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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二回 犯珠宮 一妖授首 游少室 二女尋真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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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目合睛,打起坐來。先只當是敵人知道難以脫身,想運用玄功和法寶護身,以待救兵,暗中好笑。正打算另使魔法奪寶,不想敵人倏地秀目一睜,大指和中指捏緊一粒赤紅透明的朱丸,打將出來。心想:“我這璇光尺,也不知會過多少厲害法寶,這一粒小紅朱丸,還會怎樣?”就這微一尋思的當兒,剛覺紅光耀目,有些異樣,已經射入璇光尺光圈之中,暴脹開來。三鳳雖然有些驚異,還在遲疑,不知進退。那朱丸已經爆炸,把那無量數層的光圈全部震裂,分成一絲絲的彩雲飛散消滅。那璇光尺也還了原形,琤的一聲,落到地上。

這一來,三鳳不由怒火千丈,更不暇再顧到初鳳的告誡,決計非將敵人致死不可。二次忙又施展陣法,催動三千九百六十一根赤沙神柱,將易靜圍困了個風雨不透。易靜所煉朱丸,共只七粒,煉時煞費苦心,如非勢在緊急,也決不舍得妄用。先見璇光尺那般厲害,居然一發出去,便即奏功,心中大喜,不由膽子一壯。剛剛定了定神,準備迎敵,忽然一陣罡風過去,眼前一黑,對面敵人早失蹤跡,那成千百根的透明火柱,又如亂潮一般飛湧上來。一到護身紅雲外,便即排成一個大圓圈,互相擠撞起來,聲勢比起以前還要猛烈得多。易靜也是久經大敵,知道敵人至寶被自己毀壞,仇怨愈深,這次必用最狠辣的魔法來拼。經過了一次,只當兜率寶傘可以支持些時,依舊打定心思,盤膝坐在紅雲擁護之中。以為適才那些五彩光圈既被朱丸破去,這些發火的晶柱看似厲害,無非是陣中魔法煉成,必能奏功,便又伸手法寶囊中去取。易靜這一番揣測,仿佛有理,卻沒想到,寶物法術妙用不同。那牟尼散光丸雖能分光散霧,慣破魔教中異寶,怎奈這些晶柱全是神沙煉成,又有陣法運轉,分合無端,不論分合,俱可應用;不比別的法寶,一經將光華煙霧炸裂分散,便即不能再用。當被寶傘紅雲阻住之際,依著陣法作用,自身本來就在怒擠強軋,準備自行炸裂,化成無量數的有質火星從上下四方湧來,將那團紅雲包住,連人帶寶,煉成灰煙,哪還再經得起用法寶去炸裂,豈不更促其速?

也是易靜不該遭劫。第二次伸手法寶囊中取那朱丸時,因見四圍火柱勢盛,護身紅雲大有擠壓得不能動轉之勢,心內一慌,恰巧摸著一根子母傳音針,正在囊中自行跳躍,不禁心中一動,暗想:“來時匆忙,又值老父神游靈空,不曾問過所行成敗。自己自從昔年在阿薩河畔吃了鳩盤婆大虧,回山煉寶報仇。父親知道後,特地費了五年工夫,煉成了兩件異寶,一件便是子母傳音針,所有易氏門中子女門人,各賜一根,以備異日遇見危難時求救之需,無論是被什麽天羅地網、鐵壁銅墻困住,只須將此寶往上下一擲,便即發出隱隱雷聲,飛回玄龜殿去,哪怕相隔萬裏,瞬息可至。並且此寶經父親與使用諸人刺過心血祭煉,能預知警兆。如今在囊中跳動,必然有異。此針一到,老父即派自己人用那另一件法寶來救,萬無一失。自己多年不曾出山,尚未用過。今日同來諸人俱都失蹤,兩個大敵卻都在此,眼前形勢,越看越無把握,說不定兇多吉少。聽說鳩盤婆為了對付自己,也煉了不少邪法異寶。這內陣未破一處,已用去一粒朱丸,照此前進,怎堪設想?何不先行脫身,到了甬道外面,看看眾人是否逃出陣去,再作計較?如若不見他們,必已失陷陣內,那就急速回轉玄龜殿,見了父親,問明破陣之法,一面與峨眉送信,再行會合前來,豈非事出萬全?”想到這裏,還是求救快些,忙將針取出,朝上一比,又朝地下一擲。那針果然靈驗非凡,想是地下行較難,等易靜一離手,竟掉轉頭,往上飛去,一線金光一閃,便從火雲中飛逝。

易靜平素與長兄易晟之妻綠鬢仙娘韋青青本來姑嫂不和,所學道法宗派也各有不同,所以易靜除每隔三年回家省親外,輕易也不願在玄龜殿多住。這日易氏弟兄闖了禍,韋青青正在殿中,得了警信出來,她也深知峨眉派的厲害;況且曲在自己孩子,不該無故開釁。來人如有傷害,公婆神游回來,必要怪罪。只因護犢情深,飛劍被毀,有些小忿。又知峨眉門下異寶甚多,想給敵人一個儆戒,逼他討饒,答應賠償,再行放他上路。當時雖將來人用陣法困住,也曾囑咐易氏弟兄謹慎行事,並未敢下毒手。誰知英瓊、輕雲二人劍光迥異尋常,陣法只能阻她們前進,不能損傷分毫。末後英瓊飛劍追敵,易氏弟兄還幾遭不測。恰值易靜趕來,解圍之後,易鼎自知把事做錯,還不怎樣。易震素來淘氣喜事,徑直逃回殿去,朝乃母訴苦。易靜猜有口舌,恐外人見笑,忙催英瓊、輕雲二人先走,自己暫留,與她理論。韋青青二次聞報追出,因是易靜將來人放走,越發氣惱。易靜見她不知輕重利害,更成心慪她道:“峨眉掌教以下,與爹爹不少至交,優曇姑姑屢有仙諭,你不是不知道。適才你母子用陣法將人困住,我如來遲一步,鼎、震二侄豈不受了重傷?來的兩位道友,乃峨眉小一輩中有名人物,今因奉命有事南海,說好的,紫雲宮法寶甚多,她二人得勝回來,自會看我情面賠你。你打量人家怕你麽?你也無須不服氣,如有本領,且待峨眉五府開辟,群仙盛會之後,我自會陪了她們,瞞著爹爹母親,約了地方,與你見個高下如何?”兩下爭論了幾句,韋青青一怒回殿,易靜也自起身。

那易鼎、易震弟兄二人自從出世,就在玄龜殿隨著祖父母修道,從未出去和人交過手。今日與英瓊、輕雲二人爭鬥,尚是初次,巴不得有事才好。一聽易靜說起紫雲宮之事,僅只聽一些大概,已是眉飛色舞,巴不得隨了易靜前去,開開眼界;並相助峨眉派破了紫雲宮,相機得他兩件法寶。無奈母親、姑姑俱在火頭上,不好啟齒,悶悶回轉殿去。正在想心事,乃祖易周忽然醒轉。再隔一會兒,便接了易靜告急的子母傳音針。易周掐指一算,撫髯微笑道:“我雖舉家成了地仙,可惜家人根骨尚薄,只我一人可以得成正果。如今峨眉門戶光大,靜兒不久便轉入峨眉門下,連鼎、震二孫也可附帶同往,總算了我一番心願。如今靜兒在紫雲宮甬道內為神沙所困,不得脫身。三女陣法厲害,破陣的人尚未到齊,她們還有數日運數。鼎、震二孫可拿我柬帖,帶上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即時飛往紫雲宮甬道之內,將你姑姑救出。先不回殿,脫難後便與峨眉諸弟子相見,照柬行事,隨同破陣,取了天一貞水,徑隨眾人同往峨眉赴會。我到時前去,再向齊道友面托便了。”說罷,又吩咐了易氏弟兄一番言語,和去紫雲宮的方向,與寶物升降之法,命即時起身。易氏弟兄聞言,自是喜出望外,匆匆領命,就在殿前接了九天十地辟魔神梭,拜辭起身。鼎、震二人駕起遁光,用催光穿雲法,將手一指,霹靂一聲,二人便起在空中,疾如閃電,往迎仙島延光亭飛去,頃刻之間,落到亭中。

二人受過乃祖指示,一切俱有步驟。一落地,便將神梭取出,施展用法,往地下一擲,立時化成一道光華,直往甬道之中穿去。這時易靜四周的火柱盡是一片爆音,眼前就要炸裂。正在危機一發,想不出脫身方法之際,忽然一道光華,其形如梭,從地底沖起,停在面前。有一面的火柱,竟被激蕩開了些,爆音愈烈。易靜以前並未用過這法寶,又在驚慌忙亂之中,以為敵人又鬧什麽玄虛。正待想法抵禦,忽見光華中間裂了一洞,探出兩個人頭。定睛一看,正是侄兒易鼎、易震,知道來了救星,心中大喜。這時風火爆炸之聲密如連珠,語聲全為所掩。也不及再行答話,先將身縱入光華之中,回手一招,剛收了法寶,光洞立即閉上。耳聽光外天崩地陷,金鐵交鳴。易靜把寶傘一收,四圍火柱得了空,齊往中心擠軋,立即爆炸開來。等到化成一片毒沙火雲,包上來時,易靜姑侄三人業已駕了神梭,穿透沙層,由地底逃出陣去。

那九天十地辟魔神梭,乃易周采取海底千年精鐵,用北極萬載玄冰磨冶而成,沒有用過一點純陽之火,形如一根織布的梭。不用時,僅是九十八根與柳葉相似,長才數寸,紙樣薄的五色鋼片。一經使作,這些柳葉片便長有三丈,自行合攏,將人包住,密無縫隙,任憑使用人的驅使,隨意所之,上天下地,無不如意。如要中途救人,只須口誦真言,將中梭心七片較小的梭葉一推,便現出來一個小圓洞的門戶,將人納入,帶了便走。如再有敵人法寶飛劍追來,那七片梭葉便即旋轉,發出一片寒光,將它敵住,一轉眼,已是破空穿地而去。易周自信這辟魔神梭縱不能冠絕群倫,高出各家法寶之上,如說用它避禍脫身,可稱並世無兩。雖然有些自誇,卻也真有許多妙用。這且不提。

易靜與眾人見面之後,說完前事,又把乃父易周的柬帖與大家同看。上面大意是說紫雲三女想避大劫,用天魔秘法煉那狠毒無比的子母如意神沙,傷害了成千成萬的生命,到頭不但劫運避不了,反因此上幹天譴,受禍更速。金庭玉柱底下,有一冊此宮舊主遺留的天書,業已備載前後因果,三女運數將終,不久便要伏誅。只有金須奴和慧珠得免,初鳳也只暫時逃脫。其餘首要和幾個臨時相助的異派,將同遭慘戮。手下黨羽,逃脫的也沒幾個。昨日乾坤正氣妙一真人夫婦,先期回轉峨眉凝碧仙府,便是為了此事。那被困在靈翠峰兩儀微塵仙陣之內的南海雙童甄艮、甄兌,已為真人放出。如今服了真人所賜仙丹,修養一個對時,傳了穿沙破陣之法,便即前來,會合先到諸人,入宮破陣。來時必定帶有掌教真人仙諭,指示一切機宜。囑咐易靜與眾人不可輕易再行入陣,只管在島上守候。五臺派的主千萬妙仙姑許飛娘,已往宮中慶壽,得知此事。三女受了她的蠱惑,將在子時以前,命一妖尼同了三鳳、冬秀出戰。眾人如能將來人一齊除去更好,否則那妖尼決不要使她漏網,以免日後生事,於易靜尤其不利等語。眾人看完易周的信,英瓊、輕雲因易靜年長道深,易鼎、易震又是她的侄子,便推她為首,發號施令。易靜也不推辭,仍以原藏身的暗礁做根據地,由金蟬、石生、易鼎、易震四人分兩班輪流在亭側守候,以引妖人入伏。自己同了英瓊、輕雲,用乃父易周所傳奇門遁甲,驅遣六丁,將全島封鎖,以防少時妖尼逃遁。

一切準備停當,天方交子時,正值天色陰晦,冰輪匿影。只聽海面上風狂浪洶,吼成一片。金蟬與易震值班,兩人坐在延光亭側一塊大石上,談得正起勁,忽聽甬道入口的地底隱隱雷鳴,知道妖人將要出來。忙即站起身來準備時,一陣五色煙光散處,甬道忽然開放,和初來時所見一樣。二人守著易周之戒,也不去理它。待了一會兒,甬道中縱出來一個身材矮小、形容奇醜的幼童,徑往亭外跑來。易震當是妖人,剛要上前迎敵,金蟬一看幼童模樣,便猜來的是楊鯉所說的龍力子,此來必有緣故,連忙一把拉住易震,搶到前頭。正待喝問,那幼童也甚眼快心靈,一看見亭外飛來一高一矮兩個童子,早猜是峨眉門下,自己身後有人,恐對方不知,說出話來,露了馬腳,忙使個眼色喝道:“我是龍力子,現奉紫雲宮中三位公主之命,將甬道開放。爾等如能通過甬道,到了宮中,便將天一貞水奉上。”一面不住將手連搖,意思是不可入內。說完,回身就走。金蟬何等機警,見龍力子張皇神氣,知有顧忌,便不再叫明,反喝道:“無知妖童,速速回去,傳話紫雲三女,有本領的快些出來納命,只管這般藏頭縮尾,躲在妖窟之中作甚?”說時,龍力子故作誘敵之狀,回身便逃。易震不知就裏,看出來人無甚本領,還想去擒。金蟬止住道:“小小妖魔,不值我等動手,早晚就要掃蕩魔窟,且由他多活一日。我們進陣,三女也不敢出戰,還不如在此等候各位道友到齊,再行一同動手,那時一舉成功,豈不省事得多?”

這時三鳳、冬秀已將萬妙仙姑許飛娘請來。初鳳劫運將至,入魔已深,舉棋不定,被飛娘一席話說動,已經改了初衷,變本加厲,惟恐雙方仇怨不深。因敵人從甬道中逃出,許久不見動靜,知道是在島上等候接應。許飛娘便慫恿出戰,約了三鳳、冬秀和同來的兩個妖人,走往甬道出口。先因恐敵逃走,故意將甬道開放,命龍力子出來誘敵,打算等人入內,再憑陣勢和妖法,將來人一網打盡。一聽敵人發話,果然是在陣中吃了虧,等候峨眉的救兵。聽了龍力子挑戰之言,只叫罵兩句,竟不肯上當。三鳳首先忍耐不住,心想:“外面只有幾個小輩,何必小題大做?”萬妙仙姑許飛娘最近又受了一位不在正邪各派之中的前輩仙人的再三告誡,依然執迷不悟,來時除自己外,還約了雲南西昆山九還嶺的桃花仙尼李玉玉,江蘇崇明島的八眼金剛司空虎、三才尊者司空玄叔侄二人,清江浦枯竹庵的無形長老曹枯竹和他門下弟子姜渭、倪不疑等六人,借拜壽之名,前來蠱惑生事。明知紫雲三女未必是峨眉對手,不過慷他人之慨,仗著紫雲宮有神沙陣法甬道,能將敵人殺死幾個,稍洩多年氣忿,豈非妙事?如果峨眉諸首腦尋來,那時自己再見機行事。勝了固好,敗了,紫雲宮有險可守,或者攻不進;真要是看出不妙,便老早遠走高飛。吃虧的是別人,與自己無傷。這次出戰,因聽三女說起,來的僅是幾個後輩,犯不著勞師動眾。又因峨眉幾個新收的得意弟子,自己大半見過,想先看看來的都是何人。自信本領對付得了,便將兩個妖法厲害一點的同黨留在宮中,由初鳳、二鳳等去款待,先只自己同了三鳳、冬秀出戰。那桃花仙尼李玉玉,平時精於玄牝吞吐,攝神收精妖術,聽說來人俱是峨眉門下幾個生具仙根仙骨的童男女,不由欲心大動,跟了出來。

許飛娘見三鳳要出戰,外面答話的是金蟬,心想:“此人乃峨眉掌教真人之子,甚得乃母鐘愛。雖有幾世夙根,僅仗著乃母賜的一雙霹靂劍,功法並不甚深,這般厲害的紫雲宮,怎會令他涉險?外面定然還有不少同來的黨羽,藏在隱秘之處,做他的接應。既要做,索性就做得狠些,但能將此子除去,勝似別人千倍。”念頭一轉,便準備先將金蟬一人置於死地。忙把三鳳拉住,暗中囑咐桃花仙尼李玉玉,一出去,便用全力獨自對付金蟬,攝他元陽。此外不問敵人有多少同黨,俱由自己和三鳳、冬秀抵擋。李玉玉聞言,正合心意,好生高興。

第一六三回 漁利設機謀 飛娘祝嘏邀同惡 貪淫排陷阱 金蟬定志戰妖尼

許飛娘等四人計議好後,一起由甬道中往外飛出。金蟬一見來人有許飛娘在內,便知是個硬敵,不敢怠慢,留神準備,喝罵道:“你這不知死的潑賤!我母親和餐霞師伯幾次三番饒你狗命,你卻屢屢興風作浪,蠱惑各異派中妖人,侵犯峨眉。等到害得人家伏誅,你卻早已逃走,置身事外。真是喪盡天良,寡廉鮮恥之輩。今日我再饒你,不算是玄門弟子。”隨罵,隨將手一指,霹靂雙劍飛出手去,雖然迎敵,卻是暗中準備後退。偏偏易震的飛劍已為英瓊的紫郢劍削斷,來時向祖姨母林明淑借了一對太皓鉤,比起自己以前所用飛劍強勝十倍,一見來了敵人,巴不得試他一試。及至金蟬動手,也跟著兩肩一搖,兩道形如新月、冷氣森森、白中透青的光芒,早飛上前去,一取冬秀,一取三鳳。

許飛娘初見金蟬帶了一個從未見過、又醜又矮的幼童,以為又是峨眉新收弟子,未甚在意。及見這兩道流芒四射的寒光,以前見過易周,知是他當年煉魔之寶,不禁大驚。心想:“此人早已不問外事,如助峨眉,不但又是勁敵,而且自己剛在天山博克大阪雪獅崖黃耳洞約了一位能人,加入三次峨眉鬥劍,敵人那面卻添了他的對頭克星,處處都是制伏著自己。”不由又驚又恨。見三鳳、冬秀已迎著那醜童動手;桃花仙尼李玉玉也指揮著七道粉紅色的光華與金蟬霹靂雙劍鬥在一處,一面正在賣弄風騷,朝著金蟬做出許多蕩態。來人僅是兩個後輩小孩,目前已是三人對二,憑自己身份道力,不便再上前相助,只是四面查看還有敵人沒有。

那金蟬原想一交手便誘敵入網,一見易震指揮兩道寒光,與敵人殺了個難解難分,絲毫沒有準備退走之意,好似把易靜忘卻。許飛娘不曾動手,自己這面沒有不支之狀,又不便馬上敗走。再看對面那個妖尼,只管做那醜態,越往後越不堪,不禁由厭生恨,暗忖:“這個妖尼,易仙長來柬曾有勿令漏網,遺禍將來之言。看她這般淫賤,必有其他迷人妖術。易震又不肯退,自己不便單獨敗走,何不先除去此尼?許飛娘喪了同類,決不甘休,等她動手,再假敗誘敵,豈不是好?”

想到這裏,運用玄功,將劍一指,那霹靂雙劍威力大增,紅紫兩道光華夾著風雷之聲,電掣一般,與桃花仙尼李玉玉的劍光絞在一起。不消片刻,裂帛也似響了兩下,李玉玉的桃花七煞劍早絞斷了兩口。李玉玉起初一見金蟬如天上金童一般,真無愧是幾世童身,神光滿足,不禁喜出望外。先打算生擒回去,慢慢受用,沒有施展毒手。一面施展桃花七煞劍迎敵,一面用媚眼攝神,去蕩敵人心志。滿以為那桃花七煞劍曾由極穢七物祭煉,專汙飛劍法寶;那攝神妖術一經使用,道行稍淺一點的人,只要彼此目光相觸,心便一蕩,接連幾次之後,定即心旌搖搖,不能自制。那時自己再故意敗逃,將敵人引到僻靜之處,裝作倒地,授人以隙。此時敵人已為所惑,便不忍下毒手。只要敵人的手微一沾著她的肌體,便即失魂喪志,任憑自己擺布,至死方休。不曾想到金蟬既是幾世童身,夙根深厚;再加上從九華山得了肉芝起,不特先後多服靈藥仙丹,那一雙慧眼,又常受芝仙舐潤,更是神光湛湛,迥異尋常。目為六賊之首,不見可欲,則心不亂。目既不為妖淫所動,心身怎會受害?霹靂劍又出自仙傳,不畏邪汙,任她用了許多伎倆,不見生效,方在情急,那桃花七煞劍反為敵人劍光斷去兩三口。想起當初背師盜寶逃走,被赤身教主鳩盤婆追回,重申五戒,逐出門墻時說:“你既不願在此苦修,此番離了我門下,成敗仗爾修為。異派中能躲去七劫,成了正果的人盡有。謹記著劍在人在,劍亡人亡。”不由又驚又恨。當下怒睜杏眼,倒豎柳眉,張著一個比血還紅的香口,朝金蟬大罵道:“不知死活的業障!竟敢毀去你仙姑的寶劍,叫你識得厲害!”一面說,隨即掐訣,施展妖法。金蟬見對面妖尼飛劍斷了兩口,心中大喜,愈發催動劍光,如迅雷急電一般卷掣,眼看粉紅光華又斷了一道,化成滿天花雨,四散灑落。忽聽妖尼破口大罵,露出兩排森森的白牙,恨不得要咬自己兩口,甚是情急可笑。剛想回罵兩句,那妖尼倏地將殘餘四道劍光收了回去,一片桃色煙光升處,徑直沖霄逃走。金蟬一味疾惡如仇,竟沒想到許飛娘在側尚未動手,即使妖尼劍光被斬也沒上前相助,也沒想到妖尼即使抵敵不過,也決不會就此逃走,卻一心記著易周柬帖所言,放走妖尼是異日的隱患,也跟著破空追去。

金蟬身剛起在空中,妖尼所化的五色煙光,已經由濃而淡,似有似無,如薄霧一般四散分開,轉瞬間沒了痕跡。金蟬心中一驚,猛想起易震尚在下面,眾人藏身的暗礁與延光亭相隔甚遠,萬一眾人還未得信,如何能是許飛娘等人對手?煙光全消,算計妖尼已用妖法逃遁,只得回身落地。及至低頭往下一看,並非適才飛起之地,也看不見下面對敵諸人的劍光,只見細草繁花,茂林如錦,地平似氈,景物甚是綺麗。剛略遲疑,一眼瞥見妖尼赤著全身掩藏在一株大樹後面,手中拿著一副小弓箭朝著自己,作勢欲放。這時金蟬只當下面是迎仙島的另一角,妖尼先用幻影引自己追趕,一面隱身逃向別處,抽出空來,用妖法暗算。沒看出下面全都是魔境,徑直大喝一聲,追將下去。身未及地,便覺四外有一片極薄的五色輕煙往上合攏,轉瞬不見。立時便有一股子異香襲來,中人欲醉,猛地靈機一動,暗忖:“自己是一雙慧眼,這一片五色輕煙,比適才所見不同,不是尋常目力所能看見,這香也來得古怪。起初追趕妖尼,明明追出沒有多遠。迎仙島雖有數百裏方圓,由上往下看,不過是大海中一個孤島,一目了然,並沒多大,憑自己眼力,怎會看不見原來的地方?定是妖尼弄鬼,莫要上她的當。”恰巧彌塵幡帶在身旁,剛準備再找妖尼蹤跡,忽然不見。腳已落地,覺著地皮肉膩膩地往下一軟。若換以前,金蟬早已中伏入網。也是他大難已滿,福澤深厚,目光又與別人不同,真假易分,當此危機一發之際,竟在禍前動念。一經查出有異,再定睛一看,那些木石花草,遠望那麽繁褥華美,近看卻是了無生氣,和假設的差不許多,愈知不妙。先不求功,一面指揮劍光護身,想要飛走時,腳底似已粘住,同時全身陽脈僨興,一股熱氣正由足心往上升起,心便蕩了兩蕩。喊聲:“不好!”忙把彌塵幡取出,剛剛展動,將身拔地而起。百忙中偶一低頭,看見下面哪有什麽草地花木,只是一片畝許大小彩雲般的錦茵,妖尼赤身露體,仰面朝天,臥在下面。金蟬恨到極處,一面駕著彌塵幡遁走,還想抽空飛劍下斬時,那妖尼一雙玉腿伸處,那五色煙霧蓬蓬勃勃,疾如飄風,往上激射。同時五色彩煙又由隱而現,從天空四外包罩下來,將金蟬所駕雲幢圍困在內,似有大力吸住,脫身不得。

且不說金蟬為妖尼元陰攝神妖法所困。只說那三鳳、冬秀戰易震,見敵人太皓鉤寒光閃耀、冷氣森森,兀自不能取勝,正待施展別的妖術法寶。恰巧礁底下潛伏的女神嬰易靜、英瓊等五人,因為時辰已到,不見金蟬、易震誘敵前來,相隔又遠,正在懸揣商議,派一人前往窺探,就便囑咐金蟬,如見敵人不可戀戰,略一照面,速速同了易震往暗礁這面逃來。忽聽金蟬霹靂劍風雷之聲大作,以為就要逃回,便止住去人緩行。又等了一會兒,仍不見至。英瓊、輕雲深知金蟬脾氣,恐有差池;易鼎也知乃弟急躁好事性情;石生與金蟬更是深交患難,故俱主張反守為攻,同時殺上前去。易靜知道如不將來人誘入伏中,妖尼定然漏網。當時一則恐被人看破,失了功用;二則雙方俱在拼命死鬥之際,也來不及;三則又不便拗眾,又是客禮,只得隨了眾人,同駕劍光趕去。到了一看,金蟬不知何往。只離島不遠,有一團煙霧,和初散蜃氣相似,暫時也未想到金蟬困在其內。見易震獨鬥二女,會戰方酣。許飛娘背手觀望,狀甚閑暇,便知不妙。石生頭一個著急,因見飛娘一人袖手旁觀,以為金蟬已遭了她的毒手,大喝一聲道:“賊道姑,我的金蟬哥哥呢?”人到劍到,一溜銀雨早向飛娘飛去。飛娘見桃花仙尼李玉王將金蟬用妖法困住,正在得意欣喜,忽聽破空之聲,五七道各色光華疾如電掣飛來。當先一個粉妝玉琢、如美金童的小孩,一照面便發出一片雨也似的銀光,忙先放起一道青光抵住。再看來人,果有玄龜殿易周之女女神嬰易靜在內。暗想:“峨眉派真個厲害,怎麽這等根器極厚的男女,都被他收到門下?”不禁沈思起來。易靜原本見過許飛娘,知道她不大好惹,石生未必能是對手,便喝道:“石道友且上那邊去,待我來除去這個潑賤!”石生道:“姊姊且慢,我問她我金蟬哥哥呢。”飛娘見石生純然一片天真稚氣,不知怎地一來,忽然動了憐愛之想,笑答道:“你問金蟬麽?我嫌他太頑皮,已由我一位道友將他擒入甬道之中去了。如今死活,全在我的掌握之中。你如懂事,快快投降,拜我為師,我便饒你;不然,連你也一同送死。”石生聞言,愈發大怒,一面運用玄功,將飛劍像暴雨一般殺上前去;一面把賊妖婦罵了個不絕於口。

易靜也甚喜他天真,見英瓊、輕雲、易鼎等三人已分頭去助易震,恐防石生有失,又攔他不住,只得將劍光飛出相助。許飛娘一見又飛起一道劍光,喝道:“易道友,我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又不是峨眉門下,何苦也助紂為虐呢?”易靜笑道:“許道友,不是我說你,自從你師父為三仙無形劍所斬,你逃隱黃山五雲步,如果苦心修煉,不但無人侵犯,像妙一夫人、餐霞大師二位前輩,還可隨時助你成道,何等美妙!你卻偏生執迷不悟,到處興風作浪,惹禍招災,到頭來總是害己害人,有何好處?即以此次而論,紫雲三女海底潛修,雖是旁門中人,並未為禍人間;就是她們修築神沙甬道,多殺生靈,上幹天譴,也還未到遭劫時候。如無你蠱惑,將天一貞水獻出,或者還能轉禍為福。如今鬧得勢成騎虎、禍在目前,都是害在你一人的身上。試仔細想想你一生所行所為,哪一件不是倒行逆施、天良喪盡?玄門中幾曾見有你這等敗類?還敢在此花言巧語,說我多管閑事麽?”飛娘聞言大怒,喝罵道:“無知賤婢!我不過是看在你那老不死的易周老兒分上,不和你一般見識,你竟不知好歹,叫你知道我的厲害!”說罷,將手一指,空中飛劍倏地分化成了數十道青虹,光華滿天,頓增了許多威勢。饒是石生、易靜的飛劍不比尋常,只勉強敵住,休想占得一分便宜。

且說英瓊、輕雲、易鼎等三人趕到時,正值易震一人獨戰兩個妖女。易鼎同胞關心,知道乃弟本領不濟,一時心急,忙喊:“周、李兩位仙姑,快幫舍弟一幫。”英瓊、輕雲也早看見許飛娘站在旁邊,只因想起來時,無心中將易震的飛劍斬斷,事後成了一家,還承人家遠道趕來相助,好生過意不去。再聽易鼎一說,二人俱是一般心理,意欲相助易震,將敵人飛劍奪來相贈。又見石生、易靜先後與飛娘動手,便各將飛劍一指,上前助戰。輕雲一面交手,一面飛近易震,悄問道:“易道友,你可見我金蟬師弟麽?”易震曾見金蟬追趕妖尼,一去不回,自己又半晌不能取勝,正覺勢孤,恰值眾人趕來。聞言驚道:“金蟬道友先與一妖尼交手,後來那妖尼化了一片五色煙光逃走,金蟬道友也駕了遁光追去,便沒有見回來。我正想退走,諸位仙姑便同我姑姑、哥哥追來了。”輕雲聞言,想起易周柬帖,曾說妖尼厲害淫兇,遇時須要小心,勿使漏網。如真是敗退,許飛娘就在眼前,萬無袖手之理。倘如中了妖尼道兒,回山覆命時,怎好意思與靈雲相見?所幸金蟬近來已多經事變,又有彌塵幡藏在身旁,想來不至於受害,但也須尋出一個著落才好。忙又問易震妖尼逃走時情形和金蟬追趕的方向。當時易震也是迎戰方酣,沒甚顧及,但方向還知道,便朝左側一指。輕雲順他指處一看,駭浪滔天,一望無涯,只來時所見離島不遠半空懸著的那一團煙霧仍未消散,聞言心中一動,暗忖:“這團彩霧頗似海中常見新散不久的蜃氣,難道金蟬便被妖尼困在其內?”再一想:“金蟬見妖尼厲害,必用彌塵幡與劍光護身。這兩件法寶,一個是五彩雲幢,這海天空處,不比甬道魔陣,怎會看它不見?一個是用起來不特光同電閃,還帶著風雷之聲,相隔再遠,也不致聽不到一點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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