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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七回 強歡笑 心淒同命鳥 苦纏綿 腸斷可憐宵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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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算施展玄功,破那陣法。無奈旗門仙法循環相生,奧妙無窮,不破還好,破去一層,接著又來一層,比前一層更加了好些威力。先是青光濛濛,夾著千萬道木形光柱,排山倒海擠壓上來,分明是乙木遁法。及至運用玄功、妖法抵禦上前,眼看將要破去,倏地萬雷怒震,所有青霞光柱一齊爆散,化為千尋烈火,夾著無數神雷,上下四處雹擊霆飛,潮湧而來。等到妖屍也按五行生克,運用玄功抵禦時,已經受創不小。緊跟著南方丙火又生中央戊土,不特將妖屍癸水遁法破去,同時那萬丈黃塵,晃眼均成實質,把妖屍埋在其內,急切間沖突不出。先天戊土真雷,更是密如雨霰,環身爆擊,妖屍受創越重,才知上了大當。驚懼急怒交加,無計可施,只得施展木遁去破。一面留神防備敵人由上生金的禁制。果然木遁才一發動,那萬丈黃塵齊化金戈,夾著庚金神雷電馳濤奔,密如雨雪,環身打到。雖然連吃大虧,預先留意戒備,無如這五行相生的遁法禁制化生一次,便加許多厲害。妖屍又不將新近煉成的本體舍去,還須加以防護,依然受傷不淺,耗損了多少元氣。

總算妖屍玄功奧妙,除五行禁制外,別的好些妙用,因傷他不了,多未發動。妖屍原有極大神通,一經警覺身居奇險之地,一切現象俱是幻景,忙即鎮靜心神,不為所動。元神在靈玉崖地底苦煉多年,本極堅強,極難搖惑。否則,心神一經入迷,早就暈倒陣內,吃五遁神雷一齊圍攻,早炸成灰煙,形神皆滅了。更占便宜的是,此時劉、趙等人情勢極其危急,需要玉清大師援救。而玉清大師因見魔女鐵妹那大神通,才一入陣,未怎施為,即被困住。又見妖屍那麽容易入網。一些也未觀察,過信旗門威力,以為旗門仙法一經發動,循環反覆,無人主持,自生妙用,不過少些變化,減去一點威力。妖屍至多困而不死,已經入網,決無逃走之理。權衡輕重,還是救人要緊,等元江圍解,妖屍未死,再行除他不遲。

誰知少這一人主持,幻象被妖屍識破,不再胡想上當。只剩五行遁法變化相生,循環不已,雖也神妙厲害,無如妖屍生前便具絕大神通,又在地底潛伏多年苦煉,功力越發大進。始而遁法每變化一次,必受一次傷,被困其中,無計脫身,並還不知內中藏有多少玄妙,心中驚惶,大是手忙腳亂。等到五遁一一嘗試,連受創傷之餘,見乙木遁法重又現出,底下諸遁相次循環,比起先前雖然更增威力,因有上次經歷,加了準備,不去硬抗。雖然每次仍要耗損真元,仗著元神堅強,決無毀滅之憂,受傷也最多和前次一樣,並無加重。時候一久,漸漸悟出陣中玄妙,竟將心神強自鎮定,索性連驚懼憂疑之念全都去盡,拼受苦痛損害,不去睬它。一面運用玄功,聚集全力,靜候時機,準備冒著奇險,背城借一,死中求活。主意打定,果然生了奇效。那伏魔旗門諸般妙用,俱以被困人的意念為主,抗力愈強,禁制威力也隨以加增。最厲害的仍是七情六欲,諸般幻象。妖屍心神既未為幻景所攝,那五行遁法威力也就隨減。先是變化漸緩。到了三輪之後,妖屍已能潛神內照,神志清明。以致五遁循環相生,連擊敵人,毫無反應。伏魔旗門雖因敵人尚在,未覆本來,不會自行消退,卻已由緩而歇,變到火遁上,竟然停止。那威力也小了好多倍,迥非昔比。只有數十丈一團火光將妖屍圍住,更不再為變化。妖屍元神已化為一團碧影,將身護住,靜止火中,自然傷他不了。

妖屍見火遁停住,無甚動靜,漸漸覺出敵人早已離開,陣法無人主持,意欲冒險一試。先還恐怕敵人見五行遁法齊施,未能成功,隱伏陣內,用誘敵之計,欲擒先縱。自己雖然不怕,照適才所經情形,受傷一定難免,心中遲疑,不敢驟發。又隔一會兒,仍無動靜,丙火之勢也未再往下減。忽然想道:“敵人方面人少勢孤,正派中長一輩的能手均不能來。自己黨羽甚眾,均非泛常一流。白骨神君尤為厲害,雪山老魅如若趕來,更不必說。敵人只兩個法力較高,一個須主持取寶之事,無力再作他顧,餘下小輩門人均是庸流。和自己對敵的一個,必是急於前往應援,一把自己誘入埋伏,立即匆匆離去。否則陣中如若有人主持,無論如何也決不會是當前的景象。看他禁法如此神妙,分明專為自己而設,另有效用不曾發揮。難得敵人大意,以為自己已入網,早晚一樣殺害,未防生變,離陣先去。此時再不見機想法逃走,自己這面勝了,不過是在同黨面前難看,尚且無礙。敵人如勝,回來運用全力發動陣法,想再脫身更是艱難。縱不神消形滅,至少也須舍卻新近煉成的原身,元神還須受上重傷,始能逃走。”想了又想,時機已迫,不敢再延。因當初被長眉真人禁壓在靈玉崖地底後,為了穿通地層脫身逃走,對於土遁和穿通之法,獨以全力加功苦煉。五遁之中,此為最精。那丙火神雷又是自己純陰之質的克星,由此沖出,多少得受點傷。恰好火遁一變,正是化生上遁,抗力越大,反應越強。不敢徑用癸水引它化生,只將元神幻化的碧影在火圍中一脹,作出抵禦之勢,趕緊由數十丈大小收縮到四五尺一團。那火果然倏地加強,光焰熊熊,雷聲轟轟,四方八面壓了上來。因是抗力不大,收縮得快,威勢比前卻差天淵。

妖屍見並未化生戊土,火反增強。由此沖出,固然加了阻力,如再相抗,萬一牽動全局,與前一樣厲害,豈不更要吃虧,弄巧成拙?方悔失計,正準備不再取巧,拼受一點傷害,硬著頭皮徑由丙火遁中沖出。不料這五行遁法,被困的人不動則已,動必相生。不過妖屍略為抗拒,即行收縮,反應之力不大,變化也比前緩得多罷了。事有湊巧。他這裏運足全力待要沖出,丙火已化生戊土,一片火海神雷,忽化成千百丈蒙蒙黃霧,泰山壓頂,海濤飛湧,上下夾攻而來。這先天五遁,土遁感應之力最強,隨著敵勢增減,相差最為懸遠。這時只是極濃黃霧,戊土神雷並未發動。便那先前的戊土精氣,也極散漫。被困人僅被塵霧籠罩全身,如不再與之相抗,至多再待一會兒。跟著化生庚金,稍微比此厲害,不似先前凝成實土,還加上土雷之威,難於抵禦。妖屍見狀,喜出望外,更不怠慢。一面施展乙木、丙火雙重遁法,去抵禦戊土和那化生出來的庚金。同時運用玄功,施展昔年靈玉崖穿通地層的神通,一聲怪嘯,元神化為一條梭形碧光,由百丈黃塵影裏沖霄直上。

妖屍急於脫身,本沒想到將旗門震破。偏生陣法神妙,又無人在內主持,只憑本身威力自行運用。妖屍為防萬一,雙管齊下:一面逃走;一面施展雙重遁法,以為生克。碧影往上一沖,戊土威力便即加強,再借乙木遁法一抗,立化庚金,癸水也自發動。經此一來,五遁相互生克,五色光華層層交織,聲勢驟盛。妖屍身困五遁之中,並未沖出。見不是路,把心一橫,也將五遁全數施為,身仍破空而起,猛運玄功,那團碧影山崩海立一般,電也似暴漲開千百丈,發出百萬陰雷,向五行遁光中爆裂如雨。旗門本還不致震破,因是妖屍受困時久,靜中參悟玄機,刁狡已極,一見不好,雖然五遁同發,上來力都不大,只是引逗之勢。旗門吃了無人主持的虧,敵勢一衰,也跟著小了下去。妖屍這次又是以五行禦五行,自身另有運用。不似先前莫測高深,只就眼前所受禁制,按著五行生克,用作防身之具。這雙方五行遁法互為生克,看去陣法勢盛,威力實已抵消多半,哪禁得起妖屍情急拼命,孤註一擲,不惜損傷真元,突將元神暴漲,所施五行遁法忽又加功。旗門五行,只宜一一相生,越變越強。五遁齊施,無人主持,失卻生克之妙,威力大減。幾面一湊,立被妖屍元神震散,旗門隨之破裂了一面,稍現微隙。妖屍見了天光,立即破空逃去。震破時,陣內自是五遁神雷爆如貫珠,萬鼓齊鳴,震撼大地。但陣外人聽去,只是極清脆的一聲爆音而已。

妖屍身雖得脫,元神真氣也自損傷甚重。加以初入陣時,曾見有不少玄妙,只當震散五遁,突圍逃走,不知旗門已被震破。又因敵人陣法已有如此厲害,那金船中的前古至寶歸化神音,如被得去,異日焉有生路?才一脫身,首先回顧來路,遙望江面上霞光密布,寶氣隱隱透映。知道金船已被金蛛吸出水面,正在吃緊關頭。這一驚真非同小可,不暇尋思,慌不疊隱身趕去,雖然傷了三人,並未得手,寶物已被敵人帶了逃走。又遇見葉繽這等強敵作梗。正在忿激,忽聽雪山老魅那等說法,料無虛假,好生欣慰。連傷之餘,也是急於回山防患養息,本來無心戀戰,因恨葉繽無故為仇,想順便連人抓走。後見法寶飛來,百忙中不合又起貪心,如非見機,幾難幸免。終於元神、本體均為佛火所傷,回山苦煉多日,終未覆原。由此功力大不如前,劫數到來,仍是無法避免。

玉清大師仗著離合神光,使白骨神君受傷逃走以後,知道妖屍既已逃出,伏魔旗門不毀必傷,此寶外人不知收法,決難取走。如能尋回殘餘,交還神駝乙休重新祭煉,仍可覆原,為日後之用。見楊瑾、英男、葉繽三人先後趕到,妖屍、老魅已無勝理,連忙趕去一看,只見當地山石林木好些化為劫灰,伏魔旗門哪有絲毫蹤跡。不知殘寶就在到前被別人無心中路過,冒險強收了去。當時只以為被妖屍炸毀消滅,不曾想到飛空眺望,沒有跟蹤追尋。那人撿了便宜之後,先望見前面妖氣寶光上沖霄漢,哪一面俱不好惹。剛剛撤身往回路飛退,又見一道金光匹練般橫空往得寶之處電掣而來。做賊心虛,愈發不敢停留,連忙收斂遁光,加急飛駛。玉清大師一心要尋回法寶,因微一疏忽,竟被逃去。

玉清大師遍尋無著,重返原地,妖屍谷辰和雪山老魅已相次受傷逃走了。眾人互相談了一陣經過。俞允中、戴湘英、淩雲鳳三人惦記被妖屍所傷的劉泉、趙光鬥、魏青三人安危,雖顛仙說,玄真子早接淩渾書信告知此事,曾命諸葛警我帶來當初東海三仙合力同煉的起死靈丹,現正在後洞施治,終究不甚放心,匆匆問了幾句,便即趕去。餘人因有楊瑾示意,金鐘島主葉繽日間誅了妖人九烈神君愛子黑醜,遲早必要尋仇。偏生多年辛苦用兩極真磁精英煉成的冰魄神光又被妖屍元神震散,急於運用玄功收聚還原,須時甚久,惟恐九烈老妖此時趕來,措手不及,難於兼顧,請眾人暗中相助,俱都不曾離開,旁觀相待。

約有三個時辰,天已大明,劉、趙、魏三人也經諸葛警我救轉,一同趕來。那浮空千萬縷彩絲霞芒,才漸漸由散而聚,經葉繽一一收盡。楊瑾與葉繽為前生至交,知她法力高深,自不必說。淩雲鳳、俞允中、戴湘英前隨慕容姊妹往三柳坪護送木舟,曾經目睹。岳雯、孫南、餘英男、玉清大師適才在戰場也曾親見神奇。諸葛警我和劉、趙二人卻是聞名已久,從未晤面,等到人救回生,趕來觀看,神光恰好收完,俱欲見識一回,便托玉清大師、楊瑾二人代為關說。這時楊瑾見葉繽大功告成,未生變故,好生代為欣幸,正要將手中古燈檠交還。聽三人一說,笑道:“葉姊姊人極好說話,我又和她兩世至交,想必不致見拒吧?”

正談笑間,葉繽已從空中飛落,楊瑾照實說了。葉繽笑道:“你我至交無妨,眼前鄭道友、玉清道友和另外幾位俱是方家,本來不該班門弄斧。妹子適才元氣稍有傷耗,以致收時艱難,本想試為施展,看看運用如何,是否覆原。既蒙諸位道友謬賞,說不得只好獻醜了。不過妹子道淺力弱,萬一元氣消耗太甚,此時尚未覺察,為博諸位道友一笑,妄自竭盡全力,一個不能由心運用,雖已凝為一體,不致出大差錯,終恐全數施為,其力太大,一個駕馭不住,反倒貽笑大方。姊姊劫後重來,法力高深,佛門心法尤為靈妙,仍勞在旁照看如何?”

顛仙在旁靜觀,原有用意。見以三個時辰的工夫,竟將妖屍谷辰震成粉碎的兩極元磁精英煉成的冰魄神光收聚還原,功候精純,豈是尋常同道所能學步,好生讚佩。忽聽諸葛警我等三人托楊瑾、玉清大師要她施為,以開眼界,跟著心靈一動,有了警兆。正想勸阻,葉繽已經一口答應,並還說要全數施為。那警兆感應更急,大有立即發動之象。方覺奇怪,忽見葉繽朝楊瑾使個眼色,又打了一個手勢。楊瑾只笑說:“姊姊太謙,神光何等神妙,又是試演為戲,並非遇敵,要人照顧,豈非笑話?”說罷,身形一閃,便帶了古燈檠一同隱去。顛仙再一尋思葉繽所說的話,明似謙虛,實則故意那等說法,才知葉、楊二人必有甚警覺。大敵將臨,一個借著演習神光為由,故作毫無防備神氣,又當新挫之餘,示人以隙。卻令一個手持佛門至寶,隱身極高雲空,暗中戒備。等敵人一到,立即各施全力,上下夾攻。看二人行事如此機密,來者必是九烈神君等極厲害的強敵。這類妖邪最是狠毒,只要見是敵人一面,不問青紅皂白,同下毒手。此時話又不能明說。回顧門下諸弟子,俱在後洞守護新得諸寶,一個不曾在場。

楊瑾這一隱形,玉清大師、諸葛警我、岳雯等三人首先覺察。魏青、俞允中想要詢問,已吃三人搖手阻住。並將趙、劉、俞、魏、孫、淩、戴諸人招在身旁,令聚一處。劉、趙二人神情也似明白。知已無礙,有此三人,足能應付,不致有甚差錯,顛仙心中一放。葉繽此來曾出大力,義無忽置之理,便也加緊準備,靜候發難不提。

原來那九烈神君雖是一個極厲害的妖邪巨魅,因他得天獨厚,所居洞府四時皆春,景致極佳,有無窮享受,無須在外為惡誅求。人又明白利害輕重,極畏天劫,深知邪不勝正,從不自恃法術高強,與人樹敵。雖然貪淫好色,但供枕席淫樂的多是各異派中有姿色的蕩女淫娃,如黑神女宋香娃之類。以前偶在外面遇上美好女子,帶幾個回去,供他采補,也都是用妖法攝取富貴人家重金,向女家明買,或是變幻美少年勾引,對方十九為他財色所動,出諸自願,並非出於強迫。女的如果真個堅貞,不受誘惑,他也決不勉強。近數十年更因正邪各派群仙劫運將臨,靜中參悟,推算出本身大劫不久也快到來,起了戒心,常年用禁法深鎖洞門,人在宮中同了姬妾女徒淫樂享受,一步不出。一則惡跡不彰,二則他的妖術法寶也真厲害,委實不易克制,因此各正派老少兩輩中人,對他均不甚理會,算是旁門左道中第一個本領高強,而能不驕不妄,敬畏天命的人。

話雖如此,可是此人有一特性:恩怨之心極重。輕易不與人結怨樹敵,一上來,先總忍讓,或是設法化解。一旦忍不下去,成了仇家,便和仇家誓不兩立,不報覆完,決不中止。平生與人結仇,共只三次,俱在七八十年以前。和他做對頭的,也是左道中法術高強之士,鬧得烏煙瘴氣。每次死傷多人,結果仍敗在他手裏。處治仇家也極刻毒。

黑醜是他獨子,天生戾質,喜動惡靜,見異思遷,永遠不耐在洞中久居。偏生乃父法規甚嚴,再三告誡:“你自生下地來,面上便有煞紋,近年漸透華蓋,大是兇險。現值各派群仙應劫之期,峨眉一派正秉教祖長眉真人遺命,在凝碧崖開通五府,廣收門人,準備使本派發揚光大,聲勢極盛。當此正教昌明,正盛邪消之際,你性喜動,又有你母縱容,屢代求說,時常出游,我不禁你。好在你已得父母真傳十之六七,我與各派中人均無仇怨,只要你不在外面胡來,各正派中人無故決不與你為難。各異派中,小一輩的敵你不過,長一輩比你強的,無一不知我父子來歷,就非素識,也決不願與我結仇。不過峨眉派等長幼兩輩人物,蹤跡多在雲、貴、川、湘一帶,最好還是避開一些。並非是怕,實為彼此本可相安,兩無幹犯。如若因你結怨生嫌,你吃了人家的虧,我不容不問。但是微風起於萍末,他們人多勢盛,本門中便有不少高人,何況還有無數道法高深的散仙異人與之同氣,哪怕傷了他一個不相幹的後輩新進,也必不肯甘休。我不出去,面子難堪,惡氣不出。只要出去,星星之火立即燎原。他們正當鼎盛之時,萬無敗理,那時吃虧的自然是我們了。我的運限偏又應在這一劫,躲還恐躲不及,如何反去招惹?你平日狂妄任性,到時未必能聽我話,如不預先防備,早晚你自己身敗名裂,還要累及父母全家。因此,為你用了九十八日夜的苦功,煉成一種禁制心靈之術,另有一道靈符與你心靈相通。從此出外,如若違我戒條,或與峨眉諸正派之人相遇,知而不退,或是自恃法力,與人爭鬥,一動念間,身心立起感應,發生無限痛苦。並且僅你所習玄功變化,隱身逃遁之法尚在,其他一切俱都施展不得了。”隨取出一道靈符,如法施為,手指處,化為一片五色煙霧,將黑醜全身罩住,晃眼不見。

黑醜前因在外閑游,交了不少異派妖邪,約同向各正派中尋隙。路遇衡山金姥姥羅紫煙的門徒向芳淑,欲用妖法擒住淫樂。幸而向芳淑人極機智,身旁又帶有師門至寶納芥環,將身護住,未為陰雷、妖火所傷。正在相持不下,被極樂童子李靜虛走過看見,用先天太乙神雷震散妖氛,還打死了他兩個同黨妖人。總算黑醜見機得早,看那太乙神雷威力迥異尋常,仗著身外化身,玄功變化,逃回山去。滿擬父母平素鐘愛,必能為他報仇雪恨。誰知九烈神君一聽仇人形象和所發雷光,竟是群邪聞名喪膽的極樂童子。此人與峨眉教祖長眉真人尚是同輩,現已煉就嬰兒,成了真仙,道法高深,有無上威力,為方今各派群仙中第一等人物。曾在成都慈雲寺,一舉手間斬了綠袍老祖,將他所煉十萬金蠶惡蠱毀滅凈盡。愛子得逃回山,尚是看他惡跡不彰,手下留情,如何敢去招惹。不由又驚又急又怒,大怪黑醜不該與各派妖人交往,重重責罰了一頓,禁閉洞中兩三年,不許外出一步。關得黑醜心煩意亂,萬分難耐,好容易盼得許他出山,自然百依百順。

黑醜行時九烈神君重又叮囑:“你反正在外游蕩無事,就是采補一層,也只能學我以前的樣,不可強求。你又素無長性,遇見好的,玩上幾天便即生厭,永不帶回山來。日常多是宿娼,有何真陰可采?海外尚有不少仙景勝域,你均不曾去過。那些島嶼產著許多靈藥異果,主人俱是散仙一流,於人無忤,自在逍遙,享受清福。各正派此時正忙於積修外功,輕易無人涉足,更不在我所施禁法限制之內。與其在中土與五臺、華山這些日暮途窮、大劫將臨的人鬼混勾結,惹些亂子來使我憂急氣忿,何如去與那些散仙交納?此輩性多恬靜沖虛,內中盡有高明之士,如與交往,非特有益無損,久了還可變化你的氣質,每次又可就便采些靈藥異果回來。豈非絕妙?我所煉的道法,本非玄門正宗,飲食男女均非所禁。海外有不少女散仙,如果機緣湊巧,能物色到一個仙妻,更是快事。比在中土亂交損友,惹是生非,到處都是荊棘,不強得多麽?”

黑醜口雖應諾,心裏卻想著一個情人。這個情人就是華山教下妖婦香城娘子史春娥。她丈夫也是一個華山派有名人物,名叫火太歲池魯,煉就本門烈火,性情比史南溪還要暴烈。上次極樂童子用太乙神雷打死的二妖人,便有他在內。史春娥性最淫兇刁悍,閱歷甚多;黑醜本相瘦小奇醜,生得比鬼還要難看。按說史春娥決看不中他,誰知孽緣湊巧。二人相會之時,恰值黑醜攝了一個美女,在終南山深山之中攝取元精。照著往常,只用邪法將女子勾引,到了無人之處,便現原形奸淫,不再掩飾。偏那女子長得甚美,又是綠林出身,武功頗好。黑醜淫心極重,覺著對方昏迷,任人擺布,無甚興趣。心想美女難得,打算留著多玩幾天,再行采她元精。於是用邪法幻一美少年,勾引上手,一直是用幻象交接,沒有現出原形。那女子也未受妖法迷禁,只當仙緣遇合,極意交歡。這一來,黑醜越覺有趣,居然連淫樂十多天,沒舍得將她弄死。地當終南山風景之佳處,時已春暮,繁花似錦,碧草如茵。這日黑醜尋了一片繁花盛開的桃林,男女同脫了個精光,席地幕天,白晝宣淫。先交合了兩次,興致猶覺未盡,特意又從所寄居的山洞內,將用妖法攝取來的酒肉鮮果取出,放在桃林山石之上,互相擁抱,飲食了一陣,又起來繞林追逐。那女子也頗淫蕩,工於挑逗,引得黑醜性發如狂,兩人互相糾纏謔浪,極情盡致,淫樂不休。不料正在快活起勁,女子卻被一妖婦突來打死了。

原來這個妖婦的一個面首被丈夫偷偷殺死,發了悍潑之性,大鬧了一場。由相去百餘裏的梨花峽妖洞中出來,心上人慘死,急怒攻心,負氣出走,任意所之,本沒一定去處。飛行中無意發現下面桃花盛開,妖婦最愛此花,又當氣忿心煩之餘,下來隨意觀賞,解悶祛煩。落地以後,便往桃林深處走去。行約裏許,前面有一峭崖擋路。妖婦在本山住了多年,每當花開時,必常前來游玩,地理極熟。知道轉過崖去,有一片桃林,雖然寥寥只得數十株桃花,沒有別處桃林茂密,但均為異種,花朵獨大,紅白相間,另具一種馨香,令人心醉。又有芳草連綿,平野如繡,碧嶂丹崖,白石清溪,點綴其間,顯得景物越發清麗,為每年必游之所。剛剛緩步前行,打算繞崖而過,隱隱聞得崖那邊男女笑語之聲。暗忖:“這裏景物雖佳,但是四外俱有連峰危崖環繞,連個樵徑都無,附近又無可供修道人隱居的山洞,每年除自己常來游玩,只桃熟時,有成群猴子翻山越嶺來此采摘,平日休說是人,連野獸之跡都難見到,怎會有年輕男女到此?近來峨眉派收了不少狗男女,個個強橫,本門和五臺諸派常遭他們毒手。自己因時常出外攝取美少年,丈夫每每勸說仇敵勢盛,本派力未養足以前,只宜隱忍。照此行為不檢,極易將這些小狗男女們引來。自己當他醋心太重,故意恐嚇,總是不聽。連日心神不安,莫不真個尋上門來的晦氣?”心中一動,立即行法將身隱去,悄悄探頭出去一看。正趕上那一雙男女精赤條條在花林中,始而互相追逐了一會兒,女的被男的擒住,按倒在豐茸茸地上,糾纏做一堆,不可分解。晃眼之間入了妙境,漸漸酣暢淋漓起來。這時黑醜變的是一個仙骨英姿、相貌絕美的少年,固非原來鬼物形象,便那女子也是上等姿色,端的妾比花嬌,郎同玉映。四周景物是那麽美妙,又當著日麗風和、動人情思的艷陽天氣。目睹這等微妙奇艷之景,個中人再妖淫放浪一些,妖婦盡管曾經滄海,見多識廣,似此光天化日之下的活色生香,尚是初次入目。看不片刻,早已目眩情搖,心神都顫,只覺一縷熱氣,滿腔熱情,宛如渴驥奔放,按捺不住,哪還顧得稍微矜持。看到中場,毫不尋思,便現身出去,口中故意嬌叱:“何方無恥男女汙我仙景?快起來見我!”隨手指處,一縷紫熒熒的血光,已隨手飛出,打向那女子左太陽穴上。只聽哼了一聲,玉軀一側,歪倒在黑醜身上,當時斃命。

黑醜正在情濃頭上,沒想到有人來煞風景。聞聲便知不妙,無如那女子該死,顛倒衣裳,刻意求工,一心專註所歡,耳目都失了效用。黑醜又是愛極憐惜,惟恐暴起抵禦,致遭誤傷,自恃玄功神妙,敵人不能傷害。又聽口風不怎厲害,意欲先行法護住心上人,看清來歷,再作應付。不料妖婦奇淫奇妒,一見黑醜,便決心據為己有,愛之惟恐不深。對那女子,卻是惟恐留著分她一臠,恨之惟恐不毒。話雖不狠,手下卻又毒又快。所用血焰針,仙人中上,不死必傷,何況凡人。黑醜一時疏忽,瞥見紫光一線,電射般而來,忙想抵禦,已是無及。不由勃然大怒,趕緊赤身縱起,待現原身殺敵洩仇時,目光到處,見對面桃花樹下,站定一個滿面嬌嗔、似羞似怒的絕色女子。論起容光,竟比死女還要妖艷得多,不特眉目眼角無限風情,便是全身上下,都無一處不撩人情致。黑醜出山不久,幾曾見到這等人物。當時淫心大動,既沒問對方假怒用意如何,立施邪法勾引。

妖婦的法力本領雖然不如黑醜,對於各種的迷人妖法卻內行。黑醜奉有父命,不許對所迷女子行強迷惑,第一要她自願上鉤,除非對敵時萬不得已,才可施展本門心法。積日既久,習以為常。上來用的是尋常迷人邪法,妖婦自然一見即知,她不知黑醜的本領不曾施展,心還暗笑:“這等淺薄伎倆,稍有烈性的女子也迷她不動,何況於我?倒是你這天生的仙根玉貌,異稟奇資,比甚法術都強,你自己怎不知道呢?”如照往日遇見這事,非故意破法引逗,取笑一場不可。只因情急萬分,恨不能一下將他緊緊摟住,融成一體,然後再問他為什麽要愛那樣賤貨,咬他幾口,才得稱心,哪有心思和工夫矯情作態,況且自己殺人所歡,立即毛遂自薦,本以為女的是個凡人,男的縱會法術,也極有限,可用妖法引他上套。誰知對方竟是行家,尤妙是先怒後喜,分明新歡勝於舊歡。這一來,不特省事,加了興趣,還可掩飾自己淫浪形跡,真個再對心思沒有。

二人當下一拍便合。妖婦裝作本是好人,為黑醜妖法所迷,因而入彀。初意還當黑醜真個十分愛她,貪戀美質,意欲長此快活。只是以假為真地裝裝昏迷,懶洋洋橫陳地上,任憑作踐,不特沒想到采取心上人的真陽,連所擅房中絕技均未施展出來。誰知黑醜別有深心。因見妖婦下手毒辣,所施法寶又極厲害,以為不是淫蕩一流。此時順從,全因受了邪法禁制,神暫昏迷。只要清醒過來,未必委身相從。加以心愛蕩女被殺,心中不無仇恨。這等有道行的真陰極為可貴,樂得就此采取,還可為所歡報仇。一經到手,連幻象都顧不得再撤去,一面恣意淫樂,一面施展家傳采補之術,吸取妖婦元精。

妖婦初嘗甜頭,覺出對方功力與平日所接面首迥不相同。方在稱心,喜出望外,猛覺對方發動一股潛力,當時心花大開,通體麻酥酥,說不出的一種奇趣。正在樂極情濃、百骸欲散之際,忽然警覺對方不懷好意。知道不妙,忙把心神一定,趕緊運用全力,將靈關要穴緊緊鎮住,真氣往回一收。總算見機尚早,懸崖勒馬,未將真元失去。因知對方功夫出奇,暫時得免,實是僥幸。再延下去,仍恐難逃毒手,不敢再事矜持。一面保住真元,一面早施遁法,冷不防揚手打了黑醜一個嘴巴,俏罵得一聲:“狠心冤家!”人已縱身脫穎而起。

黑醜見妖婦似已迷住,並未施展全力。眼看探得驪珠,元陰就要吸入玉竅,也是猛覺一股潛力外吸,如饑嬰就乳一般,已經近嘴,忽又遠引。收翁吞吐之間,奇趣橫生,幾乎本身元精也受搖動。方覺對方也是行家,待要加緊施為,妖婦倏地打了自己一嘴巴,脫身飛起。心中一著急,剛喝:“你想逃走麽?”未及跟蹤追趕,妖婦已滿面嬌羞,一身騷形浪態,俏生生站離面前不遠的一株繁花如錦的大桃樹下,手指黑醜,嬌聲罵道:“冤家,你放心,我遇見你這七世冤孽,命都不打算要了,只是話須說明了再來。”黑醜聞言,才知她剛才是有心做作,假裝癡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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