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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九回 掣電飛龍 妖氛盡掃 滌汙掩穢 仙境長新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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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降落,見一幹同門正在比劍。紫玲早迎上前來,劈頭問道:“大師姊因今日諸事就緒,你我所學本門心法,尚有兩關未透,著朱、申二位去換你前來傳授,怎地這時才來?神鷲是怎樣回來的?”寒萼聞言,方知適才自己多疑,氣便平了。只得說正待回洞,忽聽神鷲空中鳴嘯之聲,上去接它,故此來遲。因優曇大師那封書信是給靈雲的,便遞了過去。靈雲拆開一看,大意說開府盛會在即,正教昌明不遠,可喜可賀,到時當領全體門人前來赴會。那日在冰崖上所救神鷲,因當時烏龍剪來勢甚急,只得收了。神駝乙真人脾氣雖然古怪,人卻正直,道力也甚高強,異日當為峨眉之友。不願開罪於他,事後便將烏龍剪給他送還。中途路遇,果然他心中不忿,鬥法三日,不分勝負。幸遇極樂真人空中神游解圍,化敵為友。他因烏龍剪以前是自己心愛法寶,竟被外人收去,不屑再用,欲轉贈被他救去的司徒平。此剪如能善用,神妙非常,專斬異派妖人元神。如已見贈,須要加功修煉,不可大意。神鷲橫骨已經化去,可與神雕佛奴的功行不相上下。知秦氏姊妹還有用它之處,特命它飛歸故主。書末又說不久各同門均要先期回轉仙府,敬候開山盛典,命靈雲早為準備安置等語。靈雲觀畢,傳示眾同門,一齊向空謝了。大家練了一會兒功課,回轉太元洞。

第二日將所有石室全都汲了靈泉洗凈,把正中供朝參石室旁的三十六間石室分供掌教師尊和前輩師伯叔居住。餘下百十間石室,分成男東女西,以備眾同門來了起居和做功課之用。又因同門中道行深淺不一,好多未斷火食,便命神雕、神鷲連日出外獵取猛獸。肉由英瓊、芷仙、若蘭三人腌臘。皮由米、劉二矮持往城市變賣,連同英瓊昔日遺留的銀兩帶去,備辦米糧和應用物品。山中有的是黃精首烏、異果野菜,只須袁星每日出外采取。洞中又有芷仙平日用奇花異果釀成的美酒甚多。不消兩三日,一齊備齊。又責成芷仙管領仙廚,米、劉二矮與袁星供她驅遣,南姑姊弟也願幫忙。大家都興高采烈,靜等佳客降臨。到第七八天上,妙一夫人忽然回山,布置了一番,住了兩日,囑咐靈雲一陣,才行走去。先後又來了許多同門,除石、趙二人原是近鄰移居不算外,遠客計有岷山萬松嶺朝天觀水鏡道人的弟子神眼邱林、昆明開元寺哈哈僧元覺禪師的弟子鐵沙彌悟修,以及風火道人吳元智弟子七星手施林、靈和居士徐祥鵝、青城山金鞭崖矮叟朱梅弟子長人紀登、小孟嘗陶鈞等。餘者不下百十位,俱已得了師命,有的因事羈身,有的尚在途中,均當在開辟仙府以前趕到。大家聚在一起,新交舊識,真是一天比一天熱鬧。每日歡聚一陣,不是選勝尋幽,便由靈雲、紀登為首,領了眾人練習劍法,互相切磋砥礪,功行不覺大進。

這期間只苦了寒萼、司徒平兩個。因為紫玲見她一味和司徒平時常廝守在一處,外表上儼然伉儷一般,心中害怕,其實二人名分已定,眾同門均已知道;又知寒萼是個小孩心性,有時和若蘭、英瓊也是如此,不以為怪。事一關心太過,反要出事,乃是常理。紫玲何嘗不知他二人心地光明,但是惟恐因情生魔,墮了魔孽,壞了教規,不時背人勸誡。誰知寒萼暗怪紫玲不偏向她,時常給她難堪。這一責難過甚,反而嫌怨日深。司徒平左右為難,無計可施。偏偏又遇見一個多事的神駝乙休,給二人各留了一封柬帖。到日二人借著防守後洞之便,同時打開一看,除了說明二人姻緣前定而外,並說藏靈子從百蠻山回來,定要到紫玲谷報殺徒之仇。秦氏姊妹本非敵手,就連峨眉諸長老也有礙難之處,不便出面相助。乙休憐二女孝思和司徒平拜山送簡之勞,準定到時前往相助一臂。命二人只管前去,必無妨礙。不去倒使乙休失信於藏靈子,反而不妥。此番前去,因禍得福,齊道友必能看他面子,絕不見怪等語。二人看了,又驚又喜,忙即向空拜過。本想和紫玲說知,偏巧紫玲因今早不該他們二人值班,卻雙雙向靈雲討命,願代別人往後洞防守,起了疑心。暗中趕來,見二人在那裏當天拜跪,又無甚事,更誤會到別的地方,便上前盤問,語言過分切直了些。惱了寒萼,也不準司徒平開口,頂了紫玲幾句嘴,明說自己不想成仙,要和司徒平回轉紫玲谷去。紫玲也氣到極處,沒有詳察就裏,以為二人早晚必定鬧出事來,既是甘心自棄,無可救藥,莫如由他們自去,省得日後鬧出笑話。心裏卻還原諒司徒平是為寒萼所迫,還想單獨勸解。不料寒萼存心慪氣,也不容人說,立逼著司徒平隨她飛走,不然便要飛劍自刎。司徒平知她性情無法勸轉,好在有神駝乙休做主,且等事完之後,勸她姊妹言歸於好。當下便與紫玲作別,隨之飛去。

紫玲在氣頭上,竟沒有想起寶相夫人轉劫之事,因後洞無人,只得代為防守。二人剛走不久,忽然想起救母事大,正值輕雲、文琪游玩回來,紫玲匆匆請她二人代為看守,忙即回轉太元洞,正遇靈雲、英瓊、若蘭、英男四人在洞外閑談。紫玲略說經過,問該如何處置。靈雲因妙一夫人說她姊妹有難,又知寒萼拗性,她和英瓊、若蘭二師姊情感甚好,可著她二人前去勸他們回轉便了。二人領命去後,紫玲終覺不妥,執意要去。靈雲勸她不住,想起優曇大師那封書信曾有神鷲備用之言,便命騎了同去。去時三人先後遇見金蟬、石生、莊易、笑和尚等回山,前已表過,不提。

且說寒萼與司徒平看罷神駝乙休柬帖上預示的機宜,正值紫玲趕來規勸,寒萼料知此番回轉紫玲谷兇險不少,又因紫玲連日對自己多有誤會之處,心中不快,借此和紫玲翻臉。一則可以出出心中悶氣;二則此行既有神駝乙休為助,定然逢兇化吉,樂得獨任其難,顯顯自己本領和毅力。即使師尊怪罪,還可借口乙休力主,事要機密迅速,不得不如此。當下和紫玲說了幾句,便立逼司徒平連眾同門都不說一句,竟然同駕劍光往黃山紫玲谷飛去。司徒平對於秦氏姊妹,原是一般感激愛重。不過紫玲立志向上,參透情關,欲以毅力堅誠擺脫俗緣,尋求正果。與司徒平名義上雖是夫妻,除了關心望好之外,平時總是冷冷的。寒萼卻是天真爛漫,純然一派童心,覺得司徒平這人心地光明,性情溫厚,比乃姊還要可親可愛。二人本來又有前生夙緣,如磁引針,那情苗竟在不知不覺中滋潤生長。紫玲情切骨肉,關心憂危,不得不隨時提醒一二。誰知責難過甚,倒起反感,欲離更合。使得司徒平心目中看她姊妹一個春溫、一個秋肅,情不自禁便偏向著了一頭。所以此次回轉紫玲谷,被寒萼嬌嗔滿面,一派要挾,連想和紫玲說明經過都未能出口,竟被寒萼逼了同行。

二人劍光迅速,沒有多時,已離紫玲谷不遠。因為神駝乙休預示先機,不敢大意。等到飛近紫玲谷上空,先不下落,按住劍光,定睛往下一看,見崖上面齊霞兒的仙障封鎖猶存。除了白雲滃翳,嵐光幻滅而外,空山寂寂,四無人蹤。寒萼暗忖:“難道自己趕在頭裏,那藏靈子還未來到?”想起那兩只白兔尚留養谷中,不禁又勾起童心,便與司徒平一同降下。寒萼自初遇司徒平,重訪五雲步與輕雲、文琪相會,因仙障封鎖,幾乎無法飛轉谷中,赴青螺時節,早向紫玲學了解法用法。落地時節正站在崖前,口誦真言,要將仙障收了回來。忽見一片紅霞從身後照來,知道不妙。剛要回身,猛聽身後有人喝道:“無知賤婢,今日是你授首之期到了!”寒萼、司徒平雙雙回身一看,面前站定一個面容奇古的矮小道人,認出是青海派教祖藏靈子。那日與朱文拿了九天元陽尺去闖史南溪的妖陣,嘗過厲害,雖然有神駝乙休預示,心中也未免有些著慌。寒萼見司徒平不知厲害,露出躍躍欲試神氣,這時二人身子已被紅雲罩住,恐怕失閃,忙使眼色止住。寒萼硬著頭皮挺身說道:“雲南教祖,休要逞強!你我相爭,強存弱亡。貴高足師文恭朋惡比匪,殺害生靈,無惡不作。愚姊妹奉師尊之命,往除八魔,路遇他與俞德上前動手,被愚姊妹用白眉針將他打傷。彼時同黨惡人如肯約請能人施救,並非不治。不想這些同惡妖孽乘人之危,將他斷體慘死。即此而論,貴高足縱不遇愚姊妹,已有取死之道。教祖不明是非,放著首惡不誅,卻與一二弱女子為難,只恐勝之不武,不勝更傳為笑談。愚姊妹如果怕事,自身現在峨眉教下,三仙二老,道流冠冕,難道還任教下門人受邪魔外道摧殘?盡可安居凝碧崖,一任教祖找上門來,自有師長做主,何足置念?只為愚姊妹以前也曾學有微末道行,明知秋螢星火,難與日月爭光,但一想到本門師長多與教祖有舊,愚姊妹身入師門,行為無狀,寸功未立,豈能為些許小事勞動師長清神?又奉乙真人示諭,特地趕回紫玲谷來候令領罪,只作為弟子與教祖私爭,不與師門相涉。初擬教祖為一派宗主,道力高深,行為必然光明,定任愚姊妹竭其防衛之力。在愚姊妹只求幸免一死,於願已足,並無求勝之心。教祖亦可略示寬大,一任愚姊妹有可施為,以教祖法力,也難幸脫死罪。誰知教祖仗能前知,算就小女子與外子今日回山,埋伏在此,乘人不備,未容家姊趕到,稍加防衛,便下毒手。縱然難逃刑誅,未免貽羞天下。”

言還未了,藏靈子怒罵道:“大膽賤婢!死在目前,還敢以巧語花言顛倒是非。孽徒師文恭命喪毒手,罪有應得,我絕不加袒護。汝姊妹倚仗天狐遺毒,用此惡針,為禍人世。我尋汝姊妹,乃是除惡務盡,為各派道友除害。前赴峨眉,駝鬼作梗,用言相激,我才暫留汝姊妹多活幾日,親赴百蠻山除去綠袍老妖,才來伸討。你既說乘你無備,我就姑且網開一面,容你半日,看你有何伎倆,只管使將出來,看你能否逃脫羅網?這半日之內,汝姊若不來,便是規避,我自會前去尋她。”說罷,怒容滿面,將袍袖一揚,一道光華閃過,藏靈子蹤跡不見。

司徒平方要開口說話,寒萼又使眼色止住,與司徒平飛落谷底。那兩只白兔正在樹下吃草,見主人歸來,歡鳴跳躍上前。寒萼畢竟童心猶在,在此危急存亡之秋,還有閑情將那白兔抱在懷中,一同入內。進谷一看,不由叫得一聲:“哎呀!”原來上次前往青螺,紫玲後走,將谷頂明星全數收去,所以裏面漆黑一片。來時負氣,又忘了問紫玲要回。按照神駝乙休之言,谷中原有一番布置,雖然練就慧眼,到底不便。想了想無法,只得各將劍光放出照路,直奔裏面一看,後洞藏寶之處,又被紫玲行時用法術封鎖。寶相夫人當年遺留的兩件禦敵之寶和一幅保山保命的陣圖,全都不能取出。這一急非同小可,後悔來時應當與紫玲說明,約了同行,不該負氣任性,以致有此差失。如今時機緊迫,又不及回轉峨眉求助。正在無計可施,那白兔素通靈性,也仿佛看出主人有大難將至,只管哀鳴不已。寒萼把心一橫,暗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總須和藏靈子一拼。既有神駝乙休答應事急相助,想必不至便遭兇險。好在還有一會兒,且將兩個白兔藏過,以免玉石俱焚。”當下同了司徒平,一人抱了一個,向昔日司徒平養傷室內放下。囑咐道:“我如今大敵當前,吉兇難保,少時便須出去交手。你兩個不要出去,免遭毒手。”

寒萼說罷,走出室去,用法術將石室封鎖。走將出來對司徒平道:“起初只說照乙真人之命,將母親陣圖取出,防過幾日便不妨事,所以約你同來。如今禦敵之寶被大姊封鎖,又不及回山去取,事在緊迫,至多挨過兩三個時辰,便要應敵,全憑齊仙姑這個仙障保命了。如果敵人厲害,寶障無功,乙真人早來還好,若是來遲,我兩人性命休矣!我死原不足惜,不但連累了你,還誤了母親飛升超劫大事,如何使得?那藏靈子與你無仇無怨,你如回山,必不阻攔,你可趁此時速返峨眉。我憑齊仙姑仙障與母親先天金丹至寶,與那矮鬼決一死活,存亡委之命數,以免為我誤了母親大事。”司徒平道:“寒妹切莫灰心短氣。乙真人妙術先知,絕無差錯,既命我二人到此,必有安排。他柬上原說可約大姊同來,雖你一時負氣,疏忽了一步,須知我二人仙緣前定,生死都在一處。昔日在往岷山以前,乙真人曾對我說過,我的重劫大災業已過去,如今只有一難未完,絕無死理。難道你死我還獨生?寒妹休要過慮。”寒萼未始不知司徒平在此一樣兇多吉少,口裏雖強迫他走,心裏卻正相反,正願其不去。人在危難之中,最易增進情感,兩人這一番攜手並肩,心息相通,說的又盡是些恩深義重、蕩氣回腸的話,在不知不覺中,平添了許多柔情蜜意。連二人也不知怎的,雖未公然交頸,竟自相倚相偎起來。藏寶之處既被紫玲預先封鎖,等到少時交手,更無別的準備。寒萼仍不住在催司徒平快走,固是口與心違。

司徒平天生情種,到這急難關頭,分明並命鴛鴦,更是何忍言去。一陣推勸延挨,不覺快到時候。寒萼一想:“與其坐以待斃,何不出谷應戰,還省得壞了舊時洞府。”見司徒平執意不走,便道:“平哥,你既如此多情急難,反正死活我二人都在一起。那矮鬼好不厲害,那日朱師姊拿著九天元陽尺玄天至寶,竟會被他奪去。尋常飛劍法寶全用不得,白白被他損壞。此番上前,但盼齊仙姑仙障有功,我二人還可茍延性命,否則不堪設想。如等他來,倒顯我們怯敵怕他,上去吧。”一邊說著,上了谷口,擡頭一看,崖頂一角,隱隱見有紅霞彩雲混作一團,才知紫玲已經趕到,先與藏靈子動手,彌塵幡已被敵人困住。不由起了敵愾同仇之心,把成敗利害置之度外。口中念動真言,正待展開仙障護身,駕遁飛起,忽聽頭上斷喝道:“秦家賤婢!既敢出面,有何伎倆只管使來,汝姊即將伏誅。我已設下天羅地網,不怕你逃上天去。”言還未了,一片紅霞隨著罩將下來。幸虧寒萼防備得快,同時也將仙障展開,迎上前去。那齊霞兒的紫雲仙障,原是優曇大師鎮山至寶,又經霞兒多年修煉,真個神化無窮。初起時,只似一團輕絹霧縠,彩絹冰紈。及至被紅霞往下一壓,便放出五色毫光,百丈彩霧,將二人周身護住。二人知難上去,便在谷底摟抱坐定,靜候外援。不提。

原來紫玲百忙之中,原因彌塵幡太快,恐趕在二人頭裏,還得回身來尋,便駕了神鷲趕去,誰知去晚了些。在鷲背上運用慧目往去路上一看,見前面天邊雲影裏,有兩三點青光隱現移動,當下催動神鷲往前追趕。偏那青光飛行甚速,越趕越遠,只依稀辨出一些影子,追了一會兒,並未追上。猛覺青光不見,細一留神,才想起不是往紫玲谷去的道路,已經在無意中轉了方向。更加英瓊、若蘭跟在後面,為何不見紫郢劍的紫光?神鷲飛行,不亞於寒萼劍遁,怎會追趕不上?還恐二人中途起了別意,成心避卻自己來追。便將彌塵幡取出,連人帶鷲仍往那兩三點青光前路追去。不一會兒,將要追上,相高切近,才看出錯認。正待飛回紫玲谷,前面青光中人也轉飛現身招呼。紫玲因那青光甚與自己相似,內中一道比較還要強些,猜是前輩中人,不敢怠慢,只得暫停。同時青光斂處,現出一個老道婆同兩個少年女子。見面一問訊,正是衡山金姥姥羅紫煙和兩個門人何玫、崔綺。

原來金姥姥因從東海去會三仙,歸途又往岷山訪友,遇見何玫、崔綺,說是在武夷采藥,發生了一點事情。料知金姥姥要往岷山,趕到一問,知還未到,又往回趕,才在雲中相遇。金姥姥帶了吳、崔二人折轉武夷,行經峨眉不遠,見後面遠處有峨眉門下禦劍飛行,先時並未在意、及至趕到前邊,認出那彌塵幡是寶相夫人之物。又見紫玲功候深純,仙風正氣現於眉宇,著實誇獎了幾句。再一問起經過,金姥姥笑道:“我在東海聽三仙說,此番你回紫玲谷,必遇藏靈子來報前仇。結果有一能人相助,因禍得福,令堂超劫便在事完之後。此次乃汝姊妹一番劫數,令師並不見怪,但去無妨。我此番將事辦完,便往峨眉赴那群仙盛會。今既相遇,總算有緣。藏靈子獨創異宗,雖是旁門,法力遠在汝姊妹二人之上。相遇之時,一切法寶飛劍均難施為,只可緊持彌塵幡護身,以待後援。不去原可避此一劫,無奈藏靈子神光厲害,如不使其分心兩顧,專註一處,汝妹寒萼恐難幸免。今將我鎮山之寶納芥環借你,略備萬一吧。”說罷,取出一個寸許大小青彩晶瑩的圈兒,遞與紫玲,傳了用法。

紫玲拜謝之後,便辭別金姥姥,直飛紫玲谷。既知就裏,越發關心,同懷憂危。不消片時,已經飛到谷頂上空。先運慧目往下一看,見下面白雲消散,齊霞兒所傳紫雲仙障已被人收去,不禁嚇了一跳。暗想:“難道這麽一會兒工夫,寒萼、司徒平已遭毒手?否則他二人既知大敵當前,如何進谷之時,不將谷頂封鎖?”正在驚疑,忽見下面崖畔紅霞一閃,現出一個矮小道人,趺坐當地。兩手一搓,便飛起數十丈紅霞,正要往谷底罩去。事不關心,關心者亂。紫玲哪知寒萼已得高人指教,存心收了紫雲仙障備用。竟以為藏靈子還是初到,剛剛破了仙障,等下毒手。寒萼、司徒平尚在谷中,她沒有覺察,惟恐他二人被敵人暗算。心裏一著急,便將雲幢往下一落,高聲說道:“何方道長駕臨,怎不叩關入內,卻在暗中窺伺,要待主人出迎麽?”

那藏靈子自以為勝算在胸,秦氏姊妹難逃掌握。縱有神駝乙休作梗,自己已經斬了綠袍,難道他還有何話說?正好反怪他不令秦氏姊妹全來,違言背信。又因寒萼適才語言尖刻,譏他不敢前往峨眉,激動煩惱,打算除了寒萼,再去峨眉尋找紫玲。兩個時辰過去,見寒萼還不出面,料知她並無伎倆,無非延挨時刻待救,心中又好氣又好笑。自己是一派宗主,不便乘人不備。正待將煉就先天離合神光照向谷中,打一個招呼與敵人,促她出戰。忽見眼前光華一閃,一幢彩雲從空飛墜,彩雲擁護中,現出一個紫衣少女,亭亭玉立,舉止從容。雖然語近譏刺,卻是那般和平,不亢不卑,容貌又與寒萼相似,知是乃姊。因她來時,事前自己並未覺察,不免也有些驚異。暗忖:“莫怪狐女猖狂,果然有些道行。既敢同來,多少須有些防備,倒不可過分輕視於她呢。”便怒喝道:“來的是天狐長女秦紫玲麽?汝姊妹以天狐餘孽,妄用毒針,殘害生靈,本教祖代天興討。適才來此,遇見汝妹寒萼,巧言規避,是我容她多活幾個時辰。只說駝鬼言而無信,汝已逃死遠遁。現既敢來,難道也同汝妹一般,想求我容你多活些時麽?”紫玲為人,雖然事前持重,卻是外和內剛,一旦遇上事,絕不膽怯。一聽寒萼、司徒平未遭毒手,胸中頓時一放。情知藏靈子專心尋上門來,無可避免。倉猝之中,不知寒萼何事耽延,不肯動手。也未想到姊妹見面,再商量應戰一層。更錯聽金姥姥說除了彌塵幡,一切法寶飛劍均難施為的話,忘了寶相夫人遺留的陣圖。紫玲聞言,冷笑道:“原來道長是雲南教祖藏靈子,為了殺徒之恨而來。愚姊妹早已投身峨眉門下,各派仙長大抵知聞。紫玲谷雖是兒時舊居,每日勤於功課,從不輕易回來。若非今日抽空回谷探視,豈不令教祖在此空候,其罪倒更大了。今既相遇,無所逃死,任憑教祖處治吧。”

藏靈子見紫玲態度倔強,言中有刺,不禁大怒。戟指罵道:“無知餘孽賤婢!我門人師文恭附匪喪身,咎由自取。只是汝姊妹不該用這種狠毒邪針,為禍人世。我今日除惡務盡,斷乎寬容不得!任汝姊妹如何巧說激將,也須除了汝等,再尋汝師長算賬。”說罷,兩手合攏一搓,將那多年辛苦,用先天純陽真火煉就的離合神光發揮出來,化成數十丈紅霞,向紫玲當頭罩下。紫玲早有防備,一面展動彌塵幡護住全身,暗中念誦真言,又將金姥姥新賜的納芥環放起。玄門異寶,果然妙用無窮。那大約寸許的小圈兒,一出手變成青光熒熒一圈畝許寒光,在彩雲擁護中,將紫玲全身套定,一任藏靈子運用神光化煉,竟是毫無覺察。紫玲暗中留神觀察,靜等寒萼、司徒平出來,如二人能見機逃走更好,不然,自己便運用玄功飛移前去,連他二人一齊護住,以待救援。誰知敵人厲害,哪能容她打算。待沒多一會兒,忽見藏靈子雙手一搓一揚,分出一片紅霞,飛向崖下。紫玲喊聲:“不好!”待要移動,猛覺身外畝許遠近,阻力重如泰山,雖然二寶護身,不受傷害,卻是上下四方,俱被敵人神光困住,休想挪動分毫。只見崖前紅霞下去,倏地又有一片彩霧雲霞沖起,稍微迎拒,隨又降下。才知齊霞兒的紫雲仙障未被敵人收去,想必寒萼、司徒平二人已經知警,並封鎖了谷頂,心中略寬。預料災難未滿,一時半時難以脫身,索性盤膝地面,靜心寧氣,打起坐來。由此紫玲姊妹與司徒平三人分作兩起,俱被藏靈子的神光困住。

那藏靈子滿懷輕敵之氣,初到時,正趕寒萼已將紫雲仙障收去,沒有在意寒萼持有異寶。後來紫玲飛到,雖然看出彩雲護身,也聽說過彌塵幡妙用,終以為天狐旁門異類,縱有道行,也非自己對手,何況又非本人。秦女初入峨眉不久,不過得了乃母幾件遺留寶物,有何本領?一交手間,怕不成為齏粉?誰知來人胸有成竹,只守不攻。先時雲幢耀彩,發生妙用,竟將神光阻隔,不能透進,已出意料。及見彩雲影裏,飛起一圈光芒,定睛一看,認出是金姥姥的納芥環。這兩件寶物,論起來雖不如九天元陽尺,但是此寶俱有各人心傳收用之法;不比元陽尺,用的人如道行稍弱,便可奪取。明知敵人大膽赴約,只守不戰,必有強援在後。以自己道力本領,竟不能制服兩個無名後輩。正在又恨又怒,恰值寒萼、司徒平出來,又飛起一團彩煙霞霧,抵住神光,保護全身。更認出那是神尼優曇當年鎮山之寶紫雲仙障,不禁吃了一驚。暗想:“此次東海三仙不肯出面,必是為了三次峨眉劫數,不願多樹強敵之故。這個老尼卻甚難鬥,倘助二女,自己勝算難操。若一失敗,只好埋頭閉門,連三次峨眉鬥劍,想要出頭參與,都無顏面了。”越想越恨。又因兩次被神駝乙休言語所激,兼有殺徒之恨,便只管運用玄功,發揮神光威力,欲把敵人煉化。幾天工夫過去,果然兩處敵人的法寶光華逐漸減退,也無後援到來,心中甚喜。

第七天頭上,紫玲雖然看出身外彩雲減退了些,納芥環青光依舊晶瑩,還不覺得怎樣。那寒萼、司徒平二人,仗著齊霞兒的紫雲仙障護身,先時只見頭上紅霞低壓,漸漸四面全被包裹,離身兩三丈,雖有彩煙霞霧擁護,但是被那紅霞逼住,不能移動分毫,仍然不知厲害。因紫玲有彌塵幡護體,紫雲仙障又將神光敵住,以為時辰一到,自會脫難,仍和司徒平說笑如常,全不在意。二人感情本來極好,又有前世夙緣和今生名分。寒萼更是兼秉乃母遺性,一往情深。不過一則有乃姊隨時警覺,一則司徒平又老成持重,熟知利害,不肯誤人誤己。所以每到情不自禁之時,二人總是各自斂抑。這種勉強的事,原難持久,何況今生患難之中,形影相依,鎮日不離,那情苗不知不覺地容易滋潤生長。果如二人預料,僅只略遭困厄,並無危難,還可無事。誰料第三日,護身仙霞竟然逐漸低減,這才著慌起來。初時還互相寬解,說既是一番災劫,哪能不受絲毫驚恐。乙真人神通廣大,事已前知,到了危急之際,必定趕到相救。及至又等候了兩天,外援仍是杳無消息,護身仙雲卻只管稀薄起來;那敵人的紅霞神光,還在離身五七尺以外,已是有了感應:漸漸覺著身上不是奇寒若冰,冷浸骨髓;便是奇熱如火,炙膚欲裂。一任二人運用玄功,驅寒屏熱,又將劍光放出護身,俱不生效。這是中間還隔有仙障煙霞,已是如此,萬一仙障被破,豈能活命?這才看出厲害,憂急如焚。似這樣拼死支持,度日如年,又過了兩夜一天。眼看護身仙雲被敵人神光煉退,不足二尺,危機頃刻。不定何時,仙雲化盡,便要同遭大劫,司徒平為了二女,死也心甘,還強自鎮靜,眼巴巴盼神駝乙休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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