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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嫁衣猶沾血,到了終難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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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未畢,卻覺身後有人輕輕拍掌的聲音,柳才人見著他忙行了一禮。慕笛回頭一看,那人卻並不看慕笛,走向太後身邊,行了一禮道:“孫兒給皇祖奶請安。”

孫兒?莫非這位就是——太子?

慕笛楞怔在一邊,太後對慕笛笑道:“慕笛,這位就是太子,以後怕是要隨著叫二哥了。”

又轉頭對那男子說道:“這位就是你三弟的準王妃,還有半月就要成親了,今天來宮中請安試婚服的。”太後語氣中滿溢著欣慰之情。

慕笛忙行了一禮,他也不回禮,只盯著慕笛看,看得人心裏發毛。慕笛也偷偷擡眼看他,只看他一身黑色繡金花的長袍,足蹬翡翠鑲邊的朝靴,竟與郅非的打扮頗為相像。

他眼窩深陷,眼神深邃,似是讓人琢磨不透的樣子,人人道他心狠手辣,慕笛卻覺他臉上還散發著一種少年的氣息。又聽聞他善詩文,精琴律,而通身的氣派也是不同凡人,實在很難與傳聞中那個陰險狡詐的形象聯系起來。

他只顧看慕笛,沈默著有些尷尬。柳才人很適時地說了句話,“剛才妹妹彈得這首曲子真是好,嗓音也這麽好,只可惜姐姐我讀書少,沒怎麽聽明白是什麽意思,只聽得開頭洞房兩字,倒是應時應景?”說完掩嘴一笑。

慕笛也羞得低下頭,解釋道:“慕笛是因為姐姐最近喜唱閩南的小調,而這詞人又是武夷山下人,詞調清麗婉轉,才彈來的,跟那個,沒關系。”

太子接過話道:“這位慕笛姑娘確實彈得好,唱的也好,情感豐沛,只是詞的內容過於憂傷,怕是……”

太後見狀忙賞了茶,道:“不過是哀家見著慕笛歡喜,叫她彈著玩罷了。今兒倒巧了,郅彰與慕笛同日來請安,之前你們老是錯過,哀家還遺憾你們總得到大婚那日才見著呢。”

太子敷衍太後幾句,又對慕笛說:“我府中也有好琴,不知慕笛姑娘可否賞光?移步府中一起探討,我最近對《臨安遺恨》這首曲子頗不得解,還望姑娘賜教。”

慕笛心想自己與他已是名義上的二哥與弟媳的關系,怎好去他府中?便婉拒道:“多謝太子相邀,只是小女不才,對《臨安遺恨》這首曲子並不熟悉。我今日還要回府試過婚服,怕是這就要告辭了。”說著便向太後柳才人行了禮退了出來。

待等琉璃去拿婚服時,太子卻跟了出來,對慕笛一笑:“三弟對你好嗎?”

慕笛一驚,回道:“太子怎麽這麽問?”

“如太後所說,你可以叫我二哥了。我只是想關心下你,如此詩情畫意的女子別叫那不懂憐香惜玉的人給耽誤了。”

慕笛穩住氣,回道:“小王爺對我很好,且我們是青梅竹馬一同長大,以後必定會更好。”

他忽然眸色一深,神秘地對慕笛說道:“若是你們有什麽不可調和的矛盾也會如此嗎?”

慕笛不懂他什麽意思,遠見琉璃拿了婚服朝這邊走來,哎呀,真是她的救星。慕笛忙迎過去,扯了琉璃往外走,卻迎面撞上了太子的小廝。

婚服嘩得展開,滿目大紅色震撼地飄下來,慕笛慌手慌腳地幫琉璃重新收拾好,那小廝也嚇得忙跪下來請罪,慕笛並不想驚動太後,便落荒而逃了。身後卻仿佛有個炙熱的目光一直追隨著慕笛。

想不到跟太子竟是這樣的碰面!

慕笛邊想著今早發生的事,一邊配合琉璃幫她試婚服,其他幾個小丫頭也興沖沖地幫慕笛穿戴著。烏黑的長發被輕輕挽起,幾根玉簪固定住,想到成親後只能把頭發挽起來,竟有點遺憾。

慕笛想起半月前怡和公主也是這樣出嫁的,便問琉璃:“怡和公主婚後怎樣?”

琉璃頗為惋惜地看了慕笛一眼,道:“不過是隨隨便便嫁了人,丈夫成親三日就上了前線,雖說公公婆婆對她不錯,但那還是不一樣的。”

慕笛說道:“我婚後也該去看望她一下。”

琉璃也說是,仍舊細心地替慕笛扣好禮服上的扣子,這身衣服極難穿,只腰上的扣子就有十八顆,都鑲了珍珠,背上另有十二顆扣子,蜿蜒而下,走起路來,頗能顯出女子身材的線條。

裏三層外三層地穿好,腳上一雙鴛鴦戲水的紅鞋,腕上一對和田玉手鐲,慕笛瞧著鏡中的自己,才覺得要嫁人這事是真的。琉璃展開大紅色的婚服,慕笛張開雙臂站在她身前,她替慕笛輕輕披上,下擺全部鋪開,上面一只鳳凰作翺翔狀。

不知郅非的婚服上是什麽樣的呢,他一會兒過來看到慕笛這個樣子不知是什麽反應?紅色襯的慕笛肌膚更加白皙,她很滿意地左右轉來轉去,丫頭們也都讚嘆不已。

猛一擡頭,卻見那盛婚服的托盤底卻仿佛還有樣物品。慕笛走過去一瞧,竟是封信?

不,不是一封,是三份,分別是用殘破不堪的信紙拼湊起來的,語句讀下來的意思是:寶成王已查出太子與魯國太子互相扶持,禍亂朝綱,且授意林守域私通魯國軍火商。後寶成王派周放門生上奏皇上,並暗中請陳王母親在宮中暗示提醒皇上,將林守域抄家問斬,太子三年不得問政。而林守域一案牽累歐陽家等官員,皇上震怒,將寶成王禁足一年!

慕笛只覺渾身癱軟,站立不住,要往一邊倒去,琉璃慌忙上來扶住慕笛。慕笛右手拿著信抖個不停,不可置信地看著琉璃,琉璃被慕笛這眼神嚇得不輕,抽出慕笛手中的信紙,只瞥了兩眼,便驚得丟在了地上。

這究竟是宿命還是玩笑?慕笛將要嫁給的人竟是苦苦尋找三年的殺父仇人?胸中似是千萬束火把在燃燒,憋得人喘不過氣來。

琉璃“咚”的一聲跪下來,道:“小姐……”兩行清淚流了下來,卻不並知道該如何安慰慕笛。

慕笛也無言可對,欲哭無聲。慕笛對琉璃怒道:“你早就知道的是吧?我到此刻才明白你為什麽會在寶成王府中,不是他無意中找到了你,是因為你是罪臣家的侍女而被充到了功臣家中吧?”

慕笛覺得整個人快要崩潰了,蹲下來與琉璃平視,強迫她的眼睛看著自己的眼睛。琉璃的眼神充滿了恐懼無措,慕笛卻是憤怒無助。

慕笛擡高了聲音:“你是我的侍女,為什麽幫著小王爺?為什麽你明明知道是他害了林家和爹爹,間接害母親和乳母命喪黃河,卻不告訴我,還讓我越陷越深,如今心甘情願地嫁給他?說!”最後一聲吼嚇得其他丫頭也跪倒一片。

琉璃哆哆嗦嗦,眼裏噙著淚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她不說話慕笛就繼續發洩:“孟行也是知道的吧,慕錚也是知道的吧,你們一個個,一次次地欲言又止,到底還要瞞我到什麽時候?”

琉璃終於開口了,說道:“小姐,我們不告訴你都是為了你好。小王爺對小姐一往情深,小姐對小王爺也是有情有義,大家都想著若是讓這對有情人在一起,過去的事便可什麽都不計較,何況,小姐您最近不也漸漸放下了仇恨了嗎?”

“最近是我糊塗,你還敢說是為了我好?我不需要你們對慕我好。”慕笛已經完全失去理智,不知在說些什麽了。這時候,那五百年前的風流冤孽很不合時宜地踏進了屋門。

他一身絳紫色朝服,頭束冠帶,端的是神采英拔。可他一見這跪了一屋子的丫鬟,向慕笛探來問詢的目光,目光中仍露著柔情。

慕笛拾起信站起來,琉璃跪在一邊,慕笛面向小王爺,這個她從小嬉戲打鬧長大的朋友,這個她如今難割難舍,情難自禁的未婚夫,卻是瞞她騙她害她的兇手。情再難舍,也要從此一刀兩斷。

慕笛將信扔在他身上,他茫然地用手一抓,一頁信紙沒抓到輕悠悠地飄落在他腳下。慕笛等著,等他看完信,他卻是仿佛早料到一般,擡起眼睛淡淡地看著慕笛,說道:“慕笛,我早知道有這麽一天,你早晚會知道,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麽快。”

他閉了下眼睛,仿佛很無奈的樣子,問道:“這信是誰給你的?”

慕笛哼笑一聲,道:“這很重要嗎?”

他仍舊按耐住氣,道:“慕笛,可否聽我說一句話?”

“你說,我縱聽你解釋又如何?”

“我為了自保不得不告發林守域,況且他真的私通魯國,這已不僅僅是我和太子你死我活的問題了,這會害了南曹。至於你父親的事,我承認是我用力過猛,沒想到連他和其他與林守域走的近的大臣都遭斬首。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是用我以後的人生都來補償還不夠嗎?”

這話聽來真是可笑,慕笛很輕蔑地說道:“你以為你是誰,你根本補償不起。就算你為了自保,告發林家,害得與你同窗的孟行流落天涯,那我不怪你。但是,家破了就是破了,你如何補全?就像是留在身體上的傷疤,就算你不示人,每每看到它,也會自卑,那是一輩子都抹不去的。”

他一把上前抓住慕笛,氣勢強大得讓跪在地上的丫頭們驚呼一聲,紛紛躲到旁邊。慕笛卻並不怕他,依舊兩眼瞪著他,他曾說最愛也是這雙眼睛,最恨也是這雙眼睛。慕笛寧願從沒用愛意的眼光看過他,那麽此刻這雙眼睛裏也就不會有恨。

他聲音極沈,問道:“那你想怎麽樣,殺了我洩恨?”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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