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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八回 雲騰鶴舉 飛劍斬毒虺 電掣雷轟 神光殲巨憝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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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女,又是弟子的叔曾祖母。現往山那邊,少時就回。不知仙長法號怎麽稱呼?因何降此?望乞見示。”婦人笑道:“原來你就是淩叫花的曾孫,崔五姑的門徒麽?資質倒也不差。我姓韓,多少年不曾出門了,今天還是第一次,往赤城看個朋友回來。因聽他說,這裏小人國附近白陽山腳下,盤踞著一個妖人,專一殺害小人,祭煉妖法,無惡不作,名叫膝角,乃寒山妖道鐘量的孽徒。我那朋友現正走火入魔,焚信香求救,將我請去,剛給他治好,還不能出門,請我便中將這廝師徒除去。歸途順道寒山,那廝已用他那獨門煉就妖術掌上乾坤衰區片影之法看出我將到達,知道不敵,預先帶了兩個孽徒,逃往廣西黃曲山惡鬼峽萬丈泉眼之內潛伏,不易搜除,我又急於回家,本想日後再來除害。行經這裏,空中遙望,見你和幾個小人在此,先以為是膝角妖黨,細看不類,就便下來,看個究竟。看這裏情形,妖人當已除去,那幾個小人定從妖人手中救出。莫非五姑好奇任性,這等質稟脆薄的小人,也要帶回山去傳授麽?”雲鳳聽那口氣,頗似五姑老友,愈發起敬,便把前事略說大概。姓韓的婦人笑道:“她夫婦從前一個門徒都不肯收,近來聽說比我還要好事,果然不假。你快喊他們近前,讓我看上一看,到底能造就麽?”沙、咪、健、玄四人正藏身崖石後面,雲鳳一喊即至。那婦人細看了看笑道:“這裏的小人,本來也是大人,並非靖人一族,乃古黃夏國孑遺之民。因為萬年前,擁有廣土眾民,喪心病狂,不知振拔,外媚內爭,刁狡貪欲,竟尚淫佚,又覆懼怯自私,以致土蹙民貧,人種日益短小,終於亡國,幾乎種類全滅。僅剩下一些沒被異族殺完的小人,逃入此山深處,與木石居,與鹿豕游,受那鳥獸蟲蛇之害。體質最是柔脆,居然也有這等優秀的人出生。想是剝極必覆,他們近幾代君民覺悟前非,追憶先民亡國之痛,才有此轉機了。”雲鳳又把小人洞中所見,略說了幾句。那婦人道:“這幾個資質都還不差,雖無大就,必有八成,難怪受你師徒垂青了。五姑就在前面,我已來了些時,如何還不見來?本想略敘闊別,偏又急於回去。她來時,可代我致意。她這小人,如能贈我一個,可命你與我送去,當不使你虛此一行哩。”說罷,雲鳳方要問她家住何處,一道青虹刺天而起,眨眨眼破空入雲,不知去向。

雲鳳方在驚嘆,玄兒忽走過來道:“這位大仙站在那裏,怎和剛才那位救我們的仙祖不一樣,身不沾地,好似輕飄飄的?”雲鳳聞言,也想起剛才那位中年婦人周身黑衣,好似煙籠霧繞,罩著一層精光,身子果如淩空一般。算計必是一位盛名的仙人,只可惜不及問她名字住處。等了一會兒,見五姑還未回來,心想:“難道在這裏,還會和在白陽崖那般,一去不來麽?”見沙、咪、健、玄四人高高興興立在一處聚談,一聽竟是談那晨露花的來歷。自己本有心稟明五姑,再在附近產花之處尋找,因健兒頗知該花底細,喊過一問,才知那花共只發現兩朵,已極難得。一朵先被妖人取去,因不知服法毀了,懊悔得了不得。後來從白陽十三頁中悟出服法,派群小滿山大索,無奈那一朵在采時受了驚,隱入石土之中,再也找它不見。妖人已然死了心,不料會被顛顛發現。他為人看去柔弱,卻比籲籲還要來得陰險,自己發現的仙草,卻喚籲籲同去,取了來獻功,也未安著好意。定是早就知道在穴中有護花的怪物,想拿籲籲去送死無疑。並且那兩小之言,也有好些不實不盡。晨露花所結仙果中的花露,乃萬年冰雪精英鐘孕而成,服了固可長生,便連那果肉果皮,無一樣不是有奇效的靈藥。雲鳳猛想起那個果殼,因恐怪物飛來傷了小人,曾用麻布包紮嚴緊,交給三小手內。一問咪咪,別的東西都在,說適才逃避妖人時,還見尼尼拿著,想是五姑送群小回洞,走得太速,連那小包一齊帶回王洞去了。好生可惜不置。

正在談說,眼前光華一閃,五姑現身飛回,忙率四小人重又上前叩拜。五姑說,親送群小回去時,在小王洞前,遇見寒山妖道鐘量的大徒弟五木鬼師樊森,來尋他師弟妖人膝角。路經那裏,看見群小,正要加害,被自己將他雙臂斫斷逃去。恐日後再來為害,已在洞外下了禁法,並傳給駝女閔湘娃怎生應用,所以來遲了一會兒。並說晨露果殼,連同洞崖上所生異草,可制許多奇效之藥,也傳給了駝女,命她日後配制備用。雲鳳便將適才所遇姓韓婦人之事稟過。崔五姑喜道:“你能遇她,仙緣著實不淺。此人乃是現在數一數二的散仙神駝乙休當初的妻室韓仙子。自從當年夫妻二人為一件事情反目,她便將軀殼委化,藏入天琴壑內,設下禁牌神法,命她門下兩個女弟子,在那裏終年看守,自己隱入四川岷山之陰白犀潭底。你現在所見乃是她兵解以後所附的形體,並非原來法身。現在她想是用道家內火外焚之法,已漸將這第一軀殼化凈,所以你們看去如同煙籠身子,淩虛飄浮不定。此人得過玄都真傳,道法高深。聞說多年不曾出世。她既命你日後給她將小人送去,必有好處與你。不過此時尚去不得。前面不遠,就是白陽山麓,你且隨我回山,傳授你些劍法吧。”

雲鳳聞言,擡頭往前面一看,果有一座大山,高插雲表,自腰以上被雲霧遮住,看不到頂。不想連日懸盼探索的仙山,就近在眼前。方自心喜,五姑已吩咐雲鳳和四小同立一處。雲鳳覺眼前一暗,身子便淩空而起。這次上升,同前次雲中墜落,一喜一憂,簡直判若天淵。轉眼工夫,過了山腰,穿出雲上,頓覺天空氣朗,眼界大寬。回眸下視,更見雲海蒼茫,風濤萬變,周身似有光華隱現,看去風掩雲飛,疾如奔馬,卻吹不到身上來。四小俱嚇得閉目合睛,互相抱緊,隨同上升。只五姑不見蹤跡。方自驚疑,直上之勢忽住,改了朝前平飛。猛見一座高崖劈面壓到,還未等看清,人已腳踏實地。定睛一看,正是日前故居白陽崖洞外面,見五姑正立身側,慌忙翻身下拜。四小人也跟著跪叩不疊。五姑一齊喚起,命雲鳳在洞外將所習圖解練將出來。

雲鳳因近幾日連服靈藥仙果,越發元氣充沛,神旺身輕,又加仙師在前,格外用心。五姑一面指點傳授,等到練完,喜道:“我本意來時你能將那圖解悟出一半,也就算是難得了。你竟能悟徹玄機,觸類旁通,精進如此。照這樣練下去,這外層功夫,有象之學,縱無師承,也可練成無疑。我因你叔曾祖父近在青螺峪創立宗派,有好些事要我相助,正苦不能時常分身,來此授業。恐你學業未精,緩日赴那峨眉山凝碧仙府盛會時,在小輩仙俠中相形見絀,負你虔心向道之誠。偏你無端失足,誅戮妖人,巧得數百年不曾出世的白陽真人十三頁圖解;又因此事與韓仙子相遇,將來親送小人前去,不得異寶,必受教益。仙緣深厚,雖尚不如峨眉門下的三英二雲,比起別人,已強得多。現得此圖解,只須我略微講解,再傳你劍術,便可自己用功,按圖索驥,無須我常來親身傳授了。適才我到小人洞中,見了許多小人,竟然個個聰明。惜乎天賦均極脆弱,無一可望成者。僅這四個資稟心志都在中人以上,卻被你無心接引到此,為千古散仙劍俠留一佳話。可見前緣註定,不可強求。這四小人,暫時隨你在此為伴,可將坐功一一傳授,課其勤情,以待我的後命。沙、咪二人與你曾共患難,又是你自己選得,可收在你的門下。健兒自有他的機緣。玄兒等你圖解貫通,劍術精純,到了身劍合一,絕跡飛行地步,可自行離山,將他送往四川岷山白犀潭去。求見韓仙子之後,再帶沙、咪二人下山積修外功,靜候峨眉開府,去赴盛會便了。”說罷,便開始傳授劍法真訣。

雲鳳因聽五姑說不能常來,好生喜懼交集,又不敢請求,只得敬謹虔誠,心領神會,一一緊記在心裏。傳習以後,五姑未行前,又將那十三頁圖解翻開細看,遇有心疑之處,詳請訓示。五姑笑道:“曾孫女兒無須如此,以你這等苦心毅力,焉有不成之事?現時縱有不明之處,學到那裏,自能領悟;況我有暇,仍會再來,並非從此絕跡,你擔憂著急則甚?你那食糧衣物,已為你存放洞底。如值空乏,沙、咪、健、玄四人俱慣山行,可以采辦山糧。不過這裏罡風太厲,今日風小,恐已難支。他們不比你,至少須勤練二百一十九日,方能骨髓堅凝,不畏風寒。再者他們人小力弱,出去遇見稍大一點的鳥獸,便足為害。崖下深谷廣原之中,珍禽異獸甚多,到處產生黃精、首烏之類的山糧,是你師徒五人必游之所。其勢你不能每去都相率同往,也須做一準備。我索性成全你們,賜他四人各服一粒。這是你叔曾祖父在崆峒絕頂,采用十洲三島八十九種仙草,與千年玉露合煉而成的仙丹,使其能在罡風之中游行上下,不畏寒暑。另贈每人一支歸元箭。此箭乃我初學道時,山居防身利器,隨發隨收,不用弓弩,一傳即會,至為容易。雖不足與飛劍、飛針等寶物抗衡,但不論多猛惡的鳥獸,只要不是精怪,足可應付。此外再傳你隱身之法,以備你劍術未成之前,閑中出游,遇見異派中能手狹路尋仇,一個抵敵不住,立可隱身而去。這洞外有我施的禁法,只要進洞,他便無奈你何了。你約有旬日方可精熟,到時再將此法傳授他們,同防萬一。”

雲鳳聞言大喜,率四小跪領仙傳之後,又請五姑將那洞外禁法怎樣收用,再行傳授,以免萬一有自己人尋來,不得入內,誤蹈危機。五姑也含笑應允,分別傳授已畢,笑對雲鳳道:“我已為你多延了好些時候,你要努力上進,我去了。”說罷,眾人只覺眼前精光電轉,人已不見。雲鳳慌忙率了四小跪倒在地,敬謹拜送不疊。待了一會兒,才同進洞去。洞中景物依然,只是洞底添了許多衣糧用品,以及一針一線之微,無不備具。這才明白以前除一些幹糧外,無一不缺,乃是五姑故使嘗盡艱苦困乏,以試她的誠心如何,心中好生感激。因四小多未進食,先將小人洞中帶來的幹糧分給他們。沙沙為首,率領咪咪、健兒、玄兒三小,向雲鳳重行拜師之禮。吃完幹糧,雲鳳又給四小安排好了宿處和用功打坐的地方。然後傳授入門功夫,四小俱極穎悟,雲鳳甚喜。

練了些日,雲鳳便率領四小出洞,采辦野果山糧。山中異果嘉實,多到難以數計。尤其是那山谷裏面,不但物產豐美,景致奇麗,而且氣候溫和,四時皆春。可居住的好崖洞也甚多。玄兒問這般好去處,采辦果糧也方便,師父何不搬了來住?雲鳳本嫌玄兒心野不純,便申斥道:“修道人原要辛苦刻厲,含辛茹苦,才能有成。別的不說,單那白陽真人的壁間遺圖,窮搜天下,哪裏找去?如為暫時眼前享受,何不到紅塵中去住呢?洞中奇景,也不在少,這裏不過花果多些罷了。你四人遇上這等曠世仙緣,難道還不足麽?”玄兒默然。雲鳳因日後要送他往白犀潭去,恐道心不固,替自己丟人,從此對他格外留了份神。玄兒從此也不敢提前事。後來雲鳳日益猛進,用功愈勤,除隨時傳授四小逐步漸進外,往往一坐數日,足不履地。四小每日做完功課,也常離了雲鳳,往谷中閑游,采辦果品。有時竟只兩人偕往,仗著有五姑所賜飛箭和隱身之法,遇到蛇獸,也不妨事,越來越膽大,走得越遠。不提。

雲鳳時常考查他們功課,看出四小都是一般,聰明有餘,根器不足。最吃虧的是元氣太弱,盡管求好向上,一點便透,做起來進境卻不甚快。知他們始因乃祖乃宗的元氣調傷太甚,以致後世子孫隔了千百年,仍舊身受其害。限於資稟,無可如何。時光易過,無事可敘,不覺過了四五月光景。

這日五姑忽然駕臨,見了雲鳳,大加獎許。雲鳳聞得獎語,益更兢兢,絲毫不敢自滿。更將四小進境遲緩說了。五姑笑道:“癡孫女,你當他們也和你一樣麽?他們千百年來,均是吃了聰明的虧,見異思遷,淺嘗輒止,只知依人,懶於上進。子孫承此遺傳,流毒無窮。亡國以後,不是不想求好,只苦於沒有恒心,終於局促於荒山一隅之地,與鳥獸同喘息,一事無成,形同異類。似他們這樣能向道用功的,我那日細看全洞,還再找不出一個呢,這就很難得了。否則上天有好生之德,愛人尤甚,他們那一族人身受慘痛,已歷多世,興滅繼絕,為修道人的莫大外功,他們藏處雖極隱秘,與世間隔,常人不到,怎瞞得過過往仙俠?如見他們稍有轉機,誰不援手?還不是看出他們俱都不可造就,才任其自生自滅的麽?”雲鳳道:“孫兒也不是沒想到這一層,但又想到,既為孫兒弟子,如所學不濟,異日難免貽羞門戶,所以放心不下。曾祖母道法高深,必有回天之力,可否大發鴻恩,俾其脫胎換骨,易於成就麽?”五姑笑道:“你又錯了。凡人是後天的,都可為力。先天的卻無法想,並且事有前緣。否則神仙盡人可度,不必再擇什麽根器資稟了。我對他們自有處置,不必多問。你只督飭傳授,照常用功,循序漸進便了。”雲鳳聞言,不敢再問。五姑傳授指點一番,方行飛去。過有一月,雲鳳進境更速,居然練到身劍合一,心中高興,自不消說。

這日四小去采黃精,雲鳳獨自一人,在崖前演習劍術,忽見四小飛奔而回,齊喊:“師父快去,谷中出了怪物了!”雲鳳一問咪咪,才知四小近來入谷益深,日前在谷盡頭處叢莽藤蔓之中,發現一個數丈方圓的大洞,盡裏面有四五點明星閃動,疑是有甚寶藏,一同入內探尋。走了老遠,那明星依舊在前一閃一閃地放光,只走不到。因進洞時天已向暮,恐出來久了,回去耽誤功課受責,便中途折轉。依了沙、咪、健兒,回來就向雲鳳稟告。玄兒說:“師父這幾天剛把飛劍煉成,終日用功不間,比前更要勤苦,事情還未弄清,何必老早驚動?我們受師父大恩,無以為報。萬一那發光的真是寶物,等我們取到了手,再行恭恭敬敬地獻上,豈不都有光彩?”三小也覺有理,便依了他。商量當日趕早前去,決定深入,探個下落。及至趕到進洞一看,廣闊宏深的洞裏面黑沈沈的。那四五點星光,仍是一閃一閃,相隔極近,分一字形懸空並列,和前日所見一樣,只是閃得更快。細看光色,也有不同:由右起,第一、三兩個是藍色,二、四兩個一紅一黃。因為閃得很快,始終沒有斷定是四個還是五個。等前進約有數裏之遙,也未到達,那星光忽然全數隱去。

玄兒猛一動念,悄對三小道:“那年我們不是有人在一個山窟裏面看著兩點藍光,也當是個寶物麽?後來卻沖出一只大老虎,才知那光是虎目,被它吃去好幾個人。它嘗著了甜頭,每日在王洞外邊怒吼,誰也不敢出去。多虧閔大姑出主意,仗著我們能攀援峭壁,從外洞裏面夾崖墻翻越出去,掘下陷阱。又從遠處捉來一只小黃牛,放在阱底。把它誘來陷住,用毒箭刀矛,一齊亂下,才把虎弄死。雖說四五個眼睛的東西沒聽說過,小心為是,我們莫要看錯了,把怪物當做寶物,送給它吃了,才不值呢。”一句話把大家提醒,各自端起飛箭,想朝前放去,試上一試。咪咪忙攔道:“這個也使不得,萬一真是寶物,豈不被這一箭試壞,太可惜了?我們不是都會隱身法麽,隱了身子上前,當無妨害。是寶物取走;如是妖怪,也可量力行事。”沙沙、健兒連聲讚好。玄兒笑道:“你看星火隱去,不再出現,弄巧還跑了呢。”

言還未了,星光突明。晃眼間,由一個變成好幾個,連若串珠,明滅不定。只一轉,便即停住,只是閃動,好似換了地方,略微偏左,並非原處。四小越發起了戒心,俱聽咪咪之言,行法隱起身形,如飛趕去。又跑下有一二十裏路,比起初見大了一倍,洞中竟黑暗得出奇。四小那般好的目力,此時除星光外,連路都辨不出來,別的景物更是一無所見。前後行約三十餘裏,漸漸覺著身上濕陰陰,仿佛經行之處起了雲霧似的。四小也不管它,仍是前行。正走之間,覺著霧氣漸濃,窒人口鼻。可是前面星光卻未為濃霧所掩,依舊晶明,光輝愈旺。玄兒忽失聲驚道:“你們看這是什麽?”沙、咪、健三小原在玄兒身後,聞聲走到,定睛一看,身子已被一排大木樁擋住。從樁縫內看去,星光一亮一亮的,並未到底,只被那樁擋住,不能再朝前進。那霧也越來越重,微聞一股子蘭花香味夾在裏面,清馨撲鼻。

四小見那木樁排得緊密,分向兩旁,挨次探索,回來一問,都未探出一絲縫隙。便商量順著木樁往上爬,看看能否攀援過去。咪咪、玄兒當先,沙、健二人在後,上去還沒一丈,便達樁頂。四小一邊口中埋怨洞中太黑,近在咫尺,都看不出木樁短矮,白向兩邊探索了那麽遠;一邊便想從樁頂攀越。玄兒雙手才搭向樁的裏邊,忽然“哎呀”一聲,翻身墜下。三小大驚,連忙跟著落下一問,玄兒說自己因見那星光相距不過數丈,打算搶在頭裏翻越,手才伸過樁去,猛覺眼前一花,霧影中似有一個獸首鳥身的怪物張口撲來,狀甚獰惡,連手帶上半截身子都被這個東西撞了一下,立時攀援不住,墜落下來。墜時曾見星火一轉,似已隱去。沙、咪、健三小因聞聲即回顧,又沒越到前面,聞言不信,說他眼花亂說,否則咪咪也正伸手過去,怎未看見?

當時沙、咪二人二次又攀了上去,頭剛一伸過樁頂,便覺一股子極勁的熱力迎面沖將過來,氣息全被堵住,再也抵抗不了,身不由己,手一松,便已墜下。星火果然斂去,卻不見怪物影子。健兒也舍了玄兒,上去試了試,照樣墜落。四小先甚害怕,等了一會兒,不見別的動靜聲息,不禁膽子又大起來。玄兒道:“起先我們怕將寶物弄壞,所以不敢用太祖賜的飛箭去射。那怪物在星火的前邊,明明和晨露花一般,凡是有寶物的地方,都有毒蛇惡獸妖怪之類守護。我們隱住身子,怕它何來?何不大家射它一箭,對了更好,不對收了箭就逃回去。不問成否,借著箭上光華,也可看出裏面到底是些什麽東西,回去稟告師父再來。”三小俱覺言之有理。健兒較為穩練,主張一人先射,餘人相機行事。因咪咪平日道力較深,便推他先射。三人俱在下面相候。

咪咪重又攀樁上去,到了頂巔。知道手不伸向樁裏去,那股子大力不會發動,心想看準怪物,再行下手。便用雙足夾樁,左手緊扳樁梢,右手握箭,往裏定睛一看,星光不見,黑洞洞的,只中間一片地方,仿佛有一團煙霧咕嘟嘟冒起。用盡目力,才略辨出些微跡象。鼻孔裏仍不時聞到蘭花香氣。算計那煙霧必是白的,否則不會看見,或者也許就是怪物在那裏噴氣呢。猛生一計,故意雙手倒換,先把左手朝裏一探,等對面那股強力一發,立時換手,將歸元箭發出,以便乘機看那怪物形相。說時遲,那時快,真個掩了身形,咪咪左手剛一伸過木樁,立覺千萬鈞重力迎手劈面沖來,倉猝之間,似有一個龐大黑影撲到。仗著心靈手快,早有準備,忙一撤左手,右手飛箭照準黑影打去;同時身子再也支持不住,墜將下來,那歸元箭出手就是一點龍眼般大的寒光,如流星趕月一般,暗中看去,原極晶明,因被這股暗力一沖,存不住身,仍是什麽也沒看見。咪咪恐飛箭有失,一下地,忙用收訣,招了回來。

木柵內聲息毫無,也不知射中了沒有。沙沙道:“我看裏面不一定便是怪物。那暗中大力,或許是從那寶光上發出,也未可知。否則先時玄師弟看見怪物影子,就說有木柵擋住,它不出來,咪弟的箭發出去,不問射中與否,也必將它惹惱,怎樣會全無動靜呢?”健兒卻說:“荒山深谷,古洞幽深,怎會有這前人豎立的堅固木柵?事太奇怪。既然無法過去,最好還是回山稟明師父處置,以免惹出亂子。”玄兒接口道:“健哥做事太小心。它既不會沖出害人,又沒響動,更該查看明白,回山見師,也說得清楚些。擔驚害怕,空跑一趟則甚?”沙、咪二人也主張再探一回。健兒不便拗眾,只得隨著。因頭一箭沒有吃著苦頭,膽子越大,這次上去,竟是四小一同下手,不再往前探手。照準中央發霧之所,四支歸元箭同發出去,不問能中與否,好歹借著箭頭寒光,看出一點跡象。

四小援上柵頂,玄兒為首,招呼一聲,箭剛發出去,柵內便起了旋風,星光照處,只見比水牛還大,一個略具獸首鳥身之形的怪物影子,濃黑一團,在暗影中飆飛電卷,看不清頭尾和面目真形。那四支歸元箭的星光只圍著怪物近身數尺,淩空疾轉,好似有甚東西隔住,不能下落。怪物既不發聲,也不避開,只在原來那一片地方與飛箭相持。四小方自驚奇,忽然一陣極重的蘭花香味劈面送來,鼻端剛一嗅到,立覺頭昏腦脹,四肢綿軟無力,身子早被那股絕大的暗力沖起,往後倒擲出去,落在地上昏倒。暈惘中,都覺有極輕微細碎的獸爪之聲,往洞外跑出去,一會兒又跑進柵去。四小知是怪物追趕過他們,還算身子隱住,落的地方不擋路,沒有被它發覺。手足不能轉動,哪敢出聲說話,一個個害怕得要死。等了好一會兒,才漸漸覆原醒轉。聚到一起,正要逃出洞去,想起飛箭尚未收回。驚魂乍定之餘,也不敢再援柵上去窺探了,各用收訣收回飛箭。還算好,那四支飛箭,仍是一招即回,並未受損。這才知道怪物業已招惱,木柵並攔不住它出來。情勢不妙,處境甚危,再不見機速回,定要陷在裏面。箭收到手,正商量著要跑回去,忽聽柵裏面呼的一聲,飛起一物,落在地上,發出又輕又碎的腳步之聲,沙沙迎面急跑而來。黑影中看去,也看不見那東西的形相,只見一點星光懸空而行,高約丈許,其疾如矢,一晃眼便往洞外跑去。不一會兒又跑了回來,滿洞亂轉。

四小機警,又將身形隱住。一聽有了響動,立時分散,躲避一旁,沒有被它撞上。那怪物二次出來,雖看不見,想是知道它的仇敵就在左近,尚未逃走,不像第一次出柵追趕,一個出進,便即回去。只管在柵前十幾丈遠近那一片地方來回亂轉,頗有得而甘心之意。嚇得四小哪敢再將飛箭放出,只隨著星光飛處望影而逃。因為彼此相顧的緣故,竟忘了往外逃走,倉皇奔避中,腳底自然難免有些聲息。怪物聞聲,趕逐越緊,有時更用聲東擊西、欲北先南之策,看它走向側面,喘息未定,倏又飛來。玄兒有一次躲得稍慢,身剛縱起,便聽原立足處錚地響了一下,火星飛濺,那麽堅厚的石地,竟被怪物抓裂。接著沙、咪二人也照樣經了一次大險,都是身方縱起,怪物的鐵爪已經抓到,危機間不容發,如被抓上,焉有命在。這一來,四小愈發膽落魂飛,疲於奔命。逃避了好一會兒,才無心中聚在一起,恰巧怪物正向相反的方向追過去。四小中只健兒始終沒忘了逃走,因知乃弟玄兒最為躁妄,恐為怪物所傷,又不舍丟下三人,獨往洞外走出,又不敢大聲招呼,幹著了一陣子急。好容易聚在一起,一時情急,便低喊道:“我們還不往外逃,要等死麽?”小人語聲極細,又是放低了說的,不想仍被怪物聽出。一言甫畢,前面星光已撥轉了頭,如射飛來。幸而沙、咪、玄兒等三小已被健兒提醒,一見星光飛到,立即飛身縱開。這時四小立處正當洞壁之下,人才舉步,怪物已是飛到。因這次來勢較猛,先是鏘的一聲,抓向壁上,火星飛濺。接著又是嘩啦連聲大震,洞壁被這一爪抓裂了一大塊,石頭墜下來,跌成粉碎。咪咪在百忙中回顧,仿佛火光照處,那怪物的長爪又細又直,和一根棍子相似,哪敢怠慢,撥轉身向外便跑。餘人也是同一心理,一面回顧註視著星光來路,一面腳底加勁,繞著邊,如魚漏網,亡命朝前急跑,偏生由木柵前逃往洞外,路甚遙遠,急切間哪能跑出。所幸那怪物老實了些,只照直路往前追,不似以前那麽來回亂竄。有時覺著追過了頭,又往回趕。追出約有七八裏地,忽然退了回去,不再追來。

四小又跑了一會兒,不見動靜,才得坐下,喘息片刻。起立又跑不幾步,似見前面影影綽綽地矗立著一塊山石,高有七八丈,方圓也有三數丈,當路而立。四小進來兩次,俱未看見過這樣一塊大石。玄兒還在問咪師兄來時見未,健兒越看那山石越像人形。這時兩下裏相隔已近,猛覺頂上還有兩團碗大的碧光,綠黝黝一閃一閃在動,旁邊兩只大手,已漸向外伸出。再定睛仔細一看,哪是什麽石頭,分明是一尊巨靈,正伸手俯身,向下撈來。同時沙、咪、玄三小也相繼看出,不由嚇得亡魂皆冒。幸而那大怪物身軀粗大,運轉不靈,通體是個白色,洞中雖暗,稍一近前,還能看出它的動作。洞徑又寬,否則大小相差,四小還不夠它一個小指,如在黑暗中誤撞上去,還不被它捏成了肉餅?四小知道再逃回去,遇見先前那怪物,也是沒命。這怪物行動遲鈍,不過外相太惡罷了。仍只有冒著奇險,向外沖出,不可向裏逃回。當下誰也不敢再有聲息,四人分成兩路,背貼洞壁而行,由怪物身畔抄出。沙、咪二人走向怪物左邊,覷準怪物的手臂動作,雙雙腳底用勁,剛一沖越過去,怪物已有覺察。它伸出那數丈長的大手,往左邊身後撈去時,右邊的健兒兄弟,也跟著乘機縱出。四小一同邁步飛跑,僥幸沒被怪物撈上。正跑之間,玄兒忽想起那怪物雖然大得出奇,可是逃時並未見它腳底走動。不禁轉回頭往後一看,怪物果然未追,兩只大手也垂了下去,並且兩點綠光不見,臉仍沖裏。暗忖:“這東西虛有其表,原來是個廢物,休說走動,連回一下身都難。早知如此,何必那般害怕?”因前路已微見天光,出洞不遠,想起兩次探洞,白受這許多驚憂危難,一無所獲,好生氣忿。心想:“左右快要出洞,這怪物好似無甚伎倆,何不賞它一箭?”想到這裏,也沒和三小商量,跑著跑著,倏地一回手,用那支歸元箭照準怪物打去。先聽哢的一聲,似已打在怪物身上。忽聞巨響大作,轟隆之聲震得全洞皆起了回響,宛如山崩地塌一般。回頭一看,怪物並未倒下,已經轉過身子,踏著絕沈重的步履,從後追來。看去行動雖不甚快,聲勢卻甚驚人,方知不可輕侮。連忙收回飛箭,拔步便逃。前面三小無意中又吃了一個大驚,看出又是玄兒惹禍,才由健兒回身,拉了他攜手出逃,以免再生別的事故。幸而怪物追趕不上,不一會兒便逃了出來。遙聞洞內,還在怒吼震響。三小對玄兒,自免不了一番埋怨。匆匆跑回,對雲鳳一說前事。

雲鳳聞言,料知洞中異寶和怪物,兩樣都有,那裏離白陽崖甚近,弄巧還許是白陽真人遺物,也未可知。想了一想,見天已不早,自己和四小日課未完,好在洞中不會有外人前往,便命各自用功,明日做完早課,再行前去。

第二日,師徒五人做完早課,便往谷中進發。相隔那洞還有三二裏路,眾人正行之間,玄兒忽然駭指道:“師父、師兄快看,這不是那大怪物麽?正站在那洞口呢!”雲鳳隨他手指處往前一看,前邊崖壁之下立著一個七八丈高的石頭,雖然略具人形,哪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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