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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回 深宵煮酒 同話葵花峪 險道搜敵 雙探魚神洞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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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談了一陣,彼此越來越投機。白琦、戴衡玉兄妹從許鉞口中聽出黃、趙二人俱會劍術,十分欽慕,便請許超轉留黃、趙、許三人助一臂之力。心源道:“鋤暴安良,扶持弱者,原是我輩本分。不過小弟同黃道兄尚有要事在身,二月初三,尚奉有一位前輩劍仙使命,留有書信一封,要到當日才能拆看,偏偏這事約的日期也在這日,能否如命效勞尚無把握。倘在二月初三以前同他交手,那就可以一定效勞了。”說罷,便將追雲叟命周淳傳書之事說了一遍。還恐白、戴三人不信,又將身旁書信取出。白琦道:“趙兄太多心了。我看羅九見文賊身死,必不能守原定日期。二位既有要事在身,兄弟也不敢勉強。我等總算有緣,現在為期還早,此間頗有清靜房屋,谷中風景不亞岳麓,何妨請三位移此居住?如到期前陳、羅二賊不來,再另想別法,決不致誤尊事。如何?”黃、趙二人野鶴閑雲,見主人盛意相留,彼此難得意氣相投;又聞得陳、羅二人如此橫行,只要不誤追雲叟使命,正樂得為民除害。便答應明日回轉岳麓,去將一些隨身東西取來,住到二月初三,看了追雲叟書信再定行止。白、戴二人聞言大喜。淩操同俞允中俱受了羅九的傷,幸而白琦知道門徑,加意治療,在後園養病。聞說來了三位劍俠,連淩雲鳳俱要扶病出來請見。白琦說他二人不能勞頓,隨請黃、趙、許三人入內相見。談起來,淩操還是心源初次學武時的同門師叔,彼此自然愈發親近,第二日,黃、趙、許三人回轉長沙岳麓,分別將東西取來,在戴家場住下。惟有許鉞急於要到三游洞拜師,還要回家料理一切,說住過了正月十五便要回去。白琦見他去意甚堅,不便過分挽留,只得等他住過十五再說。

到了除夕這晚上,戴衡玉大擺筵席,款待三位嘉客。酒席上面,黃玄極道:“那天我們在酒樓上,許三弟明明幾次聽見那一夥人說出戴家場三字,如今三日不見動靜,莫非那廝另有詭計?我們不可大意呢。”一句話將眾人提醒,戴衡玉道:“不是黃道兄提起,我還忘了呢。這山凹本名葵花峪,峪中原有兩個聚族而居的小村,戴家場算是一個。還有一村姓呂,雖然也在這葵花峪內,那年下了一場大雨,山洪暴發,沖塌了半邊孤峰。再加上洪水帶下來的泥沙石塊,逐漸堆積凝聚,將兩村相通的一條小道填沒。那條道路兩面絕壁巉巖,分界處的魚神洞原只能容一人出入,如今被泥沙堵死,就此隔斷,要到對村去,須要繞越兩個絕嶺,極為險巇難行。再加上兩村雖然鄰近,感情素不融洽。不來往也倒罷了,第二年吳三桂的兵敗了回來,潰而為匪,攻進呂村,殺死了不少人,擄掠一空。從那年崩山起,年年發山水,田裏莊稼快熟的時節,老是被水沖去。呂村的人安身不得,尋了一位地師來看風水,他說呂村龍脈業已中斷,居民再不設法遷移,誰在此地住,誰就家敗人亡。此地最信風水,又見年年發水,實實不能安居,便把闔村遷往鄰近高坡之上。惟有田地不能帶了走,又覺可惜,只得在開春時節前去播種,收成悉聽天命。誰知他們遷走那一年,竟不發水,收成又好。可是他們一移回來,住不幾天,水就大發。他們無法,惟有把耕田和住家分作兩處。只在較高的山崖上面留下兩家苦同族看守田地,每當耕種時節,跋來報往,真是不勝其煩。那邊山田又肥,舍又舍不得,賣又沒人要。常請地師去看,都跟以前地師的話差不多。還有幾個說那孤峰未倒時,呂村與戴家場平分這山的風水;山崩以後,風水全歸戴家場,所以呂村的人只能耕地,不能住家。呂村的人聞言,把我們恨得了不得。但這山是自己崩的,與我們無幹,我們防備又嚴,他們奈何我們不得。舊呂村與新呂村相隔約有五六裏山路,時隔不多年,舊日房屋尚能有一大半存在。倘若陳、羅二賊知道本場難以攻入,勾引呂村,借他們舊屋立足,鑿通魚神洞舊道,由峭壁那邊爬了過來,乘我們年下無備,來一個絕戶之計,倒也不是玩的。”

白琦道:“二弟慮得極是。這賊最無信義,文賊一死,知道他不肯甘休,可是誰也不能料定他何時才來。為期還有這麽多天,哪能天天勞師動眾?最好由我兄弟三人輪流到魚神洞湮塞的舊道上巡守,懷中帶著火花,稍有動靜,立刻發起信號,以備萬一。以為如何?”許鉞搶先說道:“此事不必勞動白兄諸位,我因急於要赴三游洞尋師,不能到時效勞,些須小事,就請白兄分派小弟吧。”心源、玄極也說願往。白琦說:“三位嘉賓初來,又在年下,正好盤桓,怎敢勞動?”禁不住許鉞一定要去,只請派人領去。白琦道:“要去也不忙在這一時,今明晚請由小弟同令弟擔任如何?”說罷,便起立斟了一滿杯,對許超說道:“愚兄暫在此奉陪嘉客,勞煩賢弟辛苦一回吧。”許超聞言,立刻躬身說道:“遵命。”端來酒杯一飲而盡。早有人將隨身兵刃送上。許超接過兵刃,朝眾人重打一躬,道聲再見,轉身下堂而去。

許鉞因是自己兄弟,不便再攔,只得由他。眾人重又入座,白琦殷勤勸客,若無其事一般。大家觥籌交錯,直飲到二更向盡,仍無動靜。當下有長工撤去杯箸,由白、戴二人陪到房內閑談。因是除夕晚上,大家守歲,俱不睡覺,談談說說,非常有趣。直到三更以後,戴衡玉入內敬完了神出來,向大家辭歲。接著全家大小、親友長班以及戴家場闔村的人,分別行了許多俗禮。

許鉞見衡玉一家團圓,非常熱鬧,不禁心中起了一些感觸。猛想起:“許超同自己分手了多少年,不曾見面,無端異地骨肉重逢,還練了一身驚人本領。適才也未及同他細談別後狀況,自己不久便要往三游洞尋師,說不定就許永久棄家出世。何不把那一份家業連同兒女都托他照管,豈不是好?”想到這裏,便趁眾人忙亂著辭歲禮之際溜了出來,門上人知他是本村貴客,也未盤問。許鉞在席上業已問明魚神洞路徑,離了戴家,便往前走。只聽滿村俱是年鑼鼓的聲音,不時從人家門外,看見許多鄉民在那裏迎財神,祭祖先,各式各樣的花炮滿天飛舞,只不見那日初進村時所見的九龍趕星的一支號花罷了。許鉞一路上看見許多豐年民樂,旨酒卒歲景象,頗代村民高興。正走之間,忽地一道數十丈高的橫岡平地聳起,知道這裏已離魚神洞不遠。只見天上寒星閃耀,山岡上面靜悄悄的,更無一個人影,又不見許超在何處守望。再往回路看時,依然是花炮滿天亂飛,爆竹同過年鑼鼓的聲音隱隱隨風吹到。

許鉞更不思索,將身連縱幾下,已到高岡上面。正用目四外去尋許超時,忽聽耳旁一聲斷喝,接著眼前一亮,兩柄雪亮的鋼刀直指胸前。許鉞急忙將身往後一縱,縱出有三五丈遠近。定睛朝前看時,原來是兩個本村壯勇,每人一手提著本村號燈,一手拿著一把鋼刀。正要想還言,忽聽腦後風聲,許鉞久經大敵,忙將頭一偏,便有兩桿長槍寒星一般點到。許鉞知道戴家場的人個個都會一些武術,並且布置周密,再不從速自報來歷,無論傷了哪一方面,都不合適。一面將身橫縱出去,一面喊道:“諸位休得誤會,俺乃白、戴二位莊主派來替俺兄弟許超的。”那四人聞言,便將四盞紅燈提起,直射到許鉞的面上,認出是日前莊主請來的嘉客,連忙上前賠話道:“我等四人今晚該班,巡守此地,因見貴客沒有攜著本村的號燈,上半夜三莊主又來說,魚神洞內恐有奸細混入,著我等仔細防守,以致把貴客誤當做外人,請你老不要見怪。”許鉞也謙遜了兩句,便問三莊主許超何往。那四人當中為首的一個叫戴滿官的說道:“上半夜曾見三莊主到此,說他要往魚神洞故道前去辦一點事,叫我四人不準擅離一步。如到天色快明他還不曾回來時,等第二班替我們的人到來,便去與大莊主同各位報信。起初我們還看見他提著長槍在魚神洞口盤桓。二更過後,就見他獨自走進洞去,從此便不見出來。那魚神洞深有四五十丈,原是通呂村的必由之路。前些年這山崩下來,將這條路填塞,魚神洞的脊梁被山石壓斷,也堵死了,變成兩頭都不通氣。日前我們在此防守,總是把四人分成兩班,帶了許多酒菜,跑進洞去,弄上一些柴火,在裏面取暖喝酒。四個人分著兩班防守,有兩個夥伴聽見裏面有鬼哭神嗥的聲音,隱隱還看見洞的深處有青光閃動,疑惑是出了妖怪,嚇得跑了出來。我們兩人不信,也到洞中去看,起初沒有什麽響動。正要怪我們那兩個夥伴說誑,忽見從洞內深處飛出一道青光,一道白光,從我們頭上穿出,飛向洞外,把我二人嚇倒在地。停了一會兒,出洞看時,什麽蹤影都沒有。本想報告三位莊主,三位莊主素不信神信鬼,恐怕說我們膽小偷懶,忍了好些天。因為三莊主素來隨和,愛同我們說笑,也是我多嘴,說魚神洞內出了妖怪,說起此事。如今三莊主到洞中一去不見出來,我真替他擔心呢!”

許鉞聞言大驚,略一尋思,便對戴滿官說道:“一個小小洞中,哪裏有什麽妖怪?想必三莊主在裏面認錯了路。你們四位仍在此地防守,如有外人來到,不必同他交手,只將號燈往村中揮動,自有人前來擒他。我去尋我兄弟出來便了。”說罷,攜了手中兵刃,直往魚神洞走去,許鉞走到魚神洞口一看,只見洞口高約二丈,已被碎石堆積,只容得一二人出入,裏面黑洞洞的。傾耳細聽,沒有什麽動靜。姑且朝著洞內喊了兩聲許超的小名,洞深藏音,又加上許鉞丹田氣足,分外清越。許鉞喊了兩聲,再仔細凝神,聽那山洞的回音。忽喊一聲:“不好!”也不進洞,徑自回到原處,向戴滿官要了一只號燈。二次來到洞前,用手掩住燈光,走進洞去,摸著一塊石頭,臉朝黑處坐下,睜眼往前凝視,有半盞茶的工夫。然後眼閉上,調息斂神,又待了片刻。然後睜開二目,朝黑暗中看去,居然看清路徑,知道這洞內必另還有透光之處,不然決不會看得這般明顯。

許鉞這一種暗中看物的功夫,名叫虛室生白夜光眼。初練的時節,先預備一間黑暗屋子,裏面點上一根香火,從明亮處走將進去,睜開二目,向室中預設的香火凝視片刻。然後閉目凝神,有半刻光景,重又睜眼註視香火,不眨眼,直看到兩眼酸到不能支持。又將眼閉上,養神片刻光景,重又睜眼註視香火。每晚須有一定次數,逐漸將香火做的目標減小。到了三個月以後,撤去香火,換上一根白的木棍,照樣去練。一直練到木棍由大而小,木棍顏色由白而黃而紅,功夫才算練成,從此暗中視物非常清楚。

許鉞剛才喊了兩聲,聽出餘音雖長,沒有回響;又聽戴滿官說,許超入洞業已時間很久,知道這洞必已被人打通,許超入內,也許遭了毒手。本想回去說與眾人知道,又恐許超萬一沒有出事,這般勞師動眾,未免示弱。仗著藝高人膽大,又練就這一雙夜眼,好歹先去尋尋許超下落再說。便向戴滿官要了一只號燈。將漏光的一面朝著石壁,準備自己萬一迷路時的標記。那號燈只有一面透光,又是紅色,射在石壁上面,依稀只有些微影子,不是練過夜眼的人,絕不會看見。許鉞還不大放心,重又坐下,調息安神,在黑暗中把目光調好,睜眼朝四外一看,自己坐的這塊石頭旁邊還有柴灰餘燼同一把酒壺,知是巡守的村壯所遺。再往前面一看,這洞頗有曲折。許鉞人本細心,運用夜眼,躡足凝神,朝前一路看,一路走。往裏走了有三四十丈遠近,忽然走到盡頭,四外細尋,並無出路。心想:“那四個壯勇明明看見許超從此進來,這洞雖然曲折,卻只有一條道,並無歧路,怎麽已到盡頭,還不見許超何在?莫不是他們看錯了,許超不曾進來?或者洞外還有一條道路,也未可知。那前晚守夜的人所聽的哭聲,同洞內沖出那一青一白的兩道光華,又是什麽緣故呢?”

正在尋思之際,忽聽一種極細微的聲音,從那盡頭處石壁後發出。許鉞更不怠慢,輕輕挨近石壁,將耳朵貼在上面一聽,竟是一種搬動重東西的聲音,仿佛還聽得好些人在一處說話,只是聽不十分清楚。知道已有蹤跡可循,仗著耳力甚聰,屏息凝神,細聽了好一會兒,才聽出一個尖聲尖氣的嗓子說道:“我當初原說那兩個鳥兒既從這兒飛走,這條險道決不可靠。我們曉得,難道別人會不曉得?果然今晚人家就派人前來。若不是我預先準備,豈不又被他們把虛實全得了去?我們既有郭真人相助,索性等到日期,明刀明槍地分個高下多好。何必還愉偷摸摸的,倒叫人家預先多一層防備。如今把這條道重新填死,我們固然不想過去,人家想來;要掘這堆石頭,也決不是頃刻工夫所能辦到。真要知道人家動靜,只須請郭真人的門人駕起劍光前去便了。”說到這裏,又聽一人接口說道:“還是三老爺說得是,這都是羅九那廝說的。他聽見前日那兩個鳥兒從這裏逃走,我們發現魚神洞險道已通,他說戴家場防守周密,到處都有埋伏,外人插翅也難飛進,如今既有這條捷徑,正好趁新年內去暗度陳倉,殺一個雞犬不留。誰想我們昨日費了半天事才得打通,倒便宜人家的奸細毫不費事地溜了進來,幸虧將他擒住。郭真人知道了此事,大大不以為然,立逼莊主重新將洞堵死。大年三十晚上,我們還不得好生在家過年。我兄弟老五還被那奸細將腳筋刺斷,變成殘廢。這都是羅九這狼崽子出的主意!”先前那人又道:“老四,你也不用再難過了,快把這一塊堆上,隨我去見莊主去吧。天都快亮了,我還想到你家去過殘年哩。”隨後又聽石頭移動之聲響了一下。接著便有許多腳步之聲,由近而遠,直到聽不見絲毫響動。

許鉞估量石壁後面的人業已走遠,聽那些人所說的一番話,知道許超兇多吉少。急忙回身取來號燈,將油紙取下,細細往石壁上面去照。果然發現石壁靠左邊有一個孔洞,離地有四五尺高下,寬約三尺,地下還有許多腳印。那洞現在雖被一塊大石填塞,經辨認結果,已看出是人工所為。用手推了兩下,卻推它不動。許鉞不肯死心,再往別的地方用力推扳,無意中忽然覺著右下角那一塊山石隱隱有些活動。拿燈一照,果然看出一些裂痕,心中大喜。且不動手,先把這石壁端詳了一會兒,看出這座魚神洞當中,半截地勢比較寬廣。當年那座山峰倒將下來,將洞頂壓穿,把往來要道堵塞。山石倒下來時節,受了巨烈震動,表面雖然渾成一塊,卻有不少震裂的地方,起初人本不甚註意,直到敵人打算掘通故道,偷襲戴家場,才發現有一塊石頭,業已同石壁本身分家,便把它移開了去。今晚想是又有人主張,不要用這種險法,重新將它填死,不想又被自己發現。不過許超如在此處出去被擒,石壁那面敵人必有防備。如不從此路設法,一則自己道路不熟,二則聽人說相隔太遠,恐耽延時間,許超出了差錯。仔細一尋思,決定仍然開通此路出去。便將長槍擱在地下,拔出身旁寶劍,朝那石頭裂縫中直插了進去,用力往懷裏一扳,居然隨手而開。許鉞怕驚動了石壁後面敵人,輕輕將劍入鞘,蹲下身來,用兩手扳著那石頭棱角,用盡平生之力,穩住勁,沈住氣,往懷中一拉,毫不費事地把一塊二尺方石頭拉了出來,探頭往那小洞中一看,忽見一絲光線射在石頭上面,知已將石壁開通,可以由此出去。

原來當初山崩的時候,一座山峰的峰尖正壓在魚神洞的脊梁上,這一塊大石半截插入地內,厚的地方差不多有三四丈,偏偏有兩處薄的才只尺許,受不住那麽大壓力,恰好一左一右裂成兩塊。所以許鉞毫不費事,一拉便開。許鉞將石洞開通之後,不知對面敵人還有什麽埋伏,不敢造次爬將過去。先取下自己戴的一頂小帽插在槍尖上,伸出洞去,晃了幾晃,一面用耳細聽,並無動靜,這才撤回來。放下槍,輕輕爬將過去一看,不由叫了一聲慚愧。原來這座石壁竟是空心的,那一面被自己開通,這一面雖然未開,卻天生成有三四寸方圓的孔竅。就著孔竅中往外一望,外面果然有兩個人在地下打著地鋪,業已入睡。當中一個火盤,盤沿上還有許多酒菜茶水。雖然這兩個防守的人業已睡著,要打算破壁出去,必定將這二人驚醒。如果從孔竅中用暗器結果他二人性命,然後出去,又怕誤傷無辜。再推了推石壁,竟是非常堅實,不動兵刃,決難出去。

正在為難,忽覺腦後一陣涼風,怕是敵人暗器,急忙藏頭縮頸,將身往下一偏。眼看兩條黑影一晃,接著便又聽喳喳兩聲,緊跟著一聲轟隆巨響,石壁憑空倒下,震得地下塵土亂飛。面前站定二人,那守夜的人驚醒過來,才待起身,已被那二人用點穴法點倒。許鉞定睛一看,來的二人正是玄極、心源。心中大喜,急忙跳將過去相見。剛要問他二人因何到此,心源道:“令弟業已身陷虎穴,此刻無暇多談,快將令弟救出再說。”說罷,先將被擒兩個守夜之人點開活穴,與玄極各自鷹捉小鳥一般提了一個到旁邊去,分頭審問許超蹤跡。

那二人道:“日前呂村半夜裏去了兩個女子,俱都是本領高強,聽說還會放出青光白光殺人。不知怎的,被郭真人用法術擒住,將兩個女子關在這魚神洞內,外面用符咒封鎖。原想困她們幾日,等她們支持不住,自請投降,同莊主各人娶一個做妾。不想第二天晚上,被那兩個女子將魚神洞故道打通逃走。郭真人為了此事好生不快,他說那兩個女子是衡山金姥姥的徒弟,如果將她們收伏,不但得了兩個幫手,還可因她二人,連金姥姥拉攏過來。如今被她們逃走,必定去請金姥姥前來報仇,好生後悔當初不該同她們為難。正在此時,羅九爺同陳莊主由城裏回來,聞及此事,說魚神洞故道既通,正可利用它抄襲戴家場的後路。便同我們莊主商議,把魚神洞當中的石壁再打開些。我們莊主與陳莊主原是多年老朋友,此番由華山回來,聽說陳莊主同戴家結仇,本答應給他幫忙。在前多少天,陳莊主同羅九爺前來拜訪,說戴家場防備太嚴,不易進去,知道呂村相隔鄰近,打算借這裏去抄戴家場後路。及至到了這裏一看,才知從前與戴家場相通的魚神洞,如今因山崩,把這條路填死,中間隔著許多懸崖峭壁,不易過去,好生掃興。陳莊主見此計不成,只得托我們莊主到時幫忙。他二人回去之後,又聽說我們莊主的好友郭真人來到,急忙趕來拜望,聽見故道已通,非常高興。我們莊主自然一說便應允。誰想今日白天才把魚神洞打通,到了夜晚,便來了戴家場一個姓許的,本領非常了得,我們守洞的人被他傷了不少。恰好我們莊主同羅九爺到洞中查看路徑,二人合力將他擒住,捉回莊中拷問。被郭真人知道,大大不以為然,他說江湖上最重信義,既同戴家場約定明春交手,不應該在期前鬼鬼祟祟去偷襲人家,不問輸贏,都是沒臉的事,立逼莊主派人連夜將魚神洞重新堵死。我們二人在此該班守夜,姓許的死活存亡,實在不知。”說罷叩頭,請求黃、趙二人饒命。

第六十四回 妖法肆兇淫 郭雲璞無心擒俠女 深情逢薄怒 戴湘英立志學神槍

玄極、心源見他二人說話一樣,知是實情,也不難為他們,只將他二人捆上,問明呂村路徑,撕了一塊棉衣將口堵上。同了許鉞,直向洞外走去。這時天已微明,因是大年初一早上,呂村居民接財神放爆竹的響聲,遠遠隨風吹到。這洞口位置在一座懸崖底下,出洞之後,對面數十丈山崖陡立,從上到下,俱有人工鑿成的石級,形勢非常險峻。三人越過了這一條幹谷,飛上對面懸崖,立在上面一看,一片大山原現在前面,左有溪流,右有高山,頗具形勝。三人知道許超既然在夜間被擒,呂村必然加緊防備,不敢造次。因許鉞不會劍術,決定留他在此守望接應。黃、趙二人卻乘敵白日無備之際,飛進村去,救了許超回來,再作計較。

商議定後,三人正要分手,忽聽一陣破空的聲音。黃、趙二人料是敵人,因不知來人虛實,連忙伏身在一塊山石的下面觀看動靜。一轉眼工夫,聲音越近。許鉞眼光最好,早看見兩條黑影直投谷底洞口落下,等到現身出來一看,不由大為驚異,忙拉黃、趙二人來看。原來落在洞口的二人,一個正是他們三人準備冒險去救的許超,還同著一個青衣女子。二人剛一落地,便由那女子在前,許超在後,正要拔腳進洞,許超無意中猛一回頭,看見黃、趙等三人站在山崖上面,連忙喚住女子,朝著三人招手。黃、趙、許三人見許超業已脫險,打算問明了許超被擒經過再說,便都飛身下到谷底。許超便請那女子與三人相見。說道:“這位女俠便是衡山金姥姥的得意弟子女飛熊何玫。小弟昨晚被擒,適才蒙她相救,才得脫身。昨晚被擒時,聽妖道說此洞業已堵死,並且派人防守,本打算翻山回去。是何俠女說,魚神洞口還有一塊大石可以移動,雖有防守,俱是無能之人,所以仍由此路回去。不想遇見三位。那妖道妖法厲害,我們先回去再說吧。”許鉞見女飛熊何玫骨秀神清,英姿颯爽,好生敬佩,便上前道謝解救許超之德。

大家見禮已畢,不便久延,一同走進了魚神洞。女飛熊何玫見壁倒坍,業已出現了一人多高的大洞。那兩個守洞的長工倒捆二臂,面貼著地,還在不住地掙紮。問起原因,知是黃、趙、許三人所為。便把眾人叫過一邊,悄悄說道:“山洞故道既已打開,小女子無須再去戴家場了。前日尚有一個同伴,因被妖道汙了雙劍,不能施為,現在前山相候。小女子此刻便要回轉衡山,去稟明家師,來報妖道之仇。諸位請先回去,改日再見吧。”許超便請她到莊中,與白、戴二人相見再走。何玫道:“小女子暫不同去,尚有別情。此間石壁打開,如不設法善後,難免妖道不由此處到貴村騷擾。諸位且請回去,小女子準在兩村正式交手前,到戴家場相見便了。”眾人不便堅留,只得由石洞中往回路走來。才走不多遠,忽聽兩聲巨響。眾人疑是呂村追兵趕來,恐怕何玫雙拳難敵四手,一齊回轉看時,適才被黃、趙二人用劍光斬斷倒在地下的那面石壁,業已被何玫扶了起來,恢覆原狀,只剩下一個尺許方圓缺口。何玫在洞那邊見眾人回轉,在缺口處觀望,笑道:“我把這塊山石依舊填塞,再用言語警告防守的人,叫他們說我們全未打此經過,以免又生枝節。這兩個防守的人如敢走漏消息,定用飛劍取他們首級。諸位回去,只須謹守此洞,諸事忍耐,到時自有人前來相助。妖道妖法厲害,不可輕敵,要緊要緊!”說罷,將那守夜的人綁繩解開,用劍光逼他們搬運幾塊大石,連那缺口也一齊堵上。眾人見何玫機警敏捷,益加佩服。直聽到石壁那面毫無聲息,才行回去。

剛剛走出魚神洞不遠,白、戴二人因眾人去了一夜不見回轉,業已發出緊急號令,將合村埋伏安置妥帖,迎上前來。見四人俱能安然回轉,心中大喜,留下戴衡玉在洞外防守,一同回莊。回到淩操房中,談起經過。原來昨晚白琦發現許鉞走後,正要派人去尋,忽然廣場前面山峰上總守望臺來人飛報,說看見許超發出的救命信號。這救命信號也是白琦發明的一種火箭,裏面裝有火藥機關。用時只消取出,朝山石上一撞,無須點燃,便能發火,升起一二百丈高下,發出五色流星,不到最緊要關頭,輕易不許施放。白琦接著報告,知道如果魚神洞發現敵人,必定有號燈傳信。如今許超發了救命信號,定是在偏僻地方遇見了什麽厲害敵人,身受重傷。當下忙問救命信號升空地點。總守望臺報信人道,看那信號,好似在從前通呂村的故道那一方面發出來的。白琦聞信,猜是魚神洞故道已通,許超涉險遭難,便同大家商議救援之策。玄極、心源齊聲答應願往。白琦知他二人俱會劍術,此去必能勝任,連忙點頭稱謝。一面下令全村準備,親送二人出來。玄極、心源循路到了魚神洞,問明防守的人,知道許氏弟兄先後進去,急忙跟蹤而入。到了裏面,遇見許鉞已將石壁下面石頭移開,探頭向外張望。黃、趙二人因知許超危急,忙用劍光將石壁斬開,同了許鉞出洞,許超已被何玫救轉。

再說許超昨晚奉命到了魚神洞,見一些響動俱無。無意中同看守的人閑談,聽了戴滿官說起前夜洞中出了妖怪,心中犯疑,決意往洞內去觀察虛實。進洞不遠,隱約看見亮光,躡足潛蹤,走上前去一看,原來魚神洞故道已被呂村的人打通,有許多呂村的人在那裏防守。

便打算在暗中冷不防擒一個回來,審問呂村虛實。誰想這些人當中有一個名叫金頭貍子呂四的,手底下著實了得,發覺許超從黑暗中掩來,招呼眾人一擁齊上。這些人到底不是許超對手,被許超傷了好幾個。正要趁空撈他一個回來,偏偏遇見呂村的莊主火蝙蝠呂憲明同羅九來查看洞路。那羅九是萬裏飛虹佟元奇的徒弟,劍術並未全成,就被佟元奇看出他心術不正,趕下山來。雖然算不得劍仙,內外功均到了上乘,已足夠許超對付。何況那火蝙蝠呂憲明是華山烈火祖師徒弟,飛劍、法術都有點根底,許超如何能是對手。幸而呂、羅二人要擒活口,沒有傷他性命。許超人甚機警,見呂憲明放出飛劍,急中生智,忙說:“你們不必相逼,自願束手就擒。”從魚神洞出去時節,呂、羅二人先行縱上對面山崖。許超在後,趁眾上山忙亂之際,暗用氣功掙斷繩索,故意裝出要逃的神氣,三拳二腳將身旁的人打倒。抽空掏出懷中救命信號,覷準山崖轉角的山石上面擲去。等到呂、羅二人回身,眾人二次將他擒住時,他的信號業已發出。呂憲明倒還光棍,並沒有淩辱許超,將他押進村中。

長工所說的那個郭真人,名喚雲璞,自幼隨宦在雲南南疆山寨中,學了一身妖法;又在烈火祖師門下學會了劍術。性情剛愎古怪,與呂憲明有同門之誼。此次在雲南聽說各異派聯合與峨眉派在成都鬥法,打算前去加入。走到半途,碰見呂憲明從華山回來。師父烈火祖師知道峨眉派已得嵩山二老加入,叫呂憲明傳諭門下弟子秦朗等人,千萬不要加入而自討苦吃。呂憲明同郭雲璞最好,便把師父的話對他說明。還要去尋秦朗時,郭雲璞因同秦朗有仇,攔住呂憲明不準前去通信。呂憲明哪敢惹他,只好答應,便邀他去呂村盤桓些日。郭雲璞最愛喝酒,聽呂憲明說家藏數十年的好酒,正合脾胃,答應先去赴一個好友的約會,準年底到呂村去。二人約定之後,呂憲明也不去尋秦朗,徑自回家。聽說呂村自從他到華山投師後,年年發水,呂村都搬到高原上去,耕田的人來往很不方便。呂憲明本來學得幾手妖法同輿地之學,便親自去相地形。相看結果,也說是山崩以後,旺象被戴家場占去。除非將魚神洞外山溝填滿,阻止戴家場地下龍脈,才能覆舊如初。因是殘冬,大家都忙著過年,只得等過了年再說。後來陳、羅二人前去拜望,請他相助與戴家場為難。呂憲明初次下山,巴不得在本鄉顯些本領,爭點面子,當下一口應允。陳、羅二人回城後,郭雲璞來到呂村,陳、羅二人重新趕回,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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