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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死亡陰影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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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天宇醒來時已經是淩晨了,由於失血過多,他昏睡了二十幾個小時。

輸液管的鹽水還在一滴滴地滴落,鼻間飄散著他所熟悉的消毒藥水的味道。

病房裏是大片大片的慘白,慘白的被單、慘白的墻壁、慘白的日光燈,充斥著他的眼睛。他無來由地聯想到死亡,那些慘白的顏色聚集起來,團團簇擁,如沈重的巨石般緊緊地籠罩著他,壓迫著他。

唐天宇想換個姿勢,躺得太久了,他的身體有些麻木僵硬。他所受的,只是皮肉之傷,沒有傷及骨頭。

病房裏很靜,不時可以聽到其他病房傳來的咳嗽聲。這個病房是南江醫學院特意為他安排的,沒有再入住其他病人。學生會還特意派了一名學生幹部來照顧他。唐天宇認得,那人叫章明,是文藝部的幹事,寫得一手好字,偶爾在校刊發表些短文,與同在文藝部喜歡寫些風花雪月的程麗頗有些來往。

想起程麗,唐天宇的心就有些刺痛。其實,他還是蠻喜歡那個可愛的小女孩的,但那種喜歡和愛是兩回事。何況,當他發現程麗自暴自棄去鉆研玄學,變得神經兮兮的時候,他就徹底斷絕了與她的交往。他的白雪公主是能患難與共、相濡以沫的堅強女孩,而不是溫室中的花朵。

章明睡在他隔壁的床上,睡得正熟,看來他累了。在這之前,唐天宇斷斷續續地醒了幾次,換衣、打針、上藥等,把他忙壞了。

唐天宇不想驚動他,自己試著翻了個姿勢,身子側臥著,看著窗外。

窗外灰沈沈的,沒有一點光亮。月亮與星星早被暗黑的烏雲所吞噬,整個天空搖搖欲墜。

然後,他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

似乎是一個女生在喃喃自語,斷斷續續,時有時無。

唐天宇凝神聽了會,聽不清具體的內容,但他能聽出,那聲音極為淒苦,仿佛在述說著一個憂傷的故事。

他艱難地翻了身,去尋找聲源。病房裏只有他與章明,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的人了。章明正躺在那裏打呼嚕,聲音不可能是他發出來的。

難道是在病房外?

可是,他明明感覺聲源就在附近,感覺聲音就是從病房裏甚至自己身邊發出來的。

那聲音,怎麽如此熟悉?

唐天宇突然一陣戰栗,他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那聲音很像程麗!

是程麗?!

唐天宇的汗腺在冒冷汗。

程麗來找他了?

不是的,應該說,程麗的鬼魂來找他了?

怎麽可能?!

唐天宇一直不相信鬼神之說,醫學院的學生,怎麽能相信那些查無實據的鬼神之說呢?

他甚至連宗教信仰都沒有。

可是此時,他偏偏想起那個流傳頗廣的傳說:一個人,如果陽壽將盡、陽氣太弱,容易看到不幹凈的東西。

這麽說,自己快死了?

不,不是的!

自己不會死的,程麗不會來找自己的。他又沒有做錯什麽!

但是,他還是感到害怕!深入骨髓的害怕!

奇怪的聲音還在繼續,卻變了聲調,仿佛在“哧哧”地笑,惡毒幽冷。

唐天宇受不了這種冷笑,他突然大聲叫出來:“是誰!”

熟睡的章明被唐天宇的叫聲驚醒,一臉疑惑,“怎麽了,唐天宇,你沒事吧?”

唐天宇的臉色很難看,“你聽到什麽聲音沒有?”

章明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有些不滿,“沒有啊,你是不是在做夢?”

奇怪的聲音果然沒有了。

她離開了?

唐天宇當然清楚,自己不是做夢。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李融呢?他怎麽樣了?”

章明躺在床上幽幽地說:“他沒搶救過來,死了!”

“死了?!”唐天宇如被雷擊,眼冒金星。

章明還以為他怕承擔責任,“你放心,法醫說了,致命的傷口是額頭,和你沒有關系。”

章明顯得很疲憊,看到唐天宇沒事,說完後躺到床上蓋好被子繼續睡覺。

唐天宇還在李融已死的震驚之中,奇怪的聲音又來了。

這次,聲音比較粗獷,像是男生發出來的,同樣在冷笑,中間偶爾夾雜著幾聲怒吼。

唐天宇這次聽得很清楚——那怒吼聲,像極了李融!

“別怪我……不要來找我……”唐天宇這麽大個子的男孩竟然也開始啜泣起來。

聲音在不斷地變換,一會像程麗,一會像李融。

章明再次被唐天宇的哭聲驚醒,“唐天宇,你沒事吧,哪裏不舒服,我去叫醫生來!”

“不,你不要走!”唐天宇死死抓住章明的衣服,“求求你了,你不要走!”

唐天宇把輸液器撞倒了,血水倒流,染紅了細長的輸液管。

“你不要亂動!小心!”章明手忙腳亂地把輸液器放好。

“他們來找我了!”

“他們?他們是誰?”

“程麗……李融……”

章明柔聲勸慰,“不會的,他們不會來找你的。他們的死,和你沒關系。”

“是嗎?”唐天宇這時仿佛一個做錯事的孩子,膽怯懦弱。

“是的,你放心吧,我在這裏呢。”章明心裏在發笑,沒想到唐天宇這麽強壯的男生,也會有這麽軟弱的一面。

唐天宇這才鎮定些,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我傷了大腦,老是產生幻聽,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

“那你——”章明看了唐天宇好一會,“那你,現在真的沒事了?不要叫醫生過來?”

“不必,我想,睡一會就會好的。”

章明守著唐天宇,等他睡著後自己才回去睡。

唐天宇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一直有個輕柔溫和的聲音對他絮語。

聲音縹緲,仿佛很近,又仿佛很遠,充滿了磁力,不可抗拒,傳入耳中特別舒服。

他的精神有些恍惚,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透明、輕盈,仿佛置身於大海中,隨著溫暖柔和的海水有規律地輕輕波動。

所有的雜念都消失了,唐天宇感到一種徹底的輕松,覺得自己只是風中的一片樹葉、空中的一滴雨水、大地中的一粒塵埃,簡單而快樂著。

如果可能,他情願一直沈醉在夢境中,不再醒來。

人的情感太覆雜,愛、恨、情、仇,糾纏在一起,活得太累。

可惜,無論多麽絢麗美好的夢境都會醒來。

唐天宇模模糊糊中感到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摸自己的臉。

他睜開眼,看到一雙幽幽的藍瞳——是那只黑貓的眼睛。

唐天宇想起來了,程麗自殺前對他說過,在她身邊,老是出現一只奇怪的黑貓。

昨晚,他與李融廝打時,他也看到過這雙藍瞳。

黑貓看他的眼神很怪,仿佛在看一只在它控制之中的老鼠。

黑貓的眼神令唐天宇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莫名地緊張。

然後,他再次聽到那種奇怪的聲音,低低絮語,雜亂無章,音調多變,忽男忽女——唐天宇總算弄明白了,那種奇怪的聲音是它發出來的!

他有些惱怒,隨手摸到一個茶杯,扔向黑貓,低喝道:“死貓,滾開!”

黑貓敏捷地躲開了他扔來的茶杯,躍下床,鉆到床底下去了。

唐天宇舒了口氣,但很快,他的瞳孔開始放大,他看到病房的門被無聲地推開了,似乎有什麽東西飄進來了。

黑貓“喵嗚”一聲,突然從床底下鉆出來,溜出去了。

病房裏靜得可怕,唐天宇就那樣望著房門外,呆若木雞,一動不動。

章明醒來時,看到唐天宇還在對著房門發呆,跑過去一看,他整個人都變了——兩眼無神、瞳孔放大、臉色蒼白,口中在喃喃自語。

章明聽清了,唐天宇反覆說的只有一個字:“血……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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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明有些奇怪,唐天宇反覆說個“血”字是什麽意思?

他朝著病房的房門外望了一眼,那邊空蕩蕩的,空無一人,寂寥幽靜,僅有一些黯淡的燈光微微閃爍著。

一切,都正常得很,沒有看到“血”,也沒有看到其他什麽怪異的事情。

章明疑惑不解,“唐天宇,你在說什麽啊?哪裏有血?”

沒想到,唐天宇聽到章明的話,聽到他所說的那個“血”字,恍如夢醒,狂性大發,猛然從床上躍起,掙斷了原本連著他的輸液管,拉開他與章明的距離,縮在病房的角落裏,驚恐萬分地看著章明。

章明感到自己的脊背上滲出細微的冷汗,唐天宇看他的眼神,就宛如看著一頭兇狠的食肉猛獸般。自己在他的眼中,竟然那樣可怕?

他怎麽了?章明這時還記著自己的責任,對角落裏的唐天宇柔聲說:“唐天宇,你冷靜點,看清楚,我是章明!特意來照顧你的章明!”

唐天宇沒有回答他,身體在不停地顫抖,仿佛看到世間最可怕的事物般。

兩人僵持了幾分鐘。章明想要出去叫醫生,卻擔心唐天宇再發生意外,到那時自己就難辭其咎了。

唐天宇看到章明沒有過來,膽子似乎大了些,怪叫一聲,龐大的身軀對著章明沖了過來。

章明本來就瘦弱,膽子又小,哪裏敢上前去迎戰唐天宇,嚇得直往後退,一連退了幾步才穩住身子。

唐天宇的本意卻不是攻擊章明,而是借這個機會,跑出病房。

等章明反應過來,醫院的走廊裏早已看不到唐天宇的影子。他本來就是學校籃球隊的隊員,身體素質極好,章明就算想追,也不可能追上。

章明心中叫苦不疊,急忙把唐天宇突然出走的事報告給醫院聽。

醫院的值班人員到處尋找,一直找到天亮,也沒有找到唐天宇。

醫生們怎麽都想不通,唐天宇僅僅是受些外傷,好端端的怎麽會變成那樣。

章明無奈,只得哭喪著一張臉,結結巴巴地向醫生們與醫學院的領導描述當時的具體情形。

與此同時,方媛與秦妍屏、陶冰兒、徐招娣四個441女生寢室的女生剛剛走出女生宿舍。南江醫學院這天的晨曦來得特別晚,已經是七點三十分了,天色還是灰蒙蒙的,太陽躲在雲中沒有一點要出來的意思,枯黃的樹葉在寒冷的秋風中瑟瑟顫抖,醫學院裏顯得特別淒冷。

四個女生並成一排,走向第五食堂,在醫學院的校園裏形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秦妍屏的嬌柔、陶冰兒的活潑、徐招娣的樸實、方媛的沈靜,四種迥然相異的氣質,相得益彰,拼成一幅色彩絢麗的人物組畫。

這一幕,成為方媛記憶中永遠的紀念,多年後依然在她的睡夢中出現。

第五食堂離女生宿舍並不遠,就在月亮湖的另一端。方媛她們走在石橋上,突然有人從後面猛追了過來,越到她們前面攔住了她們。

攔住她們的是唐天宇,他身上的穿著極為單薄,手臂的靜脈還連著一截輸液管,顯得十分狼狽。

唐天宇似乎在找方媛,他的眼睛對著四個女生一一掃過,最後停在方媛身上,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反覆看了良久,仿佛年幼的小孩觀看動物園的動物般。

“唐天宇,你沒事吧?”不知為什麽,方媛隱隱有種不安的感覺。眼前的唐天宇,似乎不太正常。

昨天,441女生寢室的女生們一直在陪她,安慰她說一切都結束了。是的,她總算查清了,程麗是自殺的。可是,謎團卻更多了。如果說許艷為了保全萬海而自殺,萬海的動機又是什麽?她與萬海無冤無仇,他為什麽要謀害自己?

還有,441女生寢室也的確發生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她與徐招娣所見的鬼影、老校工的突然病倒、碩大的巨鼠、神秘的黑貓。

昨天下午,方媛沒去上課,一個人待在441女生寢室裏。秦月老師特意帶了個輻射測量表來找她。兩人將441女生寢室的各個角落都測量過了,並沒有發現輻射現象。

她也想結束這一切,但萬海跳樓前的那句話始終在提醒她:一切,只是剛剛開始,誰也無法逃脫宿命。

他為什麽這麽說?

與程麗自殺事件有牽連的人都沒有得到善終。許艷死了,李融死了,萬海也死了,這就是他們的宿命?

而唐天宇與自己呢?

方媛不敢想,也不願意去想。

本來,她還抱有幻想,萬海那樣說,只是在恐嚇她。她問過秦月,唐天宇僅僅是皮肉之傷,以他的身體素質,很快就會覆原的。可眼前的唐天宇,絕不僅僅是皮肉之傷那麽簡單!

她只希望,唐天宇這種精神恍惚的樣子只是暫時的現象。

他怎麽可能認不出自己?

還好,唐天宇終於認出她了。

他“呵呵”傻笑幾聲,顯得很高興,“方媛,呵呵,你是方媛!”

方媛盡量控制自己的不安,勉強地笑笑,“是啊,你認出我了!我就是方媛,唐天宇,你怎麽了?”

“我沒事,方媛,我特意來告訴你的,我看到了……”說到這,唐天宇似乎想不起來了,努力地回憶。

“你看到什麽?”方媛輕聲問,“沒事,你慢慢想,想起來,再告訴我,好嗎?”

這時,方媛看到陶冰兒在對她使眼色,在陶冰兒的身邊,不知什麽時候來了幾個身強力壯的保安,他們把唐天宇圍在中間,慢慢地靠近。

方媛心中陡然一驚,保安要圍捕唐天宇?再仔細一想,看唐天宇那種衣著與神情,心中已明白,唐天宇是從醫院跑出來的,他的精神極可能失常了!

“唐天宇,你想到了沒有,你看到了什麽?”方媛急了,唐天宇現在是唯一還活著的知情者,他所要說的很可能是關鍵所在。

章明走出人群,原來,幾個保安是他叫來的。他突然插了句嘴:“唐天宇,你是不是看到了血?”

唐天宇一聽到“血”字,臉色就變了,突然怪叫,試圖逃跑。早有準備的保安們卻沖了上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身軀強健的唐天宇制伏。

唐天宇手腳雖然不能動,口中卻在狂笑,笑完之後,到處尋找方媛,對她神神秘秘地喃道:“都會死的——誰也逃不過——都會死的——誰也逃不過——”

唐天宇說話的樣子很得意,難道,他來找方媛,就是為了說這個?

一股冰涼的冷氣從她心裏沖了出來,很快就彌漫她全身。方媛似乎掉進了一個寒冷的冰窖之中,冷得她發抖。

萬海死了!唐天宇瘋了!兩個人都發出最後的詛咒,他們都在詛咒自己?

都會死的,誰也逃不過!一切只是開始,誰也無法逃脫宿命!

這兩句話,如一個個尖利的釘子不斷地釘入她的耳中。萬海與唐天宇的臉孔變得猙獰無比,不斷交錯著飄浮在她眼前,對著她殘忍地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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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天宇被保安們送到了緊挨著醫學院的附屬醫院裏,經過醫生們的檢查,他被確診患上了精神分裂癥,要送到青山精神病院去治療。青山精神病院的醫術在全國也是小有名氣的,一年前,許艷被程麗的死屍嚇瘋後送到這個精神病院治療,僅僅用了半年時間就康覆出院。

只是,許艷死了,她的死因至今還是一個謎——警方的結論是她精神病覆發,產生幻覺,跳樓自殺。

方媛眼睜睜看著唐天宇被保安們綁住擡走,耳邊不時聽到從圍觀的學生嘴裏傳出來的“瘋子”兩字,眼圈有些發酸。記得初次見到唐天宇時,他是那樣爽朗、活躍,言談舉止中流露出強烈的自信心,沒想到短短幾天,他竟然會承受不了心理壓力而精神失常!

唐天宇的內心遠比他所表現出來的脆弱!

方媛心裏有些淒然,她仿佛聽到自己內心深處的哭泣聲。也許,這就是那種所謂的兔死狐悲的感覺。

441女生寢室的女生們不清楚方媛與唐天宇之間的關系,也體會不到方媛那種由人及己的感傷,她們只是感覺到方媛此時情緒低落、悲傷憂愁,不想驚動她,一起站在石橋上等她。

此時,圍觀的學生們漸漸散去,441女生寢室的四個女生站在月亮湖的石橋上,沈默無語,非常顯眼。

章明卻沒有走,他好奇地看著這四個女生,看了半天,猛不丁冒出一句:“你們就是441女生寢室的女生吧?”

陶冰兒正悶得慌,有氣沒地方出,“是又怎麽樣,關你什麽事!走開啦,沒看到我們正煩著嗎?”

章明有些尷尬,他一向以文人自居,內向而迂腐,不是那種臉皮厚的男生,以至於大學三年級了,都沒有談過一次戀愛。

“你們……你們別誤會……我……我真的是有事找你們。”章明結結巴巴地說。

“你們這種男生,找我們有什麽事?還不是找借口想接近我們?老實交代,看上了哪個?”陶冰兒杏眼圓瞪,氣勢洶洶。

章明哪裏敢再得罪她,連忙辯解,“我不是那意思……你們聽我說,我是學生會文藝部的……”

“學生會的就了不起了?還文藝部的?一個大男人,參加什麽不好,去參加什麽文藝部?想和女孩子混在一起吧,哪裏還有半點男子漢大丈夫的氣勢,羞不羞?”

章明真急了,“我不是你說的那種人,我做的是文學方面的!”

“文學?你懂文學?就你這種人,這種水平,也敢提‘文學’二字?”陶冰兒也是個文學愛好者,平時也喜歡看小說,聽到章明提到文學,更來勁了。

章明有些不好意思,“我說錯了,我只是個業餘愛好者,當然不配說文學。所以,我要找你們啊!”

陶冰兒心生疑惑,“這話怎麽說?”

章明一臉肅穆,“你們441女生寢室有個女生叫蘇雅吧?”

“嗯,那又怎麽樣?”

“這就對了。”章明長舒一口氣,“我就是找她,請她指點一下。當然,如果她願意參加學生會文藝部的話,我們是求之不得。”

“等下!你說,你是來找蘇雅,請她指點,想讓她參加學生會文藝部?為什麽找她?”

“咦,你們不是441女生寢室的?”

“我們是!”陶冰兒的語氣斬釘截鐵。

“那——”章明將四個女生一個個看過去,若有所失,“蘇雅不在這裏吧?”

“是的。”

這時,方媛也註意到章明,她想起保安們是他帶來的,唐天宇說話時是他接嘴說看到血令其發狂,此時,他又莫名其妙地要找蘇雅。

方媛插嘴:“餵,你是什麽人?”

章明這才自我介紹。在方媛的詢問下,他將自己照顧唐天宇時所發生的事情經過詳細地述說了一遍。

方媛問:“這麽說,你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麽?”

章明苦笑,“我怎麽會知道,只是瞎猜的。為了他的事,我沒少挨醫生與學校領導的責罵。早知道這樣,打死我也不做這種差事。”

“學生會為什麽派你去照顧他?”

“因為大家都知道我和他是朋友啊,我不去,誰去?”

“你和他是朋友?我怎麽不知道?”

章明吞吞吐吐:“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不過,他有個要好的朋友與我比較要好。”

他為什麽說得如此隱晦?

方媛突然想起來了,許艷曾告訴她程麗除李融外有三個比較要好的異性朋友,章明是其中一個。

“你說的要好的朋友是不是程麗?”

“你怎麽知道?”章明有些驚訝,然後有些不好意思,“那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

章明的表情甚為忸怩,方媛心思一轉,已經猜到幾分。

原來,章明長相雖差,心氣卻高,與程麗同在學生會文藝部,又都喜歡寫些短文,一來二往,他對程麗產生好感。無奈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以程麗的條件,又怎麽可能看上瘦弱內向的章明?章明當然被拒絕了,他死要面子,對此事絕口不提。

“那你又為什麽來找蘇雅?”

蘇雅的脾氣,方媛是知道的,用高傲冷漠來形容她都沒到位,只有一個成語比較適合她:目中無人!

是的,她從來就不關心別人,也不需要別人的關心。至於男生,方媛還清楚地記得,她是利用完直接叫他滾!一點餘地都不留。

章明想了一會,似乎恍然大悟:“原來,你們真的不知道啊。蘇雅的文學造詣很深的,她在網絡上可是大名鼎鼎,被稱為80後寫手的領軍人物,比安妮寶貝還安妮寶貝呢!”

“真的假的,說得那麽玄?”陶冰兒有些不服氣,“我怎麽沒聽過蘇雅這個名字?”

章明笑了,“她在網絡上的筆名當然不是這個名字。”

接著,他說出一個在網絡上聲名顯赫的寫手名字。

“真的是她?”這次,陶冰兒難得地沒有與章明擡杠,“可是,你怎麽知道的?”

章明得意地笑了,“這是秘密!反正,你們相信我沒錯!”

怪不得蘇雅神出鬼沒,原來她經常到外面上網寫小說。問題是,在寢室裏上網更方便,她為什麽舍近求遠?

“啊!”秦妍屏突然怪叫一聲,把眾人的目光引到她身上,“你們不餓嗎?再不去食堂,我就要餓死了!”

女生們這才感到肚子在“咕咕”叫,各自笑了笑,丟下不知所措的章明,手挽手走向第五食堂。

馬上要到上課的時間,食堂裏的學生已經不多了,稀稀落落的。女生們找好座位,打好早餐,坐在一起,七嘴八舌地八卦起蘇雅來。

的確,她們對蘇雅的印象都不太好,這個女生,過於自負。不過,女生們知道她是一名才氣橫溢的網絡寫手後,對她的印象有所改觀。據說學藝術的都有些偏執,尤其是一些藝術天才,比如說天才畫家凡·高,他竟然把自己的耳朵割下,動機僅僅是為了一個相好妓女的一句玩笑。

當然,蘇雅還沒到那種驚世駭俗的地步,但以她平時的表現,也是相當古怪了。

女生們邊吃邊聊,唧唧喳喳倒也開心。尤其是陶冰兒,本來就喜歡文學,沒想到同寢室的蘇雅竟然也是這方面的行家裏手,自然有些興奮,對蘇雅這個人的興趣大增。

唯一不開心的人是秦妍屏,今天不知為什麽,她在吃飯的時候老是抱怨自己的右手不聽使喚——這只手,曾經被黑貓抓傷過。

秦妍屏曾經鄭重其事地打疫苗針包紮傷口,現在幾乎全好了,被抓傷的地方只留下一道極淺的傷痕,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就是這樣一道傷痕,醫生告訴她過幾天也會逐漸消失,她其實並沒有什麽好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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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的話並沒有令秦妍屏完全安心,她總是感覺到傷口處有些異樣,仿佛有什麽東西從那裏滲進她的血管裏,混合在她的血液中,隨著血液循環布滿了她全身,不斷繁殖,緩慢而執著地侵蝕著她。也許有一天,它們的數量足夠多了,不願意潛伏了,集中爆發,會把自己變異成面容恐怖沒有思想的僵屍,如《生化危機》中所描述的那樣。

秦妍屏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也許是她看多了恐怖電影。確實,她沒什麽好擔心的,一般來說,普通的黑貓所攜帶的病菌對人威脅最大的就是狂犬病病毒,她已經在第一時間打了疫苗,應該不會受到感染。

問題是,那只黑貓是普通的黑貓嗎?

不是!絕對不是!

別說那只黑貓本身的種種怪異,就是它所吃的那只巨鼠,都令她不寒而栗。

一只普通的老鼠,怎麽可以長得那麽大?它明顯是變異了。

動物變異的原因有很多種,有的是因為受到輻射,有的是因為患上某種不知名的怪病,不管哪種原因,都是違背生物正常生長規律的。而那只黑貓,偏偏吃了那只變異的巨鼠,偏偏用抓了那只巨鼠的爪子抓傷了她,也不知它的爪子攜帶了多少病毒、多少細菌,她怎麽能不害怕?

現在,醫學越來越發達,但病毒細菌也越來越可怕,它們的適應能力遠遠超過統治地球的人類。甚至有很多病毒細菌游離在人類社會之外,人類對其一無所知,一旦感染只能聽天由命束手無策。幾十年前,最高明的醫生也預料不到,人類會從一只猴子身上感染上艾滋病病毒,造成全球三千多萬人生活在死亡邊緣。

誰又能保證,那只怪異的黑貓不會攜帶人類所不知的致命病毒與細菌?

這不,秦妍屏現在就感到傷口處癢得難受。醫生說,她的傷口在長新肉,有些癢是正常的,但她總覺得這種癢有些不對勁,浸骨入髓。

秦妍屏用左手使勁撓了幾下,癢意非但不減,反而更濃了。她的傷口處原來被包紮過,與周圍的皮膚顏色相比顯得特別白嫩些,撓過後顯現出幾道紅痕。

陶冰兒註意到秦妍屏的異樣,問:“秦妍屏,你不舒服?”

“沒什麽,我就是感到這裏癢。”

“是心理作用吧,你不要老想那裏,分散下註意力。”

“嗯,我試試。”秦妍屏決定不再去想那個傷口,專心地喝粥。

沒喝多久,她的右手突然一哆嗦,“叮”的一聲,手中的匙子都掉了。

秦妍屏驚叫起來:“我的手……”

女生們停止了動作,目光齊刷刷地望著她。

秦妍屏的右手懸在空中,不住地痙攣。

“怎麽了?”

“我的手——”秦妍屏痛苦地呻吟,“我的手,好像不聽我使喚了。”

“不會吧!”

“沒事,我看是抽筋。”

“快,幫她按摩一下。”

三個女生手忙腳亂,扶住秦妍屏忙了好一會才讓她的右手肌肉緩解過來。

“現在好些了吧。”

秦妍屏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怔怔地望著自己懸在半空的右手。

她的右手,雖然不再痙攣,但手指依然在微微顫抖,無論她如何努力都無法令其停止顫抖。

“沒事的,我看,休息下就好。”

秦妍屏也只能希望是這樣。

女生們匆匆吃過早餐去上課。一整天,秦妍屏都魂不守舍。她老是伸出右手張開五指懸放在空中,可每次她的手指都在微微顫抖。

這晚,方媛特意早點離開圖書館,在熄燈哨響前就回到了441女生寢室。天寒地凍,寢室裏的女生們都已經鉆進了熱烘烘的被窩中了,各做各的事,聽歌的聽歌,看書的看書,閑聊的閑聊,蘇雅也難得地這麽早回到寢室。

不多時,熄燈哨響了,燈滅了,女生們沈睡了。

方媛卻睡不著。

她懷疑自己患上了輕度的神經衰弱,莫名地興奮異常,總為一些小事而焦慮難安,一天到晚頭腦昏沈,疲憊不堪。

這種癥狀尤其在晚上表現得更加明顯。據說,人類的情緒受環境的影響,到了晚上特別脆弱些。方媛對此深信不疑。

在她父親離去的那段時間內,白天,她和平常人一樣,吃飯、讀書、做事,甚至也能笑出來。但到了晚上,夜深人靜時,她就籠罩在無窮無盡的憂傷之中,與父親在一起的往事,一幕幕,宛如煙雲般浮現出來,令她淒淒然不能自持,連自殺的念頭都起過。

昨晚,她以為一切都過去了,沒想到,唐天宇竟然瘋了。表面上她依然鎮定沈著,內心卻在翻江倒海,寢食難安。

方媛開始胡思亂想,將自己來到南江醫學院的經歷慢慢回放,這樣,時間會過得快些。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睛,才睡了一會,卻仿佛聽到有人從她身邊掠過。

方媛猛然驚醒,睜開眼睛,沒有看到人影,倒是窗戶裏透出來的冷風“嗚嗚”直響。

方媛驚出一身冷汗。

自從她獨居在老屋後,她就養成了一種奇怪的習慣,無論她睡得多熟,只要有人走近她,不管聲音多小,她都能被驚動醒來。

也許,是她比較多疑,就算是睡覺也在防範別人,以至於她睡覺也不安穩。原以為來到441女生寢室後,會慢慢地適應寄宿生活,這種奇怪的習慣會逐漸消失,沒想到還是根深蒂固地存在。

剛才靠近自己的,是誰呢?

臥室裏的光線很暗,方媛躺在床上看不清楚其他床鋪的情形,又不想開燈,幹脆披衣起床。

蘇雅、陶冰兒、徐招娣都在,唯獨秦妍屏不見了。

是她?

她到哪去了?

方媛輕輕地走出臥室,走到大廳。大廳裏也沒有開燈,光線暗淡。

方媛聽到水房裏傳來“嘩嘩”的流水聲,還有女人的啜泣聲。

這一幕,與她那晚發現受傷的黑貓前的場景一模一樣!

方媛仔細聆聽,也不能確定是否是秦妍屏的啜泣聲。

女人哭泣的聲音都差不多,確實難以分辨。

但不是她,又會是誰呢?

難道又是那只神秘的黑貓?

方媛當然不願意相信是那只黑貓回來。它的出現,總是帶來死亡。

現在回想,那只黑貓身上一直有股子邪氣,只是她當時沒有察覺而已。

她在地下室裏曾指望它送信救自己,結果所有的女生到現在都沒有看到它的影子。

這次,方媛學乖了,先把大廳的燈打亮,再去推開水房的門。

水房裏果然有人!果然就是秦妍屏!

秦妍屏正站在水龍頭前,不斷地用香皂清洗自己的傷口處。一邊洗,一邊哭。洗得專心,哭得傷心,完全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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