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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八回 喜得先機 良友關心辭小住 憂深末劫 妖屍失計召淫魔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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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謝,淩渾人已飛走。忙趕往谷外,龍娃果然獨坐谷口,向內探頭遙望。見面喜極,便同往他家中,給乃母留了一些金銀,然後走向無人之處,往空飛去。龍娃對師親熱異常,從見面起,老是喜形於色,把師父叫不絕口,不住請問對敵情形和往返幻波池經過。申屠宏本就愛他天真,素性又極和易,見他問得甚詳,心想:“此子根骨雖差,但極聰明至誠。本要帶他在外經歷,此時所問,俱是本門師執尊長名姓法力和諸妖邪的來歷,而幻波池地闕仙景,日前也聽自己談到,卻未問起,也無欲羨之意。小小年紀,竟能逐處留心,分別輕重,實是難得。”心中一喜,便有問必答,不厭其詳。龍娃一一記在心裏。仗著師父帶了同飛,天際罡風吹不上身,問答方便,竟連大咎山鬥法起因及此時情形,全聽了去。師徒二人且談且行,不覺行抵大咎山絕頂不遠。依了龍娃,還想跟去。申屠宏終覺累贅,不令同往,先往北山谷中降落。遙望絕頂之上,雙方似在相持,佛光祥霞,反倒加盛,不似上次經過時隱晦,看出謝、李三人正占上風。這班妖人,均非弱者,本心為防李洪誤傷那兩個頭戴蓮花的道童,意欲覷便解圍,不令樹此強敵。照所見形勢,謝、李三人分明著重化煉毒手摩什,仗著七寶金幢防護,未怎出手。自己守著李寧預囑,既未打算助其誅殺妖邪,稍為延遲無妨。

當地鄰近魔窟,龍娃無甚法力,只身在此,休說遇上妖邪一流,便厲害一點的猛獸,也禁不住。雖有李洪所傳法術和隱形絹符,但是學習日淺,功力不夠,只能用來防禦蛇獸,如遇妖邪,反而有害。絹符雖可以隱形飛遁,但又人地生疏,不知逃處。再因事急尋師,遁往山頂,更是可慮。本門隱形已極神妙,天蟬葉此時實是多餘,便取出來交與龍娃,傳了用法,擇好藏伏之處,令其將身隱起,不可出現。為防萬一,並在外面下了一圈禁制。龍娃大喜,立即跪請傳授,說:“師父去後,不知久暫,適見附近果樹甚多,如知收撤之法,便可隨意出入,弟子決不遠走便了。”申屠宏也覺這地方是個窄小隱僻的崖穴,龍娃年幼,獨個兒禁在內,也實氣悶,一個忍受不住,走出圈去,便不能再返原處。本想傳以出入之法,再見兩手牽衣,依依膝前,仰望自己誠求之狀,一時憐愛過甚,竟連收發口訣也同傳授。初意還防他功力大淺,到時遺忘,或是臨事疏忽,想將衣襟割下,留道靈符備用。哪知龍娃向道誠切,逐處用心,加上服了陽阿老人兩粒靈藥,靈智大增,自從領了本門心法,日常勤習,數日之隔,居然大有進境。因見師父常用此法封禁學塾,每次旁觀默記,除功力不濟,不能由心運用,便生極大威力妙用,仗以擒敵,外人決難發現侵入,單是收撤覆原,竟是一學就會,毫不費事。出手更是謹慎從容,一點不慌。申屠宏見他如此勤勉向上,自然更放心嘉許,囑咐了幾句,便即起身飛去。

龍娃初次學會本門禁法,高興非常,師父走後,便在洞外演習,始而還用天蟬葉隱身。嗣一查看,那山谷隱於亂山危崖之中,四面更有高林掩蔽,巖穴左近草莽繁茂,高可過人,端的隱秘已極,覺著這等地方怎會有人到此?不由膽子漸大起來。又想起師父昔曾說起,本門禁法威力甚大,外人決看不出;即或外人心生疑念,強行闖入,不死必傷,或者昏迷成擒。雖然初學,功力太差,多少總可生出一點妙用,意欲尋點物事,試上一下。無如天蟬葉也是初學,人在禁圈之內,自不須此;一出圈去,便須如法施為,始能隱形:一心不能兩用,暗忖:“此地決無人來,便師父也說防備萬一,事出多慮。一會兒工夫,有甚妨害?”便將天蟬葉收起,走出圈外。先尋了塊山石,假當敵人,往禁圈中投去。接著按照師傳發出法訣。只見一片金霞閃過,石成粉碎,一點也未侵入,越發高興。連試了幾次,俱是如此,不論是石塊,是樹枝,全部一觸禁網,立即碎裂四散。意猶未足,又想尋個活東西試試。哪知當地野獸甚少,先在附近一尋沒有,不由往前走去。等走了半裏多路,忽想起禁法厲害,自己不過借以演習,卻要白害一條生物性命。那蛇虎等猛惡毒物,又制它不住;兔子一類小生物,俱都與人無害,無辜弄死,豈非造孽?念頭一轉,忙往回走。快到崖側,似有金碧光華一閃即隱。龍娃無甚經歷,光又細如游絲,斜陽影裏也未看清,同時想起:“先前原和師父求說,決不遠走,如何忘卻?雖然師父不在,也無甚事,終是違背師命。自身根骨又差,好容易有此仙緣遇合,理當時刻仰體恩師心意行事才是。只要用心勤學,將來飛劍、法術全可學會,忙這一時做甚?並且師父已去了好些時,想必快要回轉。行時曾說自己坐功長進,與其出外貪玩,何如去往洞中打坐?既可用功,還討師父喜歡,多好。”心中尋思,禁法已撤,便走將進去。

這地方本是危崖之下一個洞穴。左近還有兩洞,比較高大,但頗汙穢。這洞雖小,地勢卻好,外面還有丈許大小一片石地,上面危崖前覆,更有藤蔓下垂擋住入口,本不易為人發現。再一設上禁制,外觀一片側壁,決不知內有洞穴。申屠宏行事謹慎,那禁圈又藏在藤草之後,除非來人揭藤俯身而入,便走到崖前也不相幹。龍娃因覺不該走遠,回洞時心中想事,稍為呆立了一會兒,方始走進。剛把禁制覆原,用功打坐,忽聽破空之聲甚是勁急。龍娃知道師父飛行之聲細微得多,不特沒有冒失出外,反將天蟬靈葉取出,準備隨時可以運用。方始伏身崖口,隔著禁圈往外張望,目光到處,兩道白光已自淩空飛射,落向谷中,現出兩個白衣少年:一個長身玉立,豐神俊秀,手持一柄玉如意,背插一口寶劍,腰系一個白玉葫蘆;一個身矮微胖,方面大耳,相貌醜陋,背插雙劍,兩手各持一鏡,斜對著四面亂照,鏡光遠射,宛如銀電,不時向左手鏡中註視,似用鏡光照看,搜索甚物事情景,面色也極緊張。龍娃近來耳濡目染之下,已稍能分別邪正,暗忖:“大咎山頂鬥法正緊,這兩人劍光、寶光均不似妖邪一流,來路又與山頂一面相反。自己在此半日,從未離開,並未見甚事故,這兩人如此搜索,必有原因。”忽聽身後似有極輕微的聲息,心中一動,忙將天蟬葉隨手一晃,隱身縱向一旁。

龍娃回臉細看,洞中竟多了兩個十五六歲的幼童,各穿著一身蓮花短裝,赤著雙足,臂腿裸露在外。都是星眸秀眉,面如冠玉,頭上戴著一頂金蓮花,前發齊額,後發垂肩,相貌甚是英美。裝束一色,身材高矮也差不多,比畫兒上的哪咤、紅孩兒還要好看得多。內中一個已經受了重傷,頭面身上好些血跡,滿面忿激之容,倚著墻壁,坐在地上。一個本來掩向身後,不知是何用意。因見龍娃忽然隱身飛遁,神色似甚驚惶,先朝外面匆匆看了看,將手一揚,回身說道:“我弟兄二人,因受仇人追迫,偏我哥哥受傷。仇人空中布有羅網,難於逃遁,來此暫避,並無惡意。我知你就在我前面,如蒙相助,異日必有重報。這裏說話,外面決聽不出,就被發覺,來人於你也無妨害。你如願意,請即出現商談。否則,我弟兄死不皺眉,也決不強人所難,只要答一個不字,我們便走如何?”龍娃素具俠腸,一見兩人這身裝束相貌和李洪相仿,本就心生好感。等話說完,忽然想起:“來時師父所說往幻波池諸人,路上所遇頭戴金蓮花的兩幼童,正是這等打扮,並還說起這兩人來頭甚大,此次幫助妖黨,必是受人之愚。師父趕往大咎山,便恐李師叔不知底細,與人結怨,意欲相機化解,或到事急,助其逃去,不料在此相遇。追趕這兩少年的,照那遁光,決非師父所說本門尊長。好在不要出手,樂得助他,為李師叔解冤。”想到這裏,立時收了天蟬葉,現身出來,笑問道:“二位道長,只要有用我之處,力所能及,我必盡心,不知有何話說?”龍娃原因師父常說,在外對人務要謙和;又因初遇李洪,那高法力,卻是一個小孩;自己初次從師,什麽都不會,一心對人謙恭。以為師父雖未細說,既肯為這兩人解圍,必是師父同輩,所以這等說法。

兩道童見龍娃如言現身,已現喜容,再見詞禮甚恭,越發喜他。立的一個便湊近前去,拉著龍娃的手笑道:“我也知你無甚法力,但你那隱身法和這五行禁制,均極神妙。我先見你禁法,頗似敵人一路,只一發現我們,撤去禁制,仇敵立時尋來。固然我們還有脫身之法,但受傷終所不免。起初對你也無十分惡意,只想將你制住,以免壞事。你隱身遁走以後,想起這等行事有欠光明,非我弟兄所為,因此和你明說。為防萬一,我並還留有退步。不料你小小年紀,竟有這等膽識義氣。此時彼此莫問來歷,免你事後為我們受過。我們也別無所托,只要在我們仇敵羅網未撤,人未離去以前,同我們隱藏洞內,你也不可出去。還有你那隱形法寶,甚是神妙,我也不便相借。萬一仇人識得禁制,搜尋進來,你只和我弟兄立在一起,由你行法,一同將身隱去,出洞不遠,我便將你放下,自行遁走。你如能答應,將來不論甚事,只要你一開口,我必照辦,另外還送你兩件法寶。你願意麽?”龍娃也是福至心靈,記準師父化解之言,暗忖:“師祖仙府中法寶多著呢,只要我向道堅誠,必有賞賜。旁門法寶多是妖魂魔鬼所煉,我已見過,哪有師父師叔的好,誰稀罕它?”隨口答道:“些須小事,理應效勞。我知二位道長法力甚高,這次必是不留神受了人欺。法寶、飛劍,將來師父自會賞賜,外人的多好也不想要。萬一將來有事相求,二位道長如能答應,卻極感謝。”道童聞言,喜道:“你這人真好。實不相瞞,本門法寶也難送人,本想另外尋找,否則現在就送你了。你竟不起貪心,我也不再勉強。既是這樣,將來無論天大的事,只要你一言,我弟兄必允便了。”

龍娃忽想起師父不令他離洞,少時如何同人隱身飛走?話已出口,無法挽回,後悔末一節不該答應。洞外兩少年本在谷中四處持鏡查照,搜索甚細,這時忽然尋近洞外,正在說話。兩道童面色立變,臥地的一個也被同伴扶起,打一手勢,同湊近前,一邊一個,將龍娃夾在當中,令其暗中戒備。龍娃知不能抗,再說已經答應了人家,轉不如放大方些。便將天蟬葉取出施為,先將身形一同隱起,以示踐言。二童同聲喜謝,悄說:“就被仇人破法沖進,也無妨了。”話未說完,兩少年已尋到洞外立定,一面持鏡四下查照,面上同帶驚奇之色。只聽高的一個說道:“師兄,此事奇怪,莫要被這兩個小鬼滑脫,卻累我們白費心力呢。”矮的一個忿道:“憑我這兩儀天曇鏡,所照之下,決難逃脫。何況我們追他們走時,知道小鬼精於玄功變化,滴血分身,老早便把如意五雲羅暗放空中。大的一個,又為謝、李三位道友所傷。只可惜事前未用寶鏡,稍為疏忽,吃他用兩滴鮮血化成兩個幻影,往相反一方逃走。等到警覺,你將幻影破去,我用寶鏡查看,落在此地。雖然搜尋不出,但是人如逃出千裏以外,陰鏡人影定必消滅。如今陰鏡人影尚在,陽鏡卻不現形。如用魔法隱藏,鏡上又無形跡煙霧之類出現,真個奇怪。我料人必在此,如不尋到,用那根鎖心神索將其制服,迫令立下誓約,將來必是隱患。如何可以大意呢!”高的道:“你休看寶鏡一照之下,物無遁形。但師父說,此寶靈效仍非極品,如遇峨眉、青城兩派玄門正宗禁制或佛法禁閉,便照不出。莫非正教中有人暗助小鬼隱藏麽?”矮的道:“師弟你倒會想。謝家姊妹是佛門高弟,與各正教中長老門人多有淵源。李洪更是寒月大師門人、妙一真人之子。他三人在此誅戮妖邪,連我二人遇上此事尚且相助出力,豈有反幫對頭之理?”高的道:“這事難說。你沒見李洪喊他大哥的那位麻面大頭道友的行徑麽?如不是他用伏魔金環擋了一下,小鬼怎會遁走?至今我還疑他有心賣放人情。如非李道友和他那樣親熱,又親見他殺死兩個妖邪,真要當他奸細呢。我們先前不問這事也罷,如今鬧得勢成騎虎,不將小的制服,回山一播弄是非,老的必不甘休。師父又快閉關證果之時,已為蚩尤墓中三怪延遲了些日,豈不又要為此操心?”這時天空中忽有雲光閃動,兩少年好似有甚急事發生,各自眉頭緊皺,將足一頓,破空飛走。

道童道:“蒙你相助,仇人因恐所布五雲天羅為毒火邪焰汙毀,趕忙撤去。也許另外還有甚急事,不欲再尋我們晦氣。現雖飛走,但是仇人詭詐,又持有兩面寶鏡,一離此洞,便易被他發現。平日無妨,此時我們有人受傷,元氣已耗,好些法力不能施展,飛行也較往日要差得多。仍望你始終如一,用這護身法寶,將我二人隱送五百裏外,便不愁他追上了。”龍娃聞言嚇了一跳,隨他們逃往近處已是違背師命,如再遠出數百裏外,休說無以對師,自己不會飛行,怎得回來?方想據理力爭,問他們前後之言為何不符?忽聽耳側有人低語,令速允諾:“遠出無妨,自有人去接你,也不會令你走出那麽遠。”聲音極低,料是師父傳聲,心膽立壯。同時側顧受傷的一個,大汗洋洋,面色愁苦,似已難支。發話的一個似見自己遲疑,也現出不快神色,於是忙答道:“我原在此等候師父,又無法力,不會飛行,惟恐走遠相左。現見這位道長受傷頗重,想必急於回山醫治,好在師父法力甚高,自會尋找。只好豁出受責,陪著二位道長同行了。”道童聞言,喜道:“本來我不令你遠送,無奈實逼處此。大咎山敵人只小寒山二女和一小孩。你那師父,可是先前仇人所說的大頭道友麽?”龍娃答說:“正是,雙姓申屠。”道童又道:“有一阮征,你可相識?”龍娃原聽師父說過,忙答:“那是我師叔,入門未久,尚未見過。”道童朝受傷的一個對看了看,隨道:“我本不肯食言相強,你如不願同行,還須冒險出探。既蒙相送,就此走吧。”隨令撤去禁制,龍娃依言收法。只見金碧光線閃得一閃,便即隨同淩空而起。剛同飛過兩座山頭,道童忽然側顧喜道:“仇人不知何事,竟未終場而去。今日之事,只這兩人可惡,無須遠送了。”隨說,隨同下降到地,說道:“此地離你原處只六七十裏,本想送你回去,無如事正緊急,只好由你跋涉,徐圖報德了。詳情無暇細說,如見令師,只說我二人近和他好友阮征有交,今日甚感令師徒盛情。令師必知我姓名來歷,不致再累你受責了。”

龍娃原從李洪學會隱形飛遁之法,只是所去須有一定地方,不能隨意飛行和遠出百裏之外,聞言方答:“幾十裏路,自會回去。”二童已經相扶飛去,一道金碧光線,破空入雲,轉眼無蹤。龍娃心想師父已知救人之事,並還願意命人來接,好生欣喜。收了天蟬葉一看,四外並無人影,以為人還未來,或是誤聽。好在路近,正待行法自回原處,哪知遁法失效,連試三次未起。眼看夕陽已快落山,算計不會有人來接。這六七十裏山路,跑多快,也須兩個時辰,不走又不放心。正在愁急,尋路回跑,剛一舉步,忽聽身後撲哧一聲笑道:“你這娃兒,竟敢暗助敵人,放他們逃走,膽子不小。”龍娃聞言,大驚回看,正是李洪,不禁大喜,忙喊:“師叔!”跪拜在地,急問:“師父可曾怪我?我是照師父口氣行事的。”

李洪拉起笑道:“你這娃兒,專會取巧鬧鬼,這便宜又被你撿上了。不過,田氏兄弟平日雖然好強,危急之際,也顧不了許多,彼時如不允助他,就許吃虧,連天蟬葉也被奪去。你師父見你遇事留心,應變機警,竟能體他心意行事,也頗高興。我起初原恨他二人黨惡助邪,後知受人愚弄而來,本已不想傷他倆。你師父再趕來傳聲相勸,我正想逼他們回去,不料謝二世姊的滅魔大法發動,即此已是他倆的克星。偏巧玉洞真人岳韞師叔兩個門人孫侗、於端,自在武夷見到謝家兩姊妹,便刻意結納討好。因聽人說起火煉毒手,田氏弟兄助邪作梗之事,他知田氏弟兄所煉魔法已得他師父屍毗老人真傳,近一甲子。乃師皈依佛門雖然未參上乘佛法,法力卻極高強。他兩弟兄最得寵愛,又學了好些本領,更有獨門飛劍、金碧神鋒和幾件神奇法寶,甚是厲害,恐謝家姊妹功敗垂成,竟把師門幾件鎮山之寶全帶來了,恰在緊急時趕到,兩下夾攻。如非你師父故意放出金環佛光擋了一擋,田氏弟兄休想全身回去。就這樣,田琪還受了重傷,元氣大耗,幸得田瑤用滴血分身護了乃兄,才得逃走。孫、於二人只顧討好,一面發出五雲天羅,一面用寶鏡照形追趕。既要和人作對,又怕人家師父,打算追上,乘其受傷挫敗,有力難施之際,強行擒制,迫令服輸。只要不再與妖邪一黨,回去不向乃師訴苦報覆,便即放手,永罷幹戈。也不想想,對方師徒是甚人物心性,田氏弟兄豈是受人強迫,便肯服低的?並且這次如非先為滅魔神光所傷,孫、於雖有師門至寶,也制人家不住。就被追上,乘人於危,如何肯服?

“這兩兄弟照例同共禍福,一見不妙,定必鋌而走險,拼舍肉身,只將元神遁去,雙方立成不解之仇。老的把這兩人和他一個前生女兒珍愛如命,以前鬧了不少事故,由魔歸佛,以致苦修多年,至今不能證果,全是為了保全他們。你阮師叔那麽高法力,如非師門淵源,老的近來脾氣略改,前年也幾乎死他手內,憑這兩人便想制服,如何能行?但他們自信大甚,素無交情,無法勸阻,已然對你師父生疑,如何化解,恰巧你阮師叔同時隱形到來,將我喚出金幢寶光之外,匆匆說起他與田氏兄弟淵源。可惜定數所限,晚到一步,不及阻止。你師父知我已無敵意,他正會同你阮師叔合用天璇神砂防護,又有強敵侵擾,不能分身,命我隱身趕來,相機化解。我到時田氏弟兄正與你相見,孫、於二人也自尋來,我一面傳聲與你師父,一面令你允諾。正想暗護你們三人,設法愚弄孫、於二人,遁出雲網之外,不料又來強敵。那雲網天羅,原與寶鏡相輔為用,大咎山上空已吃神砂、神泥寶光籠罩,多厲害的邪法,也無所施。想是孫、於二人討好過甚,仗著此寶可以如意展布,又相隔不遠,於是連大咎山頂一齊罩住。本來妖人一見天璇神砂,定必知難而退,因為雲網所隔,你阮師叔把寶光隱卻十之八九,來勢又急,匆促之間,沒有看清,一到便用魔火陰雷往上硬沖,雲網差點為其毀去。等到二人警覺收寶,他們的師父又在行法催歸,只得懷著鬼胎趕回山去。總算雲網未破,妖人冒失下沖,吃神砂裹住,毀了兩件厲害法寶,負傷逃走。我先見孫、於二人說得頗好,法力也不弱,行事卻如此冒失,看去好笑,不知是何緣故。田氏弟兄起初也是屢生修積,根骨甚厚,本來早該成就仙業,只為一點夙孽,轉世不久,便吃他這位老魔頭由危難中救出,收歸門下。二人也真忠於乃師,誓不他投,立意隨同乃師,以旁門魔道修成。近一甲子,方始隨師改習正教。平日只是任性恃強,恩怨心重,雖與左道來往,有時遇事相助出手,本身卻和乃師一樣無甚惡行。我前生曾經人指點,見過一次,不曾交言。他們說話最算數,所允之言,必能照辦。這次他們和謝家姊妹仇怨不輕,孫、於二人更無庸說,將來如由你化解,就太妙了。”

龍娃知要起身,涎著臉笑道:“那山洞又窄又暗,師叔還叫我回去麽?”李洪笑道:“你這娃兒,真個膽大,莫非還想跟我到大咎山頂去麽?”龍娃恭答:“有師叔攜帶,不論哪裏我都敢去,弟子還想聽那盜心燈的事呢。”李洪道:“熱鬧的事多著呢,豈止盜取心燈一件?此時火煉毒手正當緊急之際,無暇多言。我且把你帶去,事完問你師父吧。只今日情勢,比珠靈澗還要厲害。雖說毒手摩什原身早死,元神也將化完,但他煉就三屍元神,玄功變化。軒轅老怪邪法甚強,接應人多。稍被逃走一點殘魂剩魄,早晚覆原成形,仍是隱患。又有妖黨環伺,乘隙發難。到時務用天蟬葉隱身,緊隨我身側,連話都不可說呢。”龍娃大喜應諾。

李洪正待起身,遙望大咎山頂,霹靂連聲,滿空星光霞雨四下飛射,先前隱伏在天璇神砂光幕之外的一些妖雲邪霧,全被太乙神雷擊散。隨見四五道深赤、暗綠和烏金色的妖光血焰,帶著極淒厲的異聲長嘯,分頭逃走,其急如電,晃眼遁向遙空暗雲之中,一閃不見。不禁又好氣,又好笑道:“我上阮二哥的當了。”龍娃問故,李洪朝前山看了看,笑道:“你師父和阮師叔知道光幕之外必還隱伏著不少妖黨,必是防我事完之後節外生枝。又知我愛你,假說田氏弟兄心性難測,你不允助他們,定必翻臉無情;而孫、於二人也在情急之際,又未見過你面,二人冒失手狠,如誤當你是敵黨,必不肯容,處境甚危。他們又須合用神砂,不能分身,令我來此相機暗護。不料竟有用意。現時妖魂全滅,群邪鼠竄,謝家世姊送完心燈,即回小寒山。這都不說,最可氣是你阮師叔。他日前脫難之後,奉令往小南極,沖破太陰元磁極光,去助金、石諸位兄弟,合誅萬載寒蚿。在天外神山遇到大方真人,令其趕回中土,向楊仙子借用九疑鼎和古神鳩。偏巧古神鳩為助鳥友神雕佛奴,與蚩尤墓中三怪結下深仇,要等過數日,始能借用此鼎,楊仙子命他就便來此相助。我與他二次見面,還在喜歡,難得師父又放了我三個月假,正想事完和他說好,均往小南極光明境一游,看看極光圈外、天外神山的奇景。他竟不辭而別,我偏和你守在這裏不走。他只聽你師父的話,真個丟下我一走,從此再理他兩個才怪。他們嫌我惹事,我日內索性殺幾個著名的妖邪,與他們看看。”

龍娃雖和李洪親熱,言笑無忌,聞言當他真急,但所埋怨的又是師長,要想勸解,難於措詞。正不知如何說法,忽聽空中有人接口道:“洪弟,你錯怪我和大哥了。此行正還須你相助;如何不辭而別呢?”龍娃一看,話完人到,突有兩人自空飛落:一是師父申屠宏;那發話的是個重瞳鳳目,身著青羅衣,腰懸寶劍的俊美少年,知是師父同門至好阮征,連忙禮拜在地。二人命起。申屠宏笑道:“二弟說你見妖人逃散,謝家姊妹回山,不見我二人尋你,不知是在掃蕩魔窟,只當二弟隱形走去,難保不負氣發點牢騷。我還說是不會,來時行法查聽,果然還是這等天真。”話未說完,李洪哈哈笑道:“你們何曾猜對?不過我想和阮師兄一游小南極,看金、石諸兄弟的天外神山如何開發,又恐吃碰,不帶我去。準知你們要查聽我的言動,故意說些話探口氣的。不然,就你二位,好意思不辭而別?當真你們人沒走,我都看不出來麽?二哥那麽高法力,前生法寶日前已由大姊奉命送還,大哥又代你收了一丸西方神泥,怎還須人相助?如是哄我,卻不行呢。”

阮征笑道:“你太把宇宙極光看易了。我這二相環,近日威力大增,雖能控制極光,偏又帶上一座九疑鼎,故非你和大哥相助不可。請想,乙師伯那麽高法力,去時尚由地軸之下繞越過去,回來便難。也非真個不可,但他必須等候時機,還要少損元氣,才能通過,可知不是容易出入的了。”李洪道:“我們都去,那麽龍娃呢?”阮征道:“為了他事母甚孝,至性感格,已蒙教祖與乙、淩諸老恩憐,不但令其隨往,還令在當地寄居三年,隨我煉本門大還丹,脫胎換骨之後,再來中土修積呢。好在極光雖然厲害,有我三人法寶、佛光圍護,便是凡人也能過去。此子福緣真個不淺。先聽大哥說他根骨稍差,此時一見,根骨雖非上等,誠厚強毅,根於天性,人又靈慧,異日成就,必不在小哩。”李洪道:“我三人無處可去,除龍娃外,無須飲食。弟兄久別,尚未暢談,此地景物不差,山月已升,就在這裏談上一會兒,少時再定行止如何?”申屠宏因當地鄰近魔窟,元兇群邪雖已消滅逃亡,終恐生事,方欲勸阻,阮征已先點頭。再一想,憑三人這時法力,就有甚事,也是進退裕如,欲言又止。便由李洪先說本身經歷。

第二六一回 怨毒種靈禽 白骨穿心騰魁影 纏綿悲死劫 金蓮度厄走仙童

原來李洪由珠靈澗別了淩渾,起身往武夷山趕去,暗忖:“謝氏姊妹乃師父前生愛女,來借心燈誅邪,為何不與,還要自己相助?藏靈子這道靈符又是何用?怎的非它不能借到?前在峨眉,聞說此次休寧島群仙盛會,實因島上許多地仙大劫將臨,恃借這數百年一次的盛會,向我爹娘和各位有法力的尊長求助。所以爹爹此行為期最久,前後須去三次,與其他會後即去的仙賓大不相同。師父必被留在島上,未必回來。就是回來,如其不允,自己是門人,也無相助世姊偷盜之理。”正想不出是甚緣故,哪知藏靈子有心以全力作成此事,法力又高,日前當頭一掌,竟將元神分化,附在李洪身上。李洪因見對方父執之交,好心指教,事出意外,沒有防備,心靈竟受遙制。那道靈符更是神妙,路上還在盤算,一到武夷,便只記著靈符必須轉交兩位世姊,始可將妖邪除去,永絕後患,別的全想不起,尤妙是,身剛到達,還未走進,便見小寒山二女飛來,雙方見面,自甚欣喜。謝琳開口便問:“我爹爹呢?”李洪見仙府雲封,禁法未撤,知道赴會未歸,笑答:“我也剛回,師父大約還在休寧島吧?”忽想起身畔靈符,連忙取出,說道:“來時途遇藏靈子世叔,交我一道靈符,命轉交世姊,說有大用。世姊請看。”謝琳剛一接過,一片紅霞閃過,符上現出兩行字跡,也是一閃即隱。心中大喜,忙即收好。並用傳聲告知謝瓔,令其如言行事,李洪正與謝瓔敘談,剛覺符上有字,已經隱去。李洪問是甚字,二女同道:“說來話長,我們進去再說吧。”

李洪隨即撤禁,延入仙府以內。謝琳先將靈符取出,朝入門處一揚,又是一片紅霞飛起,連閃幾閃隱去,符已不見。然後落座,說道:“我爹爹少時即回。我們來意,是想借那心燈,去除毒手摩什。照著爹爹本意,惟恐由此生出枝節,本不肯借。我雖然想好一個主意,但爹爹法力多高,豈能巧取?正在為難,不料有人暗助,事已可望如願。不過,事情仍須洪弟相助,你卻不許推辭呢。”李洪道:“只不叫我欺騙師父去偷,哪怕受頓責罰,也必照辦。”謝琳嗔道:“洪弟忒小看人。莫非我所求不遂,便做偷兒麽?就說自己父親,事後可以涎臉請罪,也斷無逼你夥同行竊之理。”李洪見她生氣,慌道:“我不過一句笑話,如何認起真來?”謝琳笑道:“你說話氣人麽。其實前半一樣瞞著爹爹,不過事有湊巧,仗著爹爹不曾明令禁止而已。我只問你,燈在你手,你肯不肯借呢?”李洪道:“如在我手,拼受責罰,也無不借之理。”謝瓔接口道:“我看還是一面向恩師、葉姑通誠求告,等爹爹回來,明言借用吧。”謝琳道:“姊姊真迂。適才靈符現出,已經指點,並且到時自有機緣。適求恩師、葉姑,均無回音,當有原因,再求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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