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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七回 強歡笑 心淒同命鳥 苦纏綿 腸斷可憐宵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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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即***,那魂魄也吃收攝了去。鎮物上面原滴有本人心血,火焚後便成一縷淡煙。妖法破後,隨風吹散,不被收去,妖人還有別的惡毒伎倆,拼著不要生魂祭煉法寶,仍可遙相禁制,使其魂消魄散。所以起初十分害怕。想不到四位大仙如此神通,竟能反客為主,立即破解。平日元神受禁,身雖在外,不問妖人有否施為,心總懸在妖窟,有時竟似兩地存身一般。適才靈符化去,不久心神倏地爽朗,為數年以來所無。妖法發動最快,如有不妙,早已感覺火燒替身,自身無恙,該當受罪。忽然心神一松,自是成功無疑。全出意料,喜極之際,哪得不想起前情傷心呢!”說完,已經收拾停當,一同走出。二人原是熟地,方才走到院中,蕭清仰望空中,似有黃光射過,方喊:“快看!”蕭玉夫妻已經望見,嚇得面如土色,拉了蕭清朝前便跑。忽聽對面有人笑道:“妖徒已斷了一臂逃走,既然改邪歸正,身已脫難,還怕什麽?”三人一看,來的正是今日同來四仙中姓俞的一位,知他首發惻隱,曾代二人向劉真人求情,忙即一同跪下,拜謝不疊。

第二○○回 披毛戴角 魔窟陷貞娃 懲惡除奸 妖徒遭孽報

俞允中一面拉起,笑對三人道:“實不相瞞,我也是個多情人。適才聽蕭清說起前事,甚是感動。我本奉大師兄劉真人之命,隨趙、魏二位迎敵妖人,不料首惡並未親來,只命三個門人隱形來此侵擾,欲用妖法暗算全村人眾,觸動禁法,又吃趙師兄施展仙法現出真形。所來之人,倒有兩個驚弓之鳥,一被烈火燒死,一為飛針所誅。只一個自恃持有妖幡,還想作怪,吃趙真人用法寶將幡破去,斷去一臂,方得代死遁走。他二位仍在外面防守。我為要聽你二人失陷妖窟經過,並還想查看你們心性如何,抽空回來。明日你嬸母便和兩位道法高強的道友回村,妖人也應在彼時伏誅。由此轉禍為福,不必再擔驚受怕了。”瑤仙聞言心動,立拉過蕭玉重又跪謝,並求特賜鴻恩,破格收錄。允中笑道:“你們也是難纏的人,我才點醒一點,便來向我糾纏。我此時怎能收徒?你叔父等久,且等明日,自家看事而行吧。”說時,已同走到前進堂屋,耳聽蕭逸正問蕭野:“瑤仙他倆怎還未來?”又聽劉泉答道:“想是俞師弟多情人同病相憐,自己愛莫能收,適才見我占算夫人偕友同歸,想給他們指點門路吧?”

瑤仙自從逃出遭難,便生悔心。一聽蕭逸喊著自己名來問,全無見怪之意,可知關念甚切,無心流露。想起以前為亡母所愚,諸多不合,如今又害他受許多苦難,不由又感激又慚愧,不等話完,首先舍眾奔入。一眼望見劉泉坐在床前,手裏看著一件精光閃閃的晶鏡,帶笑說話,不敢怠慢,忙即跪叩,說了句:“多謝真人恩施格外,見過家叔,容再拜謝。”隨即撲跪在蕭逸床前,只說得一句:“侄女罪該萬死!”無話可說,便淚如湧泉,痛哭起來。跟著蕭玉也奔進,照樣跪倒,感泣不止。蕭逸人已逐漸康覆,知二人今日實迫處此,自己命該遭難,見同歸來,心只有憐愛欣喜,並無記恨。容二人哭拜一陣,隨命起立,同坐說話。二人因身負罪孽,又有仙人在座,不敢落座,敬謹辭謝,侍立在側。俞允中此時也隨了進來,從旁笑著說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此時你們也算是地主,坐了何妨?”蕭逸因劉、俞二人均讚二人和蕭清俱是美質,尤以瑤仙、蕭清更是罕見,俞允中還有成全之意,知不會怪,笑說:“你二人脫難歸正,二位真人俱是喜慰,今日飽受驚苦憂急,我已命人為你們準備飲食,且坐歇息無妨。”二人見如此恩厚,好生感動,只得告罪坐了。

蕭逸先問:“你二人身受已略聞知,今既脫難,緩說無妨。絳雪行雖犯上,心實忠義,沒有偕來,此女剛烈異常,莫非受害了麽?”瑤仙知是想乘仙人在此,搭救絳雪,不禁含淚答道:“當初絳妹原同失陷妖窟,只為絳妹早抱必死之志,便她妄念得遂,仍必自殺殉主。性既剛烈,心思又與侄女不同,在妖窟中誓死不屈。妖人暴怒,幾要取她生魂祭煉妖法。斷定無法逃走,只關閉在石室之內。先還有人相助,得以見面,後便隔開。當時初去,連侄女也未行法禁制。不知怎的,被她用甚言語愚弄一個姓翟的妖徒同逃出去。也是心性忒急,以為妖人行法入定需時甚久,還未逃遠,便想下手將妖徒刺死。吃妖徒發覺,重又擒回。正調戲行強之間,忽然被人救走。妖徒逃回還想蒙混,不料吃妖人當眾審出實情。平日雖極得寵愛,照樣不能容恕,仍用妖法焚身,受那煉魂之慘。絳妹初去,受刑最多,可是脫難也快。聽妖徒說,救她那人是個黑衣道姑,道法高深,一見便被劍光逼迫不能脫身,卻說現時殺戒已不再開,並說妖徒如此死法不足蔽辜,說完帶了絳妹飛走。妖徒偏是無法逃遁,除回路外,哪一面都被劍光阻住,越逼越近,最終無法,只得逃回,遭了妖人毒手,果然死得奇慘。許是絳妹不似侄女這等罪孽深重,所以報應獨輕,更以義烈感召仙靈,因而轉禍為福呢。”

蕭逸聞言,好生嗟嘆。隨又詢問瑤仙出走經過。才知那年瑤仙、絳雪由蕭玉所開密徑逃出山去,因值陰雨,到處積潦,衣履皆濕。加以蕭玉因二女來信說走無定日,相隔還早,衣物齊備,獨缺食糧。二女雖然聰明,終是年幼失算,只顧瞞了蕭玉起身,忘了準備行糧,寄居蕭家又無法備辦。以為前聽母言,出山一二日途程便有人家,也沒細問前山後山。只行前三日,連偷帶明要,積存有一點臘肉幹糧,至多不過四五日之用,自覺足夠。誰知出山後,雨還未住,天氣又熱,本已放了三天,經雨一濕,全部腐臭。加上翻越崖壁時,絳雪雨滑失足,尚幸不曾葬身絕澗,自帶的一份又被失落。瑤仙出世以來,幾曾吃過這等大苦,便不失落,次日又腐又臭,也難下咽,所以第二天晚間便絕了糧。雨是時落時止,除近崖一帶,到處山洪。登高四望,到處雲霧低迷,飛瀑滿山,哪能辨出絲毫途徑。走是不能走,吃的又沒有,急得沒法。又由絳雪犯險,欲由山洞密徑潛回村內,夜見蕭玉謀取食糧。不料前夜走出不久,中間一節山石忽然崩塌,將歸路阻斷,不能再進。二女無計可施,只得踏泥涉水,滿處尋找食物。總算天不絕人,居然尋到一處兔窟,打了只野兔,烤吃充饑。心料洞雖隔斷,蕭玉終要尋來。剛一離村,便如此為難,前途艱險可知。況又認不得出山路徑,還是多一男子同行要好得多。於是又轉了念頭,想蕭玉也許見信之後,也起了尋師之念,另謀出路,或由裏面二次開通密徑,追了出來,先結伴同行,等尋到仙師再行分手。誰知等了十多天,每日暗去洞前藏伏探望,蕭玉終未出現。又疑蕭玉行蹤被仇人窺破,監禁起來,無法脫身,又添了一層焦急。這時蕭逸正率全村人,由水旱兩條通路,出村四處尋找二女蹤跡,又命人往山外鎮墟尋訪,如被尋回,也就沒事。偏生二女逃出之處,乃山中最隱秘之地,偏居琵琶壟的東南方,相隔雖只數裏,但是一個死地。中有峻嶺大壑阻斷,不能飛渡。北行俱是危峰峭壁,攔住去路。面積不大,只是一個絕地,向無人跡,便蕭逸祖父初入山時,附近一二百裏內差不多踏遍,獨於這裏也未到過。所以連歐陽霜也未將人尋到。蕭玉無心發現洞中密徑,見外面是絕澗,可以攀援繞越,對面山勢傾斜,不難越過,只當可以通行出去,也沒走上細看。二女逃後,見沒尋回,還自以為得計。誰知誤人誤己,幾乎同遭慘禍,永淪妖窟。

二女苦熬了多日,天早放晴。久等蕭玉不出,沒奈何,只得重打出山主意。滿擬只要走出山去,遇著人家集鎮,把行糧備齊,再離開當地,向平日所聞海內名山走去,沿途再留心打聽,何處有仙人蹤跡,立往求拜。誰知四面八方險阻橫生,一處也不能越過。每日只捉些野兔,掘些野芋、黃精、野菜之類,胡亂充饑,晚來仍宿在初出時藏身的崖洞以內。連尋多日,始終無路可通。再一想起身世孤苦,常常搶地呼天,相抱痛哭。這日一早,絳雪急中生智,見東北方雖有闊澗危崖擋路,但臨崖藤蔓甚多,並有立足之處,兩面相去不過兩丈,崖邊還有一株挺出的老松。如在平地兩丈遠近,以瑤仙的身手,也不是不能越過。只因下臨絕澗,其深莫測,失足立成齏粉,看著先眼眩心寒,無此勇氣。即便瑤仙勉強冒險飛越,絳雪也縱不過去。假使用一長索,甩向那老柯之上搭緊,便可沿索而過。雖然岸那邊地形難測,前進一步,總比死守當地強些。於是斬下三丈來長一根堅韌山藤,削去枝蔓,取一件襯衣包好一塊石頭,搓些野麻緊綁藤上,由瑤仙奮力掄圓甩將過去。居然一下便掛住樹椏,嵌夾甚緊,用力一試,竟扯不動。絳雪又把另一頭用前法緊纏澗側樹幹上面。剛剛停當,打算把昨剩野芋吃飽,略微歇息,援將過去。瑤仙忽然瞥見一只跛了一腿的肥鹿,由右側崖旁往樹林內跑去。

二女自從逃出,從未得過一次美好食物。野兔肉膻,並且為數無多,已似獵盡。日以野菜為糧,苦難下咽。平日又都喜吃鹿肉,過崖知有吃的沒有,如何能夠放過?忙喊:“絳妹快追!”那鹿連顛帶跳,不能快跑,一會兒便被追上。吃二女兩箭射中要害。上去一刀殺死。尋來柴枝,就地生火,挑那肥嫩的盡量烤吃,吃得甚是香甜。方說今日才想好法子過澗,便有彩頭,定是天不絕人,前行佳兆。瑤仙忽想起當地四外阻隔,猿猱難渡,地方又小,連日到處踏遍,除一窩野兔外,並無別的野獸足跡,鹿既跑來,想必附近還有出路。援藤飛渡終是危險,又加曾受絕糧之苦,恐過崖無處覓食,事已至此,也不在這半日耽擱。此鹿足敷十多天之用,何不將它全數切成長條,用樹枝熏烤,臘幹為脯,以備後用,一面細心查看鹿的來路,豈不是好?遂商定暫留,由絳雪臘肉為脯,瑤仙尋找鹿跡。為防走單遇變,難於應援,特意在澗邊見鹿之處,另尋了一個洞穴棲身。制肉也在洞外容易望見之處,以便彼此可以一呼即至。

澗勢曲折,走出半裏多路,便發現那鹿果由對崖滾落。澗底本深,獨鹿墜之處地勢突起甚高,相隔對崖口僅只兩丈高下,由下而上,盡是一種從未見過的鮮紅野草。往這一面來,更是由低而高的斜坡,不過四五尺高下。適破鹿腹時,胃中便有此草,猶未化去。那鹿分明是在對崖低頭吃那紅色野草,失足跌傷,崖高兩丈,無法回去,改向這面跑來。以前因為山中曲折,危石突出,將眼遮住。這一帶相隔對崖更遠,以為澗底都深,遙望即止,專向近處打算,沒有身臨查看,獨獨遺漏。可見仍是粗心之咎,白吃了許多苦頭。上下不高,對崖有藤攀援,容易上下。正想試走過去,援上對崖,一探路徑。忽然眼跳心動,還以為得路心喜之故。走到澗旁,想起絳雪必是懸望,還是和她說了,一同去的好,便走了回來。其實那鹿也是被人追落,二女如不發現傷鹿,就此援藤過澗,上到崖頂,憑高下望,便可發現妖徒在彼為惡,必不敢下。只須在上潛伏,候到妖徒起身,再朝與他相反的路徑逃走,只二十餘裏,便是出山路徑。再往前不遠,還有蠻人圩寨,食宿問路,均可由心。妖徒本是無心至此,不會再來。就瑤仙先往探路,也許迎頭先得警告,免卻許多苦難。偏又臨行卻步,回與絳雪一說,越信皇天鑒憐,遣鹿送糧領路。

絳雪手快,瑤仙再下手相助,才到日中,便將肉脯熏好。先烤吃了一飽,收拾上路。毫不費事,便援上對面澗岸。過崖高陡,無計攀援。但鹿既由此下落,定有來路。如真尋不到,再回早間結藤之處,也可翻崖而過,頗自拿穩。及循崖腳一找,果然走不上二十步,便發現一個崖夾縫,寬約三尺,雖然草深,足可通行。忙即走進,行約半裏,忽然穿通,當前現出平野。再聽呼嘯之聲,見一只黑熊前爪捧著一只死鹿,正由前面草地上向前飛跑,人立而行,跑起來竟和練過武功的人一樣輕靈。二女都是年幼喜事,早間得了彩頭,雖知熊頗兇猛,自恃本領,毒弩百發百中,一時見獵心喜,妄想打死黑熊,將鹿劫下,再取些鮮肉,晚來烤吃。也沒聽出嘯聲有異之處,童心稚氣,還恐那熊腿快,見人驚走,難於追獲。互相低道一聲:“快追!”一同冒失走去。野地不大,對面一片樹林。二女追出不遠,那熊已亡命一般跑進林去。二女接連幾縱,便已趕到。身剛闖進林內,眼前倏地一花,只聽一聲極熟的慘叫,那熊已被人一長鞭打倒在地。立定一看,林內也是一片空地。當中一塊青石,石旁生著一堆火,淩空懸著幾塊獸肉,焦香四溢,兩個裝束奇特的道童正在持肉大嚼。身側倒著幾只肥鹿,腿、脊上肉已被割去,尚不曾死,各在慘哼掙命。另一道童手持長鞭,正朝黑熊打去,怪聲怒喝:“你怎這時才來,又弄回一只死的?”那熊爪中死鹿已在倒跌時甩落,方在痛極喊得一句:“大仙饒命!”一眼望見二女闖進,忽然一聲驚叫,便已暈死過去。

二女剛剛聽出那熊口吐人言,是個熟人,心中一驚。三道童已全望見二女,同時嘻笑,面容獰厲,越顯兇醜。二女雖知不妙,但又不舍就逃。方一遲疑,內中一個已發話道:“難得荒山之中,竟有這樣美女送上門來受用。師兄,你我各人分享如何?”另一個道:“師父知道,如何得了?還是捉回獻上的好。”瑤仙聽出口氣不對,又見三人相貌詭異,燒肉空懸火上,旁邊死鹿狼藉,不下十只。雖還斷不定黑熊是否那人幻化,如此慘毒,分明是妖邪一流。見他只說不動,心想先下手為強,暗朝絳雪一遞眼色,竟欲驟出不意,先將三妖童用毒箭射死,查看那熊是否是人,再作計較。乘著三人無備之際,手揚處,毒弩連珠射出。三妖童竟似未覺,方料能中。持鞭打熊的一個忽然一聲獰笑,手指處,眼看那箭快要射中,忽然憑空撞落地上。絳雪箭發稍後,見狀大驚,忙喊:“這是妖怪,姊姊還不快跑!”一句話把瑤仙提醒,隨了絳雪,一面拔刀,縱起便逃。剛一回身,猛見來路上那片高崖迎面飛來,似要壓到頂上,心中害怕。再往側看,左有烈火,右有洪波,無法遁走,再一回顧,見三妖童仍然坐立原處未動,齊聲怪笑道:“美人,你們決跑不脫,乖乖過來順從我們,包你們受用快活。”二女自知難逃,情急無奈,方要橫刀自刎,猛瞥見地上黑熊業已回醒,暗朝自己將前爪連擺;一面伸爪從懷中取出一物,晃了兩晃。微一揣測停頓之間,刀弩忽然脫手向對面飛去。吃一妖童伸手接住,笑道:“美人,你們想死,我怎舍得?再不乖乖過來,我們自己下手,掃了興趣,就要吃苦了。”

話剛說完,猛聽空中有人暴喝道:“該死的業障!竟敢犯我家規,背師行事麽?”三妖童立即面如土色,跪伏在地。二女方慶有了生機,忽然一陣陰風,一個寒噤打過,身便淩空懸起。頃刻落地,睜眼一看,已經換了一個境界。存身所在是一個畝許方圓的石洞,當中一個石座上坐著一個瘦長青臉、突眼鷹鼻的道人。座旁有兩個短石幢,上首兩支粗如人臂的大蠟燭,光焰強烈,照得合洞通明、左右侍立著三個妖徒,年紀雖有長幼,卻是一律道童打扮,個個橫眉豎目,滿臉戾氣,兇惡非常。地面滿鋪錦茵,其餘陳設也頗華麗。先見的三妖童已經伏跪地上,不住哀聲求告。自己和絳雪,就在道人身側立定。其徒如此,其師可知。既將自己攝回,料非善地。無奈妖人精通法術,適才只聽聲音,人還未見,便被攝來,想逃想死恐俱無用。那黑熊情形更令人懸心。身落人手,只有聽天由命,相機應付,反倒膽壯起來。正尋思間,中坐妖道忽朝三妖童獰笑道:“你們才脫皮毛幾年,便想背我妄為,豈非找死?如今真贓實犯,還有何說?誰起的意?這兩女何處弄來?快說實話,我好分別處治。”三妖童看出妖道全沒絲毫憐惜,嚇得渾身抖戰,只將頭連叩,不敢出聲。妖道笑道:“照此看來,你這三個孽畜都是安心背叛了。這倒省事,不用我再問口供了。”說罷,目閃兇光,青森森一張醜臉倏地往下一沈,怒喝:“申武將我旗、劍和他們原披的皮毛取來,先按我家規從重處治之後,如法施為。”上首一個妖童立即應諾,往座後石坡上面小門內跑去。

那首先起意想要霸占二女的一個,自知再不搶在前頭強辯,決無幸理,首先急喊道:“師父且慢下手,容弟子從實稟告。”妖道冷笑道:“翟度,眾弟子中,你和申武最得我的器重,居然也敢叛我?如有半句虛言,莫怨師父狠毒。”說時,申武已經背插小幡,左手拿長劍,右手拿蟒鞭走來。那名字叫翟度的妖童趕緊答道:“弟子等三人帶了新收獸奴出獵鹿腎,與師父下酒,因見鹿肉肥嫩,便割了些在林中生火烤吃。已經割了五條鹿腎,想再得一條便回,命獸奴獨往搜尋。去了好一會兒,連催兩次才回,偏又弄回一只死公鹿。那鹿脊肉要生割吃才味鮮,他擒鹿有師父傳的法術,只要見到便能生擒回來。起初弟子等割鹿肉時,他竟把頭偏開不看,好似嫌那鹿死得太慘,所以預先將鹿打死,再行抱回。這樣假仁假義,異日怎配做師父的徒弟?談飛看他可惡,剛拿鞭打他,這兩美女忽然跑來。談飛和屠三彪商量,要瞞了師父,尋一山洞藏起,得空便往取樂。弟子再三勸說,師父神目如電,決瞞不過,還是擒回獻上,聽師父發落的好。正在商量,這兩美女竟用弩箭射人,沒射中想逃,吃弟子行法阻住。又想回刀自殺,也吃奪過,師父就駕到了。此是實情,如有虛言,甘受加重處罰。”邊說,邊拿眼望著旁立的申武,似有求助之意。

話才住口,談、屠二妖童聽他諉罪於人,尤其談飛素常畏師如虎,是首先勸阻之人,各自情急,剛喊得一聲:“冤枉呀!”申武和翟度在妖徒中性最兇殘,平日同惡相濟,交情最深,上來便看出師父意有偏向,所以問供分別首從。翟度一說,妖道面色稍轉,更知有了生機,樂得相勸。明知所說不實不盡,居心袒護。見談、屠二妖童極口喊冤,如何肯容他們分辯,沒頭沒臉,揚手先是幾鞭打下,然後厲聲喝道:“我侍師父祭煉仙法,剛下法臺,不久便得獸奴搖晃法牌,傳警告急。師父疼愛徒弟,恩重如山,因你三人沒有告急,反是獸奴傳警,還當你們遇甚仇敵失陷,連忙趕去。誰知竟敢背叛師尊,隱藏美人。師父到時,正聽你兩個在調戲美女,招手喚她們過去。翟師兄面帶愁容,坐在那裏,分明因你們兩個人法術是他代師父傳授,平時情分太深,不忍舉發。又恐師父明察如神,日後連累到他,故此為難。師父和我俱曾耳聞目睹,還敢說冤枉麽?”說罷,見妖道沒有攔阻,乘機又是刷刷刷十幾蟒鞭。二妖童疼得滿地亂滾,氣喘不出,心膽皆裂,哪裏還能開口。其實談飛並未開言,因是打完黑熊便立向翟、屠二人身側,本心還想勸阻,不料申武硬把他與屠三彪拉在一起。翟度刁猾兇頑,盡管首先起意,一見談飛膽怯,便留了一份心,把話收住,準備二女如順己意便以大師兄身份,分一個與二人共樂,自己卻吃獨食,硬占一個。二人如若膽小,便割愛獻回討好,日後再打主意向師父明求,一樣有望。色迷心竅,正打主意,沒有開口,妖道便率申武趕到,一齊攝回。這時一聽,竟是黑熊鬧鬼,暗中破壞,不禁痛恨。

妖道雖然禦下殘酷,因翟度是大徒弟,又性情相近,平日最為得用,本就有了兩分寬容。吃申、翟二妖徒一說一打,再想起適才眼見之事,本就耳軟信讒,立為所愚。兇眉揚處,厲聲喝道:“翟度雖未叛師,知情不舉,還不如那新收的獸奴蕭玉。申武可將他吊起,打他四十蟒鞭。再將屠、談二孽畜依法施刑之後,重披皮毛,再服三年苦役。如不服罪,即受煉魂之誅,永世不得超生。”屠、談二妖徒先前還想忍痛求恕,及聽到末兩句,再一多口求告,不但不能減罪,反而生魂要被妖道收去,永受苦難。知道妖道兇殘,哪裏還敢分辯。枉自冤忿填膺,暗中切齒,心魂皆顫,只做聲不得。申武領命,裝模作樣轉過身去,先朝翟度厲聲喝道:“我代師父行刑,須怨不得我。”翟度諾諾連聲,先向妖道謝了師恩,然後立起退到洞的中央。洞頂原有兩根帶鏈鐵環,由上懸下。翟度輕輕一縱,便到了上面,雙足套入環裏,頭下腳上,淩空懸著。申武隨拔背幡,口誦妖咒,朝上指了兩指,翟度全身衣服立即全光。那兩鐵環也由大而小,緊束腿腕之內。申武暴喝一聲,揚起蟒鞭就打。這還是妖道處治門徒最輕微的刑法,旁觀已是驚心。鞭系蟒尾制成,甚是厲害,一打下去,立即紫腫拱起。翟度只管慘聲高叫,申武依舊揚鞭亂打。一會兒四十下打過,翟度已經血肉橫飛,暈死過去。申武跪稟用刑完畢。妖道吩咐拖向後洞,任其自醒,不許徇情取藥醫治,以戒下次。

二女方覺稍出惡氣,申武又在厲喝:“你兩個孽畜,還用人服侍麽?”屠、談二人知難躲脫,適才兇焰已全消盡,宛如待死之畜,眼含痛淚,照樣向上謝師恩,戰兢兢走到環下,稍慢得一慢,便各著了兩蟒鞭,嚇得慘叫連聲,連跌帶滾,縱到上面,各把雙足投向一環以內。申武將幡一指,環縮更緊,二人立似殺豬般慘叫起來。申武怒罵:“膿包孽畜,也配在師父門下。”邊喝邊打。每打暈過去,申武將幡一指,便即還醒,醒後又打。約打了百十下,死後還魂好幾次。二女見此慘毒,自是暗中稱快。誰知打完放下,還有花樣。二人放下時,已是皮糟肉爛,周身紫腫,俯伏地上,不住慘哼,哀告:“師父大發鴻恩,就這樣變畜生吧。”妖道坐在上面,喜滋滋斜睨二女,連話也未應。申武已從身畔取出兩妖符。另外還有兩個矮妖童,早取來一狼一豹兩張獸皮,旁立相侍。申武又用劍尖挑起兩符,張口噴出一股碧焰。符便化為兩幢綠火,各將二人籠罩,隨即立起。眼看身上肌肉全數平覆如初,和未受傷時一樣。二人反倒牙齒作對兒廝顫,格外害怕起來。一會兒綠火消去。申武念念有詞,將幡一指,便有無數火針飛起,朝二人身上撒下,釘滿全身。約有半盞茶時,火針飛回,隨著針眼往外直流鮮血,晃眼成了一個血人,從頭到腳不見一絲白肉。先還面色慘變,咬牙忍受。血出以後,終於忍受不住,往後便倒。兩矮妖童早搶向二人身後,張開獸皮等候,未容倒地,縱身迎上,接住由後朝前一包。跟著朝每人背上一腳踹去,趴跌在地。申武持幡一陣亂劃,獸皮逐漸合攏,將二人全身包沒,合成整個,化為一狼一豹,死在地上。由二矮妖童抓住尾巴,倒拖出去。

二女因恨妖童刺骨,覺其孽由自作,死不足惜。及等事完,二人化身為獸,忽悟所見黑熊實是人所變,心中方一急痛。妖道忽喊:“喚兩少女近前問話。”二女知道害怕無用,一鼓勇氣,不等招呼,便不約而同,雙雙走上前去,朝妖道拜了一拜,齊問道:“我二人都是俗女凡人,仙人將我們帶到此地,有何見教?”妖道本愛二女美貌,又見是上好資質,也不細問來歷,開口便問二女願入門下不願。絳雪性較瑤仙還要剛烈,首先抗聲答道:“大仙師徒俱是男子,我等俱是女流,彼此都有不便。況且我姊妹原因父母雙亡,被仇家逼迫,逃將出來,原意往四川投親,本無出家之心。大仙要我們這無知凡女有何用處?即令勉強拜師,也難領悟玄機。但求將我二人釋放,感恩不盡。”妖道聞言,只把醜臉一沈,旋又笑問瑤仙:“你呢?”瑤仙自從逃出,日久飽歷險阻之餘,漸生悔心;又見妖道師徒都是極惡窮兇一流,一雙鬼眼不時斜望自己,洞中並無女子,強擄到此,定有邪念。心想:“蕭逸當初,不過不好意思公然說出拒婚的話,蕭、黃兩家又未過禮行聘,全是母親蓄志尋仇,才鬧出許多事故,終於報應臨頭,害人害己。只為自己洩忿,也不想想事有多難,臨終還要用盡權謀,誘激苦命孤女代行未完之志;更恐陰謀不濟,又用種種詭計把蕭玉、絳雪一齊饒上。如非仇人量大寬容,日前和絳雪兩番行刺,早已身受村規處治,火燒慘死。今日身陷妖窟,還不是亡母臨死一念之差,貽毒所致?妖邪何等兇殘,臥雲村桃源樂土如被知曉,必有奇禍。即使蕭逸父子可惡,餘人何辜?何況還有上代墳墓在彼。自己所行如對,何至有此結果?如再造孽,遭報必還更慘。難得妖道沒有細問來歷家鄉。”惟恐絳雪只圖報仇,答應拜師,洩了臥雲村底細,惹出滅村之禍。一聽這等說法,正合心意。見妖道轉問自己,立即借話遞話道:“小女子姊妹二人,因由昆明故鄉往四川投親,誤信人言,錯走水路,輾轉來此,迷路入山,不料被大仙帶來。只乞開恩釋放,自行覓路回去,實實不願學道。”

妖道聞言冷笑道:“我天門教下收徒最是不易。每收一個,先要披上皮毛,身為獸奴三年。期滿之後,再殺一親人,以信無他,方可覆體還原,收歸門下,從此從我學道,修為長生不老。近年先妻天門夫人為峨眉群小所傷,兵解仙去。特地隱居此山,祭煉仙法為她報仇。因感寂寞,久欲收一二女弟子陪侍枕席。一則修煉太緊,無此閑心;二則美質難得。今見你二人資質俱都不惡,方始垂青,帶回本山。這等曠世難逢的仙緣,怎倒說出不願的話來?這裏生人一到,永無離去之日。如換常人,一語違犯,早已生被嚴刑,死受煉刑之苦了。念你們無知,姑從寬恕。我教下法令雖極嚴厲,但我生平在舊規以外,從不強人所難。現有三條路走:一是拜在我門下,照眾人舊例,披毛戴角,身為獸奴,日受門人驅策,苦役三年,期滿見無二心,再行立功,覆體為人,傳我道法;第二是拜門之後,即侍枕席,我便特降殊恩,免去三年獸役之苦;第三,兩俱不願,立即殺死,將生魂收去,煉我仙法,永世沈淪,日受煎熬,其苦勝於百死。至於想死想走,卻由不得你們。”話未說完,絳雪早已忿填胸臆,明知妖法厲害,逃必無望,但還以為人死即完,鬼乃無形之物,來去由心,有甚苦難?誤當妖道恫嚇,惟恐吃妖法迷住,受了汙辱,妄想激怒妖道,任其殺死,拼著一命,落個清白。立即“賊妖”、“狗盜”,破口大罵不止。瑤仙適才尋死,嘗過味道,知自殺定然無望。因妖道有法外並不勉強之言,如拼吃苦為獸,尚可免去汙辱,並得與那幻成黑熊的人相聚一起,好打脫身主意。正想如何措詞,不料絳雪破口亂罵,知她求死心切。本來誓同生死,怎可獨後?暗忖:“能求一死,倒也幹凈。”也跟著怒聲斥罵起來。不過瑤仙據理指斥,只說修道人不應如此行為,我姊妹身雖女子,視死如歸,殺剮任便,決不順從,好似在和妖人講理。絳雪卻是亂跳亂罵,直斥妖道邪惡,日後必伏天誅,五雷殛頂,句句都是犯忌的話。

這妖道便是天門嶺的天門神君林瑞,生平為煉妖法傷生最多,也曾害過一個婦女,並不十分貪戀。加以覆仇心切,日夕祭煉妖法,本來無意及此。也是二女大難臨頭,一見面硬被看中。妖道人雖殘酷,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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