭堵截,休放一人逃走。誰知這兩人均得高明指教,石完穿山行石又具專長,獨門靈石劍和石火神雷不畏血焰金刀傷害。李洪再由暗中隨來,放出如意金環,將血焰金刀擋住,石完越發得勢。錢萊也是行家,兩下裏合力,聽準四外來勢,在山腹中或上或下,靈蛇電閃也似略一騰挪,便穿山破地而出。李洪因是始終不肯與主人結怨太深,僅附石完身後,暗中運用佛門至寶,只守不攻,連石火神雷均不許用。等二人逃遠,便將如意金環撤回。雖遇到兩次四面襲來的魔火風雷,只在石完上下穿行之際略為一擋,便即過去,一同飛了出來。未出地面以前,先命錢萊同隱身形,遁往魔宮左側小山頂上的預設旗門之內,方始互說經過。

原來石完自從那日眾人走後,因錢萊剛入門不久,都能隨去建功,自己卻不能同行,雖然不快,但見師父未去,也就拉倒。等眾人走後的第三日,正隨阮征、易、甄諸師長布置仙山靈境,甄艮偶然拜觀下山時所領道書,得知乃父甄海已經轉世多年,現在小南極四十七島中的白鯨島旁水洞之中隱居。乃母不久也要尋去。並說光明境仙府,在金蟬等未回以前,無甚事故,如往省親,正是時候。二甄素孝,對於父母轉劫之事,時刻在念,幾次向師長哭求哀告,請為援引。妙一真人均答以時機未至,並說乃父孽重。甄氏弟兄便發宏願,誓修善功,為父化解。下山以前,還曾苦求,真人答以時至自能相見,必會成全其孝心。下山以後,時常背人暗向師門通誠求告,均無回音。忽見空白上現出字跡,喜出望外,忙和眾人說了。阮征立時準許。雖然太火極光自從上次開府光明境已經減退大半,只要算準時候,便可通過,但終不放心,便親身護送。快到子午線入口,回顧石完追來,正要喝問,令其回去,忽然發現神駝乙休,獨在兩線交界之處運用玄功仙法,收煉一件法寶,忙即上前拜見。乙休笑說:“你們走這條路正好,否則我還要多費點事。此時煉寶正急,無暇多言。我囊中有一副旗門,一封柬帖,可命石完照此行事。甄艮、甄兌自往白鯨島省親,將你們父母接來光明境內同修。事完後,速往幻波池應援。石完聽其獨自起身,等魔宮事完,隨金蟬他們往幻波池相見,你弟兄再帶他回來。我另賜他一件隱身法寶,也在囊內。近日極光太火順著地軸纏道依時運行,自為消長,與前大不相同,勢子緩得多,稍為加急飛行,遇上都不妨事。現正微弱之際,阮征無須護送,看完柬帖,各自回去。甄艮師徒通過子午線,也各分手。屍毗老魔機警非常,那地方石完又未去過,到了中途,可照我所開途徑地形,隱身穿山而行便了。”

四人見乙休獨立當地,兩手握著鬥大一團具備七彩的光氣,不住轉動揉搓,口雖說話,手卻始終未停,法寶柬帖俱都令人代取。說完便不再開口,全神貫註雙手,轉動甚急。四人知關重要,不敢多問,各自依言行事。甄氏弟兄打開柬帖一看,驚喜交集。石完自更興高采烈。甄氏弟兄防他膽大冒失,又是孤身涉險,再三告誡,令其到後務先尋見各位師伯師叔,聽命行事,不可任性逞能。石完諾諾連聲,見那旗門和那隱身法寶均極神妙,心甚歡喜。同向乙休拜謝辭別,加急飛行。越過子午線後,甄氏弟兄因所去四十七島也名小南極,在南冰洋盡頭,與光明境小南極只隔一道子午線,也有三數千裏之遙,師徒去向不同,又囑咐了石完幾句,並令將所得二寶覓地演習了兩次,方各分手。

石完暗忖:“乙太師伯對我真好,此去莫要丟人。”平日那麽膽大任性,竟會格外謹慎起來。飛行迅速,不消多日,便趕到了滇緬交界不遠的深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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