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攔在護山大陣外，情緒的變化，眼底明明滅滅，求投餵，求餵食。

那個小小少年沈默了許久，久到兩個婦人已經離開，綠藤蘿也沒有催促著他做什麽決定。

她容顏恬淡，在擁擠的人潮裏，如水安靜，望著那個糾結著的少年。

在老爺爺手裏的糖人成型了後，他才嗓音微啞，低低道：“要。”他再一次重覆，“要糖人。”抿著嘴，“要一只兔子糖人。”

老爺爺樂呵呵的吹著一個兔子，等成型後，遞給了他，“給，你的兔子糖人。”

綠藤蘿等他選好了，上前結了賬。

小小少年這會兒主動拉住了綠藤蘿，在驕陽裏朝前走去，一個手裏拿著兔子糖人，垂著眼瞼，離身後的糖人攤子越來越遠。

就這般走了許久，小小少年忽頓住腳步，手裏的糖人捏的緊緊的，繃著一張臉，定定瞧著那個一身素衣羅裙，白白凈凈的小姑娘：“你對我這麽好做什麽。”他甜甜膩膩的聲音有點冷，“我們又不是老熟人。”

這裏已經是一道山，山裏有無數不為人知的野獸。

綠藤蘿被冷不丁的這麽一問，楞了下，捏了捏他的小臉，在他別扭的神情裏，倏地一笑，如三月花開，春光自來，“你這小鬼頭，對一個人好需要理由嗎？”

小家夥非常用力的點頭，有些執拗道：“需要！”

綠藤蘿見他這般模樣，聳聳肩，說的一派閑適瀟灑，“那就合眼緣了。”她含笑，又捏捏他白嫩嫩的小臉蛋，“這個答案可還滿意？”

小家夥嘀嘀咕咕說了句什麽，綠藤蘿沒聽清，追問過去便見著那張像是惱羞成怒的別扭小臉。

綠藤蘿見此，作罷。

小家夥睨了她一眼，心裏重覆嘀咕了次：謝謝合你的眼緣了，兔子傻瓜。

是的，在小尾巴的眼裏，綠藤蘿簡直就像一只蠢兮兮的兔子，毫無戒備心，特別容易相信別人。

典型是那種，被人賣了還傻乎乎的搞不清狀況的人。

兩人走過一座山，等翻過這座山便是青玄山，走過青玄山那長長的看不到盡頭的梯子後，就是第一修仙門派，青玄派了。

綠藤蘿帶著小尾巴走上了這遙遠的看不到盡頭的梯子，又問了個許久前問過的問題，“你叫什麽名字？你總不願讓我一直叫你小家夥吧。”

小尾巴撇撇嘴，手裏的糖人已經吃了一半，輕哼：“我真不知道自己叫什麽。”

“唔。”綠藤蘿腳步未停，腰桿挺直，沈吟了會兒後，視線落到那只有一半的兔子糖人上，“要是不介意，就叫你糖糖吧。”

小尾巴面色扭曲，把手裏的糖人嘎巴嘎巴全部嚼碎，然後對她露出一個看似乖巧的笑，“你說什麽，就是什麽。”眼裏散著森森冷氣。

綠藤蘿心大，喊了聲，“糖糖。”

“……”小尾巴。

“糖糖。”

“……”小尾巴。一定要忍住！

……

來到了青玄派上面，綠藤蘿依舊有點氣定神閑的，比綠藤蘿靈力強的小尾巴更是如此。

然，這個時候，發生了一件令綠藤蘿出乎意料的事情。

那就是小尾巴死活不願意進去了，他在一邊，趴拉著山石，狠勁兒搖頭，“不去了！我不進去了！我不要去門派了！”

綠藤蘿蹙眉，納悶：“怎麽了？”

小尾巴側過頭，看著這被防護罩籠罩的諾大門派，眼裏是明明滅滅的光，再往眸底深處看去，是掩藏的嚴嚴實實，分毫不露的陰森涼涼。

在綠藤蘿眼裏，他就像是忽然鬧脾氣的小孩。

小尾巴手指把石頭捏的死緊，就是什麽也不肯說，你問的急了，他還委屈巴拉的。

綠藤蘿頭疼沒有辦法，只好無奈打算，重新把他送入山下。

送到了山下，三三倆倆的人中有好奇的會往這邊望一眼。

對著這個沒有她高的少年，她實在有點於心不忍，讓這個孩子繼續到處漂泊，她是真的希望他安生下來，在一個地方，踏踏實實的過下去。

她想準備些費用，讓他做為自己的開支，但剛把裝著錢袋的小布囊放到他手上，就被他一臉不耐煩地丟回來，對著她不解的視線，他只是哼了聲，“餵，壞女人，我雖然不和你進門派了，但是你不能丟下我不管啊。”他眼咕嚕轉了轉，伸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沖著她笑嘻嘻道：“你可要每天下山給我帶好吃的吖！”

他才不收錢袋，他又不是吃軟飯的！再說了，外面的吃的，哪有眼前這個壞女人做的東西好吃啊！

綠藤蘿無奈，“我不可能每天都有時間下來的。”

小尾巴不吭聲，就是低著腦袋，啥也沒幹，綠藤蘿就受不住了，她真的有點對小孩子沒辦法。

苦笑了下，搖搖頭，認命道：“好吧，糖糖，每七天，我會為你出來一次。”

為我出來嗎？

小尾巴眼眸閃了閃，依舊是不耐煩的孤傲，只是微微上翹的唇角，遮蓋不住他歡欣的好心情。

他連她叫他糖糖都直接忽略，或者說，慢慢試著，適應起來，糖糖這個名字。

手裏的小布囊依舊沈甸甸的，她重新把它塞回去，放在小尾巴手裏，語氣清淡：“怎麽著你也要去花銷的，如果覺得難以接受……”她頓了下，“就當我借你的好了。”

期限為，無期……

隨後，綠藤蘿就沒有說話了，因為她也不知道可以再說些什麽，二人沈默對視許久後，綠藤蘿輕輕淡淡的一笑：“走了。”

話落，毫不猶豫的轉身，朝著青玄派走去。

千百步看不到盡頭的梯子，每一步都像是平息內心湧動的情緒。

小尾巴凝視著她的背影，直至看不到了，臉上方才露出不耐煩的笑，掂了掂手裏的錢袋，眼裏的陰戾徹底無所掩蓋，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冷笑，望著天邊綿綿軟軟的雲朵，不知道想著些什麽。

最後，小小的身影，踩在沒多少人的路上，漸行漸遠。

到了門派裏，那些弟子的熱情不減分毫，見著她歡歡喜喜的打著招呼。

“藤蘿師姐回來啦！”弟子甲星星眼。

“可把你盼回來了，你不在的這幾天我們吃的，真是一言難盡。”弟子乙露出吃翔的表情，痛苦的臉黑成鍋盔。

“啊啊啊啊！藤蘿師姐，你現在下廚，還是等會兒？需要我幫忙打下手嗎？我跟你說，我可能幹了，你說啥我都給你辦的妥妥的，就是……嘿嘿，你能不能給我做一做那讓我饞了許久的春日酥啊～”弟子丙十分狗腿的道。

綠藤蘿：“……”果然每回一回門派，都覺得這多數弟子的腦回路，自己跟不上。

不對，自己應該要時刻曉得，這個門派眾弟子的一切，都是以美味至上為標準的。

其他的嘛，都是浮雲。

仙人，果然是比凡人該要奇怪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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