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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回後,莊家放棄坐莊,從裏邊套間出來了。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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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工回去就把三鋪讓了出來,小艾沒客氣,接受了三鋪的條件,之後,他不再用挑釁的眼神嚇唬三鋪了。三鋪終於以自己的屈服換來了安穩覺。過了一段時間,二鋪看三鋪四鋪都願意圍著小艾打轉,就主動把二鋪讓出來給小艾,和三鋪一樣,他也用屈服換來了安穩覺。頭鋪雖然不樂意,但這是沒辦法的事,雖然一直假裝很沈穩,其實心裏也膽戰心驚的,唯恐自己的頭鋪地位不保。

頭鋪的擔憂很快成了現實。爭奪頭鋪的沖突終於在一天晚上收工後爆發。那天,大家幹了一天的活,累乏到極點,洗漱以後,頭鋪拿出香煙,二鋪三鋪四鋪一人發了一根。剩下的人都得等這些人抽完了,再撿剩下的抽。小艾那時候是二鋪了,分到一支煙,但小艾沒點火,而是一把把頭鋪手裏的煙搶了過來,啥話沒說,給在場的人一人遞了一根。大家不敢不接,接了又不知道該不該點火。小艾破壞了頭鋪定下的規矩,頭鋪肯定要維護自己的地位,於是跟小艾爭吵起來,最後轉變成兩個人的對毆。

這一次對毆,號子裏其他人沒有一個出來拉架或幫忙的,只是小艾和頭鋪的戰爭,這個變化說明小艾在號子裏的地位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頭鋪那小子長得人高馬大,打小艾就像打小孩一樣,但架不住小艾耐力強呀,這場架一直從晚上9點多打到下半夜3點。據小艾的獄友說,這是監獄裏頭鋪和二鋪之間持續時間最長的一次戰鬥。為什麽能打這麽久呢?因為小艾屢敗屢戰,但就是不投降。最後頭鋪打得不耐煩了,一直壓著小艾不讓他起來。小艾呢,你愛壓,壓著好了,只要頭鋪一放手,他就往上沖,最後以小艾實在站不起來為結束。

但是,頭鋪也失眠了,他不敢睡。

小艾也沒半夜起來趁他熟睡的時候打他,就是每天收工回來,點完名就對著頭鋪進攻,哪怕撓一把、咬一口,小艾就很滿足。時間長了,小艾對頭鋪的進攻竟然成了每天必演的戲碼。點完名,管教一消失,號子裏其他人立刻讓出地方,小艾總是一句話也不說,沖上去就打。頭鋪想和小艾好好談談,奈何小艾根本不談,每天就是死纏爛打。再後來,三鋪四鋪看出了門道,開始幫小艾拉偏架。最後,小艾以其超凡的耐力和死纏爛打的戰略,獲得了頭鋪爭奪戰的勝利,也成了這個號子裏人人敬畏的對象。這是小艾分到這個監獄裏五個半月的事。這五個半月,對號子裏的人來說,特別煎熬。

那時候小艾才是十幾歲的毛頭小子。小艾後來說起這事,平淡地說:“要是現在進去了,一天全部搞定。”

3 初入江湖

小艾做了頭鋪,號子裏一切秩序都被打亂。當時監獄裏奉行一套潛規則,在犯人財物的分配上,首先是監獄管教拿最多,其次分配給號子裏的大佬。這些小艾從沒想過,他沒有想改變整個監獄的分配制度,只是把自己號裏的配給制度做了改變:誰的東西就是誰的東西,願意拿出來給大家分享了,別人才可以拿。人家不願意,那就是人家自己的,自己的東西愛給誰給誰,不愛給別人自己留著,任何人不得強行搶奪。小艾上任,改變了以前所有人的東西歸頭鋪支配的制度,獲得了一點人心。

這個改革在自己的號子裏獲得了所有人的擁護,畢竟小艾是頭鋪,而且是自己奪了權的。二鋪由原來的頭鋪擔任,他不得不屈居第二,因為人心已失。論戰鬥力是他強,但是論持久戰,他不行。

一個號子裏換了頭,是當時管教最為關心的事情,因為管教平時不怎麽管犯人,基本上都是各個號子裏的頭鋪管理著手下的犯人。而各個號子裏的頭鋪,基本都是依仗監獄裏各個大佬的保護。監獄裏的大佬,一般都是本地很有勢力的人,身邊有很多願意為自己賣命的老犯,管教也因為各種因素對這些大倦禮遇有加。監獄裏做飯的、幫著登記物資的,都是這些大佬或者大佬的親信。這些輕松又有油水的活兒,別人想都不要去想。

千萬不要小看那時監獄裏的犯人夥夫,能在監獄裏幫廚房打雜的人,那可是了不得的人物。要麽家裏的後臺硬,要麽有絕對勢力讓管教和犯人買賬。只有這兩類人才能在監獄裏得到如此美事。想想看,一般犯人一天三頓難得見到一塊肉,夥房裏做事的,總能吃飽肚皮,這是一種什麽樣的身份象征啊?

小艾後來又和大佬以及大佬的手下起了沖突,具體經過他沒有詳細和我說,他的獄友們說的也不多,只知道小艾最後通過搏殺,成了那些人的哥們兒。在搏殺期間小艾還因為傷人被增加了一年的刑期。

小艾刑滿釋放,完全變了一個人。經過監獄幾年的重體力勞動鍛煉,他長得很強壯。監獄裏的環境,讓小艾的氣質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原先他是個常常面帶笑容的毛孩子,出來後,成了一個滿臉橫肉的家夥。他不知道從哪裏學的功夫,臉上那塊橫肉竟然會自己抽動。發狠的時候,他臉上那肉就會動,看著很是嚇人。眼角因為被人暴打,留了一道疤痕,給人的感覺是他總斜著眼看人,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出了監獄,他沒有工作,沒有生活來源。他想出去賺錢,但是什麽都不會做,只好在家裏啃老,整天沒事瞎溜達。溜達久了,他對金錢的重要性有了更深刻的認識,他渴望賺到大錢。都說監獄是改造人的地方,可以把壞人變成好人,但是小艾則相反,他在監獄裏學壞了。他想賺錢,不是想通過正當的途徑賺錢,他想到了敲詐。他選的對象是那個電力局長的公子,就是當初送他進監獄的電力局長的兒子。小艾會記仇,何況他正缺錢花,就想用那小子讓他坐了4年牢做口實去敲幾個錢花花。經過多方打聽,小艾終於摸到了那小子的行蹤,那小子還和王強混在一起。

從小艾捅了王強後,王強名聲一天不如一天,很多小混混不再拿他當成一盤菜。那時候滿街都是歌廳洗頭房,那個電力局長的公子開了一個洗頭房,王強幫忙看著場子,對付那些比較難伺候或者找事的人。小艾到處打聽,可算掌握了他們的行蹤。小艾去了一次,說所謂的洗頭就是用洗發水先幹洗頭發,然後在腦袋上又揉又敲,洗頭的小丫頭抱著客人的腦袋,用胸部猛頂,頂出感覺了,就可以來一下。小艾洗完頭沒看到局長公子和王強,反倒是被人頂得難受,考慮到自己沒錢支付這樣的消費,也沒十足的把握認準洗頭房就是那個公子開的,便結賬離開了。他說:被洗頭妹頂得怪不好意思的。

後來他不知道從哪裏打探到消息,那公子和王強正在一家飯店吃飯,小艾立刻殺到那家飯店。進了飯店裏,他很快找到了王強他們的桌子,大概七八個人的樣子,還有幾個是平時跟著王強和這個公子混吃混喝的小混混。小艾一看到他們,“嗷”的一聲,直接跳上了桌子。桌子上擺滿菜肴,他跳上桌子,盤碗摔得稀裏嘩啦,菜和湯濺得到處都是。小艾可不管這些,他半蹲在一片狼藉的飯桌上,惡狠狠地盯著王強和那個公子。無論是誰,正吃著飯,有人忽然跳上飯桌,都得發蒙。這些家夥當時都傻了,還搞不清楚究竟是什麽狀況。小艾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瘦瘦高高的中學生,他變成了一個膀大腰圓、滿臉橫肉、任誰見了都打怵的壯漢。王強仔細一看,眼前這個兇神惡煞一樣的大漢依稀是小艾的樣子。畢竟一個人的容貌再怎麽改變,還是有以前的影子的,特別是對於王強來說,怎麽可能忘記小艾呢。飯店的服務員都傻了,沒有一個敢過來的。

小艾就蹲桌子上,斜著眼看著王強,問道:“你他媽的天天大魚大肉,吃得挺好的啊?”

王強一看是小艾,立刻就蔫了。小艾也不等他說話,端起一盤菜直接倒在王強的頭上,接著居高臨下就是一腳,一下就把王強踢倒了,然後跳下桌子大搖大擺地走了。

第二天小艾去了那家洗頭房,找到那個公子,要錢。蹲了4年,要5萬,說是青春補償費。王強當時也在場,但是他看到小艾,早就矮了半截,過去的囂張氣焰都被壓下去了,在旁邊低聲下氣地說著小話。那個公子沒辦法,苦苦哀求,讓小艾放他一馬。小艾說:“給我5萬,以後堅決不再找你們任何麻煩。不給錢,以後就像影子一樣跟著你們,反正我成天閑得難受,有的是時間跟你們耗。”王強和那公子見識過小艾的糾纏,花錢消災,給了小艾5萬。就這樣,小艾掘到了自己人生的第一桶金,而他和王強以及那個公子的恩怨就這麽一筆勾銷。小艾說話算話,再沒有找過他倆的麻煩。

小艾每天睡到太陽老高才出門,到處閑晃。慢慢地,身邊圍攏了幾個小混混。他身邊有了人,就到處去找能賺錢的買賣。他瞅準了電影院,閑著沒事晚上帶幾個人去電影院溜達。以前他在電影院混過一段日子,知道如何辨別專門晚上在電影院通宵場裏偷錢包的人。他專門找他們,收場地費,給錢就讓他們在這裏偷,不給錢遇到就打。最多的時候,他管理著30多個在電影院裏偷錢包的小偷。後來因為一個小偷犯了大事,結束了他收小偷管理費的買賣。那小偷晚上從一個睡著了的男人身上摸到一把槍,那小子膽子也大,居然把那槍摸跑了。那丟槍的是個刑警,晚上不知道怎麽在電影院裏睡著了,早上醒了一看槍沒了,立刻就報警了。

刑警丟槍可不是小事,全市的警察都對準這家電影院。常在電影院混的小偷,電影院裏驗票的服務員基本都認得。結果,第二天晚上幾乎所有來上班的小偷都被便衣給抓走了。雖然沒牽涉到小艾,但是讓小艾沒了可以照看的生意。後來據說槍追回來了,但是從這個事情以後,電影院裏小偷基本絕跡了。

後來小艾投靠了一家迪斯科舞廳,專門幫人家看場子。這家迪廳在一條小吃街盡頭的一戶地下室裏,那時小艾過起了日夜顛倒的生活。有他在,很少有去鬧事的,迪廳老板也很滿意。直到有一天,小艾在那裏打了一個人,惹了大麻煩。

那個人帶了兩個人來玩,可能喝高了往舞池裏丟了個煙灰缸,當場就跟小艾的人打了起來。小艾帶人把那哥們兒打個半死,然後把人拖出去丟在小區的角落裏。這種事在舞廳裏經常發生,一般挨打的都會自認倒黴。報案沒啥用,警察和這些舞廳老板的關系可不是一般的到位。但是這次他們打錯了人,那個人是當時這座城市裏最大的混混的親戚。這個大混混外號叫黑(土話讀“赫”)子,聽說自己的親戚被人打了,當然會來找晦氣。結果有一天夜裏,幾十號人沖進舞廳一頓亂砸,所有能砸的全都給砸個稀爛,小艾也被人亂棍打倒,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黑子放出話來叫這個舞廳立刻停業,並要了不少錢,說不停業就天天來砸。老板到處托人游說,也不行,最後只好把這個地下室改成了通宵錄像廳,據說賠了那人不少錢。小艾在家療養了很多天才能動,可能被打壞了腿。那個階段,他走路一瘸一拐的。

依照小艾的牌性,哪裏能算完啊!他傷好了就整天想著報仇,但是那個黑子走到哪裏,周圍都有一群哥們兒跟著,報覆的機會不那麽好找。

小艾還沒來得及實施報覆計劃,就被另一夥人打成了真正的精神病。某天,他沒事在一家飯店裏吃飯,喝多了,門口停了幾輛武警的車。他在車邊上吐了半天,把肚子裏的東西都吐在人家車上了。那好像是武警一個領導的車,幾個武警看到,非要他給擦幹凈了再走。小艾不肯,兩方言語不合,就要動手,結果出來20多個小武警,圍著小艾好一頓打,直接就把小艾打住院了。

小艾的父親找到了武警隊,最後武警賠了些錢,幾個帶頭的武警提前退役。但是小艾確實被人打壞了,在醫院裏住了很久,出來以後就有點神經兮兮的。他整天穿著一套武警的制服(不掛銜的),腳上穿著武警靴,手裏拿本《毛主席語錄》,每天早早起來就在自己家陽臺上大聲背誦,搞得鄰居都很害怕。他背誦完了就出來跑步,練習踢腿、壓腿。

他對大街上的人不錯,遇到人就微笑。他經常把自己家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的,打成一個包,背在身上出去跑步。跑步的時候,手裏還會提一根棍子,就像部隊裏跑5公裏武裝越野一樣,因為經常有武警部隊5公裏拉練經過他家。他對拉練很是向往,看到那些武警都是背著背包拿著槍跑5公裏,於是就模仿起來。跑累了,他就站在道邊,拿出小紅本子舉在胸前,大聲背毛主席的語錄。

有時候高興了,他就站在大道中間指揮交通。誰要敢不聽他的指揮,那基本是倒黴了,他上去對著車拳打腳踢,拳頭對著車頭蓋猛打,腳對車身猛踢。警察來處理過,但是沒用。附近的警察都知道他的腦袋被武警打壞了。後來常路過那裏的司機都知道,一定要按照他的指揮走,他叫走才可以走,紅燈也必須要走。他要叫停,綠燈也不可以走。本來那個路口有個交警,但是沒人聽交警的,都改聽小艾的指揮。不過小艾指揮交通很有條理,從不瞎指揮,除了有人不聽他指揮,他去毆打車主引起塞車。自從他開始指揮交通,他家門口的路上再沒出現過堵車的情況。

後來警察看這樣也不是個事,就動員小艾父親把小艾送進精神病院。住了半年,小艾從精神病院逃了出來。逃回來以後,他就不指揮交通了,也不整天拿著《毛主席語錄》了。他整天滿街溜達,看哪兒有賣好吃的,他就去拿著吃,也不給人家錢。他媽媽只好悄悄跟在他身後,看他拿了誰的東西,就跟上去給人家錢,還給人家賠著小話。小艾變得愛管閑事了,誰要在街上打架、吵嘴,他都要去管一管。他管閑事很有意思,先上去擁著人家說:“算了算了,多大點事也要吵啊,—人讓一步就完了,消消火啊,走吧走吧。”聽他的勸,就能和平解決。誰要不聽他的勸,那是要倒黴的。誰要說:“你算幹什麽的?”他就動手把人家打趴下,他才不管誰有理誰沒有理呢。小艾不知從哪裏練的招式,一腳可以直接踢到別人臉上。誰要不聽他的勸,他一腳招呼過去,百分之百踢到人家的面門。久了,附近的人都知道他是個精神病,誰要吵嘴了打架了,看到他來勸架,就立刻平息,比警察都好用,而警察對他也是無可奈何。

經過一年的恢覆,小艾有點好了,基本像個正常人一樣,整天就在街邊溜達,早上起來去公園練太極拳。馬路邊哪個老大娘或者小孩過馬路,他都要去攙扶,幫著過馬路。街上有誰需要幫忙,他都能去幫一把。甚至人家工人施工挖馬路,他都能脫了衣服幫人家幹一小天。挖溝本就是他的強項,他在監獄裏整天就是幹這個的。

他這樣折騰,把原先跟著他的小混混都嚇跑了,他基本成了孤家寡人,附近的混混看到他都躲著他走。有個小混混不知道是出於討好他的目的還是其他什麽原因,一次遇到小艾,送給小艾50元錢讓小艾零花。小艾好像一下開了竅,找到了來錢的門路。從那以後,他只要看到混混,就上去要錢用,沒有人敢不給他。他也不多要,就要50,你就是給他100,他也要找回你50,不讓找還不行。他要去哪家臺球室,馬上臺球室的混混們跑得一個不剩。那時候臺球室是混混們主要的消遣場所。還好,小艾不亂跟人要錢,他只和混混要錢。

就這樣,小艾每天專門去堵混混們,跟他們要錢,不給就打。小艾下手非常狠,路邊撿起什麽都對著人家腦袋死命碰。附近的混混基本都被他打過,他們學了乖,每天身上帶50元,遇到小艾就老實上繳。混混們都說他殺人不犯法,住過精神病院嘛。所以他們看到小艾,要麽老實交錢,要麽以最快的速度逃跑。

總這樣也不是個辦法,附近幾條街,說不好什麽時候就遇到了。不知道哪個混混和小艾攀上關系,給小艾出了個主意:每天點卯。小艾覺得這主意不錯,就把所有的混混組織起來,要他們每天固定時間必須在小艾家門口等著,聽候調遣、點名。只要來點名了就可以不拿錢,小艾點完名,要是沒有什麽事,就叫大家散去自己玩自己的,誰要是點名不到,小艾一天不吃飯,到處去找點名沒到的人。

聚集在小艾家門口等他點卯的人有30多個,哪個混混敢不來啊?小艾家裏的煤球啊,白菜啊,修個什麽東西呀,換換煤氣罐啥的,所有的活都叫這些人幹了。小艾呢,只要你來點卯,我就不要你們的錢。不來點卯,每天50的零花錢照樣給,還要挨一頓揍。這個固定點卯制,把他家附近的混混都愁壞了,不去的話後果很嚴重;去吧,誰能天天風雨不誤去點卯啊?

後來幾個精明的混混都認小艾的媽媽做幹媽,因為小艾再昏也聽他媽媽的話。小艾的媽媽一下多了好多幹兒子,整天老太太出門都有人跟著伺候。偶爾點卯不來的,借口就是幫幹媽跑腿去辦事了,小艾對幫媽媽跑腿辦事沒來的基本不追究,所以這些混混就拼命討好幹媽。時間久了,點卯的人就不多了,但是不來之前基本都是先找幹媽打個招呼。小艾的媽媽沒有辦法,只能幫大家瞞著,有這樣的兒子,能怎麽樣呢?

有些混混總這樣巴結小艾不是沒有目的的,他們是在利用小艾。當他們在外面惹事的時候,擺不平了,或者被誰打了,就來慫恿小艾去幫他們報仇。小艾呢,也願意充當這樣的角色。他去幫人擺平事情的時候,都是找人家講道理,先和人家磨磨嘰嘰反覆講不應該打架,不應該欺負人。對方知道他的,基本都能講得通,和平解決,很爽快地賠禮道歉包賠損失就完了。遇上不認識他的,不願意聽他掰乎,小艾動手就打,把人家打到服了為止。要是對方人多沒打過,他就會糾纏上對方,天天去打。後來混混們都知道他是個精神病,見他都躲得遠遠的。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一年多,小艾名聲遠揚。要說他真的是精神病吧,他還不惹大禍,不禍害正常人,很多時候還很講理,有些理就是咱們正常人都講不明白,他能講明白。要說他沒有精神病吧,他住過精神病院。而且很多怪異的行為說明他就是個精神病。警察都不處理他。

4 揚名立萬

小艾最後成了令全城混混聞風喪膽的人物,是因為他成功地讓當時最大的混混黑子低頭。事情的起因是小艾為釘子戶出頭,和黑子的手下碰上了,最後導致他和黑子之間的對話。這次事件後,這個城市裏所有的混混都知道了小艾的兇狠。

小艾和鄰居相處很好,經常沒事的時候一起坐著聊天。那天,小艾聽街坊們說起附近的一個建築工地,天天晚上幹到12點左右。機器的轟鳴聲、打樁聲讓大家無法安心睡覺。這一帶居民找了很多部門去投訴,可這些部門都互相推諉,沒有人來管這件事。小艾聽了,決定管管這閑事。

他一個人,怎麽對抗有錢有勢的施工隊呢?他有招,每天晚上吃完飯,帶上坐墊,來到工地進出車的路口盤腿坐下,雙手合十,一副老僧入定的樣子。工人們誰也不知道他的底細,以為來了化緣的和尚,過去拽他,都被他打得落花流水。工頭報警了,警察來了處理不了。畢竟工地擾民在先,而且派出所的警察知道小艾,拿他沒有辦法,勸了幾句就走了。問題一點沒解決,白天小艾也不去,就是到了晚上,跟打卡一樣,按時到工地車子必經之路的路口擋著。工地的人沒辦法,小艾一來,只好停工。

建築方找到了黑子,請黑子來管這個事。那天小艾照常在工地入口打坐,來了兩輛沒有車牌的面包車,從上面下來一群人,人手一把鎬把子。這些人個個窮兇極惡,看見小艾,不管他是不是精神病,上去就是一頓暴打,把小艾打得像死豬一樣動彈不得。他們看打得差不多了,就把小艾拖到馬路邊一丟,開車離開。小艾在馬路邊躺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一個晨練的老頭發現他渾身是傷,躺在路邊,把他送回了家。小艾在家躺了一個星期,那些平時聽他調遣的混混們一個個都藏得無影無蹤了。誰願意為一個精神病出頭呢?何況那些人是這些小混混們惹不起的人。這些混混們消息特別靈通,他們告訴小艾,事情是黑子的拜把兄弟帶人做的。帶頭的人外號胖老四,長得又黑又壯,滿臉絡腮胡子。因為打架下手狠毒,大家都叫他黑老四。

又養了幾天,小艾能下地走路了。他下地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報覆工地,找工地的麻煩。他先去買了些冥錢,來到工地邊,堆了個土堆,找塊木頭板,板上刻著:小艾之墓。他呢,在土堆旁邊整整燒了一上午紙,馬路上都是他撒的紙錢。工地的人很鬧心,又報警,警察來了,才把他勸回了家。

小艾回家,馬上收拾包裹,到火車站買了張車票就走了。他沒告訴任何人他要去哪裏。他不鬧事,一切照舊,工地晚上施工一直幹到半夜,鄰居依舊抱怨,依舊無可奈何。小艾走後,仿佛什麽事都不曾發生過一樣。

小艾消失了整整3個月,就在大家都快把他遺忘的時候,他悄悄回來了。回來那天,他身穿棉布軍大衣。他不是一個人回來的,還帶了個小子。那小子是小艾最早蹲大獄的時候認識的,兩個人在監獄裏關系最好。這次小艾失蹤,就是找他去了,小艾在他那裏住了3個月,這次回來是為報仇的。

小艾回來以後,深居簡出,很少在人前露面,不像以前那麽招搖了。他倆每天下午出來到處溜達,到處打聽黑老四。別說,還真讓他們打聽到黑老四的行蹤,最近黑老四要去參加一個小兄弟的婚禮。

婚禮在一家酒店的餐廳裏舉行,餐廳在三樓。小艾和他的獄友去了,混在賓客裏,毫無顧忌地大吃大喝。結婚的小子也是出來混的,來參加婚禮的人很亂很雜,幾乎沒人發現小艾和他的獄友混進來。他們一直吃到新郎和新娘出來敬酒,按照婚禮程序,先敬雙方的父母,然後就是黑老四。黑老四西裝革履地坐在首席,以新郎的領導自居,正端著酒杯等著新娘倒酒。

小艾和他的獄友趁亂擠到伴郎身後。他倆戴著老頭帽,動手前把老頭帽折回去的部分展開擋著臉,就露出眼睛,變成了蒙面人,沒人看得清他倆的臉。他們在黑老四接過酒杯仰脖喝酒的一瞬劫了手。小艾從軍大衣裏掏出土槍,對著黑老四開了火。槍是他獄友自己做的,子彈是鐵砂一類的東西,不會一槍致命。小艾開了幾槍,黑老四當場就被打成蜂窩煤。周圍的人騷動起來,現場很混亂。來參加婚禮的很多是在道上混的,這些人的反應是一流的,有的人立刻拔出刀要沖上來。小艾的獄友也從大衣裏掏出一把雙管的獵槍,這桿槍也是自制的土槍,可以單手拿著。小艾的獄友舉著槍,擋在小艾身邊,槍口對著那幾個拿刀的小子。那幾個不敢上前,讓出一條路,小艾和他的獄友迅速離開餐廳,消失了。

再說黑老四,當下就被人送到醫院急救。黑老四的手下沒人想到是小艾做的,還以為是生意上的對手來尋仇的。小艾大鬧婚禮後,根本沒走遠,就在酒店附近盯著,眼看著大家七手八腳把黑老四拉上了車,奔向醫院,就和獄友尾隨其後。黑老四被送進醫院急救室,醫生趕忙給他取打在肉裏的鐵砂,黑老四疼得哇哇叫。醫生和護士都沒有註意到急救室來了兩個不速之客。

小艾和他的獄友撞門沖進急救室,他的獄友拿土槍對著在場的醫生,讓他們安靜,停下手裏的活,誰動就朝誰開槍。醫生和護士嚇得一動也不敢動。小艾拿起一把手術刀,在黑老四兩個腳後跟狠狠剁了兩刀,砍斷了黑老四的腳跟腱。黑老四當時就疼昏過去了,急救室裏的醫生護士都被這兩個兇殘的家夥嚇到了。砍完人,小艾和他獄友迅速離開醫院。黑老四不用再被送一次醫院,醫生護士反應過來,趕緊給黑老四動手術。只是,他的跟腱被徹底砍斷,就算神仙來了,也接不上了。從那以後,黑老四成了殘廢,得借助輪椅行動。小艾蟄伏3個月,僅帶一個幫手,就幹脆利索地把黑子的把兄弟給弄成殘廢,報了那日被打得像死豬一樣在路邊躺了一夜的仇。

整個行動,包括在醫院,小艾和他獄友都是蒙面的,所以這個事情最後沒人知道是誰做的。道上紛紛傳揚說是黑老四得罪了什麽人,那人出大價錢從外地請人把他幹成了殘廢。小艾很謹慎,和獄友在外面租了套房子,徹底和家裏斷絕了來往。滅了黑老四以後,他消停了兩個多月,要多低調有多低調。

報覆黑老四只是小艾挑戰黑子的第一次戰役,小艾的目標遠大,像當初在號子裏一樣,他要靠自己的堅忍和兇殘讓之前打壓過自己的黑子低頭。他先打聽了黑子的勢力範圍和黑子的背景。

黑子和這個城市裏勢力雄厚的地產公司有關系,從這些房地產開發商手裏賺一些錢。這些房地產公司從政府那裏得到一片土地的開發權,在搬遷補償上往往和這塊地上的住戶達不成協議,住戶拒絕搬家,不接受開發商的條件。這時,開發商就會找道上人幫忙解決。黑子壟斷了這個城市的這項業務,前些年,新聞裏說某某地方出現了逼人搬遷的事,基本都是黑子在背後主使。黑子收了開發商多少錢,無從考究。開發商很認黑子,因為只要黑子的人一出面,住戶都會老老實實搬家。

黑子做事手段很損,遇到釘子戶,他先派人談,也不是好好談,而是擺出黑社會的流氓架勢嚇唬人家。談不攏就離開,想方設法禍害釘子戶。比如,他們在罐頭瓶裏灌滿大糞,封住口,半夜從人家窗戶丟進屋子裏去,罐頭瓶砸到家裏,肯定會碎,瓶裏的大糞飛濺出來,弄得哪哪都是。或者,半夜裏派一群人去釘子戶家,進屋就打。給他們這麽折騰,沒有敢不搬家的。黑子手下有100多混混,專門逼人搬家。他還派人去各個舞廳夜總會收份子錢,派人護場子。另外,黑子有一家很大的貨運公司。

小艾想破黑子的財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那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對方人多勢眾,個個兇狠。小艾呢,就兩個人,勢力相差太過懸殊。但是小艾的思路和一般人不一樣,他就用兩個人去拼對方那麽多人,而且是正面拼殺,不在背後下黑手。不知道他腦袋咋想的,換了我,打死我都不敢。但是小艾就這樣做了,要不咋說小艾能出名而我默默無聞呢,差別就在這裏。

當時有個開發商搞到一片新開發的土地,原住戶可能是嫌補償低,也可能想多賺一點,就是不搬家。對於這樣的人,開發商打官司肯定會贏。但是打官司的周期很長,從判決到最後執行的時間也很長,開發商們等不起。對於開發商來說,時間就是金錢。正道解決不了,這家公司就請黑子介入解決,一度鬧得很兇。最後大部分住戶都屈服於黑子的淫威,搬走了。只剩三家,死活不搬,成了頑強的釘子戶,靠嚇唬不能讓這三戶人家屈服。他們家裏的玻璃被砸了,就用木板釘上湊合住,彼此僵持著。

對於這樣的事情,那些管事的部門一般都睜只眼閉只眼,只要不搞出人命就行,天知道他們得沒得什麽利益啊,所以黑子那些人可以大大方方進去亂搞。小艾不知道怎麽就打聽到了這件事,他馬上開始行動。先找到這三家人去認親,分別認了姑姑、表姐、舅舅。他才不管是否能說得通呢,反正沒兩天工夫,這三家就成了他的親戚。不知道小艾怎麽和人家談的,直接就住到其中一家。那一家只留下父子倆在家守著,女人都去親戚家住了,有人無償參加對抗,誰都不會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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