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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八回 喜得先機 良友關心辭小住 憂深末劫 妖屍失計召淫魔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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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攝取他的生魂,以備夜來用以行法。妖屍這一分心,使癩姑等鉆了空子。

妖屍生平為惡多端,殘殺同黨宛如游戲,行事永無後悔。這次死期將近,居然回光返照,初念陰毒狠惡已極,及至羅網布就之後,忽想:“那姓朱的同黨本是海外一個散仙,所習道法雖非玄門正宗,人卻甚好,同道之交也多。自己在未遭難以前,便與相識。此人以前並不好色,因是夙世孽緣,一見鐘情,不特為己喪失真元,並因自己天性淫兇,喜新厭舊,樹敵太多,使他連帶受了許多艱難苦厄。為了屢次救助自己脫難,曾吃大虧,幾乎喪命。可是自己並不知感,反因他情癡糾纏太甚,生了厭惡,欲以陰謀毒手置之於死地,他卻仍始終沒有一毫怨恨。這多年來,為想救己脫難,雖然深知五遁禁制威力神妙,和男子不得擅入的禁條,便強進來也是白白葬送,未敢造次。卻是時時刻刻都在營謀,費了極大心力,煉成一件法寶,意欲助己脫難。又因深知自己孽重,敵人過於厲害,非到時機不能有望,比別的同黨來得較後。一到,便以苦口相勸,欲令自己向聖姑伏罪求免,舍下法寶、道書不要,隨他同去海外覓地清修。自己雖然不肯聽從所說的話,為念他的深情,又當用人之際,他又不似別的同黨,只一見面便一味垂涎美色,恨不能當時茍合,毫無忌憚,固然也愛自己如命,但他處處為我打算,就有所圖,也在將來脫困以後,故此對他一改初念,也頗引以為重。後來因他日常苦口絮聒,勸我遇有敵人,適可而止,只驚走了事,此時切勿樹敵;命他出手,又不怎用力,方始有些不快。

“近因自己已為毒手摩什霸占,以後難於分身兼顧,一班舊情人中只他一心在己身上,難於打發。論法力雖非毒手之比,比別的同黨卻高。照他以前相待情形,雖未必會生惡念,倒戈相向,時常糾纏也是惹厭。尤其自新情人一到,便似懷生醋意,雖未拂袖欲行,神情卻甚淡漠,面有愁忿之容。這些日來,已不似日前那等親切,也不再背人尋己密談。適才想起這些累贅,最好脫難以前去掉。並且今晚於前取寶,必須先破聖姑所設五行法物。近年為了此事,曾煉有一件法寶,所須生魂,均系以前設計殘殺的那些不知進退的同黨。日前雖幸勉強煉成,無奈仇敵厲害,今日之事必早被算定,事尚難知。此寶威力至大,萬一不成,毀去可惜。破那些法物時,最好每樣能有一人舍命犯險,拼著萬死,引使發動,下手既較容易,並免親身入伏,稍有不妙便難脫險。因而想起這班同黨可以利用,又恐其不肯自尋死路,為己葬送。這才想下毒計,借故挨個引來,對那知進知退,不曾生心背叛的,便姑緩其死,以觀後效。對那心懷怨望,或是苦苦糾纏不舍,便以媚惑之術,連愚弄帶激將,使其自趨死路,為己犯險。同時激起新情人的妒火,以防警覺逃走。”

獨對此人尤念舊情,只想明言利害,使其絕念,本心還不想害他。哪知妒念甚深,連番勾引,俱不肯來。平日自負古今仙凡中從未有的美艷之質,一顰一笑,均可使人心神迷戀,不知死生。連毒手摩什那高法力,上次決裂,理無再合,尚且一呼即至。此人竟會屢召不理,不特對方心寒意變,而自己媚術無功,更是從來未有之辱,犯了平生的大忌。於是動了惡念,一面布好羅網,仍以媚術喚他,再如不來,便即翻臉成仇。妖符發後,已然準備再無回音,便親身趕往,徑下毒手,先行殺死,攝取生魂。隨即接到回音,說他適才算出,今日必有敵人潛入,所主持的埋伏須俟有人接替,方可離開,少待即至。先前何故聞呼不至,卻未提到。本已決計殺死,回房想起前情和此人現在情景口氣,對己雖然冷淡,內裏仍是情熱忠實。回憶昔年結交經過,如以常理來論,委實辜恩負德,薄情寡義,對他不起。對別的同黨尚可,在他怎以一時之忿,便下毒手?

想到這裏,怒火漸漸平息。正想等人到後,先盤詰出了真實心情,再定去留。這一尋思,心神註向別處,仇敵容容易易隨了進來,一毫也未覺察。

四人到時,妖屍已走入裏間簾幕之內,虎穴重地。適才妖屍邪法飛符,又在門上施法,不知使甚詭謀。室內埋伏虛實未悉,加上好奇心重,見妖屍雖然淫毒兇狡,姿態容貌卻是極美絕艷,比起靈嶠諸女仙和各派中素負美名的女弟子,又是不同。俱想一面觀察室中虛實,小心下手,以防有失;一面也想看看妖屍平日顛倒仙凡,為迷戀她而葬送道行性命,至死不悟的先後不知多少,死的又均非常人,內有好些並還是異派中有名人物,雖是左道旁門,功力均頗深厚,何以人人如此甘趨滅亡,到底有何特異之處?為此,不肯當時發難,先把外半間仔細觀察,覺出雖有可疑之處,如不叫明驚動妖屍,或去觸動,均可避開無事。看明形勢以後,再試探著走近,站向簾側往裏一看,俱都暗中驚奇不置。

原來這間臥室比外間還大,通體做正圓形,分成內外兩個半間。當中隔著一道簾幕,質類五色鮫綃,雲錦雙懸,流蘇下垂,看去鮮艷絕倫,華貴無比。妖屍臥榻便設在裏面的半間。內外合計約有十餘丈方圓,這一隔開,成了兩個半圓。外半陳設坐具,已是精雅富麗,巧奪鬼工,寶氣珠光,輝映全室。而內半陳設之綺麗新奇,尤非筆墨可以形容。除當中放著一個腰圓形的碧玉榻外,和尋常富貴人家紅閨繡閣一樣,一切鏡臺奩具以至衣履被褥之類,無不齊備,應有盡有。只是所有物品珍奇異常,塵世上多富貴的人家,也不易見到一件罷了。

就在這妖屍回房俄頃之間,先前行動強悍,極惡窮兇,滿臉獰厲的本相,已收拾凈盡,連容貌神情都似變過。如非深知底細,又曾目睹親見,幾疑另是一人,決非妖屍本身。妖屍先出現時,元神本已覆體為一,這時正做出閨中美眷午夢初回,睡眼惺忪,春情蕩漾,所思不至,無可奈何,嬌情欲墮之狀。一副嬌軀正半臥半坐,靠在榻頭玉屏風上。那腰圓形的玉榻,只近頭一面的兩邊,有近二尺長雕鏤精工的扶手矮欄,餘者三面全都空著。榻上鋪陳著極厚而軟的錦茵,華麗自不必說,人臥其上,身體便陷沒了小半。妖屍身上半蓋半裹著一床質勝紈綺,色作淡青,看去又輕又軟的被單。上半身只雙肩、前胸和手臂露出在外,一手微搭胸前,另一手臂懶洋洋支向右側玉欄之上。身穿一件薄如蟬翼,雪也似白的道衣,前胸微敞,露出雪白粉頸和半段酥胸,下面乳峰隱隱墳起於冰紈錦被之間。那沒蓋著的地方,固是肌膚玉映,瓊綃不掩,隱約可以窺見。還有那雙手臂,因為右手支頤默坐,露了半截臂膀和那十指春蔥,說不出的粉鑄脂合,圓滑朗潤。下半身雖被蓋住,卻在有意無意之中,由被角邊半隱半現地露出一段豐盈柔細的玉腿,以及半截底平指斂,粉光致致,柔若無骨的白足。面上神情是星波瑩明,如蘊妙思,黛眉微顰,隱含幽怨。再加玉頰春生,櫻唇紅破,瓠犀微露,欲語不語之狀,好似半嗔半喜之中,蘊藏著萬種風流,無限情思。端的秾纖合度,體態妖嬈,從頭到腳,直無一處不撩撥人的遐想。容光既如此妖艷,神態又那麽淫冶,加上服飾華麗,迥絕人間。上面淡雅的衣被與下面鋪陳的錦褥文繡,再互一陪襯,越顯得貌比花嬌,人如玉琢,光彩照人,不可逼視。尤其厲害的是,人還不曾走近榻前,首先鼻孔中聞到一縷溫香,其味非蘭非麝,仿佛由榻上人肌膚中隱隱透出,聞之令人魂銷魄落,心神欲醉。

癩姑先見榻旁綠玉案上,擺著好幾件閨閣中人所用粉奩妝具,細一註視,多半蘊有奇光,隱隱似有邪氣透出。只是邪法頗高,不是一雙慧目法眼,決不易看出。同時謝琳一雙經過芝仙靈液沾潤過的神目,也已發現。二人正同向輕雲、上官紅打手勢指點,連同壁間別的陳設,令其留心戒備時,人已一同踅向簾前。猛聞到一股妖香,驟未及防,立覺心神微微一蕩,知道厲害,忙運玄功把心神鎮住。癩姑覺著自己和謝琳、輕雲無妨,上官紅年幼道淺,卻禁不住邪法潛侵。方欲行法防禦,謝琳的有無相神光近日已能隨心禦敵,只一動念,立可屏禦,先是不曾防到會有這類香氣迷人的邪法,一經發覺,隨著心念動處,神光發出威力,早將香氣隔斷。此是妖屍白骨鎖魂香,厲害非常,道力稍差一點的人,無論男女修士,只要聞到這香氣,立被迷惑,魂銷魄落,人也軟醉如泥,任她盡情擺布,決無幸免。固然像癩姑、謝、周三人的道力,尚不致被她迷倒,如出不意,驟為所中,也不免於心旌搖搖,神魂欲蕩,決不會只有像先前那一點感覺。尤其上官紅入門未久,盡管天生美質,用功勤奮,畢竟火候尚差,即便事後能夠振作,靜攝心神,不為所算,當時必要昏暈一下。因身在有無相神光護身之下,諸邪不侵,盡管疏忽,念不及此,未曾防到,至多也只遇上外邪加害時,照例有的微微一點感覺。休說癩姑、謝、周三人,連上官紅也不過心神略微動蕩,並無他異。

四人急切間不知就裏,只覺神光護身之下,還會如此,妖屍邪法陰毒可想而知。又見上官紅聞到妖香,竟和自己一樣,不怎在意,神色自如,小小年紀,入門不久,居然有此定力和功候,足見天資超越,用功勤奮,易靜有此高弟,足可自豪。方代她師徒欣慰,忽聽門外有人說道:“玉娘子,容我進來麽?”連問兩聲,妖屍通未答理。四人料定那是姓朱的同黨,初意物以類聚,必又是一個淫兇醜惡,比毒手摩什等妖邪長相好不了多少的左道中無恥之輩。及至回身一看,卻大出於意外,來人竟是一身仙風道骨,羽衣星冠,儀容秀朗,通體不帶一絲邪氣,舉止神情也極文雅從容。休說左道妖邪,便是海外那麽多散仙也少此種人物。而且黑發玉貌,外表年紀仿佛甚輕。四人心中奇怪:此人並非妖邪一流,怎也會為妖屍所迷,甘為奴仆,受其玩弄?

妖屍仍未答話,只在裏面微微嘆息了一聲。那姓朱的少年道者剛來時,本是面有憂色,及至連喚玉娘子未應,忽聞妖屍微嘆之聲,好似有甚感動,又似突然變計,凡百不顧神情,倏地把牙關一咬,面上立轉喜容,從容款步走入。當道者初來在外喚玉娘子時,妖屍一面裝著負氣不理,一面手持兩寸大小晶鏡隔著簾幕往外照著,面上微有慍色。等到道者入室,口角邊忽又帶著一點冷笑。四人看得逼真,那道者好似常做入幕之賓,一進門便直往簾內走去,目光卻四面註視,意似查看室中有無可疑形跡。到了榻前,便向妖屍身側坐下。妖屍也不起立招呼,只媚目流波,斜睨了一眼,便自將目合攏,不再理睬。道者似知妖屍必要做作,說道:“玉娘子,你真錯怪我了。”妖屍不答,道者也未再往下說,只把雙目註定妖屍,從頭至腳仔細領略端詳,大有秀色可餐,愛極忘形之意。漸漸由上而下,看到腳頭,一眼瞥見那只欺霜勝雪,脛腿豐妍,纖細柔滑的白足,微露被角之外,竟情不自禁俯身下去,在那綿軟溫柔、無異初剝春蔥的纖指上親了一親。偷覷妖屍面色,似嗔似喜,看去只更愛人,並無真怒。於是道者更又伸手下去,竟將那只美妙無雙的白足握住,撫摩了一會兒。又跪將下去親了又親,手也漸漸往粉腿上摸去。

眾中別人還不怎樣,謝琳早看不慣這等淫昵之狀,意欲就此下手。繼一想:“那少年道者分明非左道妖邪,也許受了妖屍邪媚迷惑,莫要連帶波及,誤殺好人。”心正盤算未決,這時妖屍元神早已離身飛起,現出一副滿頭鮮血狼藉的惡相,正站在道者身後。起始神情獰惡,大是不懷好意。嗣見道者對她肉體溫存撫摩,委實愛到極處,面上神色才略為和順了些。那道者直似始終不曾覺察。謝琳兩次要想動手,均被癩姑止住。妖屍元神忽然不見,知已覆體。方和癩姑打手勢如何發難,妖屍冷不防把足一縮,用力稍猛,竟將下半身蓋的那床錦被掀開了些,那一雙脂凝玉潤的粉腿立即呈現。道者也就勢撲將上去,雙手摟緊,不住溫存撫愛。

妖屍由他玩弄,毫無躲閃,只睜眼冷笑道:“你初來時,屢和我說,仇敵法力厲害,人雖坐化,並未飛升,元神必還留在百寶龕中入定修煉。這裏一切事情前因後果,必早被她算定。又說我以前殺孽太重,雖然被困多年,幸得劫後回生,仍出勉強。從此改頭換面,虔心靜修,尚恐不能免難,怎敢再犯她的禁制?因此平日相對,只是口頭親熱,不特不似昔年那麽極情盡致,真個銷魂,所說也都是些正經的話。有時談到脫難以後,同隱仙山,欲結神仙眷屬,以圖與我長在一起,終古不離,也是將來打算,盡管愛極,也僅常想背人相聚,密談片時,並無一點輕狂。承你愛重關切,我雖不能盡聽,論心也頗感謝,足見老友不比別人。總共數十天的光陰,怎今日會變了個人,始而招之不來,來了又是這樣急色兒的醜態?莫非你把以前所說的話全忘了麽?”

妖屍有一特性,自負美艷,絕於古今仙凡,即使中心蘊毒,決意要加殺害的人,只要在下手以前對她愛極顛倒,便自心喜。哪怕日後仍是不免毒手,當時卻能博到她片刻之歡。對方這一急色,正觸所好,雖以聖姑法力暗制,中心畏禍,不敢像昔年那樣縱情淫欲,肆無忌憚,說時滿面微笑,媚波瑩活,斜睨著俯伏在她身上的舊歡,眉梢眼角,春情蕩意,自然流露。那搭在胸前的纖纖玉手,漸漸伸向道者頭上,輕輕撫弄,好似柔情款款,芳心自同,相愛相憐,不能自禁之狀。道者卻似極愛欲狂,除了盡情撫愛,領那懷中暖玉,一片溫香外,耳目已然失去知覺,對於妖屍所說的話,一句未答。

謝琳見此邪情醜態,忍不住又要出手。癩姑到底心細多識,覺得道者功候法力不是尋常,雖然迷戀妖屍,面上並無邪氣,人也不帶分毫好惡之相,不像已被邪法所制,這等放浪無恥情形,實在可怪。正在留意查看,忽由側面窺見道者聞言未答,眼角似有淚痕。情知有異,忙止謝琳先勿下手,徐觀其變,此人既非妖邪一流,何以如此情景?謝琳隨手指處,也看出道者不特眼含淚珠,面上忽現愛忿愁急之容。照著適才熱情奔放不可遏止情景,不應有此,知有緣故,方息初念。

因道者上身已全俯壓在妖屍腿際,妖屍元神已覆,只能看見他的腦後,面上愁苦容色出於意外,並未看出。說完,未聽回答,還只當舊歡重拾,心醉魂銷,又正問到他的短處,以致無言可答。想起以前恩愛情深,加以多年久曠,回生以後,長日慮禍憂危,玷汙仙府,恐犯大禁,不得不按捺欲火,強自忍耐。但是天性奇淫,蘊蓄愈久,其力越大,一旦奔放,便成狂流,色膽如天,不能再制。只圖一時順心遂意,哪怕刀山在前,火海在後,也是過後甘任其禍,決非所計。何況雙方夙孽甚深,道者又道骨仙風,豐神挺秀,法力亦非尋常,遇合之初,本就彼此恩愛纏綿,情深似海,並無絲毫勉強,出於片面相思。如非當時樂極情濃,越來越甚,也不至於彼此都失了真元戒體。自己專門采補,失卻真陰,還能補償。對方本非左道,又和別的情人面首不一樣,一任自己水性楊花,終是情有獨鐘。自己也因此才生出厭惡,久遂成仇。這次劫後重逢,非但不念舊惡,反而關切敬愛,不似別人專以色欲為事。妖屍縱極淫兇,也不能一毫不通情理。稍一尋思,前塵往跡立上心頭,覺著此人終是情深義重,與眾不同,舊情已自勾發。加以前此妖屍為了防人防己,惟恐欲念難制,每遇人來,必先約法三章,好合須在脫困之後。盡管平日喜以媚術淫情顛倒來人為樂,一則心存玩弄,未把對方看重;二則本是邪法化身,偶然故現色身,也只使對方略沾肌膚即止,一切引逗出於偽作。似此溫香在抱,經人憐愛,撫摩不已,回生以來尚是初次。對於聖姑,本是又恨又怕到極點,自從毒手摩什二次重來,銳身急難,口發狂言,半信半疑之下,畏心便已搖動。再經此幾回夾攻,滿腔欲火立被引發,媚笑說道:“怎麽不答話呢?一雙腳腿有何可愛,也值如此?枉自修道多年,竟和嬰兒戀母一樣,只管裝喬,不理人則甚?莫非還要想吃口奶麽?”四人雖不知這是昔年雙方淫樂時隱語,可是妖屍說時,粉頰紅暈,媚目春情淫蕩之態,愈發不堪。可是對方依然不曾擡頭答話。妖屍也似覺詫異,一面淫心已然大動,正欠嬌軀,擡起左邊一條粉腿,待要夾向對方頭上;一面櫻口微動,吐出一絲粉紅色的輕煙,正要飛向對方頭上。那道者忽似驟然遇到毒蛇猛獸一般,倏地舍了妖屍兩條粉腿,慌不疊飛身縱退出兩丈以外,也把口一張,一股青色的道家內元真氣立噴出來,護住全身。帶著滿臉愁苦之容,悲聲說道:“我不足計,請你念在前情,暫且寬緩一步。此舉並非為我,仍是為你。等我說完了話,死活由你如何?”這等變出非常,大出妖屍與四人意料。

妖屍正在發動春情,噴出香霧迷惑對方,本心拼著犯禁,同作淫樂。不料道者突然躍起,已是拂意驚疑。再一眼看到那等愁眉淚眼情景,怒火欲焰一起點燃。當時毒念重生,不顧發話,首先把手一指,那右方垂的半片簾幔,立化一大片血赤色的火焰,火網一般電馳飛墮,將對方罩住。一面目射兇光,註定對方,聽其發言,那雙淫兇眼裏直要冒出火來。先前玉艷花嬌,柔情密愛,全化烏有。艷色美人頓成羅剎變相,重又恢覆了適才由小門中出現時的兇惡獰厲神情。同時身子往後一仰,也睜著一雙含蘊無限淫毒的媚眼,冷冷獰笑道:“你不知我性情麽?還有甚說的?”

道者長嘆一聲道:“玉娘子,你先不必發怒,聽我把話說完。我也深知你孽重難挽,但我知你本是美質,只為當初在聖姑門下不合自作聰明,心志太高,以致背師下山,受了妖邪引誘,陷入淫邪。天生尤物,本具特性,一朝失足,遂如洪水橫流,不可收拾。否則,你如自來萬分不可救藥,聖姑也決不會欲以人力挽回定數,再四寬容。即以後來在此雷劫而論,以聖姑滅度時的法力,一切後果前因早都算定,本不難當時使你形神俱滅,何必再保全你的元神,連肉體也未加傷害?窺其用意,也無非使你在這百年患難之中,多經苦難,痛定思痛,萬一能悔前愆,回頭修省,便任你功成自去,不再行誅,也不枉當初苦心度你,師徒一場。

“至於我呢,因有夙世孽緣,昔年與你一見鐘情,愛逾性命,只圖與你長久廝守,你我合籍雙修,同證仙業,便把多年苦修功力以及性命全數為你送掉,也在所不計。初定情時,還有妄想,盡我心力,以至情感動,導你棄邪歸正。嗣見你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造孽日深,無可自拔。我屢次為你出死入生,苦心相援,助你脫難,你至多不過暫時稍微感動,不久又是故態覆萌,變本加厲。後且因此視我如仇,正欲加害,毒計未成,便因來此盜寶,身受雷劫。這些年來,我無一日不在為你痛惜打算。你雖辜恩薄情,我仍放你不下,恩愛之情至今不變。深知此間禁制厲害,期前入洞,白白送死,無濟於事。只得一面煉下法寶,準備應用;一面靜盼時機到來,冒險相助。這裏內外隔絕,非我這法力所能算出底細。初意你經此百年困苦,創巨痛深,必知悔禍;還有聖姑既肯留你元神在她洞中虔修,也必有點指望。為此輾轉探詢,默運玄機,費了許多心力,僅僅占算出你應在本月癸未子夜難期終了,但無飛騰之象,並且運數已盡,吉少兇多。明知聖姑禁條嚴厲,男子入內,不出百日必有兇憂,生路極少,哪怕當時脫出,也決過不了百日死限。終以愛你太深,自信平生除犯色戒以外,並未行一惡事,聖姑想能稍加寬恕。就算犯她禁條,也只遭上一次兵解。你自來怙過任性,不納忠言,只我說的話,偶然還能信從。大難之後,劫後重生,也許性情磨煉好些。

“昔年曾對你說過,我對你的情愛,一任地老天荒,海枯石爛,永無盡期。只要能助你脫難歸正,我便身化劫灰,亦所甘心。區區一劫,仍可再世,何足介意?哪知到此一看,你經此大劫,不特未知悛改,反更倒行逆施。雖承你猶有故劍之思,又當用人之際,未再視我為仇,可是我連番苦勸,仍似秋風過耳,毫不為動。後來我見勸說無用,只得拼以一死相代,到了日期,盡我全力助你脫難,姑作萬一之想。我因連日籌思,想把全力用在最後緊要關頭;更不願助紂為虐,加重罪孽,使你多樹強敵,多造惡因,眼前難以脫險,我再世也受惡報。而你不明我苦心,反認我應敵不力,屢加嗔怪。我想時至自明,終有使你省悟感動之日,也未分辯。眼看日期將近,惟恐力有不勝,我真元已虧,仙業無望,決以此行報你昔日相愛之情。受此巨創,他生也知自傲,或者不致重陷情網,又蹈覆轍。一死原無足重,所怕的是各有因果,身死由於犯禁,依然代不了你。你如應了聖姑遺偈,形滅神消,豈不痛心?

“日前方在愁思,不料你竟引鬼入室。我雖不才,也曾修道多年,頗知順逆、善惡之分,已料決無好果。昨夜二次默運玄機,詳加推算,未來之禍,竟是兇不可言。益以內邪自招,真是萬無幸免。我本不難舍你一走,一則數已註定,幸免只是一時;二則臨難相棄,又背初心,我決不為。百思無計,只得仍以一死相報,但能保得你殘魂剩魄,不致全數消滅,便是萬幸。誰知你數限將臨,又想施展以前殘殺同類的毒手,一心只倚妖孽為重,想把一班受你迷惑挾制的同黨一齊驅上死路,連我也在算計之列。承你還有一點香火之情,對我意在兩可,尚無必死之念,足見我對你用情,尚屬不虛。適才喚我,本不想來。嗣因你一再呼喚,後竟行法相制。其實我之愛你,由於夙孽與情癡,並非迷於你的媚術。真要來時,不假法力,我也必來,何須如此?我畢竟愛你太甚,雖知你對我不懷好意,但我決不願你無故為我忿怒疑忌。又以真心苦意,你尚不知,反正你我必死,難逃今日,與其目睹心愛人死時慘狀,與之同盡,轉不如死於你手,還好得多。我如不來,必誤以為我因妒生忿,耿耿此心,終難表白,為此變計前來。否則,如論邪法異寶,玄功變化,固不如你遠甚,但別後百年,苦功卻未白用。除了夙世深孽不能斷念,本心也沒打算擺脫外,你那本身足能令我迷戀,至死無悔,至於你那媚惑人的慣技,對我反倒無用。

“來時,本想作一最後忠告,將你激怒,便死你手,了此一段情孽。及至一見,重又勾起舊情。心想以前你我相見,必定親熱纏綿些日。一別百年,劫後重逢,理應情愛更深,只為聖姑禁律森嚴,難得你那麽迷途罔返,尚且不敢玷汙仙府,如何因我誤你?故此相見如賓,連戲言均無一句。雖然事已至此,也不敢再增罪孽,只想死前略親肌體,少解百年相思之苦,再和你實話明言。你竟誤以為我必受迷,忽動欲念,我這才害怕離開。你因此竟施展毒手,不特殺我,竟欲用血焰銷魂之法迫我生魂入網,供你夜來破法之用。實對你說,我逃雖難望,也不想逃,要想殺我,除非自甘就死,也非容易。就你把所有法力齊施出來,取我性命元神,也須十日之後。但你此時外面強敵已然深入肘腋之間,禍發頃刻,至多不過今晚,必受惡報,決等不及稱心快意,身已先亡。我前已說過,願意死在你前,免見你死時身受煉魂之慘。你如稍念舊情,便請容我兵解。能否攝我生魂為用,那要看你法力與我情孽之報如何。死活仍然由你,只不願這等死法。言盡於此,你意如何?”

妖屍欲念一起,便難終息。心雖恨極,必死其人,仍想先遂淫欲,再行殘殺。道者說時,妖屍先還在留神細聽,只是面帶冷笑,意似不信。一面仍在頻拋媚目,暗施邪法,欲以暴力脅迫,兼施邪媚,雙管齊下,強令就範。後來越聽口風,越不受用,益似火上澆油,急怒上攻。口中連連獰笑,隨手指處,由床頭短屏上面發出萬千縷其細如針的五色光華,朝火焰中射去。只見火焰大盛,飛針彩光閃閃,猖集如雨。道者意似有些苦痛,依然強忍,述說下去。

旁邊謝琳見此淫兇,又可憐那道者,愈發忿怒,暗忖:“天底下竟有這樣癡情的人?”第三次又要動手。又是癩姑強行止住,連打手勢,告以時猶未至,妖屍元神一會兒必要離體。果然,妖屍怒火毒焰越往後越熾,話剛聽完,突似暴虎一般,元神離體,飛身而起,戟指厲聲喝道:“你說外敵已然深入?休說這是你慣喜以虛言為仇敵張聲勢,此時內外各層埋伏毫無動靜,決無此事,便有狗男女偷偷入洞,也是送死,自有人去應付,不用我操心。我已決心與毒手道友做一神仙夫妻,只等報仇取寶,明日起便同他去大咎山共享千年之樂。適才挨個考查,心服知退的,還能活命;否則我自有道理,一個也難逃我夫妻二人之手。你當是真可憐你麽?我適才試他愛我情義深淺,故意令他在小瑯玡室中相候,為時已久,並未逆我心意。以他法力與閱人之多,正見深情。我不忍讓他再久候,現便將他請來,偏先在此洞中快活一回,看老賊尼能把我如何?你不是說我一時難攝你的生魂麽?我在他未來以前,先以玄功變化親手擒你,倒要看看你近來伎倆如何。”

話還未了,花容已經大變,現出在北洞下層與沙紅燕鬥法時所見惡相。方要挨上前去,道者已先笑一聲,搶著說道:“玉娘子,我今日初次見到你劫後變相,我明白了,也不枉來此送死一場。你不信那外來的強敵麽?就在你……”底下話還未出口,說時遲,那時快,當雙方搶著爭說之前,四人覺著外面似有微聲飛入,隨見簾外有烏金色影子一閃。妖屍卻如未見,更肆毒口,神情愈惡。四人知是毒手摩什妒火中燒,潛蹤窺伺,只不知他隱身法入門會有聲形,方覺奇怪。妖屍已然縱身飛起,化作一片碧陰陰的光影,朝道者撲去。

癩姑知是時候了,再不下手,便許錯過。立即把手一揮,照著預定,上官紅暫立原處不動,癩姑等三人各把飛刀、飛劍、法寶、神雷冷不防一齊發動,先朝榻上妖屍肉身飛去。只見白、金、紅、青各色光華,七八道一齊飛射,同時霹靂連聲,打得滿屋俱是星光雷火。妖屍死星照命,全未防到。室中雖埋伏有邪法異寶,無奈敵人有神光護身,所用法寶、飛劍、飛刀均具極大威力,況又加上三人的太乙神雷,勢疾逾電。妖屍既恨極所害的人,發現新情人忿怒,潛來窺伺,意欲故作不知,抑此揚彼,表白自己專愛之意,博取他的歡心,一味做作,心神已分,一任玄功變化飛騰多快,也來不及回救。剛一發覺有警,心中大驚,慌不疊返身回救時,那一副千嬌百媚、粉鑄脂凝的艷骨香肌,已被三人的劍寶神雷連絞帶炸,成了一堆焦黑糜爛的血肉,狼藉滿地,四下飛濺,玉榻也已粉碎。這還不說,妖屍萬分情急之下,只顧搶救那具肉身,未及發動埋伏禁制,忙中有錯,又忘了仇敵飛劍、法寶厲害。這一猛撲上去,癩姑等三人早料有此,便妖屍不動也要隨同向她下手,何況自迎上來,只一舉手間,妖屍元神也自撲到。謝琳恨極了她,立即移鋒相向,勢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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