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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回後,莊家放棄坐莊,從裏邊套間出來了。 (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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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利索。說到這,他好像自言自語地說:“要是能把他倆給做了,肯定能贏個幾十萬花花。”傳勇沒說什麽,呵呵笑,沒怎麽放在心上,不過,他腦子裏已經對我倆有了初步印象。我倆呢,也沒閑著,積極配合憲國:牌九局上傳勇在的時候我倆都裝成傻子樣,人家說他長我短,我也假裝不知道,人家說他長,我就把錢給他。這些販子喜歡訛人,專門欺負剛玩的菜鳥,看有人不懂,本來沒長牌,也說自己長。他們常年在一起,遇到外來的不懂牌九規則的,都幫自己人說話。他們以為占了我倆的小便宜,我和小海呢,則很樂意讓傳勇確信我倆很彪。

經過憲國的鼓動,加上對我倆的觀察,傳勇就有點心動了。但是他還有顧慮,怕贏不了我們。傳勇以為賭博全憑運氣,上了桌誰的運氣好不一定。他跟憲國說出自己的顧慮,憲國神神秘秘地告訴他,這些都不是問題,只要略施小計,那幾十萬就是他倆的了。憲國還告訴傳勇他早有準備,於是他拿出了藥水和隱形眼鏡,當著傳勇的面演示了一下隱形眼鏡和藥水的神奇功效。憲國把藥水塗在撲克上,然後讓傳勇戴上隱形眼鏡。傳勇一看,就跟擺開了玩一樣。憲國說:“看著那兩個彪子的牌配牌,沒有不贏的。”

傳勇對“高科技”讚嘆不已,試了幾遍,說,這玩意真好用,當時就決定用這個“高科技”搞我倆。他是個精明人,為保險起見,又反覆試驗了多次,練習了多次。兩人經過幾次“籌劃”,感到贏錢十拿九穩,商量好怎麽分錢,傳勇便讓憲國出面約我們出來玩。我們天天來,就是等這一天呢。

憲國告訴我們傳勇約我們玩,我們馬上行動起來。首先要選場地,地點很有講究,不能離他們市場太遠,遠了怕傳勇有顧慮;不能太惹眼,我們可不想那些水產販子過來湊熱鬧,這是我們三個人對付傳勇的局,不需要其他外人參與。繞著他們市場轉了幾圈,我們找到了合適的地方,是市場邊上一間底店。這是一個修理家用電器的小門臉,這間店的老板和憲國比較熟,也認識傳勇。我們找到他,跟他說想借用他的地方玩幾把,開始這個老板有點猶豫,畢竟他是正當的買賣人。我們跟他說就我們四個人,下班以後玩,不耽誤他做生意,每次給他幾百塊電費,老板馬上就答應了。這麽優厚的條件,誰能拒絕呢?

我們選這裏,除了離市場近以外,房子本身特別適合我們的計劃。房間裏有一張大桌子,更重要的是,房間裏的燈不是日光燈管,而是燈泡。為什麽特別在意房間裏的燈呢?這跟隱形眼鏡的原理有關。所謂的隱形透視眼鏡,其實就是在眼鏡裏加了一塊紅色的區域,這樣可以看清楚藥水的顯影。在牌局中,你想確定一個人是不是戴了隱形眼鏡,可以幫他點煙,利用打火機火焰來看他的眼睛是不是紅色的。戴了這種眼鏡的人,看到的人和事物跟咱們正常看到的完全是兩碼事:任何東西都是紅色的,人影是紅紅的,霧蒙蒙的。

日光燈有利於戴眼鏡的人更好地看清楚牌上的記號,所以我們得找有燈泡的地方。那家原先的燈泡是200瓦的,特別晃眼,叫人受不了。於是我們買了盞50瓦的換上,這樣,傳勇看撲克背面的印記就有點困難:不是看不清楚,而是來不及看清楚。發一張看一張,誰都會看。可是他要發四家牌,就算他每發一張看一張,另三家一圈共12張牌,哪裏還能記得誰家都有什麽牌,這些牌該怎麽配?畢竟他不是專業老千,沒有受過專門訓練,臨場一定會混亂。

明知道他能看,我們也得讓他看,我們在演傻子嘛,得把撲克擺在桌子上讓他看。一上場就露出老手的樣子,傳勇會跑,所以要一直裝下去。燈泡是我們給他設置的第一個障礙,我們手上的牌要叫他都看得清清楚楚,我就不好下手了。

這還不夠,還有第二個障礙,是撲克。憲國是中間人,所以地點和撲克都應該由他提供。當然了,這些是我們事先合計好的,憲國到傳勇那兒演戲就可以了。撲克我們讓憲國買紅色的敦煌撲克加工,加工完了帶到局上。他倆白天在一起研究的,傳勇戴上眼鏡看撲克背面所有的暗記很清晰。只是他不知道,到了晚上,在略微昏暗的燈光下,眼鏡就沒那麽好用了。因為燈光效果差,而撲克的背面還是紅色的,戴了眼鏡,前面本來就是一片紅色,再看那紅色的撲克,相當費勁且不舒服。但是單張撲克的背面印記,還是可以分辨的,只是四張擺一起給他看,他就得發蒙。我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那傳勇發現眼鏡不那麽好使,會不會提前退出?我們想過的,這個可能性很小。既然玩上了,一般輸了錢後及時撤離的,沒幾個人能做得到。賭徒的心理是這樣的:坐下來玩了一會兒,覺得有點倒黴,挺好的高科技道具在倒黴屋子裏幫助不大,跟白天演習不是一碼事,心想可能要適應一會兒吧。這時輸了錢,賭徒會放棄嗎?一般不會。誰都一樣,都會幻想憑運氣撈回來再走。何況面對的是兩個分不清長短牌的凱子,精明的人會自信地認為,自己就是不出千也敢和這樣的凱子玩一玩。我們主要就是要利用他的這種心理,先裝憨,扮豬吃老虎。老千都是這樣達到自己的目的:凱子看到的,只是一部分真相,這一部分還是我們老千讓他們看的。什麽都讓他們知道,還不如把錢送給他們算了。

這些技術上的問題搞定後,還有一個重要人物,就是憲國。他是什麽角色?用現在的話說叫雙料間諜,無間道。憲國必須上場,坐一門,也要上去押錢。對於傳勇來說,憲國是他的合夥人,贏了錢平分;但是傳勇不知道,憲國真正的合夥人是我們。我們贏了,分給憲國1/3。

21 演出開始了

我和小海的道具是一個包,塞進去一些報紙,從外面看好像裏面裝了很多錢,讓傳勇以為我們拿了很多錢,勾起他的貪欲。另外我取了10萬元,取這10萬元可不是我們上去押錢用的,錢是給傳勇準備的。這樣的局在我看來是穩贏的,傳勇不需要帶太多錢出來玩,兩三萬到天了。我們忙活了這麽久,可不是為了他區區兩三萬來的。他萬一輸沒了,沒地兒拿錢,我們的局不得黃了?我們得給他續底錢。這10萬塊錢憲國拿著,我們還得給憲國忽然拿這麽多錢找個借口。合計來合計去,商量好這錢是給憲國交“新房”押金的。如果傳勇問起來,憲國就說這錢是第二天去簽購房合同時交定金用的。等傳勇輸沒了,憲國可以借錢給他。不怕傳勇不還錢,而且多少錢都敢借給他,他還得起。這也是我們把傳勇定為下手對象的最主要原因。別的水產販子,我把錢借給他們,贏回來,轉天去哪裏找人家要錢?不像傳勇,怎麽都能要出來。總之,我們把所有細節都想到了,怎麽看這都是一個天衣無縫的騙局。

一切準備就緒,就等著時間一到演員上場了。

我們這邊緊張籌備,傳勇似乎也沒閑著,估計自己又找地方仔細練習了戴眼鏡看牌的技巧吧。我們叫憲國通知傳勇,說終於騰出空了。傳勇貌似有點急不可待,一直在等著我倆。當天約好吃完晚飯直接去那個電器修理鋪集合。我和小海白天無所事事,胡亂打發過去,吃了晚飯就直奔那裏。

我們到的時候,傳勇和憲國已經等了好一陣了。他們正在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修理鋪的老板說著話。當時是夏天,我們到的時候大概6點左右,外面天還很亮,街面上人來來往往,修理鋪還沒到關門的時間,其他店家都在營業,所以我們沒急著玩,一直等著天黑,老板結束營業,我們才開始戰鬥。

我和小海故作矜持,找一些安全的話題閑扯,聊著彼此的工作和收入,同時裝作不經意的樣子互相探對方的底,最主要是想知道對方帶了多少錢來玩。通過聊天知道傳勇帶了5萬來趕這個局,我們不禁暗暗高興。我把裝滿報紙的包使勁拍拍,那意思是我和小海分別帶了不亞於這個數字的賭資。傳勇很開心,雖然他在極力掩飾,大概他以為我們包裏的“錢”一會兒就跟他姓了吧。看他那個凱子樣,我心裏暗自冷笑:看來可以拿點好貨了。

天色漸晚,我們借口裏面太悶,出來在街邊站了一會兒,我和小海趁機狠抽了幾根煙。我和小海、憲國約好了,在賭局的第一階段誰也不能抽煙,房間很小,關起門來玩,沒有排風扇。煙霧會對傳勇有影響,他戴著隱形眼鏡,萬一剛開始玩,他就因為煙熏摘了眼鏡而放棄這個賭局,我們之前的辛苦就白費了。在時機成熟的時候再抽煙,就是等傳勇已經陷進去,不會主動提出結束的時候,那會兒再抽煙,一是可以解決煙癮,二是熏一下傳勇,讓他的眼鏡功能徹底失效。這也是我們找比較封閉的房間的原因。

聊天的時候,我觀察了一下傳勇,見他早早戴了眼鏡。估計他看我就是一個“紅人”,我想著就想笑,不過我拼命忍住了。

好不容易等到修理鋪結束營業,周圍響起一陣陣拉卷閘門的聲音。我們趕緊回到了修理鋪,幫老板把閘門拉下來,把桌子收拾出來,馬上就能開局了。

我們已經說好了,一門2000元封頂,由傳勇坐莊。因為我是要出千的人,所以我坐到了末門。坐天門和他坐對面,面對面他觀察記號比較容易。我坐了末門,他想看我的牌必須扭頭看,很費勁而且容易被懷疑。他忙不過來時,只能看天門一家,所以我得避開天門的位置。小海坐了天門,憲國坐在出門。說好了規矩,演出就開始了。

憲國拿出撲克,開封,幾個人七手八腳撿出一副牌九撲克。這個時候,屋裏開燈了。傳勇看不清楚所有的牌,我倒是可以把他看個真真切切,他的各種動作,他的表情。果然,他可能覺得看牌有點不太適應,有時候他直勾勾地看著發出去的牌。他一發出來牌,我馬上拿在手上看,我要給他一個錯覺:不是環境影響了眼鏡的效果,而是他剛開始玩,有點不太適應。他和憲國白天搞的是演習,演習中有的是時間讓他看清各門發了什麽牌。現在是實戰了,賭場上,時間就是金錢,誰會給他時間看,再說,都叫他看了,我們千誰去?

事前,我要求小海每次和我一樣都押滿註,我出千贏的幾率就大。他呢,負責配合和掩護,每次都要慢吞吞,不著急看牌,故意把牌放在桌上,他自己或者點錢,或者幹別的,就是讓傳勇辨認小海都是什麽牌。我則必須每次都要做出迫不及待看牌的架勢,利用拿牌的瞬間幹擾傳勇看牌,讓他來不及看清楚發到我家的都是什麽牌。等傳勇看完小海的牌,我已經出好千了。我贏小海輸,我倆起碼是保本的買賣。

大概玩了半個小時,傳勇忙得不亦樂乎。他要發牌、看別人的牌、自己配點、收錢賠錢、洗牌,恨不得多長兩只眼睛、兩只手。後來他可能發現看清我的牌不太可能,索性放棄看我的牌,專心看小海的牌。一切都在我們的控制之中,這樣的燈光條件、撲克顏色,隱形眼鏡就是聾子的耳朵——擺設。不大一會兒,傳勇就輸了1萬多元。傳勇有時候能把兩配的牌配好了殺小海,但是最後我能贏了他,他殺了小海又被我殺了回來,等於白忙活。當然,這可不是一個簡單的過程,而是一場艱苦的拉鋸戰。

我的出千方式是最原始的,我在傳勇洗牌的時候就用手卡走一張牌。這樣的千局是不在乎帶贓不帶贓的,人都是我們的人,再說傳勇帶了隱形眼鏡,他就是發覺我偷牌了,我還可以揭穿他戴眼鏡,何況他發現不了。我每次五張牌配點贏他,再容易不過了。每次傳勇發牌,我都是手直接伸過去,手心朝下,用藏在手裏的牌蓋在他發給我的牌上,拿起來配點。我拿牌時就把手裏的撲克和桌子上的撲克重合,然後拿起來看之前偷的是什麽牌。奈何小海總是被人殺,畢竟傳勇相當於看著小海的牌配牌,所以這樣一來一回,割起來特別慢。

小海故意慢騰騰讓傳勇看自己的牌,一是吸引他的視線,讓我更好出千;二是麻痹傳勇,讓他認為自己戴隱形眼鏡還是好用的。在傳勇看來,憲國在場上輸的錢等於他左兜的錢到了右兜,他是和我與小海在賭錢。能看到一門配牌,還是占據主動的。艱苦的拉鋸戰一直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我們從傳勇身上掏出來2萬多元。

有一把牌很有意思,傳勇的頭和小海的頭一樣大。但是小海的頭有一張長牌。傳勇的頭都是雜牌,而尾牌傳勇比小海大。這樣的牌本來是雙方保本的牌,但是小海的長牌,被傳勇說成是雜牌。小海也不能和傳勇犟,你說是雜牌就雜牌,錢你拿去。我看傳勇明顯底氣不足糊弄小海那是雜牌,心裏樂翻了鍋。但是我得做戲,裝著不懂,說,那可能是個雜牌。這樣讓傳勇占了次便宜。傳勇嘗了次甜頭,有好幾次都想占便宜,竟然把我的人牌說得沒他的鵝牌大。我就背口訣(天地人鵝)給他聽。他才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拍拍腦門說自己記錯了。我心裏冷笑:什麽便宜可以讓你占,什麽便宜不能讓你占,可不是你傳勇說了算的!

只是小海郁悶啊,裝著彪子呢,得揣著明白裝糊塗,索性繼續裝。有一把他兩家都是癟十的頭,小海非和傳勇理論自己是帶鵝的癟十頭,比他長牌的癟十頭大。小海是紅4配6,有個鵝4,傳勇是兩個不一樣的10,有個長10。傳勇反覆解釋說癟十不分大小,一律以莊家為大,我幫小海說話,死活認定了帶鵝的癟十比長牌的癟十大。傳勇犟不過我倆,只好找憲國來裁決。憲國說傳勇說得對,癟十必須以莊家為大,要不這樣莊家還有什麽優勢可言?現在回想起來我都忍俊不禁,可當時我倆確實是一本正經和傳勇討論這個問題。凱子要裝到這份上才不會被拆穿。我們就是要強化傳勇認為我倆剛接觸牌九的印象(每個剛會玩的人都分不清楚長短牌),好讓他放下戒心。

修理鋪的老板一直站在外圍看熱鬧,牌九對於他來說和天書差不多。他站在小海的倒面看著,大概是搞不懂牌九,又無聊,就研究起人來了。燈在老板的頭上,傳勇是逆光坐著,所以老板總能看到傳勇的臉。傳勇輸了錢,他跟著著急。每當傳勇贏了,他就叫一聲:“好!”傳勇輸了,他就不出聲了。他也認識憲國,只不過傳勇是管轄這一片的工商,得表現出替傳勇著急的樣子,我們都不在意,人家討好領導幹部,很正常。

大約在玩了兩個小時後,傳勇著道了,被我們掏出了3萬多元。他好像有點急了,提出加大押註,一門可以帶3000元。他手裏就剩1萬多了,看來機會到了。這時,修理鋪老板忽然指著傳勇的眼睛說:“傳勇,你的眼睛怎麽是紅色的?”

22 睜眼說瞎話

修理鋪老板這樣一說,嚇了我一跳,小海也嚇一跳。我們下意識扭轉身子去看修理鋪的老板。最受驚嚇的是傳勇,當下條件反射要用手去捂眼睛,馬上意識到這樣不妥當,手舉起來停在那裏。還是小海反應快,他馬上認真地盯著傳勇的眼睛看,一邊看,一邊篤定地說:“紅嗎?不紅啊。”一聽就是瞪眼說瞎話,但是當時也只能這樣說。

小海這樣一說,給傳勇一個臺階下。傳勇作勢要揉眼睛,接著小海的話茬說:“昨天熬夜了,打了一夜的麻將。”那老板一說話,我有點蒙,當時沒想好如何接。傳勇這麽辯白,我也就湊臉去看傳勇的眼睛,說:“熬夜熬的,我熬夜也這樣。”憲國也沒閑著,好好端詳了一下,說:“不紅啊。”小海裝作不耐煩的樣子,說:“你們研究人家眼睛幹什麽?趕緊發牌。”估計傳勇就怕我們看出他的貓膩,一直在極力掩飾,聽小海催著發牌,正中下懷,馬上就說:“快押快押。”

但是那個老板還挺執著,他又換了個角度,指著傳勇的眼睛說:“你們看嘛,確實是紅色的。”我在心裏翻著白眼,遇到這樣的人真是叫人無奈啊,哪壺不開他偏提哪壺。

傳勇正在發牌,聽店老板還說這事,就頓了一下,沒有接著發牌。他看看我和小海,想從我倆的表情上看看我倆是不是也懷疑他了。畢竟他有鬼,心裏知道。我們心裏很搓火,老板再攪和下去,這個局就算完蛋了,我們可是忙活了十多天才組織起來的。沒辦法,這個時候需要救場,我們只能繼續演下去。我說:“是得了紅眼病吧?有什麽好奇怪的,我們單位一個女的得了紅眼病,那才叫嚇人呢。”小海也跟著點頭說:“是啊,紅眼病傳染。”憲國也跟著說:“不能和紅眼病的人對著看,那樣會傳染的。”

傳勇看大家都這樣說,松了一口氣,說:“最近眼睛總發澀,我就總揉,總感覺進了沙子一樣。但是絕對不是紅眼病,我好好的,怎麽能得那個病。”

老板這個時候才“哦”了一聲,討好道:“別老用手揉眼睛啊,買點眼藥水,吃點消炎的藥。”

傳勇還有一圈牌沒有發,我催傳勇說:“你發啊,怎麽這麽磨嘰呢?發個牌磨磨嘰嘰的。”

傳勇表情極不自然,接著我的話說:“急什麽?我忘記發到哪門了。”然後裝模作樣去看切的是幾,去數誰家都是幾張牌,算算剛才發到了誰家,可算把這個話題岔開了。

老板說的是大實話,我們在場的四個人都知道那是大實話。眼睛被揉紅了、眼睛熬夜熬紅了,和戴這種眼鏡的紅色差別很大。在50瓦燈泡的燈光效果下,帶了隱形眼鏡的眼睛是一種幽幽的紅,有點像香港鬼片裏鬼的眼睛,冒著紅光的那種。對此,傳勇自然要極力掩飾,而我們幾個,極力配合,幫他把謊圓回來,雖然我們都真切地看到傳勇的眼睛紅得離譜。

看著傳勇慌亂的神色、不自然的表情,我當時一點好笑的心思都沒有,倒是替他著急,心裏想:哥們兒,千萬要穩住,我們幾個決不把你眼睛紅當回事的,你放心吧。

由於大家都不承認,老板不再堅持。他掏出煙來,“啪”的一聲點著了,抱著胳膊站在那裏抽煙,優哉游哉地接著看熱鬧。

我兩個小時沒抽煙了,這兩個小時是為了錢才拼命忍住的,小海也是個煙鬼,他也在拼命忍。當老板吐煙圈的時候,我甚至都能看到小海深深吸氣,貌似要把人家吐出來的煙吸一點來解饞。我瞅了小海兩眼,那意思是,鄙視你。其實我也沒多大出息,我是把手指頭湊鼻子上深深嗅著——那是我抽煙時候夾煙的位置,有揮之不去的煙草的味道。奈何啊,我也犯煙癮了,可是傳勇身上帶的錢還沒光呢。我跟自己說:老三,一定要忍住。

雖然只有老板一個人抽煙,由於空間很封閉,所以對傳勇還是有影響的,足以讓他眼睛發澀。他幾次使勁眨巴著眼睛,有時候還去揉一下。我心裏暗自著急,心想:大哥,別續了,千萬別給揉掉出來了。還好這樣的事情沒有發生。只是傳勇一去揉眼睛,我的心就跟著他的手懸起來。

又玩了一會兒,傳勇可能覺得視線不是很好,要求換個方位。可能是因為他對著燈,感覺視線不好,也可能是他覺得老板吐出來的煙都沖到他面前,讓他不得勁。這時,他要求和小海換個位置。

23 艱苦的拉鋸戰

換了位置以後,我就從末門變成了出門,小海還是天門,憲國成了末門。這個房間很小,原先傳勇貼著墻坐,換了後就變成了小海貼著墻,修理鋪老板站到了傳勇的身後。我加快了出千的頻率,想早點把他剩的1萬多元給掏幹凈,努力了半個小時,傳勇只剩了六七千。傳勇自己大概沒註意到自己輸得快見底了,我得提醒他一下。我故意把要押的錢拿起來,說:“要是三門都押滿,你手裏的錢可不夠賠的啊。”傳勇說:“不夠賠?我要通殺了呢?”我說:“想得美啊,趕緊續底錢,不續的話這一把我不押了。”說著話,我低頭理著手裏的鈔票,心滿意足地顯擺著,那意思是告訴傳勇,要有錢就繼續玩,沒錢我也沒關系,反正贏了不少了,隨時準備散夥走人。

傳勇當下就急了,說:“你怎麽可以這樣呢?真不講究,我不是還有錢嘛。”我說:“萬一你通賠,不是不夠嗎?哦,你通殺贏了就是九千,你輸了就給六七千?哪裏有這樣的好事?”

傳勇耍起無賴,說:“你怎麽知道我就能通賠?我非來個通殺不可。你就押你的吧。”

我一看他上鉤了,就順著他的話說:“那我叫你底一次可以不?咱倆這樣吵到天亮也沒個結果,我賭你桌子上所有的錢,你敢不敢吧?贏了你就有底錢了,輸了咱們散局。”

傳勇看著我,尋思了一下,感覺是要豁出去了,說:“好,一把見輸贏,你哪門叫?”

我說:“我看末門不錯,我就在末門叫你。”說著話我把手裏的錢丟在末門的位置。我可不是亂選的,只有選末門我才有辦法不讓他看到發出去的都是什麽牌。

傳勇“嘩嘩”地洗了5次牌,好像只有這麽洗才能給自己洗出好運氣來。洗完了往桌子上一放,示意我可以切牌了。我伸手過去隨便切了一下,就是切牌這—下,我用手帶走了最上面兩張牌,心想:我就不信6張牌配不過你4張牌。

切牌的結果,應該從莊家發起。傳勇故意放慢了發牌的速度。我知道他那點小心思,他想延長發牌時間,好看清發給我的都是什麽牌。我哪能讓他那麽容易就看清楚了,都看清楚了,我偷的兩張不就成廢紙了嗎?

傳勇發了自己的、出門的,速度明顯更慢了,他要發天門的了,之後那張就是末門的牌。這時,我伸出手把我放在末門的錢理了理,他再慢,也架不住我手臂一直擋在那裏,他看不清也得發。他剛把牌放下,我飛快地拿了起來。第一張他沒看到。

第二張還是這個次序發,傳勇還是慢吞吞地發著,又要發天門的牌了,我又把手伸了出來,指著憲國說:“一會兒我要叫不走底錢,你敢不敢叫一次?”這樣我又一次阻擋了傳勇的視線,第二張牌他還是沒看到。發第三張的時候,小海跟我打了個配合。傳勇開始發牌,小海做出坐久有點累了的樣子,站了起來伸伸腰,傳勇剛把牌放到我面前,小海故意坐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哎喲哎喲”叫了起來。傳勇一走神,我麻利地把第三張牌拿在手上。前三張都沒看到,傳勇很掃興,覺著再去看第四張也沒有多大意思,明顯加快發牌速度。他發到天門的時候,我把末門的錢拿到自己面前,又一次自然而然阻擋了傳勇的視線。一張也不能叫他看到!

6張牌都被我攏在手裏,打開一看,我才發現我偷了一個紅8一個黑6。而傳勇發給我的是一個5,一個紅6,一個7,一個虎頭11。我頓時心涼了一大截,配成頭3(6+7)尾9(人虎頭)?好像頭也太小了,只有配成頭5(7+8)尾7(長6+虎頭)了。起碼比原先的大不是?有毛不是禿子。

我故意把撲克抽來抽去,好像在研究應該如何配。其實我是把5和紅6放在牌的最上面去,這樣放牌的時候,我就能用手上的肌肉卡住這兩張撲克而不被人發現。黑6好歹也是長牌,留下,還有長7,說不定能管用?我看著傳勇,研究著他的表情。

傳勇正合計自己的牌應該如何配,看我把撲克放在桌子上,就伸著脖子來看。我知道他要看背面的記號,我把四張牌摞在一起,碼得整整齊齊的。我故意把8放在最上面,他只能看到這張人8。我故意讓他看呢,你小子就使勁攆尾巴去吧。

他看牌的工夫,我隨手把他發剩下的牌從他面前拿到另一邊去,表面上看我給他清理門前的地方,其實我利用拿牌的機會處理了手裏多出來的兩張撲克。傳勇盯著我桌子上的牌使勁看了一陣,又看了看他自己手裏的牌,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把牌又抽拉了一下,看來是個兩配的牌。

傳勇配好自己的牌後拿起我的牌,一下子興奮起來,馬上把自己的撲克翻開丟在桌子上,然後就拿起自己的錢點了起來。我湊過去一看,差點沒把自己氣吐血了。他家是黑10、7,黑8、9,他給配成了頭7尾7,頭比我大我也認了,可尾巴7和我尾巴7竟然一樣大,他也長7。我要是配成頭3尾9還保本了呢,可是誰玩這個不攆頭呢?我來是為贏錢的,所以有多大頭我就攆多大的頭,只有怕輸的人才會往後使勁。

傳勇很激動,一門心思數著自己的錢。真是倒黴!我茫然看看小海和憲國,小海還是那個樣子,看不出心裏想啥。憲國呢,疑惑地看著我,估計他不相信我出千還能輸。我輕輕撇了一下嘴,那意思是這個是我能組裝出的最大的牌了。

一般人以為老千在賭桌上出千了就會穩贏,其實不是的。老千在賭桌上出千,並不是包贏的,只是靠出千改變了原先的牌而已,比如原先是小牌,可以通過出千讓自己的牌變得大一些,讓自己贏的幾率大一些而已。否則,這5萬塊也不會掏得這麽辛苦,這可是慢工夫。

傳勇點完了錢,說:“我手裏是7400元,你要不要也點一下?”我說:“不用。”說著話我點出7400元扔給了他。我看傳勇正在贏錢的激動情緒中,趁機鼓動說:“我再叫你一方。”但是傳勇不幹,說:“說好了就叫一方,你怎麽又想叫?不行。咱們還是按照開始那樣的押,一門3000元。”

這小子越輸越畏縮了?不行,我得刺激刺激他,不然這得掏到什麽時候?我先用利誘,說:“傳勇啊,剛才我就沒叫走你的底錢,再叫一方還叫不走的話,你就是將近3萬了。像你這樣三千三千地撈,啥時候能撈回去啊?幹脆一點,一把就回去了。要是你輸了,你就當剛才7400元被我叫走了。要是你贏了,可就是兩倍了,你咋這麽不會算賬呢?”

小海也在一旁鼓動傳勇,讓他和我再賭一下。

憲國對傳勇說:“怕他幹什麽?叫一方就叫一方。我和你入股,我加5000進去算股份,咱倆讓他叫。”

奈何好說歹說,傳勇就是不幹。我心裏那個郁悶啊,只好再一點點往外掏了。原先聽說他賭錢很爽的,看來傳說的事都不太靠譜。

大概又掏了半個小時,他面前的錢漸漸變薄,就剩5000左右。這一次我根本沒表示想叫底的意思,我要拿住他,得讓他來求我。我看他的錢不夠賠了,就直接站了起來,把錢往包裏放,那意思是:我今天大獲全勝,很滿意了,有人要輸光了,散夥得了。我必須這樣演戲,我必須裝出不在乎他面前5000多元錢的樣子,雖然我的心裏早伸出一只小爪子,要把那些錢都抓到我口袋裏。有人比我更著急,就是傳勇。

傳勇看我把錢都放口袋裏了,站了起來收拾東西要走,做出一個阻攔的手勢,說:“老三,還沒完呢,我還有錢。”

我說:“我知道你還有錢。他倆一人一門正好夠,我就不押了。”我看著他面前薄薄的一疊錢,說:“他倆要押滿了,估計你那些都不夠賠。我就不跟著摻和了。”

傳勇也是急了,說:“就這些,你叫一方得了,輸贏就一把了。”我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發牌的過程就不必啰唆了,跟之前的大同小異,我故意阻擋他的視線,我的牌他一張都沒看到。這一把我運氣好,偷了一張天牌12、一張人8,發到我家的是9、虎頭11、5、3。我直接搞了個9(人8+虎頭11)王爺(天牌12+5)。等傳勇把自己的牌配完了再去翻我的牌時,臉上寫滿了失望。

傳勇面前的錢被我都劃拉走了。他很不甘心,坐在那裏,手裏擺弄著撲克,洗牌、自己切牌、發四家,周而覆始,一看就是還沒玩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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