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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大結局(全文終)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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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球從右臂輕輕擦過去之後,就一頭沒進了地裏消失不見了,可就算是沒被直接命中要害,他也沒能逃脫死神的召喚。

在同伴充滿恐懼的眼光註視下,一道赤紅色的光芒從右臂被擦中的部位迅速亮起,在周圍沒有任何火源的情況下,熾熱的火焰在一瞬間就從光芒亮起處蔓延到了全身,皮肉被燒焦的難聞氣味和淒慘的呼救聲同時產生,這名魔界軍的戰士就像被滾熱的巖漿包裹住一樣,在原地慢慢開始熔化解體,閃動著暗紅色火焰的皮肉碎塊一片片落到地上,給這種過程異常緩慢的死亡更添了恐怖意味。

可這還不算完,又一聲淒厲的哀嚎在那名犧牲者身旁迅速響起,一名和他只有幾步之遙的同伴還沒來得及反應,那枚原本已沒進地裏的紅色光球竟然從他的正下方鉆了出來,好像被吸引住一樣徑直沖進了他的腹部。

半秒之後,一條活生生的生命也變成了一具同樣渾身散落著燒焦皮肉碎塊的屍體,當它頹然倒在地上的時候,原有的體積已只剩下不到八分之一,其他的部分已在熔化解體的過程中變成了灰燼。

除了修伊外,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數量無窮無盡,落點無法預測,沒有攻擊死角,任何魔法都無法防禦,任何盾牌和鎧甲都無法阻擋,即使沒有命中也會繼續尋找目標攻擊,只要沾上一點就會死無全屍。

這就是滅極天裂破的可怕之處。

必須消耗大量魔力和生命力的究極禁斷魔法滅極天裂破,是一種綜合了多種屬性的超強攻擊魔法,其原理之深奧遠超出常人想象。

簡單一點來說,這世界之所以有魔法的存在,主要是因為有可以被咒語引發效力的魔法元素存在,而這些魔法元素平時都在空間中游離,只有當相應咒語發動時才會被咒文聚集到一起,越大威力的咒語需要越多的同類魔法元素,因此所需的聚集時間也就越長,這就是大部分高威力魔法需要較長吟唱時間的緣故。

可是沒有人知道,在這個世界所處的空間之外,還有一個只存在魔法元素的空間,所有這世界可用的魔法元素,都是通過一條貫穿兩個空間的信道而出現的。

路西法和米爾多首先發現了這條信道,並就此專門造出了一個可將這通道導引到身旁的超時空轉移魔法,但兩人同時發現,這些從信道中直接獲得的魔法元素實在太危險了。

一般情況下,這些純度高達百分百甚至是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原始魔法元素在到達這世界的空間後,會隨著時間逐漸稀釋淡化,最終成為這世界可應用的低純度魔法元素。

這個過程中原始純度大約下降了六到七倍,也就是說,能被安全使用的魔法元素濃度,最高也不超過百分之二十。而若是突然把如此高純度的魔法元素從信道內導引出來,雖然能使用出的魔法威力獲得幾近無限的擴張,可對使用者的要求和危險性也提高到了極其變態的地步,哪怕用這些魔法元素造一個小小的火焰球,都可能給使用者帶來致命的死亡威脅,所以路西法和米爾多很快放棄了利用這些魔法元素的想法。

可也在這同時,路西法和米爾多發現,這些超高純度的魔法元素本身就是一種非常可怕的武器,道理也很簡單,這種純粹到極點的魔法元素根本不是存在於這世界的東西,偏偏本性又是能與這世界物質互相融合的魔法能量,所以它能和這世界的任何物質融合,卻又將因為本身的超高純度與融合體產生不兼容現象,並最終因為無法兼容而將融合體完全破壞,也就是說,即使不應用於魔法,這些魔法元素也能用於毀滅任何物質,其中自然也包括生命。

從防禦的角度來說,這些魔法元素同樣因為純度太高,這世界中應用低純度魔法元素的防護魔法對它一點用也沒有,物理防禦更不用說了,不論多堅硬物質所打造的鎧甲或盾牌,都也無法抗禦這種來自異世界的純粹魔法元素,因此它在破防能力方面的表現可說是完美無缺。

結果能打開這條信道,將這些魔法元素召喚出來直接攻擊對手的滅極天裂破就此誕生,每一個魔法光球都是由一定數量的高純度魔法元素凝結而成,顏色就代表它的魔法屬性,白色是光,黑色是暗,藍色是水和冰,紅色是火,紫色是雷,黃色是地,綠色是風。

被屬性不同的魔法元素擊中,產生的融合不兼容性效果也不同,被水和冰屬性的魔法元素光球攻擊,就會如遇到超低溫的冰塊般凝結粉碎,而後又因為環境溫度差異而溶化,在粉碎時分離的組織器官在溶化後的水滴狀物體中出現,也就沒什麽好奇怪了。

與之相對的,被火屬性攻擊就是全身熔化而死;被雷屬性攻擊整個人會被超強的雷電擊斃燒焦,屍體也會呈現出極度的扭曲痙攣;被地屬性光球殺死的人,其結果就是石化粉碎成滿地泥塊;風屬性比較“幹凈”一些,受害者當場就會被切割成肉眼不可見的細絲,但血液還是會無可避免地灑上一地,不過和暗屬性的魔法元素一比,它還是差上許多,因為暗屬性會在犧牲者身前產生一個小型黑洞,將活生生的人吸進去徹底粉碎消滅,然後自己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在這過程中它會附帶將周圍的其他對象也吸進去一些,以至於每個暗屬性光球消失後都會在原地留下一個大洞,若沒有這個缺點,暗屬性大概可被評為“最環保殺人元素”吧。

在這個世界的魔法中,光屬性一向都是回覆和神聖系的法術,說是很溫和的魔法元素都不為過,可純粹的光屬性魔法元素卻剛好相反,它所造成的殺戮在所有元素中可說是最為殘忍——受害者會全身被光所包圍,身體的每一寸地方都被強烈的光芒照射,皮膚上產生出無數的巨大水泡,而後水泡破裂膿水四溢,將無比的痛苦帶給犧牲者,接著皮膚皸裂外卷露出肌肉骨骼和內臟,在生命組織進一步變質壞死後,肌肉萎縮發黑,骨骼松散變脆,可偏偏這樣人還沒死,還要在如地獄般的煎熬中一直等到頭骨內大腦的組織被這些光芒完全破壞,這才算徹底結束痛苦死去。可以說,被光屬性魔法元素所殺死的人,所遭受的痛苦是最劇烈、最長久的,而死後的屍骸也是最恐怖、最讓人惡心的。

太可怕了,怎麽會有這麽可怕的魔法?

逃吧,不然就必死無疑。

望著身旁的同伴紛紛被這些無法抵禦的光球武器擊中,在這樣那樣不同的淒慘死法下失去生命後,神魔兩族軍隊的士兵都感到了無比的恐慌,當腦海中分別閃過上面的兩個念頭後,魔界軍和天界軍的總體崩潰開始了。

最初都只是一兩個人悄悄後退,接著就變成了十幾二十人一起轉身逃跑,當死者的數目迅速漲到五位數的時候,天界軍和魔界軍的戰陣已徹底潰散,所有人都把屁股對向不斷落下的魔法光球,像受驚的野兔一般四處逃竄。

一時間整個戰場上到處都是成百上千逃跑的兩軍官兵,各種奇特可笑以及讓人惡心的景象都在這種拼命求生的情況下發生了。

一個天界軍的四翼天使慌不擇路地闖進了一隊正在飛速逃跑的魔族牛頭怪中,這些平日裏脾氣暴躁、一看到敵人就要開戰的牛頭怪居然完全無視這個天使的闖入,只一心一意地朝沒有光球接近的安全地帶跑去,而那名天使也再顧不得和這些骯臟的怪物為伍是否羞恥,就這麽混在他們中間全速向外沖刺,而相似的景象也在其他地方上演著,不是神族誤闖魔族陣營就是魔族撞進神族部隊,這個平日一定會造成流血沖突的戰鬥定律,在這個特殊的時刻被徹底推翻,有著世仇的兩軍在這時完全忘記了仇恨,只一心為了求生而奔走。

可同樣為了求生,天界軍和魔界軍中也出現了一些令人不齒的同族相殘行為,其卑劣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為了讓自己活下去,而作出這種行為的人,居然是這兩支軍隊的最高指揮官。

烏列和司科特,這兩名被神魔兩軍分別指派的指揮官,不僅在才智上的欠缺和無能非常相似,連膽子的大小都沒差多少,看見第一個死在滅極天裂破下犧牲者的淒慘模樣後,兩人幾乎是不約而同地下令親衛隊保護自己撤退,說引發兩軍大潰逃的原始因素在他們身上一點都不為過,可就在這種無膽懦弱的潰逃中,兩人又一個相似的人性陰暗面也徹底體現了出來,那就是由求生而不惜犧牲他人生命的卑劣無恥。

除了修伊這種個別例子的怪胎不要親衛隊外,神族和魔族軍團長級別的指揮官都有至少兩百名親衛兵,而烏列和司科特身為指揮二十萬大軍的副軍團長級指揮官,身旁的親衛隊至少也有百人之眾,當那如暴雨一般傾洩而下的魔法光球朝兩軍襲來時,他們就在這百人的團團保衛下飛速撤走。然而這些親衛兵很快就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從開始到現在,大家同樣被不時出現的光球攻擊,親衛隊的同伴一個接一個被擊中倒下,可烏列和司科特卻始終是安然無恙。照理來說,光球的攻擊是不分貴賤高低的,但這兩人似乎運氣特別好,光球總是在危機一發的瞬間擊中他們身邊的親衛兵,而原本被攻擊的他們卻就此逃過一劫。

不過這種現象在後期總人數驟減到四五十人時,終於徹底暴露了,由於此刻神族親衛隊的隊形已慢慢變得稀疏起來,大家彼此之間都能把狀況看得很清楚,也就在這時,一個紅色的光球從斜後方飛了過來,按軌跡判斷目標應該是跑在中間的烏列,而烏列顯然也察覺到了這一點,接著讓親衛隊士兵們異常驚愕憤怒的一幕出現了,知道自己無法躲避的烏列竟然一把拉住離自己最近的一名親衛兵,重重地往光球飛來的方向推了過去,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火元素光球已無情地沒入這名親衛兵體內,在一瞬間將他的生命奪去了。

原來如此。

不用多加聯想,所有看到這一幕的近衛隊士兵都已明白,烏列能一直活到現在的原因到底是什麽,無法用言辭形容的憎惡頓時湧上心頭,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放慢腳步,和烏列刻意拉開了一大段距離。

在某種意義上說,此刻的烏列已被他的親衛隊徹底拋棄了,可他本人還沒意識到這點,在發現自己周圍居然沒有一個親衛兵跟隨後,他竟然轉身破口大罵起來:“你們這群飯桶!平日裏的訓練都練到哪裏去了?連該保護的人都跟不上,算什麽神族的精英?快點過來保護我呀!”換了是以前,這些對他曾經忠心耿耿的士兵肯定認為,烏列這麽說是為了嚴格要求他們,又或者是上級一貫的擺威風行為,可現在所有人一看他的嘴臉就明白,這個貪生怕死的家夥只是怕身邊沒有“肉盾”而已,結果這些話只起到了反效果,讓看清烏列真面目的人對他又多了一個虛偽卑鄙的觀點罷了。

“明白了,烏列大人,我們馬上趕上來。”這個卑鄙小人的喋喋不休話語不斷傳進耳中,對他恬不知恥行為早已心生暗怒的親衛隊長終於按捺不住,一邊大聲應和著一邊跟了上去,同時對身旁的一幹部下打了個充滿殺機的眼色,與他一起戰鬥多年的老部下頓時對他的想法心領神會,只剩下三十幾人的親衛隊頓時快步追向烏列,並逐漸分成左右兩個小隊,自他的背後慢慢追了上去。

“還不快一點,你們這些笨蛋……啊!你們要幹什麽?這是以下犯上,你們反了嗎?”烏列的責罵才出口半句就戛然中止,隨之而來的是驚恐慌亂的叫喊,因為就在親衛隊趕上他的瞬間,分開兩側的親衛兵們非常有默契地伸手捉住了他的兩臂和左右肩膀,輕輕一舉就把他整個人擡了起來,隨後又有幾個人接力將他的左右腿牢牢摁住,把他就這麽攤成了一個“大”字。

面對著烏列前所未有的恐慌神色,親衛隊長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極其冰冷的微笑:“烏列大人,你就省點力氣閉嘴吧!因為到了另一個世界後,你這些沒用的口水想必會很有用,畢竟我們那些被你害死的兄弟們,應該是很想聽聽你對此怎麽解釋呢!”烏列頓時面如死灰,意識到自己罪孽深重的他還來不及說些什麽辯解的話,一個明亮的白色魔法光球再次出現在了視野中,而這一回,他逃不掉了。

在整個親衛隊官兵同心一致的動作下,神族軍團的最高指揮官被筆直地擲向那枚光屬性的魔法元素球,在一片異常燦爛耀眼的光芒中,烏列迎來了比那些被他陷害而死的人痛苦百倍的滅亡。

相同的事情也在魔界軍中發生,和烏列做下相同罪行的司科特也很快被他身邊的龍騎兵們發現,個性更為耿直的魔族連一句廢話都懶得多講,幾十人一起沖上前動手,硬是把這個殺害同伴保全自己的敗類從飛龍上拖下來,直接扔向了那片還在不斷發射出魔法光球的血紅色風暴,司科特在發出絕望尖叫的一剎那就被一紅一白兩個光球同時命中,眨眼就消失在了那片紅白相間的光芒之中。

這種惡劣小插曲在戰場的各處都上演著,不過引發這些少數行為的多半是平時趾高氣揚的高級軍官,處於低層階級的一般士兵間,反倒體現出了與之相反的友愛和犧牲精神,兩相比較一下,士兵們對高級軍官的憎惡和痛恨很快變成了一場比滅極天裂破更可怕的災難,除了少數確實品行優良、受到下級愛戴的優秀軍官外,神魔兩軍的大部分高級指揮官都被這些下級士兵們當場捉住,活生生地拋向襲來的魔法光球而死,兩軍的混亂也因此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大規模的潰逃在無意中也多出了殺戮這一特殊作料。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名為修伊的那個男人則冷眼旁觀著這一切,一抹淡然哀傷的微笑始終掛在他的嘴角,因為他早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無恥、卑鄙、拋棄一切良知只為了生存,人性中的陰暗面真是令人作嘔,不過在這同時,也有體現友情的善意犧牲出現,這總算是讓我對這次戰鬥有了更高一些的評價呢……”他的喃喃自語聽起來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在一剎那,正面向著這幕死亡場景的修伊,看起來和無情的黑衣騎士修斯特終於有幾分讓人恐懼的共同點。

滅極天裂破所引發的全方位魔法光球攻擊,會對那片血紅色魔法風暴覆蓋範圍內的一切生命體發動無差別攻擊,只有一個人是例外,那就是正維持著“信道”開啟狀態、負責召喚控制魔法元素的修伊,只有他可以不受到攻擊,還能控制並改變每一個魔法光球的攻擊目標,因此在他身後的火焰空間成員才能安然無恙,可修伊為此付出的代價,就是正在高速消耗的魔力,以及比平常狀態下損耗速度要高上近十萬倍的生命力。

也就是說,只殘餘六個月生命的修伊,最多只能支持滅極天裂破大約兩分半鐘,可就他自己而言,兩分半鐘已經足夠了,已足夠把眼前的大部分敵人都送進萬劫不覆的地獄。

更何況,這是他自己選擇的死法。

比起被倪劍用真理之紋匕殺死,在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默默結束生命,他寧可選擇這種結束生命的方法,雖然將比原來少活六個月,但他卻能在盡全力保護自己所愛的人、所信賴的同伴以及自己夢想的同時,還能以最耀眼、最燦爛、同時也最慘烈的方式展現著生命的光輝,即使這種光輝只能維持極其短暫的一剎那,但對他來說這卻是最值得紀念的一瞬間。

四百年前,我在毫無力量的情況下失去你,這樣的悲劇絕不能在四百年後重演。我不相信命運,更憎恨命運賦予人的強制性,因此即使要用上這種犧牲一切的方法,我也要保護你……對不起,蕾娜斯,我知道你不願意看到我這樣,但請原諒我對自己生命的浪費吧。

修伊的心裏默默地對蕾娜斯道歉,可這些話並沒有一句說出來,他甚至不敢回頭望向身後,和眾人、尤其是蕾娜斯的眼光相對。

他害怕看到蕾娜斯帶著痛苦和悲傷的目光,因為那是四百年前在鈴蘭草原上,普奇娜對生命感到絕望和無助時所流露的神情,每次回憶起那幕場景,修伊的心都會劇烈地疼痛,而後像被重錘擊打的玻璃般片片碎裂。

“這是超高純度的魔法元素風暴!修伊,你的這個魔法到底做了什麽?”

老酒鬼的驚恐呼聲在身後響起:“快停下!這種程度的殺傷力和威力,還有這麽異常的魔法元素純度,即使在禁斷研究領域的最高層次魔法中也從沒有聽說過,修伊,你到底拿什麽和這樣的威力做了交換,難道是你的……”老酒鬼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他已經知道自己的猜測完全正確了。

生命,當然是生命。

對神族、魔族和人族而言,最寶貴、最稀少的事物,魔法的施用需要大量魔力,而魔力也是生命力的一部分,因此借由消耗純粹生命力來換取魔法威力的魔法,比純粹消耗魔力的魔法要具有更可怕恐怖的力量等級,而且這種力量的強大是與生命的巨大消耗成正比的。

以老酒鬼多年的魔法師生涯判斷,要造出具有如此強悍力量的高純度魔法元素風暴,修伊所消耗的生命力早已超越了他所知的任何禁斷魔法,尤其是他的咒語中所包含的那些禁斷語句,大部分都是以一個活著生命的最寶貴對象做交換,就這點意義來說,這個未知魔法可能比老酒鬼想象中更可怕,修伊付出的代價也相對無限倍地增長了。

每個人都意識到,修伊正在做著前所未有的犧牲,雖然並不清楚他到底付出了什麽,可從他在施放魔法時爆裂粉碎的那只右手來看,這代價顯然沈重異常。

老酒鬼那笨蛋,這樣的話我就更不能回頭了,因為我最怕看見的那對眼神,現在已多半出現了吧。

心底如此哀嘆的修伊只能硬下心腸,借著對敵人的無情殺戮來轉移註意力,而那些正在四處奔逃的神魔兩族將士就成了他手下的犧牲品,五色繽紛的魔法光球如暴雨般從血紅色的天空中落下,在空曠的原野上四處縱橫飛舞,追躡著每一個還活著的生命,神魔兩族兩軍特地選擇、專門用於殲滅火焰空間和修伊的戰場,現在卻成了自己的葬身之地。

驚慌的叫喊聲此起彼伏,其中夾雜著無數被光球擊中者的死前哀嚎,三十多萬精銳的神魔兩族戰士,在滅極天裂破的恐怖威力下就如待宰的羔羊,在第一波襲擊中的損失就達到了近五萬之眾,而且這個數字在其後的十分鐘內就上升到了六位數,這些犧牲者中只有死者而沒有傷者,這更在無形中增加了兩軍將士的絕望感。

再沒有人有空去顧及自己的任務,更沒有人還有膽子望向修伊,那個本來要被自己以“處決”名義消滅的男人,現在卻成了要消滅自己的死亡之神,魔法發動前修伊那副淡定從容、瀟灑飄逸的神情,以及他在血紅色天空之下佇立的孤獨身影,將成為參加過這次戰役的士兵一段永遠無法磨滅的恐怖回憶。

而能保存著這份記憶逃出這片戰場的人,神魔兩族加起來也不過八萬人左右,僅僅持續了大約二分半鐘的魔法元素風暴,讓三十二萬兩族將士有四分之三丟失了生命,在閃耀著各色光彩的魔法光球中形銷魂散,當最後一名活著的魔界軍戰士逃出魔法風暴的覆蓋範圍,從眾人視野中完全消失時,空曠的原野上只留下了呆立當場的火焰空間,無數由魔法光球轟炸造成的凹坑,以及一堆堆形狀顏色各異的殘存屍骸。

隨著攻擊範圍內目標的消失,盤旋在空中的魔法風暴慢慢地開始縮小覆蓋範圍,顏色也從觸目驚心的血紅色逐漸轉淡,很快就變得和普通的紅色沒有兩樣,而出現在風暴中心、閃耀著美麗光澤的那道裂縫,也在風暴縮小的同時漸漸變短變窄,原本從裂縫裏傾瀉而出的魔法光球也在迅速減少數目,已落下卻找不到目標的則很快轉向飛回其中。

發動時修伊大約花了五六分鐘念咒語,可收止它只用了不到一分鐘,只過了大約五十秒,紅色魔法風暴便奇跡般地消失得無影無蹤,那道劃破空間的裂縫也好像從來未存在過一般,天空重新恢覆了明亮的色彩,若沒有滿地狼藉的死骸作證,誰都無法相信就在剛才,就在這個地方,曾出現過那般恐怖絕倫的強威力魔法,並在兩分半鐘內消滅了二十四萬條生命。

火焰空間的一幹成員就是這樣的見證者,雖然他們很想認為剛才不過是在做噩夢,可現實卻告訴他們,一切都是真的,一切都是正背對著他們的那個男人所做的。

修伊緩緩轉身,迎接他的是覆數形式的驚訝眼神,其中屬於蕾娜斯·法琪利的那一道尤其令他難過,因為在她的眼神中,他看到了自己最不願看到的東西——悲傷,痛苦,除了這兩樣沒有別的。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不過什麽都不用說,我也沒有時間來解釋了……”無數道皸裂的紋理順著修伊已然開始發白的右臂飛快蔓延,眨眼已到了他肩膀上,而後一聲如玻璃碎裂般的震音響起,修伊的整條手臂就和剛才的手掌一般,在瞬間徹底碎成了無數銀白色的殘片,如花瓣一般飄飛上漆黑的夜空,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眾人不禁大驚失色,若不是怕大聲尖叫會令修伊似乎和玻璃一樣脆弱的身體更快破損,恐怕每個人都要大叫起來了。

蕾娜斯想開口,但張開嘴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雖然她早已知道這一天遲早都要到來,可一切真正發生時,她卻發現這種痛苦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就心痛程度而言,她可能比正在慢慢死去的修伊遭受著更深、更殘酷的煎熬。

“唔,只剩一只手了,為什麽偏偏是右手呢?我可不是左撇子呢……”從外表上看,修伊的模樣並沒有顯得很痛苦,失去一只手臂他也只不過皺了皺眉頭,發一通牢騷而已,灑脫地一聳肩膀之後,修伊緩緩轉向蕾娜斯,目光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溫柔:“蕾娜斯,你過來一下好嗎?”

不知不覺中,蕾娜斯的眼角旁已多出了兩道深深的淚痕,無法遏止的淚水從眼眶中湧出,但她就好像毫無察覺一般,整個人的註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魔族青年身上,一聽到修伊的請求,已經在戰鬥中耗光了體力的她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然一下子就從菲莉絲的懷裏掙脫,踉蹌著朝修伊走去,然而當走到修伊面前的剎那,這股力氣就再次消失得一幹二凈,撲通一聲,神族女孩極其狼狽地跌倒在了修伊眼前。

接著,修伊微微彎下腰,伸出了自己僅有的左手,輕輕拭去了正從她眼中滾落的那一粒粒水色珍珠:“有位哲人曾說過,讓心愛女孩哭泣的男人,才算是真正得到了她的心,不過我只覺得,讓心愛的人哭泣,只有最混蛋的男人才會這麽做,真正愛她,應該讓她只感到快樂。可從現在看,我似乎也變成一個混蛋了。”

更多的眼淚落下,不斷搖頭的蕾娜斯聲音哽咽地大喊起來:“不……不……你不是!修伊,告訴我,這次你又是在開玩笑,只不過是在玩弄一場高明的騙局,而不是真的要死,求求你這樣告訴我吧!”

“想不到,你也有希望我是在開玩笑的一天,借用老酒鬼的話來說,真的天要下紅雨了。”修伊爽朗一笑:“可惜一切就如你看到的那樣,很快就要結束了……唔!”

悶哼聲與物體破裂的聲音同時響起,隨著修伊面色微微一變,他的整只左手也在毫無預兆的情形下破裂粉碎了,數不清的晶瑩碎片好似秋夜漫天飄飛的花雨一樣從蕾娜斯眼前掠過,修伊的身形在那一剎那又縮小了一點,雖然當事人並沒有表現出非常痛苦的模樣,但目睹這慘烈景象的人都不禁心頭一陣刺痛。

“死亡是所有生命註定的終點,我只不過是稍微提早了一些,這並不值得大驚小怪吧。”一陣蒼白掠過修伊的臉頰,可他的口氣依然平靜得讓人發抖:“而且我這一千年並沒有白活,蕾娜斯,能在兩個時代認識兩個不同的你,親手扭轉你的命運,甚至還能團結這麽多不屈服於命運的夥伴一起旅行,我真的感到很高興,很滿足……說實話,我並不是沒有遺憾,沒能親眼看到再次響起,讓整個世界徹底發生轉變,實在是令我感到很無奈,不過我確信,即使我在這裏消失,你們也一定會把我的意志貫徹始終的……”

蕾娜斯拼命搖著頭,與其說她是在指責修伊不負責任,倒不如說她是希望能用這種借口讓修伊繼續活下去,即使這樣做無比的荒謬:“不!我不準你逃避責任!這是你發起的計劃,收尾自然也要你自己來完成!……太狡猾了,事情做一半就丟給人家來善後,你一點責任心也沒有嗎?不準你逃避!給我活下去!我們還有很多疑問要你來解答,不許你帶著那麽多問題逃走!”

“嗯……真頭痛,被你這麽一說,我是有點不好意思呢……可我也沒辦法啊!”修伊的苦笑無奈而悲傷:“你們想知道的,修斯特都知道,問路西法老師也行,但路西法老師有自己的原因不能領導這個計劃,修斯特則沒有足夠的統籌能力,所以我需要你來代替我,總領整個計劃繼續執行下去,蕾娜斯,對不起,可我真的需要……”

“不要說對不起!我不想聽你說這個!”蕾娜斯陡然擡起梨花帶雨的面龐,憤怒地喊道:“你不是也說過,命運對我太不公平了,所以你想改變我的命運,可現在呢?你能說改變了嗎?好容易重新和你見面,這次卻又要再次分離,而且是永遠,修伊,不,魯西歐!你說謊!一切還是沒有改變啊!我還是註定要一個人孤獨地生活下去嗎?你說啊!”

修伊為難地嘆氣,肩膀朝上略微動了動,卻發現兩手都已不覆存在,想完成撓腦袋這個動作已然不可能,於是他也只能用再次重嘆一口氣來表達自己的無奈:“被你將了一軍……好吧,我承認,丟下你一個人是我不對,但你的命運確實已發生了變化,按照這世界冥冥中所存在的某個規律而言,作為亞斯神族戰鬥女神的你早已該死去了,可現在你還活著,原因很簡單——你和我一樣,都是同時具有神、魔、人三個種族力量的特殊人物,已超出了這個恒定規律所能控制的範圍,正在以自己的單獨意志生存著,甚至還可以影響自己周圍的人們,使他們也逐漸脫離命運的操縱,這麽說你明白了嗎?”

“我……?”蕾娜斯莫名其妙地指著自己:“等等,說我有神族的力量沒錯,可人族和魔族的……”“乓!”這一回只有某件事物碎裂的聲音,卻沒有在修伊外表上得到任何體現,但每個人都清楚地意識到,修伊身上肯定又有某個部分開始逐分逐寸地裂開,並在體內那股毀滅性的力量前分散瓦解,但在他們眼中的修伊仍然沒有一絲一毫痛苦的表情,至少在此刻,修伊想把意志和理想傳承下來的心,已完全超越了那種足以令任何人發狂的痛苦:“意志是所有力量的來源,蕾娜斯,你別忘了,除開神族戰鬥女神的意志之外,你還有著人族少女普奇娜的意志,因此你的力量在我救你回來的時候就有了兩種,而在我將魔界中擁有最強大恢覆力量的暗黑龍魂花給你吃下後,你的力量中也多出了魔族最純粹的本原力量,因此在與你的神族力量結合後,你才能在那麽短暫的時間內進化到八翼熾天使的高等級,所以這是事實。”“可我做不到!我不是你,更不可能擁有像你那樣的決心和意志,這件事除了你以外,沒有人能做得到!”蕾娜斯哭喊道。

“蕾娜斯,我並不像你所想的那麽偉大,更並非一開始就能如此堅定無悔的,”修伊的語聲溫柔而平靜,眼神中流露的悲哀更令眼前的神族女孩心動神傷:“把這件事交給你是沈重的負擔,我知道這很殘酷,可除了你以外,我找不到更合適的人可以交托,而且你和我不同,不管遇到多少痛苦和挫折,你還是有可以回去的地方,有這麽多可以傾訴的朋友和一直默默等待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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