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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從前舊事難忘,而今九曲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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郅非一楞,隨即哈哈大笑。又要伸手摸慕笛的臉,慕笛看他那一臉戲謔的表情,擡手擋開了他的手。

他笑道:“你沒有踢我,一晚上你都老老實實地縮在我的懷裏,像只小貓一樣溫順。”

慕笛假裝咳嗽了下,又拿了個包子,邊吃邊說:“奶娘還說像我這麽厲害,這麽愛欺負人,以後只能找個窩囊廢的郎君,我管著他才不會吵架。現在看來我的郎君也不是個窩囊廢嘛。”

“是,你的郎君當然不是窩囊廢,起碼還能給你做包子吃不是?慕笛,說正經的,我們可以開個包子鋪,這幾日我在鎮上轉,見賣早點的店鋪並不多。這裏的百姓多世代在這兒生活,想必京城的包子他們也沒怎麽嘗過。”

慕笛心下忽然一緊,他是個王爺,如今卻能放下身份天天在竈爐前和面蒸包子?他真的過得慣這樣的生活嗎?

更甚的是,不知太子還會不會再派追兵來殺他們,若是下次沒有慕錚趕來,他們該怎麽辦?

他將慕笛的手拉過去,問道:“在想什麽?”

慕笛搖搖頭。他又道:“以後呢,我就負責做蒸包,你呢,就幫著賣。等我們有些積蓄,可以找間更好的屋子,備上琴棋書畫,你彈琴,我舞劍,過著神仙眷侶一樣的生活,不問世事。你說好不好?”

慕笛並不是不相信他,只是這樣的生活真的盼得來嗎?三年前以為自己會嫁給孟行,然後安心相夫教子,可偏偏家中生變;五個月前,以為會在臨淄城安穩過一輩子,可為了報仇又偏偏跟他進了京;半個月前,以為身披紅嫁衣,從此與這眼前人江山萬裏共進退,可太子偏偏要趕盡殺絕。

冥冥中有根線牽著她走,不知下一刻這根線會將她系在什麽事上,因此,慕笛早已不敢奢求以後享受安逸的生活,只要憐取眼前人,多跟他過一天都是好的。

他繼續說道:“還有我們的孩子,白天我教他讀書,晚上你給他講故事。你在屋中給他做新衣服,我在院中教他習劍…”他站起來,滿眼憧憬地望著窗外,慕笛卻一陣擔憂。

“郅非,要是我們沒有孩子呢?”

他一下回過頭來,問道:“怎麽會呢?”

“哦,我是想,如今我們剛剛安定下來,說不定太子還會再派追兵。這樣不安全的歲月不太適合養孩子。”

他重新坐下來,對慕笛說道:“好,那就先不生,過個幾年再說,嗯?”

“要是,要是我們一直沒有孩子呢,你還會不會對我如舊?”

“傻丫頭,你今天怎麽怪怪的。我還是不能給你安全感嗎,我娶你,跟孩子無關。就算我們一輩子沒有孩子,你也依舊是我唯一的妻子。”

慕笛坐的很端正,看了他好一會兒,只看得他滿臉猜疑,才說道:“哦,沒什麽,你不知道,女子剛嫁了人就是有點怪的嘛,喜歡問些有的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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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是臘八,郅非說要開鋪子,就真的風風火火地張羅起來。可是銀子越用越少,房主絲毫不肯讓步,加上備制材料等費用,這條路似乎有些行不通。

他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緒,反倒叫慕笛擔心。他是否在極力壓制自己不甘落魄的心情,又是否竭力不讓慕笛看出破綻?

累了一天,他擁著慕笛坐在床邊,給慕笛講他小時候的故事,還有,他的額娘。

這是慕笛第二次聽他提起他的額娘,上一次是在成親那晚。慕笛從來不知這個她從小就欺負鬥氣的小王爺原來還有另外一副心思。慕笛只道他胸無大志,只愛游山玩水,卻從不曾窺見他的孤獨落寞。

他給慕笛講在宮中,如何從小就要學會看人臉色,如何與額娘步步為營,如何擔心是否今晚的飯裏,茶裏是否會被人下毒。對比起來,慕笛從小在府中任性自我,丫頭婆子們還都順著她,爹娘也不叫她受任何委屈,而直至三年前才開始便嘗人情冷暖,真是幸運之至了。

他還給慕笛講幼時就搬居王府也不全是因為父皇寵愛,多半也有皇後要將他們母子分開好分個鏟除的陰謀。他也曾夜裏想娘親想得睡不著,又不敢叫人知道,就光著腳在冰涼的地板上來回走,叫那寒意沖擊得他沒有閑心想其他,一直到天亮。他一直都裝作什麽都不在意,不用心讀書,不學習朝政,以致漸漸在皇上面前失了寵,就為了後宮前朝那些人能放過他們母子。

而慶妃還是因遭讒言憂郁而死,他說對父皇不知是愛是恨。不管怎樣,父皇始終是父皇,他作為兒子也該盡孝,而這個被稱作父皇的人卻也讓這世間唯一全心全意愛他的女人飽受相思折磨,並間接害死了她。諷刺的是,他還要靠這位父皇來保全自己的生命。

慕笛從不曾真正走進他的心中不是嗎,她從不知他心裏對母妃那份深沈而又永遠不能揭開的思念。

他就這麽擁著慕笛,一直講一直講,好似慕笛又跟著他重新活了一遍。

他忽然低下頭來,眼裏滿是憐惜地望著慕笛道:“慕笛,這些本與你無關,只是我們現在成了親,我想應該叫你知道這些。”

慕笛點點頭,在他肩膀上蹭了蹭。

他嘆了一聲,又道:“你以前因為我是王爺,常常拒我於千裏之外,我自己也猶豫過,也許該放手讓你自由。我害怕我會像父皇那樣,在後宮前朝的爭鬥中,保護不了你,甚至一時糊塗,聽信讒言以致最終害了你。因此,縱然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一直不敢表露心意。可是你失蹤了三年,我卻徹底想明白了,我不是父皇,以後也不會登上王位,我可以全心全意對你,可以不用管什麽政治糾葛,只要你在我身邊。”

郅非擁著慕笛的左手突然用上了力,將慕笛緊緊貼在他胸前,好似要融進他的骨肉中一樣。

透過紙糊的窗戶,滿天繁星將屋內的地上也瑩瑩地鋪上了一層水似的,他也望著那夜空,突然笑了:“慕笛,你還記得嗎,上次你被鎖在藏書閣裏,天上也有這樣的星星。我說什麽來著,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慕笛登時臉通紅,怎麽會不記得啊,他還,他還,第一次親了她不是?

“你一定在想我親你那個時候是不是?”他一臉壞笑地看著慕笛。

慕笛常常納悶這個人到底會什麽法術啊,怎麽老能看透她在想什麽,要是以前,慕笛肯定一個拳頭就過去了,現在,卻願意叫他這樣戲弄。

他左手開始輕輕地拍慕笛,還是那種叫人安心的拍法,像是成親那夜一樣,又說道:“你可不要覺得我風流成性,那個吻可是我在心裏想了千遍萬遍了,只敢鼓足勇氣做這麽一次,不是不尊重你,而是”他低頭很無奈地笑道,“實在是情之所至。”

他拉過慕笛的手,訝道:“怎麽手還是這麽涼,這屋裏冷嗎?”說著叫慕笛去被窩裏暖和著,又去火盆裏加了些木炭。上次在藏書閣,他也是說要替慕笛暖手暖腳的。

他掀開被子一角,也坐了進來。將褂子脫下蓋在慕笛腳的位置,又將慕笛雙手握在掌中來回搓著。

慕笛望著他,眼前這個少年不再是小時候那個只會耍弄她的小王爺,不再是京城那個在太子與皇上間周旋的爭儲人選,他只是她的夫君,是慕笛要共度餘生的人。

慕笛道:“真希望我們下一刻就白了頭發,省得二十年,三十年的考驗。”

他擡頭充滿笑意地看了慕笛一眼,努努嘴道:“你倒是心急,我可不要那樣,我要慢慢地過日子,這樣與你待的時間才夠長久。”

只是郅非,你知不知道我越深愛,就越害怕,我怕二十年三十年下去我們的心境會變,我怕我中了相思的毒,最後會因你一刻的猶疑,而薄命啊。

慕笛這麽想著,就低下了頭,冷不防郅非的吻就探了過來。

又是一夜纏綿,雲遮月羞。醒來時,院裏已鋪了厚厚一層雪。

茅舍外來了一個人,大氅上還沾著瑩瑩的雪花,慕笛忙倒了水,家中並沒有茶。

來人正是周放,他接過水,擡頭看了慕笛一眼,依舊難猜測他心中主意,只是從臉色來看,他依舊是不接納慕笛的。

“小王爺,京城已無事,您大可放心現在這兒住著。”他盯著水杯裏冒出來的熱氣說道。

郅非忙說:“如今周公不要再稱呼我為小王爺了吧,叫我名字便好。”

“不,我是臣,您是君,禮數怎可亂?”他一臉嚴肅地說道,臉又冷又長,像是屋檐上的冰淩。

郅非又問道:“那麽太子也放過慕笛了嗎?”他顯然有些著急,也有些,擔憂。

周放冷笑一聲,道:“太子身邊那麽多女人,早忘了慕笛是誰了。”

慕笛和郅非同時舒了一口氣,周放接著道:“如若不然,你想我都找了來,太子的追兵會不到?”

慕笛忙問道:“慕錚怎麽樣?”

“歐陽大將軍自請去邊外駐守,一生不回京城,想來太子也有些顧念舊情的緣故吧。”

慕笛還想問琉璃和柳才人的情況,卻覺他臉色並不好,便把話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環視了下四周,道:“小王爺你們就住在這樣的地方?可比當日我避居深山的條件還要差,這怎麽使得。”

郅非只得答道:“慢慢會好起來的。”

周放要放下銀子,慕笛和郅非推辭不過只得收下,心中卻老大不是滋味。周放只坐了一會兒就要走了,臨走時畢恭畢敬地對郅非說:“小王爺,微臣來也沒有其他意思,一是想看您過得怎麽樣,二是,”他頓了下,道:“魯國前日被滅。”

這麽快?不過幾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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