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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二回 犯珠宮 一妖授首 游少室 二女尋真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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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臉俱是笑容。三人才看出那些怪物不是與和尚為難,乃是為了鼎中之物,只不知和尚如此施為,是何用意。

三人正在猜想,猛聽空中一聲大喝道:“賊禿驢,你還要這些無辜生物絕種麽?”隨說,便緊跟著一個震天價的大霹靂,帶著百丈金光,從天直下,一閃即逝。只震得山岳崩頹,三人存身的大礁石都搖搖欲倒。同時陰雲盡散,海面上萬縷彩煙全都消盡。嚇得那些黑色怪物紛紛亂竄,齊往海心中亡命一般鉆去,轉眼工夫,全都沒了影子。再看荒礁上,那大頭和尚業已趴伏在地,將那面鏡子頂在頭上,體似篩糠,嚇得直抖。過有半盞茶時,三人見適才那雷聲金光雖盛,只是突如其來,並沒看見一個人影。這時雲盡天空,風息浪靜,怪物也都散盡,只剩和尚一人在荒礁上掙命,無甚可觀。正想飛身走去,忽聽左側有人顫巍巍地說話道:“三位道友休走,快請救我一救,日後自有報答。”仔細一聽,語聲徑從荒礁上發來。

三鳳生性好奇,想知究竟,本不願走,便停了步,往荒礁之上飛去。金須奴夫婦料知無甚亂子,只得跟往。落在荒礁上一看,那大頭和尚已勉強站起,顫聲說道:“我被天乾山小男無意中打我一先天神雷,將我元氣震散。幸而有這一面寶鏡護身,防備得快,沒將全身震成粉碎。目前已是飛行不得,須要經過三天兩夜方能覆原,離開此地。偏我又有一個生死仇敵,知我在此采取三星美人蚺的陰精,煉這一面水母玄陰鏡,去破他陰火,恨我入骨。偏巧他正值害人沒害成,反倒受了重傷。新敗之後,我又在這荒礁四外設下埋伏,事前並沒敢前來尋仇。可是他所居離此甚近,我適才鼎中所焚乃是千年毒蟒之肉,內中放有極毒之藥,奇香異味,三百裏內俱能聞到。他既知我用毒蟒為羹,去招引深藏海眼寒泉中的三星美人蚺,豈肯就此善罷甘休?必乘我寶鏡尚未煉成之際,乘我人在行法,不能分神之際,前來暗算。適才聽得雷聲,定已料出我行法太狠,有人與我為難,少不得要乘機加害於我。這荒礁周圍法術已為神雷所破,無計可施。三位道友初來之時,我還有戒心。後來看出是路過好奇,只作旁觀,忙著行法,甚是失禮。如今我危難之中求助,自知不妥。務乞三位道友念在我行法雖然狠毒,也是為那無數萬萬的水族生靈除害,務乞助我一臂之力,在此小住三日。我本身元神雖傷,法術法寶還在,如那廝來犯,只須代我施為,依然抵禦,萬無一失。如承相助,事後必有重報。”

金須奴聽他說起陰火,不禁心中一動,便問道:“老禪師法力適才已曾領教,想必見聞廣博。這善施陰火的人,現今共有幾人,可知道麽?”和尚道:“道釋兩家,三昧真火雖然各依道力而分高下,人人俱煉得有,無甚出奇。魔教中一種魔火,固是厲害,還不如我那仇人的陰火,乃由地心中千百萬年前遺留下的人獸骨骼中,采出的一種毒磷凝煉而成。常人遇上,固是化成飛灰;便是有道行的人,如被火圍燒,暫時縱能抵禦,久了也將元陽耗盡,骨髓枯竭,燒成一堆白粉。真是厲害已極,能克制的人甚少。以前有一位月兒島的連山大師,煉了兩件法寶,能破此火。後來大師化解成仙,許多寶物俱都埋藏炎山火海之中。聽說玄門中有兩位能人前往火海探索過兩次,那寶物始終未聞使用,不知可曾取出。此外便是現在峨眉派的開山祖師長眉真人煉有兩口寶劍和一件采太陽真火所煉赤烏球,可以破得。這世上使用陰火的,除我仇敵外,還有赤身教主鳩盤婆,比他更兇,竟是隨手可發,無有窮盡。但是鳩盤婆隱居西方,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不似這廝,逞強任性,倚勢豪奪。

“其實這廝和我俱是海島中散仙,他在南海,我在東海,風馬牛全不相幹。以前從無嫌怨,一樣無拘無束,可逍遙自在,度那清閑歲月。他偏於心不足,想為群仙盟主,創立宗派。三十年前,忽然發帖,遍邀天下散仙往南海赴會。席終說明居心,隱然要執眾仙牛耳。彼時那真有道行本領的,接著他的請柬,全都付之一笑,沒有理他。所去的人,不是道行淺薄,想借此攀附,以便日後有相須之處外,便是像我這樣因聞他那裏景物奇麗,慣產聖藥,一則觀光,二則到底看看他有甚驚人法力。他在席上將話說完,有那道力較高的人雖然不服,還未張口,我不合首先發難,要當筵和他鬥一鬥法。彼時他陰火剛剛采集到手,尚未煉成法寶,吃我和一位姓姜的道友用法寶飛劍,將他夫妻二人一齊打敗,因此結下仇怨。

“他在南海杜門十載,將陰火用千年鱘鰉魚肚煉成一個袋子,又在海底得了一部邪書,學成了不少妖法,到處找我尋仇。有一次他在黃妙城外尋著了我,我已吃了大虧,險些喪命。多蒙東海釣鰲磯神僧苦行頭陀走過,因與我有過一面之緣,將我救走。他氣仍不出,非將我置諸死地不可。我萬般無奈,才輾轉設法向鳩盤婆求救,她傳了我這破陰火的法術。我明知鳩盤婆也因這種三星美人蚺的內丹是破她陰火的一個硬敵,想借我為名,用惡毒之法,將這些東西滅種,但是為了報仇和自身利害,也不能不允,那三星美人蚺巢穴就在他所居的近處,他雖知道美人蚺內丹是玄陰水母精華,可以滅他陰火,但這千年美人蚺為數甚多,又極通靈,一則沒法除去,二則這東西鎮年潛伏海眼之中,與人無爭,也不會和他為難,所以平時沒有在意。如一旦知道我要來此采集,決不甘休。萬一到時鳩盤婆所傳法術為他所破,豈不自送虎口?為此遲疑多年,靜等良機到來,再行下手。這日鳩盤婆忽派一個女弟子傳話,說那廝新近受了鐵傘道人門徒蠱惑,前去侵犯幾個海底潛修的散仙,打算強奪人的珠宮貝闕。交手時弄巧成拙,受了人家重傷,有好些日將息,催我急速下手。想不到眼看功成,卻遭毒手。

“我那仇家名喚甄海。其父乃是南宋末年一個福建的舟子,載客人飄洋浮海,遇風浪將舟卷向南海一座島上。那裏天生各種靈藥甚多,無有食糧,便以島中草果為食。有一天,無心中吃了一枝迷陽毒草,原是極熱之藥,為采補中的聖品。被他誤服下去,立時欲火燒身,忍受不住。仗著食了三年草果,內中不少靈藥,體健身輕,力大無窮,因為無從發洩,便在海水中泅泳解熱。遇見一只母海豹,被他擒住。這舟子一沾生物肉體,越發欲火如狂,當下將那海豹擒上岸來,交合了二日三夜。雖然洩了欲火,人已從此癱倒,不能行動。那海豹居然還有良心,每日銜些小魚蝦給他挨命。同時海豹已有了孕,到第九年上,生下一子,海豹隨即死去。舟子因此子是海豹所生,取名甄海。此子幼稟異質,不但生而能言,而且出沒波濤,行動如飛。由舟子教導,埋了他母親,照樣去采魚蝦草果與乃父度命。又挨過了十餘年,舟子方才老死。甄海在南海流蕩,忽然遇見異人,愛他質地,傳了他許多道法,才有今日。”

正說之間,三鳳便接口,將日前來犯紫雲宮的道童模樣和所騎的怪魚說出,問和尚可是此人?和尚答道:“正是那廝。不知三位怎生認得?”三鳳又將前事說了。和尚狂喜道:“照此說來,我們同仇敵愾,更是一家人了。難怪連日我在此行法,並無絲毫動靜。鳩盤婆明明盡知此事,仍想借我之手,將三星美人蚺除去,好減卻異日的對頭,害得我差點沒被神雷震死,用心也太機巧了。那廝歸藏袋已破、同黨已死,別的我都能制他。諸位既還不知道他的姓名,想必恐他卷土重來,故想知他的來歷蹤跡。何不伴我三日,等我覆原後,同去他的巢穴將他除了,以免後患,豈不兩全其美?”

三鳳聞言,首先稱善。金須奴見這和尚貌相雖惡,還不似藏有奸詐。打算趁這三日閑暇,分一人回轉紫雲宮與初鳳送信,就便看看妖童甄海日內可曾二次來犯。再將初鳳邀來,同去報仇。和尚卻力說妖童自受重傷,尚未痊愈,必俟傷愈,另約能人報仇,此時決不會有所妄動。自己所畏者,只有歸藏袋,如今此袋既失,他已不是自己對手,只要三人伴他過了三日,一到便可將他除去,無須再約他人相助。金須奴終是持重,起初還當他受了震傷,不能起飛,故此需人相助;後來又說他法寶法力仍在,甄海歸藏袋已失,既是毫無足畏,何以又非三人伴守三日?似乎先言後語有些矛盾。當時也不給他說破,只說:“初鳳是全宮之長,既然得知妖童蹤跡,便須稟命而行,不容不回宮請命。”和尚聞言,方才默然不語。

金須奴又問了他法號,才知這和尚便是東海孽龍島長風洞的虎頭禪師。在未入紫雲宮跟從初鳳姊妹時,聽人說過,他原是異派中一個有名的散仙,生而禿頭,所以著了僧裝,並非佛門弟子。雖不似別的旁門專做惡事,手段卻也狠辣。因所居與苦行頭陀相近,不知因甚事做得過了一些,被苦行頭陀制伏過一回。適才聽他說起與甄海狹路相逢,險遭毒手,還多虧了苦行頭陀解救,才得保全性命,大約業已改行歸善。知道了根柢,略覺放心,暗和二鳳使了個眼色,囑她留意。便即起身告辭,往紫雲宮飛去。

到了一看,宮外封鎖甚嚴,到了牌坊下面,便難再進。幸而冬秀隱身宮門入口,見他獨自飛回來,以為出了亂子,忙著出接,才得走進。一問初鳳、慧珠二人何在,說是因為前車之鑒,正在黃晶殿中同煉天書副冊中所載的一種極厲害的魔焰,要三日後方得完成。當日恰是第二日,法未煉成,不能出殿。如今全殿封閉,誰也不能進見。初鳳行法之時,曾留有話,算計金須奴等三人見了嵩山二友,往返也得一二日工夫。回來如有動作,不過也只隔一日。多一件法寶禦敵,畢竟強些。應用之物,早經采集,起初初鳳因這種魔法狠毒,沒有急需,不願煉它。自從吃了陰火大虧,恨那妖童入骨,特地煉來報仇。如三人回宮,可少候一日等語。金須奴原想一到便拉了初鳳同走,不想這般不湊巧,偏在這時正煉魔法,須要候上幾日。好在虎頭禪師原約三日之後,也不忙在一時,便在宮中暫候,等初鳳魔法煉成,再定奪行止。誰知初鳳行法時,差一點功候,幾乎白費心力,又遲了大半天,直到第三日子正過去,才將法術煉成,開殿出來。金須奴忙即上前相見,說了經過。初鳳自是心喜,因時間大促,不能再延,略談幾句,便留下慧珠、冬秀二人看守門戶,從宮門牌坊前起,直達海面,都用法術層層封鎖。興沖沖同了金須奴起身前往。

到了那座荒島一看,虎頭禪師和二鳳、三鳳三人都已不知去向。金須奴回宮時,虎頭禪師又未說明甄海所居之處。而且違約先走,其中難免不有差錯,不由大吃一驚。二人一商量,甄海巢穴既相隔那荒島不遠,除了在附近海中搜尋外,別無法想。仗著二人都是慣於水行,踏波濤如履康莊,那一帶的島嶼又不多,尚易尋找。二人在海中行未多時,忽見前面有一座大島。近前一看,滿島都是瑤草琪花、珍禽異獸,景物幽秀,形勢雄奇,頗似仙靈窟宅。因水上沒查見什麽異狀,猜是到了地頭,忙即飛身上去。那島地面不大,方圓不過百裏,高處望去,仿佛一目了然。二人分途搜尋,不消頃刻,便走完了一半,一點朕兆俱無。初鳳暗忖:“二鳳等如果來此,必與妖童對敵,絕不會沒有一點蹤跡。就說地方不對,這裏花草有好些都經過人工布置,怎地沒個人影?”正在焦急,忽見金須奴在左側面山麓之下用手連招。忙著飛過去時,金須奴已不等她到,徑往山下面的一個大湖之中鉆去。

飛近一看,那湖位置正當島的盡頭,三面俱有山峰圍繞,寬有十裏,深約百丈,清可見底。水中養著許多海豹,正圍著幾道光華張牙舞爪,欲前又卻,已有幾個屍橫湖底。初鳳一見那光華,業已認出是自己人,無暇多觀,正待飛身而下,金須奴已將那兩道光華帶起,飛上岸來。放在地上一看,正是二鳳和三鳳兩個,被許多形如長帶、又白又膩的東西捆了個結實,連試了許多法寶飛劍,俱斬不斷。初鳳看出那東西是純陰之質,恐湖中敵人尚在,不便迎敵,只得夾了二人,駕遁光先回紫雲宮。與慧珠、金須奴三人圍定二女,運用玄功,施展三昧真火,連煉了三日,才將那東西燒斷。所幸二女神志尚清,服了點丹藥,便即還原,言動自如。一問原因,才知又是三鳳招惹出來的禍事。

原來金須奴走後,三鳳便不住向虎頭禪師探聽甄海虛實,除歸藏袋外還有什麽寶物。虎頭禪師本無機心,便照直說,甄海曾得異人傳授,所煉法寶俱無足奇,自己此番前去,一則為了報仇除害,主要還有別的原因,暫時不能明說。三鳳知他必還覬覦甄海的法寶,便和二鳳以目示意。想是被虎頭禪師看出,恰巧金須奴和初鳳又去遲了一步。虎頭禪師在第三日之前,人便覆原,他起初不願人多,既要別人相助,又恐到時翻臉,和他要那朝夕夢想欲得的一部道書。一見三鳳神色有異,急中生智,故意裝作入定,忽然失驚,說甄海即將離海他往,去請能人,時機一失,不但制服不了,日後彼此俱有大禍。自己只得冒險前往,與甄海拼一死活,請二女在荒島上等到金須奴約了初鳳回來,再行同去接應。二鳳因守金須奴之戒,還在將信將疑,力持等金須奴到來,再行同去;否則便請他說了地方,隨後與他接應。三鳳卻是利令智昏,明知其中有詐,偏猜他只須守過三日,便無用人之處,想一人前去獨吞,再三力說:“既是妖童將要他去,你一人勢單。彼此都為報仇,無須再候大姊。”非一同前往不可。虎頭禪師裝作無可奈何,才行應允。二女也未看出。二鳳知三鳳性拗,攔她不住,又恐三鳳有失,只得同往。因虎頭禪師說,如能三人同去,手到成功,連催起身,什麽都未顧及。

一到海島上,果是日前妖童出來應戰,二女更是深信不疑。誰知剛和敵人交手,虎頭禪師忽然隱去。甄海已是覺察,狂吼一聲:“大膽妖僧、賤婢,竟敢用誘敵之策,前來盜我仙書!”說罷,也不再和二女交戰,徑直飛入湖中。二女當然緊追下去。三鳳聽出虎頭禪師果有私心,那仙書必是異寶,越發動了貪心。及至追落湖中一看,虎頭禪師已將湖水劈開,左手拿著一個玉匣,另一手放出一道烏光,正和一個女子對敵。那女子已受重傷,兀自不退,見甄海飛落,只喊得一聲:“艮兌帶書走了。我受了這賊禿重傷,且去那邊等你。切莫戀戰,改日再報大仇吧!”說完,一道白煙冒過,便即不見。虎頭禪師還想追趕,甄海已紅著雙眼殺上前去,將他攔住。三鳳見虎頭禪師手中拿著一個玉匣,也不知他那部道書到手也未。因為還在爭鬥,便恨不能早些將敵人殺死,好問個明白。偏那甄海雖在紫雲宮受傷慘敗,失了重寶,依然還有全身本領,玄功奧妙,幻化無窮,不似上次輕敵,一時半會兒不易取勝。同時又因這裏是他巢穴根本重地,不舍丟失,只管拼命相持,並無退避之意。

鬥到後來,甄海忽從身畔取出一個透明晶球,一脫手,便連人化成一團黃光,直往三人頭上飛來。二鳳、三鳳的法寶飛劍竟失功效,只能圍在黃光之外亂轉,不能抵禦。說時遲,那時快,黃光業已罩臨頭上。那虎頭禪師一味敷衍應敵,原為誆他這粒身外元丹。一見誘敵計成,心中大喜,忙將長袖一擡,飛出千百道細如游絲的紫光,朝那團黃光射去。二鳳、三鳳見黃光臨頭,方覺一陣心慌神迷,那紫光業已射入黃光之中,只聽噝噝連聲,黃光立即縮小,只如碗大。接著又聽一聲怪嘯,一道青光直往那座宮內飛去。虎頭禪師早已防到,手一擡,先將那團下落的黃光收去,也化作一道青光,從後追趕,轉眼同入宮內。等到二鳳、三鳳心神稍定,想追時,那座宮門業已緊閉,將二女關在外面,不得入內。惱得三鳳興起,連忙指揮空中法寶飛劍上前攻打。那座宮殿也不知何物制成,異常堅固,二女飛劍法寶攻上前去,眼看光華飛繞中,黃沙如雨,只管破碎,卻是不易即時攻破。

待了一會兒,宮門自開,虎頭禪師笑容滿面飛身出來。二鳳便問妖人何往?虎頭禪師道:“仇敵已誅,大功告成,全仗二位道友相助。異日有緣,再圖重報吧。”說罷,便要走去。三鳳本惦著那部道書,此時又見他胸前袈裟鼓起,猜是又得了什麽寶物,便沒好氣攔道:“禪師且慢!適才我見你得了一個玉匣,想是那部道書,可容借我一觀麽?”虎頭禪師早已看出三鳳心懷不善,只因人家相助一場,如無二女,怎能分身入宮盜寶?不願恩將仇報,打算就此別去。見三鳳不知進退,滿臉俱是怒容,料知善說無效,再加適才見二女法寶也頗厲害。念頭一轉,猛生巧計,便對三鳳道:“道友要觀此書,這有何難?”說罷,一面裝著取書,一面暗中行法。三鳳眼巴巴看他將玉匣取出,正要上前,猛見虎頭禪師把手一揚,數十道光華劈面飛來。二女方知不妙,想用飛劍抵禦時,身子一緊,便被那數十道光華將身纏住,倒於就地。耳聽虎頭禪師道:“道友存心不良,我不能不先發制人。早晚你那同伴必會尋來救你,且在這裏安臥一時吧。”說完,便將身遁去。甄海因是海豹所生,原養著許多海豹,宮門一開,便即紛紛擁了出來,看見生人,如何肯舍。還仗二女飛劍沒有收起,雖然身子被綁,不能言動,神志尚清,一心還想用飛劍斷綁脫險。那些不知死活的海豹,上去一個死一個,餘下的不敢上前,只在左近咆哮。直到初鳳、金須奴到來,才將二女救回宮去。

那逃走的女子,正是甄海的妻子鬼女蕭琇,本領雖不如甄海,卻極知進退。起初甄海去犯紫雲宮,曾經再三攔阻,說自己在南海修煉,島宮水闕,仙景無邊,大家同是修道的人,何苦貪心不足,侵害人家,一個弄巧成拙,豈不求榮反辱?甄海受了鐵傘道人門徒的蠱惑,執意不從。及至在紫雲宮海中慘敗,失了重寶回來,蕭琇越知不妙,力勸甄海斂跡,閉門不出。甄海哪裏肯聽。這日見虎頭禪師帶了二女前來叫陣,仇人尋到,分外眼紅,立時出去迎戰。蕭琇本有機心,算計仇敵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他夫婦除這座水闕外,附近島上本還有一座洞府。甄海一出去,忙將那部道書從玉匣中取出,交與兩個幼子帶往別洞,以免事敗,為仇人所奪。剛打發走了二子,正要準備出宮助戰,虎頭禪師已抽空潛入宮中,盜了那玉匣便走。蕭琇將那玉匣留在宮內,本為誘敵,使來人心願既達,容易退去。當時故作不知,直等虎頭禪師盜了出宮,才行追去,原想與丈夫會合一處,再行應敵。

誰知虎頭禪師心辣手狠,因為以前吃過甄海苦頭,這次前來,煉了好幾件厲害法寶。盜書之時,因恐二女只能絆住甄海,未必能是對手,所以急速退出。一見蕭琇追來,忙即回身應戰。一交手,便用飛缽斷了蕭琇一只右臂,接著又打了她一菩提釘。蕭琇雖受重傷,因上面敵人還有兩個,結局不堪設想,心中惦記二子,當時逃遁,又恐引鬼入室,玉石俱焚,只得咬牙忍痛,勉強支持。幸而為時不久,甄海便發覺敵人詭計,舍了二女趕回。蕭琇料知甄海性情剛愎,不會就退,自己委實不能再支持下去,便略微告誡了幾句,隱身遁去。癡心還想甄海真個抵敵不住,總會知難而退,他又長於玄功變化,逃走不難。回到別洞,略用了一點丹藥,忙即忍痛行法,將全洞封鎖,準備甄海回時,萬一敵人追來,也好抵禦。誰知甄海劫數已到,急怒攻心,竟將身外元丹放出去與敵人拼命,身遭慘死,連元神都被虎頭禪師用誅魂收魄之法消滅。

蕭琇待了一會兒,傷處毒發,越來越重,連服丹藥,終不見效,望著二子垂淚。等了一日,夫妻情重,冒險出視。見了甄海遺體,一慟幾絕。只因二子尚幼,終日忍痛,茍延殘喘,傳授那部道書。只傳了一多半,實在痛苦難支,精血業已耗盡,只得自行兵解。臨終以前,再三囑咐二子將道學成以後,務必尋了虎頭禪師與紫雲宮一幹男女報仇雪恨。

這二子便是現在被困凝碧崖六合微塵陣內,本書七矮中的南海雙童甄艮、甄兌。因了這一場因果,三方面結下不解之仇,以致日後七矮大鬧紫雲宮,金蟬、石生全仗雙童相助,巧得天一貞水,才能融化神泥,開辟五府。這且不提。

初鳳姊妹回轉紫雲宮後,又修煉了多年,道法越更驚人,便分別出海雲游,積修外功。起初打算建立一點天仙基業,用意原善。誰知眾人福命有限,只初鳳和金須奴努力,不能挽回運數;加上所學道法又非玄門正宗,三鳳、冬秀時常在外惹事,任性胡為,有過無功,金須奴、二鳳又早失了元陽和元陰,諸多阻滯。二鳳、三鳳更記著虎頭禪師前仇,屢次前往報覆,仇未報成,反輾轉結下許多冤家,中間也不知經過多少險難。初鳳為助二妹,無心中也鑄了兩件大錯,這才知道仙業無望,凡事難以強求,於是翻然改計,決心只做一個海底散仙。便告誡眾人,從此不準再問外事,專一整頓珠宮貝闕,把一座紫雲宮用法力重新改建。又從十洲三島神仙聖域,移植來了無數的瑤草琪花,收服馴養了許多的珍禽奇獸。在宮前設下魔陣,海面加了封鎖,以防仇敵侵入。另由後苑宮門開了一條長逾千裏的甬道,由地底直達一座海島的地面,一層層俱有埋伏,無論仙凡,莫想擅入一步,並將昔日在外面物色來的弟子,一一派了執事,分任煉丹、馴獸、鋤花、采藥之責。初鳳自為全宮之主,更是不在話下。滿以為海腹潛修,別有世界,長生不死。

誰知天下事往往微風起於萍末,出人意料,一經種因,終必收果,任你用盡心機,終是徒勞無功。如照當時的紫雲三女閉門不出,全宮深藏海底,布置天羅地網,勝過鐵壁銅墻,是誰也侵犯不了她們,偏巧又在閑中生出事來。紫雲宮那般戒備森嚴,眾人意猶未足。這日初鳳升座,按察全宮諸仙使的職司,偶想起那條上通地面的甬道,原本多為石土,雖經法術祭煉,無殊玉石,到底尚欠美觀。又聞人言,甄海二子甄艮、甄兌立志給他父親報仇,從一位散仙門下學了地行神法,透石穿沙,如魚行水。雖說這兩人只說要找虎頭禪師尋仇,追原禍始,難免不來侵犯。縱不足畏,這般堅固的甬道被人侵入,也是笑話。見近宮一帶海底所產的珊瑚、鐵晶、彩貝之類甚多,打算采集了來,用法術煉成一種神沙,將那條甬道重新築過。那甬道長逾千裏,縱是玄門奧妙,築起來也頗費心力。算計宮中執事人等雖然不少,異日甬道築成,各層埋伏,均須派人主持,恐到時不敷使用,便命金須奴夫婦、三鳳、慧珠、冬秀五人,分頭出海去,各自物色一個有根器的少年男女,度進宮來備用。五人領命之後,初鳳便率了宮中諸仙使,盡量采集應用之物,建下五行爐鼎,等五人一回,便即開始祭煉。

不消三月工夫,二鳳、慧珠、冬秀每人俱尋了一個有根器的男女,回宮覆命。只金須奴和三鳳因為選擇太苛,並無所獲。恰巧這日二人在雲貴交界的深山中無心相遇,彼此一談經過,才知打的是一個主意。因未出家而有根器的少年男女尋覓不到,想到名山勝境中尋一個曾經學道未成之士,收伏了回去。正在互商如何進行,忽見一道光華擁著一個少女,慢騰騰從前面峰側飛過,似要往上升起。二人一見,知是業已成道的元神,如能收了回去,勝似常人十倍。見她飛升遲緩,看出是脫體未久,所以覺著費力。只要飛行些時,不遇見外人侵害,一經掙紮,升出雲層,便憑虛上升,直入靈空天界,完成正果。二人存身之處,本已甚高,這光華中的女子更高離地面,不下千丈,再升千餘丈,便無法能制。這類事如被正派中仙人遇著,不但不去害她,反要飛身上去將護,助她脫險上升。三鳳為人任性,自私之心太重,哪管對方多少年辛苦修持,好容易脫體飛升,完成正果。一見時機瞬息,也不和金須奴商量,手一揚,劍光先飛出手去,打算逼迫那光中少女降下。那少女見有人為難,知道是命中魔頭,愈發奮力上升。三鳳見飛劍飛近少女面前,為護身靈光所阻,無所施為,眼看少女又飛高了數十百丈,知此女道力不淺,稍縱即逝。眉頭一皺,頓生惡念,口喊一聲:“那女子還不投降,休想逃走!”接著便將所煉魔砂取出,朝少女打去。

這魔砂乃近年三鳳在外雲游時,瞞了初鳳,也不知費了多少心力才得煉成,與初鳳昔日為報甄海之仇所煉大不相同。除善於汙毀敵人的飛劍法寶外,差一點的仙人被它沾上,重則神迷昏倒,任人處置;輕者也要打落多少的道行。那少女平時法力雖然高強,這時一個甫行脫體飛升的嬰兒,如何禁受得住。還算那少女見聞廣博,知道魔砂厲害無比,一被打中,不但一樣身落人手,異日再想飛升,又須借體還原,再行轉劫,受諸多災劫,把這多年石中苦修付於流水,豈非更加不值?明知敵人逼迫歸順,不懷好意,無奈已萬分緊迫,再不當機立斷,所受更慘。莫如拼著再受數十年辛苦,把所煉護身靈光毀去,以免損及元嬰。少女方才想到這裏,三鳳已將心一橫,運用玄功的魔砂變作萬千團黃雲紅焰,風卷而來。少女把這護身光華化成一道經天彩虹,迎上前去,將來的雲焰攔住,口裏連喊:“道友高擡貴手,容我下來相見。”說時,那護身靈光一經脫體,少女的身便不似先前游行自在,飄飄蕩蕩,禦風降落下來。

三鳳見魔砂飛上前去,竟被一道長虹攔住,正暗驚少女僅是一個甫行脫體的嬰兒,竟有這般神奇的道力。偶聞少女已在答話,離開光華,自行降落,才知她是恐怕毒砂傷了元嬰,已有降服之意,不由動了惻隱之心,連忙飛身上去,將她捧住。那少女降至中途,回望空中彩虹為魔所汙,業已逐漸減退,即使敵人應允放行,已不能即時飛升,心裏一陣慘痛氣忿,業已急暈過去。金須奴見三鳳行為如此可惡,委實看不過去。知道這種初脫體的元嬰,一任她平日道力多高,此時也是至為脆嫩,什麽災害都禁受不起。恐不知怎樣調護,再傷了她,先取出一粒玉柱中所藏的靈丹與少女塞入口中,然後輕輕喚道:“道友莫要驚恐,我等並非異派中的惡人,要借道友的元神去煉什麽惡毒法寶。乃是宮中需用幾位根骨深厚的男女,相助辦一件事。我同這位三公主奉命物色,因喚道友降落不聽,一時情急,使用神砂,原想逼著道友降落,並無惡意。道友膽小,喪了護身靈光,如今再想上升仙闕,已不可能。不如隨我等回轉紫雲宮海底,同享散仙奇福。宮中現有固元靈膠,道友無須借體,便可覆原。只須暫助我們些時,不過遲卻數十年飛升。異日遇見機緣,道友仍可成就仙業,豈不是好?”

少女聞言,猛想起:“昔年師祖曾說,自己福薄緣鏗,雖仗性行堅潔,向道虔誠,可以人定勝天,但仍有兩次重大災劫。經過之後,還要多立外功,始能飛升。後來冤遭無辜,在石壁中幽閉多年,一意苦修,僥幸修就元丹,脫體飛升。當是因禍得福,誰知仍會遇見這種天外飛來橫禍。可見事有前定,無法避免。”想到這裏,心略一寬,睜開雙目一看,自己被一個女子托住,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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