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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回 湘江避禍 窮途感知音 岳麓憑臨 風塵識怪叟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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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得在地上你靠我,我靠你,打算溜個幾十步,活動活動血脈再走。正在這時,忽聽樹後叭的一聲,與剛才打嘴巴聲音相似,嚇了一大跳。六魔厲吼不顧疼痛就要逃走。三魔錢青選比較鎮靜,連忙用目往樹後一看,見那樹後出來一人,口中說道:“大膽魔崽子!還敢在此逗留,莫不是還嫌打得不夠麽?”三魔錢青選奓著膽子問道:“我二人少停即走。仙長留名,好作將來見面地步。”那人答道:“你不必問我姓名,適才走的,便是我師父追雲叟,因見你二人竟敢跑到本山擾鬧,將爾等懲治了一頓,命我在此監視爾等逃走。若再流連,我就要不客氣了。”話言未了,錢、厲二魔才知剛才那老頭子是嵩山二老中的白谷逸,知道碰在硬釘子上,嚇了個魂不附體。不等那人說完,不顧疼痛,駕起劍光,逃回青螺山去了。

原來心源在大樹背後,因為一個不留神,被錢、厲二魔發現。知道不能再隱身,要憑本領又絕不是他二人的對手。急中生智,知道二魔被迫雲叟戲弄半天,已成驚弓之鳥,好在除八魔邱舲外,錢、厲二人並不認識自己,索性假充字號詐他一詐。不想二魔果然上了他的當,嚇得負痛而逃,心源暗暗好笑。忽見前面山麓畔又縱出二人,急忙定睛一看,見是黃玄極同周淳,才放了心,三人聚在一處。黃玄極同周淳是因為到了衡山,追雲叟業已出外,二人等了一會兒也無法可想。周淳受了諸葛警我的敦囑,為友心切,知道追雲叟常到岳麓去閑游,便又陪了黃玄極一同回來,或者僥幸能夠在路上相遇。二人駕起劍光,飛離岳麓山畔不遠,黃玄極練就一雙夜眼,早看出廟前雪地上,有兩個奇形怪狀的人在那裏打旋轉。他為人精細,忙拉周淳按落劍光,在稍遠處降下,將身伏在一個大巖石後面。用目往前看時,那兩個奇形怪狀的人中,有一個正是自己當年結下深仇的六魔厲吼,那一個想來也是八魔中同黨,前來尋自己晦氣的,大吃一驚。知道如今八魔學了許多妖法,自己絕非敵手;周淳初學劍術,根底還淺,更不願連累朋友一同受害。正打算招呼周淳逃走,忽見樹後又出來一人,只一照面,便將二魔驚走。定睛一看,見是心源,並不知追雲叟業已將二魔制伏,還疑心是心源本領,好生佩服。及至同心源見面一問,才知是追雲叟所為,好生後悔來遲了一步,不曾相遇,白白跑了一趟衡山。

心源同周淳二次見面之後,才知就是追雲叟新收的弟子,想起傍晚酒樓上所說的那一番話,暗暗好笑。這時黃玄極也不再隱瞞,便把自己得罪師父,意欲請追雲叟緩頰的話說了一遍。三人同進廟內,議定先在廟中住下,決意設法求見了追雲叟再說,如能直接請他相助,豈不大妙,又談了一會兒,周淳告辭回山,黃、趙二人便請他見了追雲叟,代為先容,明日二人即去求見。周淳道:“家師對待門下極為恩寬,我雖入門不久,有時話說得冒瀆一點,他老人家向不怪罪。話是我可以替二位說,不過他老人家若不願相見,二位無論如何想法,仍是無效的。”

周淳作別走後,黃、趙二人到了第二日早起,至至誠誠,一同到了衡山,追雲叟仍未見回轉。心源想起追雲叟愛喝酒,又同黃玄極把城裏城外大小酒樓酒鋪尋了個遍,仍是尋訪不出一絲蹤影。似這樣每日來來往往,連去衡山多少次,總未見著追雲叟。過了十多天,二人正預備動身到衡山去,忽然周淳禦劍飛來,說是峨眉派與各異派明年正月十五在成都慈雲寺、辟邪村兩處鬥劍,追雲叟業已回山,傳了周淳好些劍術,叫周淳日內先到成都,與醉道人送還飛劍。周淳便把黃、趙二人求見之事代為婉陳。追雲叟說,此時忙於布置成都之事,無暇及此,好在距離端陽為期尚遠,叫黃、趙二人不必性急,也不必到成都去,只在岳麓山暫住,暫時也無須到雲貴去尋鐵蓑道人,尚有用他二人之處,並帶來書信,叫他二人到了明年二月初三,按照書信行事等語。黃、趙二人聞言大喜,立時心中一塊石頭落地。又過了不幾天,周淳果然來與他二人作別,徑往成都去了。周淳到了成都情節,前書已有交代。

且說黃、趙二人,自從周淳送信,知道已蒙追雲叟應允相助,各人去了一塊心病。又知錢、厲二魔受了追雲叟懲治,八魔知道追雲叟在衡山隱居,決不敢輕易前來啟釁。心源內功雖佳,飛劍卻是未有深造。黃玄極得過玄真子真傳,自比他較勝一籌。心源便不時向他請教,黃玄極也毫不客氣,盡心指點。二人安住在岳麓山,倒也不顯寂寞。衡山原有七十二峰之稱,湘江又環繞其下,襯上平原的紅土與青山綠水,交相輝映,在在都能引人入勝。二人除了練習劍術及打坐外,不時也到各處名勝地方閑游。

光陰迅速,不覺已將近除夕。有一天,二人無意中走進城去,忽見路旁有一座酒肆,裏面顧客雲集,非常熱鬧。心源看那地方很熟,才想起昔日同追雲叟初遇時,在這裏喝過酒。偶一高興,便約黃玄極上去,沽飲幾杯。上樓一看,業已座無虛席,候了有片刻,才由酒保在朝街一個小角上,收拾出一張小桌同兩把椅子。心源心想:“今天已是二十八,還有兩日便要過年。店家都忙於收賬齊市,普通人家誰不籌備過年,怎麽今天這酒樓上會這麽熱鬧?好生奇怪。”正在尋思,酒保已將杯箸擺好,問要什麽酒菜。心源隨意要了幾樣葷素酒菜。酒保招呼下去,半晌還不見端菜上來,人也不見。黃、趙二人本來涵養功深,知道客多事忙,倒也不放在心上。接近心源有一張桌子上面,原坐著兩個買賣人,只喝得一半,因久等酒菜不來,喊來酒保,剛要發作,那酒保卻悄悄地在那人耳邊說了幾句話。那兩個買賣人聞言,不但沒有發作,臉上反顯出一些驚恐之容,也不再催下餘酒菜,匆匆給了酒保一些散碎銀子,慌不疊地下樓而去。這二人剛走不多一會兒,又上來一個酒客,生得虎背鳶肩,堂堂一表,上樓只看了看,徑往那張空桌上坐定。這時滿堂客人正在哄飲,吆五喝六,熱鬧非常。那人上來時,酒保正送先前二人下樓,見又來了這麽一位,眉頭一皺,走將過來,賠笑說道:“小店今日因是快過大年的時候,不曾預備得多少東西,不想今天來客特別得多,所有酒菜差不多俱已賣盡。請客官包涵一點,上別家去吧。”那人剛要答話,正趕上先前招呼黃、趙二人就座的酒保,一股腦兒連同酒飯包子都端了上來。心源原想同玄極兩人慢慢淺斟低酌,不曾想到先是久等不來,一來卻是連酒帶飯一齊來,有許多吃食並未要過,他也一齊送來,惟獨酒卻只有一小壺。心想:“也許竈上大忙,故而趁空並做,一齊送來;再不然就是適才酒保聽錯了話。既已一齊送來,只好將就。惟獨這一小壺酒,如何夠二人之飲?”便笑對那酒保道:“這酒太少,好在酒不要現做,你給再來七八壺吧。”那酒保聞言,又跟對待先前二人一樣,湊近心源耳畔說道:“今天這裏有事,客官最好少喝一點酒,改日再補量吧。”

心源聞言,知道其中必有隱情,揣知必是當地有什麽土豪惡霸要在此生事。適才上樓不曾留意旁人,這時不禁用目往四外一看,果然那滿堂酒客,除了雅座以內看不見外,餘下差不多一個個俱是橫眉豎目,短裝縛褲,愈加明白了大半。知道盤問酒保也不肯說,估量這些人無非市井無賴,憑自己一人也足以對付,索性不問也不走,借著吃喝看一個究竟。便用好言向酒保商量道:“你只管放心,我同這位道爺俱是外鄉人,決不會在這裏多言多事。不過我二人因聽說你酒菜好,特意前來過酒癮,飯吃不吃不算什麽,酒卻不能不飲。我二人酒量大,酒德好,只躲在這偏角吃喝,回頭多給你小費,還不行麽?”說罷,便取出十兩一錠銀子,叫他存櫃,吃完再說。那酒保略尋思了一下,便囑咐心源:“少時無論看見什麽,不要說,不要動。如果看見有人相打,這樓角有一個小門,進去便可轉通到另一個樓梯下去。剩的銀子,改日再算。”說罷,剛要轉身,忽聽一人大聲說道:“眾人都賣,為什麽偏不賣我?我在這裏吃喝定了!”

心源回頭一看,正是適才上樓那一個酒客,因為酒保勸他到別家去飲,言語不合,爭吵起來。同他說話的那個酒保,見他發急大嚷,不住地低聲央告。那人還是執意不從。心源回頭的時節,正與那人打了個照面,覺得他英姿勃勃,一臉正氣,一望而知是一個江湖上的豪傑,不禁動了惺惺相惜之意。見他同那酒保爭執不已,一時高興,便過去排解道:“他們今日買賣委實甚忙,想是知道酒菜預備得不齊全,怕耽誤了客官飲食,所以請閣下到別家去飲。我們萍水相逢,也算有緣,閣下如不嫌棄,何妨移尊到兄弟那張桌上同飲,何必同他們小人慪氣呢?”那人見心源談吐豪邁,英氣內斂,不禁心中一動,見心源相邀,連忙接口道:“在下一個出門人,本不願同他慪氣。這廝說酒菜不全,原也不能怪他。末後他說,如果我定要在此飲酒,等一會兒出了差錯,休得埋怨他們。問他細情,他又不說,反說上許多恐嚇的話語,叫人聽了不服。既是閣下美意,在下也未便再同他計較。不過萍水相逢,就要叨擾,於心不安罷了。”心源知他業已願意,又客氣了兩句,便請那人入座。說話時節,先前同心源說話的那個酒保,不住站在那人背後使眼色。心源知他用意,裝作不知,竟自揖客入座。那個酒保無法,只得問那人要吃什麽。心源搶著答道:“這裏有許多菜,才端上來還未動。你們今日既是菜不齊全,隨便把順手得吃的配幾樣,先把酒拿來就得了。”那酒保重又低聲說道:“客官是個常出門的好人,適才我說的全是一番好意,還望客官記在心頭,不要大意。”心源道:“我們知道,你先去吧。”

酒保走後,心源又將黃玄極向那人引見。彼此通問姓名之後,那人忽然離座,重向心源施禮,連說“幸會”。原來那人就是陶鈞在漢陽新交的好友展翅金鵬許鉞。自從他與餘瑩姑江邊比劍,矮叟朱梅解圍,眾人分手之後,便決意照朱梅所說的話,將一切家務料理完竣,開春之後,到宜昌三游洞去投到俠僧軼凡門下。光陰迅速,轉瞬年關,猛想起長沙還有兩處買賣,因為這兩年懶於出門,也沒有去算過賬。如今自己既打算明年出外訪師,何不趁著這過年將它結束,是賠是賺,省得走後連累別人。想到這裏,便將他的一兒一女接回家來,告訴他的姑母,說自己年前要趕到長沙收賬,不定能不能回來過年,家中之事便請他姑母照料。一切安排妥當,又在家中待了幾日,直到臘月二十左右,才由家中到了長沙。問起他所開的那兩家買賣,恰好一賠一賺。許鉞大約看了看賬,便吩咐主事的結賬收市,將這兩處生意盤與別人。這兩處主事人都甚能幹,聽了東家吩咐,勸說兩句無效,只得照辦。到了二十六,兩處買賣分別結束清楚,一算賬,除償還欠賬外,還富餘三千多兩銀子。這樣迅速,大出許鉞預料。便將這三千多兩銀子,分給主事的鋪掌同人一半,將餘下的一半打成包裹,準備帶回家去。因想到衡山岳麓一帶去游玩個暢,便不想回去過年。第二天假說回家,辭別眾人,搬到店房去住,先在岳麓山去游了一天。第二日無意中聽人說這家酒樓酒菜極好,跑上來買醉,不想那酒保卻托詞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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